《世子妃逃婚了》 第1章 第1章 算账 正值初夏,日头开始晒起来了,俞家几个小娘子聚在凉亭里说笑。 为首的俞大娘子俞凯灵说话盛气凌人,神色趾高气扬,其余众位娘子不断应和,一时之间气氛好不热闹。只有俞五娘子俞凯莹立在一旁低眉顺目默不作声,仿佛生怕被众人注视一般。 俞大娘子向来以“捉弄”俞五娘子为乐,马上故弄玄虚把话头引到俞五娘子身上:“你们知道吗?听说阿爹给五娘说了一门顶好的亲事。” 此话一出,众位娘子略一计较,心中便有了数。五娘阿娘早逝,阿爹更是把她忘到了九霄云外,怎么可能会有家室相貌相匹配的好亲事,多半是普普通通就嫁了。 俞三娘子俞凯芩假装好奇,应和道:“姐姐,是哪家的青年才俊?” 俞大娘子微微一笑:“自是临淮府知事叶维叶知事。” 叶维叶知事?叶知事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当五娘的阿翁都使得,阿爹竟是要将五娘送给叶知事做填房。众位娘子一时间神色闪闪烁烁,既是为五娘叹息,也是为自己叹息。阿爹的掌上明珠只有大娘子一个,她们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俞五娘子听到亲事吓得魂不附体,之后的事好像梦忆似的,直到听到丫鬟阿婵呼喊她,她才意识到原来人早散了,她也回到了自己房间。 看到俞五娘子如此魂不守舍,阿婵连忙追问发生了何事。听了前因后果,阿婵目光炯炯:“娘子,决不能就这么嫁了。” 俞五娘子自怨自艾,不嫁又能如何,在俞府,她从小就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自从阿婵来了,日子慢慢有了盼头。可惜天不遂人愿,她果然是没福之人,这样的幸福日子老天都要夺走。 俞五娘子几乎要哭出来:“阿婵姐姐,今晚就炒咸肉做粟米饭,吃完这顿,姐姐你就走吧。” 这咸肉俞五娘子连生辰都舍不得吃,平日里只吃咸菜粟米粥,阿婵听了倍感心酸。俞家主苛待俞五娘子,平日也根本想不起来俞五娘子其人,怎么就突然说亲了,定是大娘子从中作梗。 阿婵摸摸俞五娘子脑袋安抚道:“既是要嫁,不如嫁给宋郎君。大娘子如此作弄于你,不就是因为宋郎君?” 俞五娘子一边震惊阿婵的惊世骇俗之言,一边又觉得阿婵说的似乎有理。阿婵口中的宋郎君名唤宋问晓,是邺京人士,听说是世家大族子弟,半月前来俞府小住。一次她躲起来哭恰好被大娘子撞见宋郎君安慰她,好像就是从那之后,大娘子开始变本加厉欺负她。 俞五娘子脑袋懵懵:“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阿婵循循善诱:“不如邀宋郎君一叙,表明心意。宋郎君对你定是不一般,不然怎么只安慰你不安慰别的小娘子?” 话虽这样说,可阿婵心里其实一点也没底,宋郎君若是无意,那就只能用点别的手段了。 俞五娘子不知阿婵心中所想,高兴地接受了阿婵的建议。趁阿婵去别苑邀宋郎君这段时间,她得好好想想说辞,她嘴笨,万一惹宋郎君不快就不好了。 俞家别苑名唤俞园,占地颇大,与陈园齐名,并称双园。 不知今天怎的,阿婵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仔细一瞧,根本没人,应该是她多心了吧。 还有一个转角就到别苑了,见天变暗了,阿婵不由得加快脚步。 “救......”没给阿婵求救的机会,一个黑衣人掐住阿婵的脖子掳她进了路旁人影稀疏的小巷。 一时间,阿婵快喘不过气来,一边用力挣脱他的桎梏,一边用余光看向别苑。别苑那头正好有人影,这个距离,只要她有求救的机会,就一定能得救。她不能出事,俞五娘子还在等她回去。 黑衣人低头凑近盯着阿婵的眼睛:“你别喊,我就松手。” 正合心意,阿婵立刻点头。 终于能呼吸了,趁着那人转头张望,机会来了,阿婵立刻想呼救,张了张嘴却发现没有声音,看来得先稳住他,再另寻机会。 歹人多是蒙面,可是那黑衣人竟然一反常态,解开面具露出真容。 阿婵不由得呼吸加快,知道了他的脸,她不会活不长了吧! 那黑衣人看向阿婵,二人视线相触。阿婵本应该开始喊救命,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他的眼睛,阿婵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半月前,俞五娘子从河边救下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之前的记忆不复存在,只有入梦时,记忆的碎片才会出现。有时梦中四处净是红色,似乎身处大婚之夜。有时梦中有一女子唤她姐姐,她们一起说说笑笑。这些场景里,她们全是一片模糊,看不清脸。 忽然间,阿婵呼吸急促起来,头脑发晕,感觉天旋地转,耳边闪过无数声音。 