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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0

作者:顾慎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5章 燕归堂下-1


    骑了一天的马,陆行舟大腿内侧被磨得瘙痒灼痛,红肿遍布。他本想第二日放缓行程,但又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骑一个时辰的马,再追着马练半个时辰的轻功,如此交替,一路上既不会太过痛苦,也可以顺便练轻功,他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而千里马很有灵性,陆行舟不在马上的时候,千里马也能明白陆行舟的意思,陆行舟让它往东跑,它就不会叛逆地跑向西边。陆行舟觉得这匹马跟这个世界的人一样,都是被捏造出来的存在,不是为了帮助主角完成任务,就是会成为主角完成任务的阻碍,《三尺青锋》中的生物大抵都分为这两种。


    一路上,陆行舟还特意观察了一番,看四面八方有没有野怪,但他一直到了关州,也没发现任何野怪。陆行舟想,也许是要到了特定的时间,野怪才会在某个地方出现。


    陆行舟紧赶慢赶,终于在立秋时分来到了关州外一座高山的脚下。重峦俯渭水,碧嶂插遥天。①翻过这座山,他就能到达关州了。


    其实他也可以走别的路,他问过了,想要进入关州,他可以走水路、陆路或者山路,陆行舟在现实世界晕过船,不愿再回忆那种感觉,水路就被他排除了。只剩下陆路和山路,其中陆路弯弯绕绕,耗时颇多,他又不知道怎么走,一天估计要问几十次路。不如走山路,累是累了点,但胜在方便快捷,而且不需要多跟人打交道。


    他离开家后,对跟人交往这件事情失去了兴趣,甚至看见人都厌烦,明明那些人没有得罪过他,甚至互相都不认识,可他就是不想跟人交往。若不是还有像问路这种不得不与人打交道的事情,他恨不得一整天都当哑巴,只偶尔跟千里马说几句话。


    他不知道这种状态会不会消失,会不会改善,他觉得自己应该太难过了,所以才会封闭自己的内心,不愿再为交往渐深后的被迫离别而感到痛彻心扉。他应该要坚定地看向前方,坚定地为回到现实世界而努力。


    翻过了有形的大山,陆行舟继续攀爬无形的任务之山。


    关州的繁华不输于鹤州,但关州的美是北方的美,城外层林尽染,秋意浓郁,城内风卷云瘦,凉气袭人。陆行舟随意找了处客栈歇下,沐浴进食过后再次打开任务面板。


    【主线任务:(任重道远)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离开溪镇前往关州1/1,拜武功更强的师父0/1,掌握一门更高阶的轻功0/1、更高阶的内功0/1、更高阶的剑法0/1。任务奖励:10000点经验值】


    确实是“任重道远”,陆行舟觉得他既已来到了关州,想要拜武功更强的师父,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入武林门派。有门必有师,而且在关州这样的地方,估计随随便便一个门派的师父都比溪镇武馆的师父要厉害,但需要纠结的是,关州的门派太多了,他应该选择哪一个?任务没有强制要求,就是给了他自由选择的权利。


    翌日,陆行舟找客栈小二打听关州门派之事。


    “哎呀,你想知道关州的门派啊,那可太多了。先说这名门大派,东有燕归堂,西有金钩门,南有柴门帮,北有胜寒派。


    燕归堂以剑术为主,堂主那一手‘枯木逢春’剑法啊,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不说天下第一,但至少也能排进天下前五,很多人慕名前来,想要成为燕归堂的门下弟子,不过他们招收弟子的标准比较严苛,不是谁都能进的。


    金钩门以刀为尊,但是让他们出名的不是武功,而是他们那财大气粗的手笔,金钩门里几乎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人人穿丝绸,个个佩金玉,他们招收弟子不看武功资质,也不看性格品德,只看交不交得起入门费。


    柴门帮刚好与金钩门相对,柴门帮的帮主原是穷苦农民,后来因为一些机遇,才跻身为天下有名的高手,他创立柴门帮的宗旨,就是要让天下穷人都能通过学武而强身健体,后来慢慢发扬光大,也出了不少的武林高手。在柴门帮内,刀剑拳鞭都可以学,而且加入柴门帮不需要任何的入门费,要求也不如燕归堂或者胜寒派多。在关州各大门派里面,柴门帮的人数是最多的。


    胜寒派也是以剑法为主,本来是江湖第一大派,后来胜寒派因故分裂,一批胜寒派的弟子离开关州,在夙州成立了渊冰阁。因为这件事,胜寒派元气大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胜寒派依旧是很多江湖人挤破头都想进的门派。不过如果你加入了胜寒派,那么你将会成为渊冰阁的仇人,倘若学艺不精,以后遇见渊冰阁的弟子,最好还是绕着走。


    这四大门派说完了,关州还有八十八个江湖小派,第一个是……”


    陆行舟对江湖小派没有兴趣,自然不可能听客栈小二说上三天三夜,当场叫停,并且给了他一些赏钱,问:“你说燕归堂和胜寒派都以剑法为主,那这两派的剑法又有什么不同呢?”


    小二眉开眼笑:“要说这区别啊,就在于燕归堂的剑法比较温和,讲究的是一个春风拂面,半遮半掩,简单些说,燕归堂的一流高手出剑如网,看起来虽然速度不快,威力不大,但那只是表象,实际上他们的一招一式都像是阵法,阵内人走错一步,很容易就满盘皆输……而胜寒派的剑法比较猛烈,剑法的特点是快狠准冷。”


    “快狠准”很容易理解,陆行舟问:“‘冷’是什么意思?”


    “胜寒派的剑法搭配的是门派的寒系内功,出招的时候内功注入剑上,剑身遍体通寒,哪怕剑身还未碰触到肌肤,也能让对方感觉到寒意。总而言之啊,你要问燕归堂和胜寒派的剑法哪个更好,那我还真说不出来,毕竟这两个门派的武功都已经很厉害了,能练到什么程度取决于天赋和努力,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资质,来选择更加合适的门派。”


    陆行舟最后决定选择燕归堂。


    各大门派集中招新弟子的日子一般在春季,像陆行舟这种想要在别的季节加入门派的,就只能先报名,再排队等待考核了。因为招新弟子的长老不一定时时刻刻都在门派里,所以等待时间是长是短,要么看消息够不够灵通,要么看运气够不够好。


    陆行舟这回属于运气好的,他报名没两日后,就轮到他考核了。


    第一轮考核考的是基本功,对陆行舟来说,就好像现代体育课的期末考试那样,他跑了步,奔了高,跳了远,打了一套操,这套考核就轻轻松松地过去了。


    第二轮考核是笔试,考试的题目倒不算难,还没有他在完成“一寸光阴”任务时的结业考试难,他肚子里有墨水,心中就有自信,很快就写完交卷了。


    第三轮考核是问答,陆行舟觉得这有点像是被老师叫去一对一谈话。


    长胡子老人问:“你觉得忠、孝、仁、义,哪个更重要?”


    陆行舟不假思索:“没有更重要,忠、孝、仁、义都很重要。”


    “在某些情况下,你必须要做出选择和舍弃,你会选择什么,舍弃什么?”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得看是哪种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忠、孝、仁、义我一个都不会放弃。”


    “如果有人抓了你的父母,想要你背叛门派,你当如何?”


