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止回过头,远远地冲着两位客人招了招手。
拾寂下意识挡在谢识危身前。
“无妨,过去吧,是我们有求于人,姿态该放低些。”
比起囚凤山的诡异,洛青止圈出来的这片地方,像个世外桃源,门前小桥流水,屋后果园稻田,院子里还挂着许多晒干的腊肉。
主仆二人一路穿过田间小路,来到篱笆外,洛青止已经在等着了。
“哎呀,你们可算是来了,我都等好久了。”他像个自来熟,上来就要拉谢识危的胳膊,却被身旁影卫拦住。
拾寂精瘦的身体异常挺拔,横插在两人中间,身上的冷酷气息冻得人退避三舍。
“唔……”洛青止一手叉着腰,就着手上的黄瓜啃了一口,“谢阁主这影卫可真是够凶的。”
对方一句话就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相比于拾寂的警惕,谢识危倒显得平静多了,“影卫护主是职责,能被谢某带到洛神医面前的,自然是谢某手底下最忠心的。”
察觉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肩膀轻轻一颤,这个角度谢识危看不见拾寂的表情,但也能想见那人此刻眼中的奕奕神采。
只一句肯定便能让自己的影卫心弦波动,失了分寸,这让谢识危的某种征服欲神奇地得到了满足。
他弯了弯嘴角,像是故意说给那个人听,“也是最护主的。”
洛青止啧啧两声,又啃了口黄瓜,“瞧谢阁主说的,我又不会加害于你。”
谢识危:“那洛神医也可放心,谢某这个影卫乖得很,也不会莫名其妙对谢某的朋友动手的。”
洛青止拍拍胸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一个大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怕是连你这影卫一拳头都遭不住。”
“神医说笑了,哪有进了别人地盘还不知道收敛的道理。”
这话说完,拾寂立刻意会,从洛青止面前让开。
“嗯……说的也是。”
谢识危很满意影卫的反应,“既如此,洛神医可否将下在谢某影卫身上的毒解了?”
拾寂浑身一震,洛青止在他身上下毒了?什么时候?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眼中没有半点对自己的担忧,只有疏忽怠职的自责。
他又离谢识危更近了些,谨防任何意外的发生。
洛青止看上去却比拾寂还要惊讶,“谢阁主可真不愧是小小年纪就能收复一干反叛,统一海角阁各部的能人,当真慧眼如炬啊。”
谢识危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洛青止:“………”
他无语了一阵,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扔给一旁的黑衣影卫。
拾寂看向主人,见主人点了点头,便毫不犹豫地倒出里面的东西,喂进嘴里。
“果真是把好刀。”洛青止也感慨了一句。
按理来说,这句话当甚得谢阁主之心,他本就一直将拾寂看成一把锋利的刀,但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听着却总觉得不太舒服。
他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么一会儿功夫,洛青止已将手上的黄瓜啃完了,他就着衣服擦了擦手,“我这轮回林好些年没人进来过了,远来是客,在下已收拾好客房,备下热水,谢阁主可先洗漱一番。”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小院的篱笆门应声打开,青石板直通向几间矮小的木屋。
拾寂尚有疑虑,谢识危已大踏步走了进去,他便也迅速跟了进去。
客房简单却不简陋,日用器具一应俱全,热水和木桶也早已备好。
“谢阁主先洗着,在下就不打扰了。”
待门被关上,拾寂迅速将屋内检查了一遍,没有异常后,才来到主人身边,在三步远的地方跪下。
“属下疏忽,未能及时发现洛青止的异动,请主人责罚。”影卫本该护佑主人安危,可他连自己着了道都没发现,实在该死。
影卫整个人看起来很是丧气,明显还在为刚才遭人下毒的事懊丧。
谢识危忍不住道,“洛青止医毒双修,毒理研究比医术更精湛,你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一时疏忽也很正常。”
这话已算得上宽慰,但影卫依旧没有起来的意思。
谢识危头还疼着,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哄一个影卫,他现在只想好好地泡个澡,半个多月没洗,真要臭了,转身去提热水。
拾寂毕竟不是个木头,怎能让主人自己动手,他连忙起身,调好热水,站在一旁,“主人请。”
谢识危也不管他,自顾自脱了衣服跨进木桶。
如今身在外面,周围还没有伺候的丫鬟仆子,拾寂便顶了上去,他拿过巾帕,细细为主人擦拭。
困在林子里半个多月,向来众星拱月、锦衣玉食的主人却没有喊过一个累字,还得时时刻刻保持高强度的注意力,精细推算阵眼的位置,吃不好,睡不好,即便自己在旁边,也什么用都派不上。
连最起码的警惕危险都做不到,还要主人操心费力,他既心疼又自责,越发觉得自己枉费了主人的信任。
屋子里就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寒冰诀修至凝霜境、内力卓然的谢识危,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背后那人凌乱的呼吸,气息混乱,连为他擦拭的力道也失了轻重。
拾寂是个很有主见的影卫,但某些时候又非常容易钻牛角尖,他想利用这把刀的锋利,自然也要包容这把刀可能存在的缺口,细细打磨,慢慢引导。
“你的内力相比于我来说,觉得如何?”谢识危懒洋洋靠在木桶上,忽然开口。
拾寂还未从自责中回过神来,乍听主人此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会儿,随即诚恳道,“主人内力浩如烟海,属下萤火之光,怎敢与日月相比。”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拍马屁,却是事实,影卫作为黑夜潜行者,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主子,暗杀敌人,影部的训练以此为目的,通过特殊的手段培养他的藏匿之能、暗杀之术、观察之法,内力这个东西对影卫来说太奢侈了,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却收效甚微,于暗杀也无多大益处。
因此海角阁的影卫都以外家功夫见长,内力为短板。
“是啊,你的内力不及我,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全靠影部机械重复的训练,既然如此,那你没能发现洛青止在你身上下毒不是应该的吗?又有什么好懊恼的?”