对面的人见势不对,接住要摔倒的阿婵,却不做声,只是盯着阿婵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阿婵慢慢恢复清明,一个名字在她脑海中回响,阿婵脱口而出—— “世子?” 对面的人立即松开阿婵,接着传来戏谑的声音:“原来你还记得我,做人家丫鬟开心吗?世子妃?” 从失忆起,阿婵总觉得自己如同浮萍一般,风雨来临之时无处可去。本来她以为此生只有俞五娘子一个家人的时候,李纪徽出现在她身边,她原来是世子妃? 阿婵避开他的话头:“你是来寻我回去的吗?” 李纪徽笑意盈盈地开口:“自然……” 接着话锋急转直下,“自然不是。” 李纪徽一把推开阿婵,他用的力有点大了,阿婵直接被他推到地上。 “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算账?阿婵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不等她细想,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 到底要算什么账,世子竟然要取她性命? 阿婵眼睁睁看着穿云箭破空直直朝着他们——旁边的柱子而来,阿婵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为了她的小命。 李纪徽看阿婵惊慌的样子,嗤笑一声,拔了箭飞身离开。 这就走了?阿婵心里迷惑,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阿婵,你没事吧?”阿婵看向来人的方向,竟然是宋郎君。 宋问晓神情关切:“刚才远远看到有一黑衣人推搡于你,可是遇到了歹人?” 阿婵回了神,对啊,现成的理由来了,这次一定请到宋郎君。 阿婵抓住宋问晓的衣袖:“宋郎君,可惜让人跑了,那人是大娘子派来的,求您救救我家娘子。” 然后阿婵就添油加醋地给宋问晓讲了一遍她来找他的缘由。 宋问晓听完若有所思:“你是说俞大娘子特意派他阻你来寻我,那歹人看有人来才惊慌逃走?” 阿七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那人明明......” 听到阿七的话,阿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谎话如此拙劣?这就被识破了? “那人明明......明明武功高强,竟然做出此等恃强凌弱之事,真令人不齿。” 看阿七义愤填膺的样子,阿婵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她想多了。 宋问晓不经意间拂开阿婵的手:“你家娘子相邀的事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不管此事的。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阿婵郑重地向宋问晓施了一礼:“多谢宋郎君。” 看着阿婵的背影越来越远,阿七想了想还是问出口:“郎君,刚才您不让我说,那人明明是宁王世子,俞大娘子怎么可能请动如此人物?” 宋问晓微微一笑:“当然不是俞大娘子,宁王世子是为世子妃而来。” 阿七恍然大悟:“郎君,阿婵是世子妃?世子看起来好像也不太在乎世子妃,不然怎么会求我们帮忙?” 宋问晓拿扇子点了点手心:“真情还是假意,日后自有分晓。阿婵的身份倒是可以做些文章。” 阿七不由得开始同情阿婵,本来嫁给宁王世子就很命苦,宁王世子可是出了名的无情,结果又被自家郎君盯上更加倒霉。 这边阿七心中腹诽,那边十三急匆匆赶来呈上邺京来的密信,阿七看到自家郎君面色大变,暗道不好,邺京出大事了。 果然,宋问晓看完密信,吩咐阿七:“回邺京。” 阿七还心挂阿婵的话:“那俞五娘子的邀约怎么办?” 回应他的只有宋问晓的背影,只可怜俞五娘子和阿婵从白天等到日落。 翌日一大早俞大娘子带着人气势汹汹地直奔俞五娘子而来。 俞大娘子像是气疯了,有些面目狰狞:“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真是没皮没脸,居然去勾搭宋郎君。” 护卫绑住俞五娘子就要放狗咬她,那狗一看就是用生肉喂大的,凶猛无比。阿婵想要去解救俞五娘子,可惜没成功,还被重重推到地下。 那狗远远朝俞五娘子扑来,虽然阿婵也害怕,但她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连忙扑过去把俞五娘子护在身下。 俞大娘子见状也不拦,阴恻恻地看向阿婵:“真是情深义重,那就一起吧。” 虽然俞大娘子脾气不好众人皆知,但是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俞家众位娘子心里不安,面上却不显,生怕触了俞大娘子的霉头连她们一起收拾。 