    “我会努力把我的父母救出来。”


    “如果那人武功比你高强许多,你无能为力呢?”


    陆行舟想,他要说出门派想听的答案,还是他内心认定的答案呢?前者当然更加稳妥,可他不想撒谎,燕归堂要是不要他,他也还有胜寒派可以选择。何必出卖自己的良心?哪怕只是在言语上,陆行舟说:“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②如果我真的无力两全,那么我只能放弃一切救下我的父母。至于亏欠门派的错误,我会尽力弥补。”


    “如果你没法弥补?”


    “如果我真的犯下了没法弥补的过错,造成了弥天大祸,那么不管门派想怎么处置我,我都心甘情愿地承受。”


    “那么在一开始,你为何不选择跟门派坦言,让师门中人替你救下双亲?”


    “如果门派知道此事,对方也就知道了,到时候我已经没了利用价值,我的双亲还有活路吗?”陆行舟是看过不少电视剧的人,亲人被绑架之后,要是报警,对方就会撕票,他可不能冒这个险。


    长胡子老人意味深长地问:“所以,在你的心里,孝比忠义重要?”


    陆行舟想了想,说:“我不赞同这样的评价。对我来说,双亲的性命重若泰山,可如果对方让我背叛门派,是要我做屠戮同门的事情,那我也万万下不去手。而且,问题始终只是问题,你问我要怎么做,我大可以给出一千种让你满意的回答,可如果真到了身临其境之时,我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我认为未必。你想考验我的忠诚或者品德,不应该看我说了什么,而应该看我做了什么。”


    长胡子老人笑了:“你这孩子,倒是能言善辩。”


    陆行舟坦然微笑。


    老人说:“好了,我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陆行舟走了几步,还是想回头先问问他通过了考核没有,如果没通过,他得尽快去报名胜寒派的考核。


    可他一回头,树静风鸣,哪里还有老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①《望终南山》


    ② 《诗经·小雅·蓼莪》


    第26章 燕归堂下-2


    陆行舟回到客栈,等了两日后,再去燕归堂询问自己是否通过了入门考核。


    燕归堂的弟子告诉他,可以回去收拾包袱了,门里已经给他安排了房间,入门之后再去拜师,秦陌是他的师父。


    陆行舟想,这不就是现实世界里的入学吗?开学的时候先搬东西去宿舍,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去教学楼上课了。


    燕归堂位于关州东部,堂内地形开阔,密植花树,池山苍水,怪石嶙峋。陆行舟却无心欣赏,他满脑子都是纵横交错的道路,怎么这么绕!他跟着领路人东转西拐,每次一转弯,只觉眼前的景致跟刚刚一模一样,这条路难道真的还没有走过吗?


    好不容易来到了住处,领路人推开门,说:“陆师弟,这里以后就是你住的地方了。你可以先把东西整理好,然后去西边的伙房用午膳,用过午膳后,我会带你去厅堂拜师。”


    陆行舟说:“好的,多谢师兄了。”


    秦陌约莫四十岁,穿一件灰色麻袍,面貌清癯,身姿挺拔,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陆行舟原以为拜师要“三跪九叩”,他都做好膝盖要受苦受难的心理准备了,但整个流程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很多。他只是跪下来给秦陌敬了一杯茶,就正式成了秦陌的弟子。


    秦陌说:“行舟,从明日开始,每日卯时去清风台,我会传授本门武功于你。”


    陆行舟说:“好的,师父。”


    秦陌提醒说:“不要误了时辰。”


    陆行舟大着胆子问:“误了时辰会如何?”


    “误了一日,要为门派做五日的杂活。误了两日,要为门派做半月的杂活。如果多次错过练功时间,有可能会被逐出师门。”


    好严苛的规定,陆行舟想,他可一定不能迟到,不能将时间浪费在做杂活上。


    秦陌给陆行舟传授的是轻功“路无尘”、内功“歇雨”和游鱼剑法。


    “路无尘”轻功的重点在脚不沾地,在练完这门轻功之后,要求鞋底干净如初,并非是因为路上无尘,而是因为脚不染尘。


    “歇雨”是很温和的一门内功,温和到什么程度呢?是永远不会有人因为练这门内功而走火入魔的程度。这门内功的暴烈程度不足,攻击性不强,攻击敌人的用处不大,更适用于受伤后的养心安神。


    游鱼剑法追求灵动飘逸,搭配“路无尘”使用,会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让门外汉根本看不清拿剑之人的动作变化。


    陆行舟没有在燕归堂亮出过青锋剑,燕归堂内高手如云,一来他怕有人看出青锋剑的来历非同一般,而他怎么解释也显得苍白,还可能会惹祸上身。二来他怕有人想要抢夺青锋剑,毕竟人心难料,谁知道燕归堂内有没有心术不正之人?还不如把青锋剑藏好,低调做人。


    除了必要的情况外,陆行舟不想跟人产生交集,但他没想过,任务竟然会逼他去社交。


    “触发新的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遍地是友)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多一个朋友,在江湖上也许会多一份助力。在燕归堂内结交五个朋友0/5。任务奖励:神秘物品0/1】


    可恶!


    奖励居然还是神秘物品?如果只是经验值的话,陆行舟还可以选择拖延和放弃,毕竟他可以通过很多方式获取经验值。可神秘物品是什么东西,万一它很有用?万一是他以后做任务必须用到的东西?陆行舟狠狠地捶了无辜的桌子几拳,可恶!


    骂归骂,可陆行舟知道自己一定会做这个任务,而且会马不停蹄地做。


    他很快就在伙房结识了两位朋友,一个是当初带他进门的领路人,另一个是领路人的朋友。管他呢,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陆行舟努力地挤入他们的话题,在他们笑的时候笑,在他们骂人的时候跟着骂人,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完美小弟的角色,这两段友谊就这么结下了。


    陆行舟看见任务进度已经变成了2/5,心想这个任务也没那么难嘛。他下一个目标是住在隔壁的吴家兄弟,这两兄弟是双生子,哥哥叫吴锁愁,弟弟叫吴非吾,陆行舟原本分不清这二人,后来他发现吴锁愁笑的时候,眼睛也在笑,而吴非吾笑的时候,笑意是达不到眼底的。倒也不是说吴非吾总是在假笑,只是有的人的笑确实很浅,还带有种不可说的忧愁,这不是虚伪的表现。


    陆行舟选中吴家兄弟的原因很简单,就住在隔壁,距离近的话,成为朋友应该也更容易吧。


    想法很美好,现实是他找不到跟吴家兄弟搭话的契机,也没有足够的勇气敲开他们的房门,直言:“你们好,我是来跟你们当朋友的。”


    陆行舟打算知难而退,放弃吴家兄弟,另找他人。但人也不好找,陆行舟是这段时间新进门的唯一弟子,比他早进门的人早就融入了团体,或者三五成群地凑在了一起,比他后进门的人……没有。而且秦陌最近在教他武功,都是一对一教学,他也不认识什么师兄。


    秦陌能成为他的朋友吗?陆行舟很快甩开这个念头,他怕不是疯掉了吧。


    想要知难而退,但没有退路,只好迎难而上了。


    他给自己洗脑,吴锁愁和吴非吾可是形影不离的双生兄弟,他只要能鼓起勇气,见机行事,就能一次性拿下这两个人,距离完成任务就只有一步之遥了!陆行舟,你可以的,加油!