这话他说的其实有点亏心,洛青止用毒出神入化,他如何能察觉,不过是因为上一世两人一起待久了,太了解那人罢了。
这一世他与洛青止之前毫无交情,姓洛的就不好对付了,不过是反将他一军,为后面谈判添点筹码罢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比我内力更深厚更厉害的也大有人在,他们若来加害我,你都能阻止?还是也要怪罪在自己身上,让我好好责罚你一顿,连身边唯一的一个帮手也折损掉?”
谢识危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等回了扶风小筑,可以为影卫找一本适合的功法,内力不精进,外家功夫再好,也终究是有上限的,拾寂天赋极好,这般耽误,难免让人觉得遗憾。
肩膀上的擦拭忽然停了下来,拾寂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主人竟是在宽慰自己……
他胸口一涩。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如今后悔懊丧也没有任何益处,他和主人现在还身处他人地盘,他却只知认错请罚,全然不顾主人安危。
实在不该。
拾寂聪明,不管什么都是一点就通,光听背后那人的气息,谢识危便知他已经想明白了,响鼓不必重锤,便又加了一句。
“不要为了自己能力以外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懊恼,有这时间,倒不如想想洛青止将我们二人困在轮回林半个月,如今又如此客客气气的,有什么目的吧。”
提起正事,拾寂瞬间将方才的懊丧抛却脑后,“主人的意思是,洛青止是故意引我们进来的?”
“多半是的。轮回林的阵法绝妙,却无杀招,若遇见阵术行家,找到阵眼只是时间问题,洛青止安居囚凤山这么多年,不可能就凭借这点东西。”未开杀阵,就是想让他们进来,又不想让他们那么轻易进来。
拾寂眼中精光一闪,“他大概也想让我们帮他什么忙。”
谢识危赞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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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求于对方,就看接下来谁能憋不住先开口了,”他微微一笑,缓缓道,“我们不急。”
大概是木桶靠着不舒服,谢识危揉了揉肩,拾寂见那人这么会儿时间已经换了两个姿势,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让那人可以借力在自己身上靠一靠,“属下为主人捏捏肩吧。”
恰到好处的逾矩,让人心头一软,谢识危点了点头。
轻重适宜的力道,配上热气腾腾的水雾,蒸得人晕乎乎的,这半个月谢识危确实耗费了不少心力,不知不觉便靠实了,半梦半醒间,又莫名加了一句。
“你做错了事我自然会罚。以后我若没开口,便是不怪你,莫要给自己找苦头吃。”
良久,背后的人才低声回应,“属下知道了。”
谢识危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自离开轮回林,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头疼得更厉害了,像有只虫子时刻不停地在里面爬。
因此,很快就又醒来,肩膀上的手仍一丝不苟地揉捏着。
谢识危动了动肩膀,示意那双手停下,拾寂一直在旁边伺候,水倒是没凉,他又泡了一会儿,从木桶里跨出来,接过拾寂递过来的干净衣服穿上。
一回头,影卫已经收拾好了地上狼藉的水迹,去桌边提了水壶,拿出两个杯子,将其中一杯倒满,又从倒满的杯子里匀出一部分在另一个杯子里,细致观察许久后一饮而尽。
然后才捧着水呈到自己面前,“主人喝点水吧,属下已经试过了,没有异常。”
他两只袖子还没有扯下来,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还有千面树留下的深深浅浅的痕迹。谢识危伸手去接,杯壁温热,是最适宜的温度。
他指尖微微一顿,深邃眼眸极轻地动了一下。
两人在屋内待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壶里的水原本是热的,这会儿也该凉了,想来是方才试水时便用内力温热了。
这个人……总是如此贴心。
温水入喉,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去看身侧的人。
影卫面色苍白,眼底青黑,即使方才试茶时沾了点水,嘴唇干裂的口子却没得到任何缓解。
被困轮回林的半个月,拾寂确实吃了不少苦,自己偶尔还能休息一阵,他却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即便后来知道了凝霜境可以解决饮水问题,但自己不过使用了一次,对方便立刻察觉到此法极损内力,所以最后那几日,除非实在忍不住,自己给他的水,也是一口都舍不得喝。
谢识危暗叹了口气,“去把水壶拿过来。”
从拾寂手上接过水壶,就着自己手上的杯子又倒了一杯递过去,“喝了。”
试水都只轻轻抿一口,他不开口,这屋里的东西,照这人守规矩的性子,只怕也不会碰。
拾寂原本只以为主人不放心,想自己检查一番,却不想,竟然送到了自己面前……
他显然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低下头,清澈的水面正倒映着自己不知所措的样子,他下意识就要跪下说不敢,可主人却只是神色平静,温和地等着自己。
他便又觉得这个时候再跪下,实在太煞风景了。
“谢谢主人。”他双手接过,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嗯。”谢识危如常应了一声,搁下水壶,见墙角桶中还有热水,便又加了一句,“你也洗洗。”
这会儿时间拾寂已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再说什么不合规矩,低声应了,便迅速换了水,脱了衣服跨进木桶,拿起方才服侍主人的毛巾胡乱擦拭起来。
屋内安静下来,谢识危坐在桌边,耳畔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他本是想静坐调息的,但脑袋里嗡鸣不止,静不下心,周围的响动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放大,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轻缓又绵长的呼吸,许是因为热气蒸腾,人变得放松,那呼吸也比平日里更重一些。
混在淋漓的水声中,时急时缓,时轻时重。
摩挲着袖口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谢识危偏了偏脑袋。
拾寂正仰着头,打湿了的毛巾贴在脖颈上,突出的喉结正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滚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