最终俞三娘子忍不了了,假装为俞大娘子主持公道,实则为俞五娘子帮腔:“姐姐,放狗是不是太便宜她们了?不如我们想个别的法子惩罚她们?” 俞大娘子扫了俞三娘子一眼:“你懂什么?这没你说法的份。” 俞三娘子只能默默低下头,可怜啊,这日子以后指不定落到谁头上。 看着狗越来越近,仿佛空气中都能感受到狗嘴里的腥味,阿婵耳边还传来俞五娘子的哭喊“走,快走啊!”。 走?她怎么能走?这主意是她出的,后果她当然也要承担。 阿婵怕这句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她温柔的看着俞五娘子:“我不会走的。既然今生我们做不了姐妹,至少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俞五娘子愣了一下,然后平生第一次用恶狠狠的眼神瞪向俞大娘子:“我若做鬼,必做暗夜索命的厉鬼,让你永世不得安生!” 俞大娘子听了只想笑,活着都这么弱小,做鬼又有什么威胁?寄希望于来世才是最无用的。 第2章 第2章 逃婚 咻——是破空的声音。 阿婵睁开眼,上一秒,狗还生龙活虎,下一秒,狗就四肢抽搐、倒在地上,狗临死前连呜咽都没留一声,一刀毙命,直接钉入那狗心脏,可见下手之狠。 见此情形,俞大娘子侧头嗔怪护卫下手没分寸:“把狗拉回来就好,下不为例。” 那护卫俯首称是,却暗暗看了一眼俞五娘子她们的方向。 本来俞大娘子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们,没想到她们这么硬气,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求饶。既然她们这么硬气,那就留下来以后好好玩玩。 大戏唱完了,主心骨走了,剩下的人也纷纷作鸟兽散,院子也重回寂静。 得救了,阿婵急忙去看俞五娘子,一看她一时激动晕了过去,到底是小孩子不经事,阿婵连忙送她进屋。 从屋里出来,阿婵之前强装的坚强一下没了,只剩下后怕,不由自主地,眼泪像断线一样落下。阿婵甚至有些自责,她是不是太冲动了,如果不是她出的主意,也许根本不会引来俞大娘子。 这时头顶有声音落下:“哭什么,不是没事?” 阿婵抬头,果然是李纪徽。 听到李纪徽的风凉话,阿婵气鼓鼓:“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没事就可以抵消刚才的害怕吗?” 李纪徽哈哈大笑:“谁说我是在安慰你?我是在看你笑话。” 这个李纪徽,真是岂有此理,给他台阶他还不下。 阿婵没好气地开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李纪徽收回看戏的神态,正经起来:“你这半月一直在俞家?” 原来是想知道这个,告诉他也无妨。阿婵把这半月来在俞家的遭遇说给李纪徽听,不仅如此,还添油加醋大力渲染俞五娘子如何如何惨。 李纪徽抬眼看阿婵:“你知道不知道宋问晓是什么身份?竟然算计他?” 阿婵表面摇头,心里却想宋问晓若是没有身份,如何才能帮她和俞五娘子脱困。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宋问晓竟然没赴约,这可一点不像他平时的作风。毕竟不是谁都和李纪徽一样,一点不念旧情,一重逢送她一个锁喉。 仿佛察觉了阿婵的心思,李纪徽忽然笑了:“胆子真大,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以后离他远点。” 确实,之前没考虑周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经此一遭,阿婵有点为自己的鲁莽后怕,幸亏还没酿成什么大事。但是转念一想,阿婵又面露忧愁。 “那五娘怎么办?” 李纪徽敲了敲阿婵的头:“醒醒好吗?你只是她的丫鬟,她阿爹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阿婵怒了,脱口而出:“你怎么如此无情?怪不得刚才袖手旁观!” 李纪徽收回笑容,冷冷地看着阿婵:“你都逃婚了,你的事与我有何干系?你不在意你阿爹和妹妹的处境,居然为一个旁人殚精竭虑,你又比我好多少?” 听到家人,阿婵脑海中闪过之前的碎片,原来那个与她嬉戏打闹的女孩子真的是她妹妹。 “我阿爹和妹妹还好吗?” 李纪徽冷哼一声:“现在想起关心他们了?早做什么去了?” 阿婵理智回归,为了阿爹和妹妹,她怎么可能逃婚,就算阿婵自己不想活了,也不可能拉着全家人给她陪葬。 阿婵有点怀疑,摊开手:“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看看,我记忆里没逃婚这回事,你是不是骗我的?” 