    敲开隔壁房门,出来开门的人是吴锁愁,吴锁愁乐呵呵地请陆行舟进门,问:“陆师弟啊,你有什么事吗?”


    他们虽然没有深入交流过,但还是见过面打过招呼的。陆行舟将两坛桂花酒放在桌上,说:“两位师兄,我今日去外面买了两坛桂花酒,听说这桂花酒香醇绵甜,回味悠长,我想这么好的酒,自己一个人喝未免有些浪费,就拿过来,想跟两位师兄一同畅饮。不知你们可有时间?”


    吴锁愁欣然应允:“正好,我和弟弟这两日也想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陆行舟不曾想过,吴家兄弟居然也有事要找他。


    吴非吾说:“也没什么,只是听说最近新入门的弟子资质很不错,想跟你切磋一番。”


    陆行舟说:“好啊。我随时都能奉陪。”


    吴锁愁摆摆手:“此事改日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现在先喝酒。”


    三人围桌而坐,每人面前一杯桂花酒。


    吴锁愁问:“陆师弟,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陆行舟挠挠头:“我家是个小地方,说出来你们可能没听过。”


    吴非吾说:“未必。”


    陆行舟说:“我家住在溪镇郊外,溪镇位于鹤州的东南方,津州的北边……”


    吴非吾想了想:“没听过。”


    吴锁愁拈杯一笑:“好远的地方,你千里迢迢来到关州,就是为了学武?”


    陆行舟点头。


    吴非吾打量着陆行舟:“你不像一个武痴。”他眼尾下垂,不笑的时候确有几分忧郁。


    陆行舟承认:“我确实不是一个武痴。”


    吴锁愁啧啧称奇:“不是武痴,却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是难得。”


    陆行舟神态自若,他虽不是武痴,但他是个任务痴,他怀疑自己为了完成任务,什么事都能做到。


    吴非吾问:“你想当内门弟子吗?”


    陆行舟问:“那是什么?”


    吴锁愁嘴角一抽:“你不知道什么是外门弟子,什么是内门弟子?”


    陆行舟茫然摇头。


    吴家兄弟只好给他解释了一番,外门弟子指的是普通弟子,只要通过了入门考核,那就是燕归堂的外门弟子,能学习门内的普通武功。而内门弟子说简单些就是高级弟子,更被门派所信任,他们能够接触到门派的核心机密,学习更加高阶的武功,武功达到一定的水平之后还可以收徒。


    吴非吾说:“我们都是内门弟子。”


    陆行舟疑惑不解:“你们是内门弟子,为何会住在这里?”听他们这么说,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区别很大,按理说也不会混着住。


    吴锁愁说:“因为我们更喜欢这里的氛围,我们都是从外门弟子升上去的,不习惯内门那边的氛围。”


    陆行舟恍然,问:“内门的氛围很差吗?”他想象的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所有人都为了争夺更高的位置而不择手段,所以氛围很糟糕。


    吴锁愁说:“也不是差,就是氛围很安静,比较严肃,我在那都不敢大声笑。我弟是无所谓的,但是我不喜欢。”


    吴非吾说:“我们习惯了住在一起,所以他搬回来,我也只能搬回来。”


    陆行舟说:“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吴锁愁说:“从娘胎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感情能不好吗?”


    陆行舟说:“我认识一对孪生兄弟,也是从娘胎就在一起了,但他们经常打架,看对方很不顺眼。”


    吴家兄弟异口同声:“为什么?”


    “因为他们总是被比较。”陆行舟说的是现实世界的事情,“哥哥比弟弟成……学习好,但是弟弟比哥哥更讨人喜欢,他们的爹娘和亲戚总是拿他们来比较,久而久之,哥哥希望自己没有这个弟弟,弟弟也希望自己从未有过哥哥。”


    吴锁愁笑眯眯说:“我和我弟也总是被比较,但我觉得没关系,我从来都不会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


    吴非吾微讽一笑:“一群庸人。”


    陆行舟觉得这两兄弟挺有趣,明明生长环境都一样,但性格却完全不同。吴锁愁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而吴非吾却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冷淡,但这种冷淡不同于没礼貌,他只是平等地看不上很多人而已。


    酒过几巡,酒量最差的陆行舟率先倒下,吴家兄弟把他送回了隔壁,从那天以后,几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陆行舟离神秘奖品近在咫尺。


    但这最后一个人,陆行舟就是死活找不到。


    而主线任务“任重道远”也还在卡着,轻功、内功和剑法的进度都没有变化,也不知道任务系统怎么判定“掌握”这个词。陆行舟一次卡住了两个任务。


    也许是因为太过焦虑,陆行舟生病了,他躺在床上,头昏脑热,眼神晕蒙。


    在他占据“陆行舟”的身体之后,这身体再没有生过这么严重的病了,这次病症卷土重来,来势汹汹。病如山倒,陆行舟翻来覆去,呼吸的声音都是“咻咻”的,呼吸声捶打他的耳,谢歇的声音模模糊糊地涌来——君来正是眠时节,君且归休。君且归休,说与西风一任秋。①


    好多声音,谢歇的声音,吴锁愁和吴非吾的声音,秦陌的声音,陆家人的声音,任务的声音……陆行舟喃喃问:“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他听见一道如泉击石的声音:“好。”


    陆行舟微微睁开眼睛,那人本侧着身,轮廓嵌在暗处,他突然偏过头,陆行舟恍惚看见了清亮如银的月光,君且归休。君且归休?东风西风都不能为他解愁。


    原来梦里也会难受,陆行舟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①辛弃疾《丑奴儿》


    第27章 燕归堂下-3


    陆行舟皱着眉睁开眼,缓缓转着滞涩的眼珠,他躺的时间太长了,骨头好像都软掉了,肉又变得硬邦邦的,哪哪都不舒服。


    “醒了?”有人推开房门,陆行舟看见梦里的脸。那不是梦。


    那人将药搁在案几上,含笑问他:“还起得来吗?这是你的药,趁热喝吧。”


    陆行舟撑起身来,触碰到药碗的时候,他心里一惊:“你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醒来?”药是方才煎好的,温度刚刚好,这要么是巧合,要么是对方医术高明,预测到他会在此时此刻醒来。


    那人点头承认,微微一笑,陆行舟屏住了呼吸。


    他端起药碗,先试了一口,并不烫嘴,于是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


    陆行舟用托盘上的帕子擦了擦嘴,才问:“你是大夫?”


    那人摇头:“不算是。”


    陆行舟眨了眨眼:“那你是……”


    “是你的朋友。”


    陆行舟脸红了,他想起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说的话,“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那是什么鬼话?这人只是一个陌生人,听到自己说这样的话,肯定以为自己脑子有点问题,才会病急乱认友。


    那人看出了陆行舟的窘迫,不再逗他:“我叫郑独轩,略通医术,吴锁愁和吴非吾找到我,说他们有个朋友病了,我就过来看看。”


    原来是吴锁愁和吴非吾请来的人,陆行舟心存感激,说:“我叫陆行舟。”


    郑独轩说:“我知道。”


    陆行舟讶然:“是他们告诉你的?”他忽然想到什么:“你姓郑,莫非……”


    燕归堂的堂主也姓郑,眼前人模样出尘,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且还认识吴家兄弟。他是燕归堂的少堂主?