李纪徽无奈地笑了:“我告诉你,耍无赖那套对我没用。这事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解释。” 空气沉默了,而且是漫长的沉默。 “你们在吵架吗?” 俞五娘子的出现打破了沉默,这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俞五娘子身上。 顶着两人的目光,俞五娘子继续说:“半月前,是我把阿婵姐姐从河边背回来的,从前的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纪徽抬眼看向阿婵,一脸诧异:“你失忆了?那你怎么记得我?” 阿婵无奈摇头,不知道啊,忽然就从脑海中冒出来了。 失忆了,只记得夫君?俞五娘子懂了,原来这就是刻骨铭心的感情! 俞五娘子冲李纪徽眨巴眼睛:“姐夫,都是我的错,别生姐姐气了,好吗?” 姐夫? 阿婵以为要听到李纪徽出言讽刺,等了半天,竟然没有反驳?没想到李纪徽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姐夫这个身份。 不对,可能李纪徽是不想解释他的身份。既然如此,此时不抱大腿要等到何时?应该再接再厉要点好处。 阿婵凑到李纪徽身边:“姐夫都叫了,是不是得给点见面礼?” 李纪徽挑眉一笑,似是在嘲讽阿婵谄媚的本事。李纪徽解开系在腰间的钱包,他挑着钱包绳子在阿婵眼前晃:“这些够不够?” 阿婵一把夺过来:“够,够,太够了。” 有了这些钱,还愁吃不饱?阿婵眼睛都亮了。俞五娘子想吃的大鱼大肉这下给她管够。 果然,到了菜市,俞五娘子开心的像个孩子,马上就去买糖葫芦了。 这一刻,阿婵有一种当老母亲的感觉,孩子太瘦了,得吃点好的补补。得买块有肥有瘦的猪肉,细细切了,配上荸荠、香菇烧成红烧狮子头,那滋味真是绝了。 听到阿婵的碎碎念,跟在一旁的李纪徽出声:“荤腥也得循序渐进,一下从清粥小菜变成红烧狮子头,身体恐怕受不住,不如先来个清蒸鲈鱼?” 阿婵一下表情变得微妙:“这么快就进入姐夫身份啦?之前不是还嫌我管得宽吗?” 李纪徽淡淡地看了阿婵一眼,一字一句道:“林-荔-遥,你不拿话噎我难受是不是?” 李纪徽说完拂袖去找俞五娘子。阿婵也没空管他,因为阿婵的思绪都陷在李纪徽脱口而出的名字中。 林荔遥?原来她的名字是林荔遥。很奇怪,知道了名字之后比上次认出世子给她的归属感还强。名字,怪不得是尘世之中永不沉没的浮标。一旦找回名字,就感受到自身真真切切存在,如同星辰在星河中确认自己的方位,在浩瀚人海中独一无二。 看到李纪徽独自来找她,俞五娘子有些奇怪:“姐夫,阿婵姐姐呢?” 李纪徽神色自若:“她给你买鱼去了。” 俞五娘子招手示意李纪徽附耳过来,轻声道:“姐夫,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李纪徽轻笑:“怎么?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带你去采买。” 俞五娘子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真的吗?我要吃玉桂楼的十景糕。” 等到了玉桂楼,李纪徽才明白俞五娘子为何如此发问,区区一盒十景糕,竟然要一两银子。此等物价,普通百姓确实消费不起。 抱着点心,俞五娘子看起来兴高采烈,“姐夫,你看,这十景糕每块上面都有临淮一景,合起来刚好十景,所以叫十景糕。就是我大姐姐也只有家里来贵客才能吃一块呢。” 到底是小孩子,出了玉桂楼没逛一会,就一个劲央李纪徽去寻阿婵回去。 再说阿婵那边,李纪徽到时她正在和卖菜阿婆讨价还价。 “阿婆,你就饶我两个铜板吧,我都包圆了你也好收摊回家啊。” 卖菜阿婆眼尖看到了来人,笑眯眯地说:“好,多谢照顾我生意了。你家里来人了,早点回去吧。” 家里人?阿婵一回头,果然是李纪徽。仔细一看,李纪徽身边好像少了一个人,阿婵这才惊觉俞五娘子没跟在李纪徽身边。 “五娘呢?” “她采买好了,派我来叫你回去。” 阿婵表面乖乖点头,心里盘算着回去得暗示一下俞五娘子,以后不能随意差遣李纪徽,这可是宁王世子。整个宁州都是宁王的地盘,临淮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城罢了。 做饭第一步当然是要先生火,阿婵放进碎木片把火燃起来,接着慢慢加柴,看火起来的差不多就先烧水准备收拾别的菜。 阿婵干活间隙不经意抬头才发现李纪徽一直注视着她,阿婵心里嘀咕,他跟到东厨干什么?难道是想点菜? 哦对,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要解决。 “我阿爹和妹妹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没事。” 