    郑独轩说:“你猜得不错。”


    陆行舟从诧异中抽身,说:“多谢你帮我看病。”


    郑独轩说:“举手之劳罢了。”


    陆行舟说:“你刚刚说自己‘略通医术’,恐怕是自谦之言吧。”


    “为何这么说?”


    “非吾兄会找你来给我看病,说明你的医术非同凡响。”


    郑独轩眉头轻挑:“你很了解吴非吾?”


    陆行舟思索片刻:“我和非吾兄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是个很靠谱的人,他能找你来,说明你的医术必然不差。”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很好,那吴锁愁呢?怎么不说他。”


    “在这种事上,锁愁兄一般都是听非吾兄的。”


    “难怪他们会找我来。”郑独轩笔直凝视着陆行舟。


    陆行舟低下头,避开了郑独轩的眼神:“对了,他们去哪了,怎么没见到他们?”


    郑独轩说:“现在是练功时间。”


    陆行舟觉得自己也许是烧糊涂了,或者是又一种“病急乱投医”,所以才会问出这种白痴问题。


    郑独轩问:“我听说你是溪镇人?”


    陆行舟说:“是。”


    “我去过溪镇。”


    “去做什么?”


    “我父亲有个朋友,曾在溪镇住过一段时间,三年前,我随父亲一同到溪镇见他。”


    三年前,那时候陆行舟刚刚升上初三,每天都在认真学习,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进入游戏世界,为了任务鞠躬尽瘁,不死不休。


    任务……对了,任务!陆行舟双眼发亮,郑独轩会是他完成“遍地是友”任务的最后一步吗?他决定拖着郑独轩,跟他多讲讲话,刷点好感度。


    “我来到关州之后,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知道溪镇的人。”


    “真的?”


    “真的,溪镇只是个小地方,没多少人知道。”


    郑独轩问:“你来关州是为了什么?”


    陆行舟说:“拜师学武。”


    “关州门派众多,为何选择燕归堂?”


    “因为……三尺青锋。”一不留神,陆行舟说出了真心话,他松了一口气,秘密如一个被挤破的气球,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他知道一切,知道有什么变了。


    “三尺青锋?”


    “没错,因为我喜欢剑,喜欢练剑。”


    “鹤州、津州都有练剑的门派,离溪镇也近很多,你没考虑过吗?”


    “我喜欢关州。”陆行舟顿了顿,“我梦见过关州,我觉得我跟关州有缘。”


    “哦?”郑独轩问,“你以前来过关州吗?”


    “没有。”


    “为何会梦到关州?”


    因为根本没这回事。陆行舟半真半假地说:“也许是冥冥之中,命运注定让我来到这里。”


    郑独轩刹住话头,侧首寻思。


    陆行舟问:“你相信命运吗?”


    郑独轩笑了声:“我不信。”


    “为什么?”


    “你信吗?”郑独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陆行舟。


    “我不想信。”


    “但是?”


    陆行舟垂下眼眸:“我感觉我出生以后的所有选择,都是命运推着我做的,不管是我想做的,还是我不想做的,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过选择。我不得不信。”


    郑独轩说:“你想做的事情,为何会没有选择?”


    “我想做的事情,真的是我想做的事情吗?比如我现在想要练剑,想要成为江湖高手,想要锄强扶弱……这些事或许是因为江湖故事的熏陶,又或是因为周遭之人施加在我身上的影响,其实并不是我真的愿意为之肝脑涂地的事情。没错,我想做的事情是有选择的,可我没法选择我想要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陆行舟说到这,笑容如潮水一样从脸上褪去。


    郑独轩忽地抚上陆行舟的额头,说:“还有点热。”


    陆行舟的呼吸蓦然一滞,他们刚刚不是在说“命运”吗?郑独轩怎么什么都不说,突然就探了过来。


    他盯着郑独轩的脸,郑独轩言色温逊:“你的病还没全好,得再喝几碗药,先别想那么多事情,等病好了再说。”


    陆行舟愣愣点头。


    郑独轩站起身:“我会把药方给到吴锁愁和吴非吾,他们会帮你煎药,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陆行舟动了动唇:“郑……”


    郑独轩偏过头,又是那样的场景,他站在光里,披着杏子般的金黄色泽,挡住了自己的影子。


    陆行舟字字落沉:“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如果是命运让你来到了这里。”郑独轩目中流光,“那我愿意信它一回。”


    郑独轩离开后许久,陆行舟才打开了任务面板。


    【支线任务:(遍地是友)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多一个朋友,在江湖上也许会多一份助力。在燕归堂内结交五个朋友5/5。任务奖励:神秘物品0/1】


    完成了!陆行舟按捺住激动,提交了任务。


    “恭喜你完成任务,获得祛病丸1颗。”


    “祛病丸用法:祛除伤寒、痹症、便血、肠痹等普通病症,效果立竿见影,仅对主角有用。”


    陆行舟收好祛病丸,困意袭来,他躺在床上,想了一会自己跟郑独轩的对话,慢慢睡着了。


    他再次醒来后,吴家兄弟的脸撞入眼帘。


    吴锁愁眉弯眼笑:“小舟,你醒啦。”


    吴非吾说:“感觉怎么样了?”


    陆行舟说:“我好多了,多谢你们请郑公子为我看病。”


    吴锁愁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你们……跟他关系很好吗?”陆行舟问。


    吴锁愁说:“他啊,我们都跟他认识十年了。”


    陆行舟讶异道:“十年?他现在几岁了?”他知道吴家兄弟今年二十二,来燕归堂有十四年了。


    “二十。”吴非吾单刀直问,“你怎么一醒来就一直打探他的消息,你对他很感兴趣?”


    陆行舟理直气壮:“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要问一问他的情况,看看有什么能报答他的。”


    吴锁愁笑道:“燕归堂的少堂主,什么也不缺,你就别想着报答他了,还不如想想怎么报答我们。”


    陆行舟说:“你们想要什么?”他这话倒是认真的,这段时间以来,吴家兄弟在燕归堂帮了他许多忙,他确实应该报答他们。


    吴锁愁说:“我们也没什么缺的,你快点好起来,就算是对我们的报答了。”


    吴非吾说:“对。”


    陆行舟想起了郑独轩说的话,他问:“你们信命吗?”


    吴锁愁说:“我半信半疑。”


    吴非吾说:“我信。”


    陆行舟看向吴非吾,问:“为什么?”


    吴非吾说:“若天不得时,则日月无光。地不得时,则草木不生。水不得时,则波浪不静。人不得时,则命运不通。①天时、地时、人时、若少了一样,我都不会是我。”


    陆行舟接道:“一生皆由命,半点不由人。②”


    吴锁愁说:“小舟,你突然说‘命’做什么,莫非你跟我弟一样,也看破红尘了?”


    吴非吾说:“非也非也,我还没有看破红尘,那需要很高的境界,我还在修炼。”


    “我也没有。”陆行舟枕着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看破的。”


    吴非吾说:“这倒未必,命也运也,假以时日,说不定你会超然物外。”


    陆行舟说:“我不想信命,我不要看破。”


    吴非吾还想说什么,吴锁愁把他的嘴捂住:“弟弟啊,你行行好,照顾一下病人吧。”说着,就把吴非吾拖出去了。


    独留陆行舟在房内,屋里安静下来,脑中的声音就大了。他有些累了,郑独轩说他这几日不能练武,那他只好休息,唯有在生病的时候,陆行舟才能毫无负罪感地休息。


    他停下来了,不是因为不够勇敢,也不是因为不够坚定,他只是不得不这样做……他没错。


    【📢作者有话说】


    ①②吕蒙正《破窑赋》


    第28章 壁立千仞-1


    【主线任务:(任重道远)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离开溪镇前往关州1/1,拜武功更强的师父1/1,掌握一门更高阶的轻功1/1、更高阶的内功0/1、更高阶的剑法1/1。任务奖励:10000点经验值】


    北风在屋外徘徊,陆行舟在屋内发呆,“任重道远”这个任务只差最后一步了,但想要迈过这一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已经基本确定,他之所以还没完成这个任务,是因为“歇雨”内功并没有他之前学的“利锁引”好,也就不能称得上是“更高阶”的武功。祸兮福之所倚,陆行舟当初得到的好处,今天竟然成了任务的绊脚石,他也是万万没想到。


    不过他当然不会因此怨恨什么,如果当初宁归柏没有教会他“利锁引”,他说不定现在还拎着鱼竿,被质疑、懊恼和无奈煎成“没有梦想”的咸鱼。


    怎么才能完成这个任务?陆行舟想了三种方法,第一种是努力练功,等明年开春通过内门弟子的考核,成为燕归堂的内门弟子,之后就可以学习更高阶的内功了;第二种是在关州碰运气找武林高手,结识他们后死皮赖脸地问他们能不能收自己为徒,给自己传授一门好内功;第三种是在关州各处打探内功秘籍,找寻是否有可以通过银钱或者别的方式交易而获得高阶内功的可能。


    陆行舟首先排除了第一种方法,如果他成为了燕归堂的内门弟子,就意味着他彻彻底底地成了燕归堂的人,以后万一任务要他离开燕归堂,改投别的门派,那他怎么办?燕归堂肯定不会轻易放他离开,陆行舟也想不出任何必须离开燕归堂的合情合理的理由。到时候燕归堂会觉得他背叛了门派,后果就非常严重了。


    外门弟子倒是不怎么受限,如果陆行舟现在想要离开燕归堂,他不会受到太大的阻碍,只是失去了再拜入燕归堂门下的资格。


    至于第二种方法……对陆行舟这种没有人脉、没有情报、没有经验的三无小虾米来说,也无异于大海捞针,难、难、难。


    陆行舟将希望放在了第三种方法上,按他看武侠剧和玩武侠游戏的经验来看,第三种方法是最靠谱的,肯定有很多流落在外的武功秘籍,是可以通过一些奇怪的方式得到的。比如被人追杀之后跳下悬崖发现别有洞天找到密室得到秘籍,比如江湖人人都在找的藏宝图原来一直都在他的床底下只是他没有发现,比如他出门买个菜结果遇见了身受重伤的武林高手然后救了高手,高手为了报答他给他留下了一本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内功秘籍……可能实在太多了,陆行舟决定有空的时候多出门走走,说不定机遇马上就会砸到他的头上。


    陆行舟在外面瞎逛了十天之后,无事发生。


    陆行舟在屋内唉声叹气,吴家兄弟闻叹气声而来,他们已经把陆行舟的房间当成自己的房间了,吴锁愁拍着陆行舟的肩膀:“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有什么难处,说出来,让我们为你出谋划策。”


    吴非吾说:“冬天到了,春天还很远。小舟,你是在为冬天而烦忧吗?”他总是因天气的变化而产生情绪,冬天太冷了,冷得人心慌慌,许是万千愁绪凝成了雪,天与地之间才会一片白茫茫。


    陆行舟说:“我有一个问题。”


    吴锁愁、吴非吾异口同声:“什么问题?”


    陆行舟觉得这个问题没法旁敲侧击,不如坦荡出口,反正吴锁愁和吴非吾已经是他内心认定的、真正的朋友,而不是任务判定的朋友,他信任吴家兄弟,愿意跟真朋友说点真话。


    “如果我想要学习更高阶的内功心法,有什么办法?”


    吴锁愁说:“这不简单?等明年开春你去参加内门弟子的考核,通过了考核之后,秦陌师父就会给你传授更高阶的内功心法。”


    陆行舟说:“我不想成为内门弟子,还有别的方法吗?”


    吴非吾闻弦知意:“你想退出燕归堂?”


    陆行舟说:“我只是暂时不想成为内门弟子,内门弟子规矩颇多,我怕我无法忍受。”如果任务让他留在燕归堂,一直往上爬,直到成为长老甚至是更高地位的存在,他就会一直留在燕归堂。但如果任务让他叛出燕归堂,他就会马上离开。眼前的道路其实并不是他能够选择的,所以他没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吴家兄弟没对这件事做出过多评判。吴锁愁问:“你想要学习哪种武功心法?”


    陆行舟说:“我对种类没有要求,只要是比现在更厉害的武功心法,那就可以了。”


    吴非吾说:“比‘歇雨’厉害的内功心法?关州多的是。”


    陆行舟想说“厉害一点不够,要厉害很多才行”,因为他要的不是比“歇雨”厉害的内功,而是比“利锁引”厉害的内功。只是这确实不能说出口,他不了解宁归柏的家庭,以及宁家在江湖中的地位,怕等会吴家兄弟又来一句“你是宁家的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也没必要说,反正他想知道的不过是门路,只要知道了方法,什么都好办。


    吴非吾说:“去关州各大书铺询问内功秘籍,能找到不少比‘歇雨’厉害的内功——只要出得起价钱,你想买多少本都可以。”


    陆行舟挠了挠头:“很贵吗?”他没了给同门写课业的机会,也暂时没有打野怪的机会,最近这荷包只出不进,他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吴非吾说:“看你要什么等级的,等级越高的自然越贵。”


    吴锁愁笑着说:“莫怕莫怕,你要是银两不够,我们也可以给你补贴点。”


    陆行舟又问:“什么等级的都有吗?”


    吴非吾说:“那倒不是。能在市面上随意流通的内功心法,一般等级不会特别高,不过你只是想要比‘歇雨’更厉害的,那些内功虽然不够精妙,但已经够用了。”


    陆行舟决定去碰碰运气。他带上他的全部银两,挺直腰杆来到了关州最大的书铺。


    他一说来意,书铺伙计便熟门熟路地抽出了二十本内功秘籍甩在桌上:“一本三十两银子,买十本可以打八折,你要几本?”


    三十两?陆行舟全副身家也就只有二十五两!他怎么买得起?而且,看伙计这大咧咧无所谓打包大甩卖的样子,这二十本应该是这店里等级最低的武功秘籍了。陆行舟想了想,说:“请问我可以拆开看一眼吗?”


    他学武三年,也有了基本的判断力,内功好不好,他相信他能分辨。


    伙计睁大眼睛:“当然不能。客官,这是秘籍!你懂不懂什么叫秘籍!如果每个人都想看一看,那我们还开什么书铺,直接开善堂好了。”


    陆行舟试图讲价:“能再便宜一点吗……”


    伙计信誓旦旦地说:“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你在关州转一圈,不可能找到比这更便宜的。”


    赌一把吗?