猝不及防从李纪徽的口中得到消息,阿婵有点意外,早上不还对她愤慨有加,怎么这会这么平静? 李纪徽看到阿婵眼里的疑惑:“姑且信你一次,你最好早点记起来你是为何落入水中来到俞家的。” 吃过饭后,俞五娘子神神秘秘把阿婵拉到一旁。 做饭时,俞五娘子躲在门外看到姐夫一直目光追随阿婵姐姐,心里偷笑悄悄离开。 天知道俞五娘子刚醒来就听到“逃婚”两个字有多震惊。阿婵孤身一人躺在水边,之前她一直怀疑是惹上仇家,原来真相是逃婚! 听这位姐夫话里的意思,他在明知道阿婵姐姐逃婚的情况下,还愿意来追回姐姐听她的解释,他应该很爱姐姐。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带姐姐走,姐姐没有必要留下来一起战战兢兢过苦日子。 “姐姐,我有话和你说。” “怎么啦?” 好机会,正好李纪徽不在,阿婵可以暗示俞五娘子与李纪徽相处时注意分寸。 没等她开口,俞五娘子快人一步。 “姐姐,你和姐夫走吧,我知道,姐夫很有钱,肯定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 第3章 第3章 家人 听竹翻墙而来,只见世子背身立于柳树下,衣袂飘飘。端的是萧萧公子,爽朗清举。世子还等着他回话,听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没想到被抢了先,是世子妃。 阿婵往李纪徽手心里放了一条红绳,还合起手掌,示意他好好保存:“这是五娘从喜华寺求来的,喜华寺保平安可是很灵的。五娘说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我们三个人一人一条,佛祖会保佑我们的。” 听了阿婵的话,听竹倒是有些同情俞五娘子,只是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对她爱屋及乌而已,她竟然觉得这样程度的好就是家人,那她真正的家人该对她多差呐。 显然世子和听竹是同道中人,因为世子开口就是—— “只是相识半日就可以做家人?” 李纪徽拿起红绳把玩了一下,看向阿婵:“拿这个就想收买我?” 阿婵说这番话的本意就是如此,宋问晓不知道还回不回来,若是不回来,她可得替俞五娘子抱好世子的大腿才行。 于是阿婵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望向李纪徽:“对,没错,可以吗?” 看着阿婵亮晶晶的眼神,李纪徽笑意盈盈:“当然——” 接着话锋急转直下,“当然不可以。” 真是毫不意外的结果呢,李纪徽怎么回事?俞五娘子这么一个小可怜都不能博得他的同情吗?真是铁石心肠! 阿婵的眼睛一下暗淡了,气鼓鼓地转身就走。虽然惹恼了世子妃,世子的视线倒是一直牢牢锁定世子妃。 原来世子妃是这样真性情的人吗?从前遇到世子,虽然端庄有礼但是她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当初听到世子妃敢在大婚当日逃婚,除了震惊听竹有点理解世子妃,一定是太畏惧世子了才会逃婚的吧。现在世子妃忘却前尘,与世子相处倒是肆意平常了许多。 但是此情此景,听竹一时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转身就走。当然世子没给他转身就走的机会,下一刻,世子收回视线看向听竹:“听竹,何事?” 听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到刚才的事,一本正经上前答话:“已经安排妥当了,沈岚之沈郎君今日等您在游船一叙。” 阿婵闻言停下脚步去而复返:“沈岚之?” 阿婵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想起来了,临淮赋! “星分吴越,地接荆扬。襟三江而带震泽,控沧浪以引帆樯。云霞萃于楼阁,烟波漾于轩窗。物华天宝,菱芡浮波映日红;人杰地灵,渔樵唱晚随风远。银鱼跃浪,碧螺香沁;画舫凌波,吴歌绕梁。昔范蠡泛舟而隐,今骚客揽胜以狂。登高而望,四野青畴接远汀;把盏临风,一湖浩渺纳千祥。” 阿婵看向听竹:“是写了这篇临淮赋的沈大才子?听闻他不仅才高八斗而且貌比潘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听竹向阿婵行礼:“正是沈郎君。” 李纪徽看向阿婵的眼神带着探究:“你对他怎么这么多溢美之词?” 沈岚之可是临淮远近闻名的大才子,他五岁熟记诗书,七岁能赋诗。临淮赋正是在宁王寿宴上为宁王助兴而作,宁王读罢大悦赏金千两。 阿婵义正言辞:“沈郎君的才名素有听闻,怎么是溢美之词,明明是肺腑之言!” 惠风和畅,是个游船的好日子。 沈岚之听了李纪徽转述的话大为高兴,忙问:“世子妃竟然如此欣赏我,替我多谢世子妃的厚爱。” 李纪徽笑意盈盈:“那是自然。” 此时,阿婵带着俞五娘子藏在俞家后门的竹林旁,微风习习,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俞五娘子拿下一片落在肩上的竹叶:“阿婵姐姐,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阿婵挑眉:“带你来看好戏。” 正说着,俞大娘子一身狼狈不堪地回来了。珠花掉了几支,发丝也凌乱了不少,衣裙更是沾上了许多污泥。 俞大娘子一向体面,如此这般,怪不得从后门回来。 俞大娘子看向丫鬟柳枝:“那该死的畜牲追到了吗?” 柳枝低着头,不敢直面盛怒的俞大娘子:“没......没有。” 俞大娘子瞪着眼睛恨恨地说:“这该死的畜牲,忽然发狂追着我跑,下次再让我碰到它,非弄死它不可。” 等俞大娘子走远了,俞五娘子扯了一下阿婵的衣袖:“大姐姐是不是被狗追了,她也有今天!” 真是天道有轮回,让俞大娘子放狗咬她,这下她也知道被狗追的滋味了吧! 俞五娘子心里畅快了不少,过了一会她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大姐姐被狗追了?” 阿婵微微一笑:“自然是我让她被狗追的。” 俞五娘子:!!!??? 阿婵接着说:“今天沈岚之沈郎君出街,俞大娘子平素那么仰慕沈大才子必然会去追车。只要她经过冯屠户的摊前,那狗必定会追她。” 说起沈郎君,俞五娘子想起来了,俞大娘子那可是将他视作天上明月,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什么貌比潘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听得俞五娘子耳朵都起茧子了,估计这番话连阿婵都会背了。而且她一听说沈郎君有什么新写的词,必会认真诵读,比学四书五经认真多了。 俞五娘子不解:“为何冯屠户的狗会追她?” 阿婵不答反问:“你还记得吗?上次你生辰府里的花匠送了你早晨剪掉的花?” 这件事俞五娘子当然记得,虽然是被丢弃的花,但开得还是很娇艳,俞五娘子带着这朵花去菜市寻采买的阿婵,那冯屠户的狗却对她狂吠不止,后来她才知道是这花的气味刺激了那狗。 回想到这里,俞五娘子明白了,一定是阿婵姐姐将俞大娘子的花替换成了那冯屠户的狗最讨厌的那种。 俞五娘子又有一个疑问涌上心头:“你怎么确定沈郎君一定会经过冯屠户的摊前?” 阿婵摸摸俞五娘子的头:“自然是你姐夫告诉我的。” 游船上觥筹交错,宾客尽欢,一时之间气氛好不愉快。 沈岚之忽然想起来一事:“你今日为何让我绕到菜市一圈才过来?” 李纪徽笑了一下:“世子妃吩咐的 ,她说要是你的仰慕者见不到你可不行。” 时间倒回到赴宴前。 阿婵面带祈求笑容灿烂:“求求你,帮我这个忙。” 李纪徽不置可否,倒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阿婵。 阿婵觉得奇怪:“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李纪徽看向对面的少女,面若红桃、笑得天真烂漫,只是—— “伶牙俐齿、睚眦必报,这才是真的你吗?” 阿婵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 李纪徽捉住阿婵的手腕,步步紧逼,阿婵退无可退,紧紧贴在柳树上。 李纪徽目光冷冽,仿佛要看穿阿婵:“如果这才是真的你,你之前装出一副循规蹈矩、逆来顺受的乖乖女姿态做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阿婵不由得心跳如鼓,怎么回事?原来的她到底是什么性格? 看到阿婵眼底的疑惑,李纪徽松开了手,自言自语:“我真是傻了,问你一个失忆之人有何用。” 至于阿婵所求之事,李纪徽还有一点疑问—— “只是被狗追就满足了吗?这么便宜她?” 阿婵不假思索:“那不然要怎样,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我这不是害了冯屠户嘛。” 俞大娘子可是俞家最受宠的人,俞家主视她为掌上明珠,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别说冯屠户的狗了,就是冯屠户也在劫难逃。 李纪徽嗤笑一声:“心慈手软,复仇不心狠怎么行?” 李纪徽迟迟不同意,阿婵有点着急,她得想个办法才行。有了! 阿婵再加砝码,再接再厉:“你帮我这个忙,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纪徽沉思片刻:“我答应你了,这有何难,别忘了你的承诺。” 