    陆行舟觉得自己没有做赌徒的天分,他空着双手,悻悻而归。


    上天给他关了一扇门,很快又给他开了一扇窗。


    这日,吴锁愁跟他说了一个好消息:“小舟,你不是想要更高阶的内功心法吗?燕归堂将会在一个月后举办轻功比赛,获胜者的奖品就是一本神秘的内功心法。”


    陆行舟的心陡然吊了起来,但很快他就泄了气:“燕归堂举办的比赛?那必然是高手如云,我的轻功不过泛泛,怎么可能赢得了那么多的高手。”


    吴锁愁在任何事上都是乐观派:“话虽这么说,但你也不是毫无希望。此次举办的比赛啊,不限于燕归堂门下弟子,各门各派无门无派,只要是个人都可以参加。你可以说高手如云,但我也可以说鱼龙混杂。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①说不定所谓的高手通通因为大意淹死了,你们这些‘轻功泛泛’的人却拔得了头筹,世事无常啊小舟。”


    陆行舟笑着摇头:“锁愁兄,你这名字还真没取错啊。”锁愁锁愁,万事不愁。


    吴锁愁说:“怎么样?你要不要去试试?”


    陆行舟想,反正输了也不会怎么样,一不小心赢了说不定就能完成任务了。这种有利无弊的事情,何乐而不为?他说:“好,我要去报名!”


    吴锁愁撑着下巴:“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这比赛要怎么比?”


    陆行舟摇头。


    吴锁愁说:“比赛地点定在了千仞峰,从山脚出发,不准使用任何工具,看谁能以最快的速度爬到山顶,第一个到达山顶的人,就能获得神秘内功。”


    “千仞峰?你是说那个高耸入云、下临无地、危峰兀立的千仞峰?”


    “是啊,关州还有哪座山叫千仞峰?”


    “锁愁兄,你是想害我吗?我这轻功水平……就不说赢不赢了,爬一回不死都算是万幸!”


    吴锁愁哈哈大笑:“哪有这么可怕?你又不是完全没学过武功的人,千仞峰虽然险峻,但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陆行舟摆摆手:“不行,我恐高,还是算了吧。”他平时倒也不恐高,但如果是千仞峰的话,他会无中生恐。


    吴锁愁没再怂恿他,只说:“无妨,我就是来跟你说有这回事,你想不想去都成。”


    陆行舟说:“嗯嗯,我不去。”


    他很快就被迫改变了选择。


    【📢作者有话说】


    ①杜荀鹤《泾溪》


    第29章 壁立千仞-2


    “触发新的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壁立千仞)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①报名燕归堂的轻功比赛0/1,比赛当日攀爬千仞峰0/1。任务奖励:1000点经验值】


    陆行舟无语,陆行舟非常无语,陆行舟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形势比人强,陆行舟当天就去报名了轻功大赛。


    吴锁愁知道后很是震惊:“你不是说你恐高吗?”


    陆行舟在内心咬牙切齿:“我想克服恐高这个弱点,还是决定试一试。”


    吴非吾说:“也许你恐惧的不是高度,而是未曾尝试过的事情。我支持你。”


    吴锁愁说:“人活一世,何必强己所难?”


    陆行舟叹了声:“若不强己所难,又怎么感觉到是真的活着?”他得活到现实世界,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吴非吾说:“说得对。强己所难,也许会看见另一番天地。”


    两人各说各的,倒也对上了话。吴锁愁说:“既如此,那就祝你马到成功。”


    陆行舟心想,马到成功的概率有点小,只希望不要摔得屁股开花。


    千仞峰下。


    陆行舟抬头根本望不到顶,整座山峰似是被天用巨刀劈砍而成,泛着银针似的森森白光,只是想象自己要爬到山顶,他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不要想!陆行舟,不要想这件事有多难!不做,它永远都这么难,但只要你做了,你就会发现,它也许没有那么难。是的,这一点也不难,你只要能克服内心的恐惧,就已经成功一大半了。陆行舟给自己洗好脑,默念着“一鼓作气”,脚步疾点,向前掠了数丈,双目始终睁大,双手找准千仞峰上微微凸出的石块,将核心收得很紧,双脚蹬着山体借力。他像是一只蜘蛛那样,将自己牢牢地扒在了千仞峰上。


    陆行舟根本不敢往下看,他的脖子仰得极酸,这样的攀爬方法虽然较为安全,但是极其缓慢。他想,要是比赛的时候他还是以这样的速度向上爬,恐怕第二日就会成为燕归堂的笑话,丢脸丢到本门举办的比赛上了。


    不行,得想办法加快速度。


    陆行舟咬了咬牙,决定冒个险,他不再紧紧地贴着山体,而是将身体拉开了些,再次向上跳跃的时候,他不再双手同时抓着凸起的地方,而是放开了双手,直接让双腿快速交替着噔噔噔向上,整个人身体往后仰,从头到脚都绷直了。


    这样的方法果然快了许多,但好景不长。陆行舟跑了几十步之后,一个脚滑就从山上掉下来了。陆行舟心里一紧,施展轻功想要再次攀住山体,但他的身体跟山体接近呈九十度,手根本碰不到山。他手上也没有工具,只能靠轻功减缓下坠的速度。可他再怎么减缓速度,在即将到达地面的时候还是以极快的速度下落,完蛋了完蛋了,陆行舟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双手护住了头部,默念“佛祖保佑”、“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风神雨神读书神,神神救命”……先是“嘭”一声,接着是“簌簌”摩擦声,陆行舟还抱着头,迟钝地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被一棵树接住了。


    陆行舟心有余悸,放平身体躺在粗硬虬曲的树枝上,拍着胸口说:“幸好,幸好……”


    “幸好什么?”一道敲冰似的声音响起,听得陆行舟耳朵生冷。


    他一咕噜爬起身来,便见一面容胜雪的少年坐在树上,正偏着头看他,这张脸……陆行舟又惊又喜:“小柏?宁归柏!是你吗?”


    宁归柏很淡定地“嗯”了一声。陆行舟笑了,两年不见,这人倒是一点也没变啊。不对,宁归柏的声音变了,应该是过了变声期,身体也抽长了,他才十四岁,不知道最后能长多高。


    陆行舟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又离家出走了?”


    宁归柏说:“我在这睡觉……这次没有离家出走。”


    “真的吗?”陆行舟半信半疑。


    “真的。”宁归柏板着脸,“我出来闯荡江湖,途经此地,打算参加轻功大赛。”


    “哦……啊?你说的轻功大赛不会是燕归堂举办的那个吧,爬千仞峰?”


    “是,怎么?你要参加?”


    “是啊,我要参加。”一想到这事,陆行舟欲哭不能,“你能爬上去吗?”


    宁归柏说:“爬过了,挺简单的。”


    陆行舟眼前一黑:“你爬到山顶了?”


    宁归柏点头。


    “很简单?”


    宁归柏再点头。


    陆行舟脸色乍变,他才爬了十分之一不到就掉下来了,这还比什么啊?有什么好比的!直接把奖品给宁归柏得了。他参加这个比赛的意义就是为了显示别人有多厉害吗?狗任务!狗游戏!狗老天!


    宁归柏好像才反应过来:“你刚刚是在练习?”


    陆行舟:“……嗯。”


    宁归柏想了想,硬邦邦地说:“想要爬上山顶,也没那么简单。嗯,确实挺难的。嗯。”


    这人的安慰太强行了,演技也太差了,陆行舟扯了扯嘴角:“别说了。”再说他更崩溃了。


    宁归柏问:“你想赢吗?”


    陆行舟说:“我想桃子。”


    “桃子?”宁归柏有些困惑,“你想吃桃子?”


    不是那个意思。陆行舟说:“也不是。”


    宁归柏又问了一遍:“你想赢吗?”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赢不了。”


    “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帮我赢?”


    宁归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陆行舟捏着自己的手指:“你不想赢了?”


    宁归柏说:“我对那本内功心法没兴趣。”


    “那你为什么要参加比赛?”


    “我只是无聊找点事做。”


    陆行舟:“……”


    宁归柏:“要吗?”


    “如果有跟你差不多的高手参赛……以我现在的轻功,哪怕不眠不休练一个月,也不可能赢吧。”陆行舟倒不是未战先怯,他只是实事求是,他不认为自己能在一个月内追上那么过高手。


    宁归柏也不是狂妄到不考虑实际情况的人:“我帮你,确实不能保证你赢,但能让你增加赢面。”


    他看着陆行舟,陆行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说:“好。”


    两人从树上飞身而下,立于千仞峰下,高山仰止,陆行舟侧头问:“你要怎么教我?”


    这时,他才明确地感受到这两年宁归柏到底高了多少,现在的宁归柏仅仅比他矮一点,这“一点”甚至可以忽略不计。陆行舟暗暗咂舌,现在的小孩子发育真恐怖。


    宁归柏说:“其实我没什么能教你,要想以最快的速度爬到山顶,唯有苦练。”


    陆行舟纳闷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说要帮我?”他还以为宁归柏有什么爬山诀窍呢。


    “我确实可以帮你。”


    “你不要再卖关子了。”


    “你爬山的时候,是不是恐高,是不是不敢往下看,是不是怕掉下去?”


    “你怎么知道?”


    宁归柏没回答:“我就站在这里,你什么都别怕,只管向上爬。技巧是要自己领悟的,你想怎么试验都行,有我在,你不会受伤。”


    他这话音量不大,语言却重若千钧,陆行舟的心怦怦跳,那是一种可以全然信赖一个人的感觉,他可以相信宁归柏吗?可以吗?可以。


    陆行舟说:“好。”


    不必怕危险,不必怕屁股摔开花,不必怕半身不遂,他想怎么爬都可以,因为有人会接住他。陆行舟瞥了宁归柏一眼,宁归柏眼底亮堂,迎上陆行舟的目光,他点了下头,那是对陆行舟的鼓励。


    陆行舟收回目光,他深呼吸一口气,眼下要专注于千仞峰。他将刚刚摔下来的恐惧抛出脑外,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摔没成绩,陆行舟不再彷徨,他双足离地,这回不必管稳妥,只管向上爬。


    他当然没再采用“蜘蛛”爬法,而是把自己想象成一片叶子,轻功就是他的风,他要借着风向上飘!上下规律在此刻颠倒,陆行舟荡啊荡,双腿始终用力,双手根据情况抓握,如果双腿已经站得很稳了,他就不再浪费时间用手助力,如果身体还在摇晃,他才会用单手或者双手帮自己“扎”在山上,如此一来,他既不容易掉下去,也节省了不少时间。


    宁归柏说到做到,他始终注视着陆行舟,目光好像粘在了陆行舟的身上。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山底,看陆行舟的身影越变越小。


    一个不慎,陆行舟又掉下来了。


    虽然知道宁归柏会救他,但陆行舟的本能反应还是自救,他吸着肚子双脚乱蹬,努力减缓自己下坠的速度。他的害怕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宁归柏很快就接住他了。


    被“公主抱”的姿势抱着落地的陆行舟,一到地面就从宁归柏的身上跳下来,这姿势怎么这么别扭,他也没多想,只是觉得两个男人这样抱很奇怪。


    很好,在宁归柏的帮助下,陆行舟毫发无损。他挺得意地转了一圈,叉着腰说:“这次我爬上半山腰了,刚刚可是连十分之一都没爬到,我的进步是不是很快?我是不是很厉害!”


    宁归柏微微翘起嘴角:“挺厉害的。”


    陆行舟逼近宁归柏,双眼亮晶晶:“小柏啊,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个天才?”他幸亏没有尾巴,不然现在尾巴都要竖到天上啦。


    宁归柏脸庞一热,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没有回话。


    但陆行舟根本不需要别人的肯定,他自己就有一双自信的翅膀,天生我材必有用!陆行舟,你就是最棒的!他现在跟打了鸡血似的,觉得自己明天就可以把月亮摘下来,只这么一想,人又冲到了千仞峰上。他义气豪发,要向上看,要破万难,要将世间名利纷纷扬!


    【📢作者有话说】


    ①林则徐


    第30章 壁立千仞-3


    陆行舟觉得宁归柏真是个很讲义气的朋友,说了帮他,就每天风雨无阻地在千仞峰下等他。在陆行舟每次掉下来的时候,宁归柏也都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如果说陆行舟一开始还有点恐惧,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战胜了恐惧,爬山的时候也敢往下看了。


    他看到宁归柏就觉得安心,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知道,宁归柏一直很专心。


    苦练了十天之后,陆行舟觉得过意不去了,宁归柏是来闯荡江湖的,不是来当他的贴身保镖的,他怎么好意思一直占用宁归柏的时间,而且他还没有给过宁归柏任何报酬。


    这日练完轻功之后,陆行舟说:“小柏,这些天我有了很大的进步,就算你不在,我相信我也不会受伤了。所以,从明天起你不用看着我了,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宁归柏眼皮一颤:“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陆行舟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需要我了?”


    不是,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是过河拆桥的意思,他当然不是这样想的。陆行舟连连摇头:“我的意思是,你的时间也很宝贵,我希望你将时间放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这样天天守着我不无聊吗?”


    宁归柏说:“不无聊。”


    他脸臭臭的,声音冷冷的,说话倒是很干脆,也很直白。他从不觉得陆行舟是个累赘。


    陆行舟哑然片刻,问:“你不闯荡江湖了?”


    “这不矛盾。”


    “你花那么多时间在我身上,你还有时间练功吗?”


    “有。”


    陆行舟像见鬼一样:“你不会不睡觉吧。”


    宁归柏认真说:“我睡觉也在练功。”


    陆行舟:“?”


    宁归柏说:“不用担心我,我做梦都在练功。”


    陆行舟:“……”


    宁归柏不说话了。


    陆行舟干笑两声,竖起大拇指:“你很厉害。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宁归柏盯着陆行舟,思索着他这是敷衍的话,还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陆行舟想到了另一种方法:“或者你跟我一起练吧。”


    “一起练?”