阿婵有点懂了,看来和世子更适合做交易,不适合求情。 湖上清风拂过,泛起一阵涟漪,也给游船上的游人拂去燥热。 李纪徽进入正题:“沈老大人近日可好?有一个病人可否请他看看?” 沈岚之十分感兴趣:“谁啊?值得你亲自来请我阿翁?” 李纪徽语出惊人:“林荔遥。” 沈岚之十分震惊:“世子妃?她怎么了?你不是刚找到她?” 李纪徽无奈:“没错,是找到了,但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岚之再次震惊,茶水都撒出来了:“失忆?” 很快回过神来:“放心,我阿翁最近不忙。” 李纪徽抓住沈岚之的手臂:“这事要保密。” 沈岚之心领神会,世子这是要保世子妃了。失踪又失忆,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想污她名声,世子妃恐怕百口莫辩。沈家宁王府太多人盯着了,不好明面去。 沈岚之心生一计:“明天景宁郡主在陈园举办赏花宴,赏花宴自然人人可去,世子和世子妃在赏花宴上见到我阿翁很正常,对吧?” 李纪徽给沈岚之一个赞赏的眼神:“就这么办。” 第4章 第4章 乖戾 正值夏季,荷花、芍药盛开,赏花宴所处的陈园美不胜收,不过凉亭之中的郎君比满园鲜花更夺目。 见此人物,不过是远远一望,俞大娘子就知道这赏花宴还真是来对了。看什么花啊,人比花好看! 走近一看,这郎君更是姿容绝艳,如松柏之姿,凌霜独秀;似清泉之韵,漱石鸣琴。便是与临淮公认的美男子沈岚之沈大才子相比较,这位郎君也毫不逊色。如此惊艳的郎君,之前怎么从未在临淮见过? 俞大娘子快速褪下耳坠,假装刚刚从亭子里捡起:“啊呀,原来在这,可让我好找。” 俞大娘子余光瞥到那郎君的视线向她投来,装作不经意间对上那郎君的目光:“凯灵一心寻物不知道这里有人,没有打扰到郎君吧?” 李纪徽看着俞大娘子的表演,在心中嗤笑。好一个装傻充愣的搭讪之法。 李纪徽面上不显:“你是俞大娘子俞凯灵?” 俞大娘子心下惊喜:“正是,郎君认得我?莫不是在何处见过,凯灵愚钝实在记不得了。” 李纪徽转头招来听竹,吩咐了几句,听竹领命而去。 李纪徽彬彬有礼,示意俞大娘子入座:“无妨,相逢即是有缘,请坐。” 俞大娘子心里乐开了花,李纪徽一定是惊鸿一瞥,却找不到她,只能打听出她的名字长相思。不过,他不说,她也不要点破为妙。 俞大娘子笑靥如花:“郎君这是第一次参加临淮赏花宴吧?” 李纪徽对俞大娘子的话头十分感兴趣:“何以见得?” 俞大娘子环顾四周,那些小娘子个个投来艳羡嫉妒的目光,她心里十分得意。 不仅如此,这一环顾,俞大娘子还发现了其他的。原来凉亭四周有许多侍从,这些娘子们被侍从拦下不能靠近,她后知后觉,她能进来,其实是李纪徽默许的。 俞大娘子笑得愈发甜:“郎君你瞧,赏花宴除了赏花也是会友的好去处,大家都是三三两两各自成群,不像郎君这凉亭这般冷清。” 李纪徽点点头:“万一是我脾性乖戾,找不到相交好友呢?” 被李纪徽的目光盯着,俞大娘子忽然有些害怕,他的眼神确实有些阴沉。不过,下一刻,阴沉尽数退散,盛满笑意。 好啊,李纪徽故意装凶逗她玩。 俞大娘子笑意更浓:“郎君说笑了,郎君如此清风霁月怎么可能是乖戾之人?” 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 “小心~” 一只小狗向俞大娘子扑来,明明可以躲开,但是不知怎的,俞大娘子的大脑一片空白,血仿佛冻住了,让她动弹不得。 那狗凶猛无比,一爪子抓过来,俞大娘子下巴上立刻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罪魁祸首快如闪电,一眨眼便消失在花丛里。 景宁郡主急忙过来查看俞大娘子的伤口:“我都叫你小心了,你怎么不躲?” 怎么只有她来关心,俞大娘子回过头,看到李纪徽冷眼旁观、气定神闲。俞大娘子明白了,原来什么一见钟情都是假的,她不过是他解闷的玩物而已,她都受伤了也不能使他意动半分,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李纪徽看着景宁郡主扶着俞大娘子快步离去,回过头问听竹:“不是叫你抱景宁的狗过来,景宁怎么也来了?” 听竹面露苦涩:“郡主非要跟过来,属下也不好阻拦。” 听竹知道,世子是嫌弃郡主施救太及时了。但是谁人不知,宁王世子最讨厌狗,听竹忽然去要狗,确实很可疑。 李纪徽面色不虞:“算了,反正结果也差不多,看她那样子,这辈子估计都不想见到狗了。” 听了这话,听竹不得不感叹俞大娘子真是不长眼,赏花宴上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选中了世子。刚才俞大娘子回头那个眼神,他都有点同情她了。