    “是啊,我们一起爬。”陆行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宁归柏不必耽误时间,可以顺便一起练轻功——虽然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宁归柏说:“行。”他在不在山上都行,反正有他在,陆行舟不会受伤。


    “好,那就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练!”他为表诚意,还跟宁归柏拉勾了。说来奇怪,宁归柏这人看起来很冷,肌肤倒是挺热的。陆行舟给宁归柏添了个“外冷内热”的评价。


    陆行舟立约即失约。


    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可能这些天练太猛了,他又双叒叕生病了。陆行舟躺在床上,眼冒金星,屋内的家具变成了重重叠叠的虚影,千万个虚影叠在一起,堆砌不出一个真实的世界。


    吴家兄弟的脸也变成了八张。


    吴锁愁:“小舟,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吴非吾伸出十六根手指:“小舟,告诉我,这是多少?”


    陆行舟动了动唇,发现自己喉咙里牵丝拉絮,根本说不出话。


    吴锁愁:“好像很严重,我们还是去找郑兄吧。”


    吴非吾:“好,走。”


    陆行舟喃喃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他发不出声,只有口型。郑独轩坐在矮凳上,目光澄明,“叭叭叭”是什么意思?陆行舟是饿了么?是在梦中吃饭吗?


    陆行舟睁开眼睛,又闭上了眼睛。


    眼前的脸如梦似幻。肯定是假的,他还在梦中。


    郑独轩笑了声,把着陆行舟的脉:“你怎么又生病了?”


    陆行舟皱眉摇头,难道是他想生病吗?不是!他也想知道,他为什么又生病了。


    郑独轩箍住陆行舟的下巴,想要掰开他的嘴,可陆行舟死死地咬着牙,不愿意屈服于外力。是谁要害他!他可不能中毒。


    郑独轩只能哄他:“张嘴,我看看你舌头。”


    这人声音倒是挺好听,但这绝不能成为他松懈的理由,看他的舌头要做什么?难道这人还要吃人舌宴吗?好可怕的人,声音好听的人都不能信!


    郑独轩无奈:“小舟?”


    那是魔鬼的声音,不能沉沦了。陆行舟,稳住,再怎么样也不能跟魔鬼做交易吧。


    郑独轩催眠似的喊他:“小舟?小舟?小舟。小舟。”


    陆行舟在一声声温柔的呼喊中丢掉了防备心,他一软化下来,郑独轩就掰开了他的唇,察看陆行舟舌苔的色泽。可陆行舟的舌头紧紧贴着上颌,郑独轩耐心等了一会,陆行舟的舌头像是跟上颌粘住了,怎么也不肯放下来。郑独轩无声叹气,他来之前洗过手,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将手指伸进陆行舟的嘴里,揪住他舌头往下按。


    陆行舟头一震,舌头敏感地跌下来,郑独轩用二指抵住陆行舟的上颌,不再让舌头躲于一角。陆行舟病恹恹地“唔”了声,郑独轩没分神,只是专心观察陆行舟的舌苔和咽腔,看完了才抽出手。他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将帕子胡乱塞回自己的袖中。


    被这么一番折腾,陆行舟原本苍白如纸的唇,短暂润泽出泛红的颜色。他微微张着嘴,艰难地呼吸着,哪个坏人在他的嘴里捣鼓了一番,趁他病,当他是只人人可欺的猫了是吧。别让他抓到那个人,不然他一定要凶狠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坏人又掰开他的眼睛,任他怎么抵抗都徒劳无功,可恶,难道他只是生了一场病,这些人就不知道他是老虎了吗?那人掰开他左眼还不够,看完之后又掰开了他的右眼,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他的呼吸还喷洒在自己的脸上,虽然气息挺好闻的,但是,但是。


    陆行舟的内心活动非常多,生病了又说不出话,他的戏瘾就大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吐槽的话一刻不停。真等到他清醒过来之后,他会明白,他根本当不了老虎。


    “醒了?”郑独轩坐在窗边,捧着一本书慢悠悠地看,他睇陆行舟一眼,“把案几上的药喝了。”


    陆行舟一句话不说,先听指令把药喝了,才问:“锁愁兄他们又找你了?”他已经不记得吴家兄弟来过的事情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嘶哑。


    郑独轩将书合上,放到桌上,他起身来到陆行舟身前,居高临下地看他:“你说你是老虎?”


    陆行舟昂头:“啊?”


    郑独轩又说:“让我不要把你当病猫?”


    “这是……我说的吗?”陆行舟模糊地回想了一下,他好像是这么想过,但他说出口了吗?他说出口了吗!


    郑独轩说:“是你说的,只是你没说出声,但我能看懂口型。”


    “我病了,做梦了,在胡言乱语。”陆行舟摸了摸鼻子,“如果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那都不是对你说的。”


    “是吗?”郑独轩慢条斯理地说,“你还说让我别走,等你醒来之后,我就完了。我现在倒是挺好奇,你想怎么让我‘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陆行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说:“我错了。”


    郑独轩侧首寻思:“你错在哪里?”


    陆行舟欲哭无泪:“你来给我看病,我还这么不识好歹地口出狂言,简直就是忘恩负义。我错了,我错得很离谱,我脑子有问题,你就原谅我吧。”


    郑独轩衔笑:“清醒了,会认错了,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


    陆行舟猛猛点头:“嗯嗯,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那要怎么报答我?”


    “啊?”陆行舟懵了,“可是锁愁兄说,你是燕归堂的少堂主,你什么都不缺,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郑独轩展开笑颜:“我只是开玩笑,你当真了?”


    陆行舟嘀咕道:“你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真要报答郑独轩,他恐怕倾家荡产都报不起。


    郑独轩另起话头:“你还没完全退烧,如果你想快点好起来,我可以用内力帮你退热。”


    “用内力?”


    “嗯,我的内功是寒系的,也有治疗的功效。”


    “寒系内功?”陆行舟有点懵,“燕归堂的内功不是以温系为主吗?”


    郑独轩淡了笑意:“你对我还真是一无所知。”


    陆行舟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上次跟吴家兄弟谈论郑独轩,他们也没告诉他郑独轩的经历啊,他多问两句还得被吴非吾盘问,他能怎么办?


    所幸郑独轩没有真的生气:“你想快点好起来吗?”


    陆行舟低声说:“那麻烦你了。”


    两人盘腿相对而坐,手掌印在一起,陆行舟发现郑独轩的手指比自己长了一截,骨骼分明,青筋微微凸起,很是好看。


    郑独轩不知道传了什么内力进他的体内,陆行舟只觉得浑身清清凉凉的,那股生病带来的燥热感瞬间消失无踪。好舒服啊,陆行舟盯着郑独轩的手想,像人形空调。


    因为是简单的疗愈,不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所以两人还可以悠闲自在地讲话。


    陆行舟问:“郑公子,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生病吗?”


    郑独轩说:“积劳成疾。”


    陆行舟:“哦。”跟他想的原因是一样的。


    “我听说你参加了轻功大赛?”


    “嗯。”


    “然后日日苦练。”


    “没错。”


    “你很想赢?”


    “我只是不想输得太难看。你……报名了吗?”


    郑独轩真想敲一下陆行舟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没有。”


    “为什么?”


    “我是燕归堂的少堂主,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都有弊无利。”


    “原来如此。”


    陆行舟后知后觉地想,问出这个问题的他好像有点笨。唉,一定是生病影响了他的脑子,他平时可是很聪明的人,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都怪生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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