俞大娘子在家也是个混世魔王般的人物,不过也就仅限于在俞家作威作福了,遇上世子,她也不过是个小白兔而已。 正说着,俞五娘子来了。 “姐夫,刚才我看见大姐姐脸上好多血,她这是怎么了?” 对上俞五娘子天真无邪的目光,李纪徽大言不惭:“不小心被狗抓伤了,景宁郡主带她疗伤去了。” 俞五娘子点点头,李纪徽向他身后张望,并没有看到阿婵的身影。 “你阿姐呢?” 俞五娘子手指向喜华寺的方向:“刚才在来的路上,阿婵姐姐在喜华寺碰见了冯屠户的女儿冯娘子,就先叫我过来了。” 当是时,喜华寺中梵音阵阵,钟声袅袅。 阿婵望着冯娘子的身影,思绪万千。 刚才冯娘子告知阿婵她来此是因为她夫家租种了喜华寺的地,生活艰难,不得已来祈求缓些时日再交租。阿婵不由得有些感同身受,李纪徽没来之前,她和俞五娘子也是如此,没有钱,为了一把芨菜,阿婵不得不再三祈求。 “发什么呆?” 阿婵回过神来,是李纪徽。正好,可以把冯娘子的事告诉他。有人倾听,心情才不会一直低落。 顺着阿婵的目光,李纪徽瞥了一眼冯娘子:“那她可找错了人,找她对面那个小师傅可不行,那边屋檐下的那个人才对。” 屋檐下的人?阿婵怎么也没看出来那人的不寻常之处,那人实在平平无奇,和来此的香客没什么两样。 阿婵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李纪徽分析得头头是道:“你没看出来吗?冯娘子和他说话的时候,那个小师傅时不时的看那个人的眼色,这说明檐下那人才是话事人。” 啊?阿婵一点也没看出来小师傅和那人眉目传情,不过,这点小事李纪徽应该没必要骗她。真难得,李纪徽居然改性了。 阿婵一脸惊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提点我?” “当然是怕你在这待太久,耽误我的正事。” 正事?不是说拜见沈老太爷,难道这位沈老太爷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 等见了沈老太爷,阿婵明白了,确实是正事,沈老太爷竟然是李纪徽请来给她看失忆之症的。 “世子,依老朽看,世子妃身体无虞,只是之前的事何时想起,那就不好说了。或许三日便可想起,或许三年都想不起。” 这失忆之事,阿婵倒是不担心,也许以后见到熟悉的人,就会想起来的。毕竟她一见李纪徽就想起他了,见到其他人应当也是如此。 李纪徽和阿婵的想法背道而驰,因为李纪徽开口就是—— “那她记得本世子却不记得其他的一切,这是不是不正常?” 沈老太爷略一沉吟:“倒也不是不正常,只是体质殊异,感邪有偏,病机从化,症候各异罢了。” 阿婵一脸迷惑:“什么意思啊?” 沈老太爷解释道:“就是个人体质不同,发病原因不同,症状表现不同的意思。只是......” 李纪徽连忙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不能确定世子妃是见了面才想起世子还是只记得世子你一个人,不过,这个好办,带世子妃回去多见几个人就能分辨。” 李纪徽灵光一闪:“那世子妃之前也见过听竹,这次失忆之后见面可有立刻想起他?” 一时之间,房间里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阿婵身上。 阿婵摇了摇头。 李纪徽发现了盲点,对啊,并不是见到熟悉的人就会自动想起来的。 沈老太爷摸了摸长髯:“看来也许是只记得世子你一个人。不过无妨,假以时日,自会恢复。” “沈老太爷有劳了。”李纪徽亲自送沈老太爷出门。 房间外的角落暗处,有一个人一直盯着房间里动静,看到这一幕,他不由得喃喃自语:“宁王世子竟然来了。” 临淮府知事叶维府上今夜灯火通明。 叶维对管家吩咐:“尽量轻装简行,一定要快,今天我们就离开。” 若是阿婵在场,必然能一眼认出这个管家便是喜华寺檐下那人。 管家得令下去准备,却被一劲装男子拦住去路,管家隐隐察觉不对:“你是什么人?” 听竹立刻上去带走管家免得给叶大人制造逃跑的可趁之机。 叶维转身大骇,惊恐万状:“世……世子?” “叶大人,要去哪里啊?” 虽然李纪徽笑着,但在叶维看来,他比厉鬼还要恐怖。 叶维战战兢兢:“回世子的话,下官不过是回乡下探亲。” 李纪徽自顾自在房间主位坐下:“那这亲依我看先不必探了。” 叶维心中警铃大作,跪下匍匐到世子脚边:“求世子恕罪。” “那你说说何罪之有啊?” “下官……”察觉到李纪徽阴冷的目光,叶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罪臣不该侵吞陛下赐给喜华寺的土地。” “只有这些?” 叶维擦了擦冷汗:“罪臣实在不知。” 李纪徽伸手,听竹会意立刻将匕首递到他手里。 李纪徽反手把匕首架到叶维的脖子上:“劝你好好想想,这匕首可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