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日子也不是永远都这么好。
一群妖魔鬼怪掐着后土娘娘闭关、地藏王菩萨去灵山听佛祖讲经的当口攻入地府。不知何故,地府臣属中,以灵兽本相登仙的全都变回了原形,成仙前是凡人的也都成了凡人,在这些有备而来的妖魔前,全无招架之力。
包拯见此情形,挥袖将所有臣属拂至阎罗殿中,又念咒捏诀,调动起全部法力,周身立时白光大盛,将幽暗深黑的地府照得如天宫一般,一些道行尚浅的小妖当即被这白光绞得粉碎。他最初的法力来自文曲星,文曲乃北斗第四星,星辰之力源于创世而来,再强的妖术也不能阻止。
为首的妖怪未料到包拯竟不受影响,惊愕之余又祭出一物来。
包拯还未及看清是何形状,便觉如泰山般沉重的威压排山倒海而来,满溢而出的金光已将他团团围住,护身的星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金光蚕食吞没,一口鲜血堵在喉头,只强撑着不曾喷出。
这样不行!包拯情知如今怕是在劫难逃,便是魂飞魄散,也不能让这群妖魔占领地府。此念既定,思绪反而清明,他默运玄功,体内星辰之力暴涨而起、冲上九天,引来日月之力直下地府,全数灌入他灵台之中。
幸好往日练功不曾懈怠,否则还未退敌,便先承受不住爆体而亡。包拯不敢大意,催动无上妙法,以身为炉,将三股力量熔炼成一条流淌的银河。
银河倾泻而下,与那金光厮杀起来,二者交汇处火星迸溅,如冰水浇于岩浆之上。
这到底是什么法器,竟有这般威力。包拯只觉浑身筋骨无一处不痛,可拼尽全力仍只是与那金光僵持不下,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愿引来日月之力的举动可以惊动天庭。想到此处,更不觉恼怒:这帮仙家平日里没事还找茬,怎地今日来得这样慢!
那妖怪瞧出包拯已是强弩之末,正要驱动法器扫除这最后的障碍,忽地被一股巨力拖拽,天旋地转,好容易站稳,却觉脖颈一凉,一柄长剑正贴着皮肉,剑光凛冽、如水晃动,映出他惊恐的面容。顺着剑柄望去,只见长剑的主人红袍胜火,面目丑恶,一言未发,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尽是冷意。
剩下的妖魔发现头儿竟被人挟持至包拯身前,进攻也不是,撤退也不是。
瞬息之间,形势已然大变。
命门被这人锁住,挣扎不开,那妖怪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言语间探他底细,“你,你是谁?”
“驱魔大神钟馗。”钟馗转头看向包拯,略带歉意道:“包大人,钟馗来晚了。”
钟馗本为查案而来,因此案涉及宿世因果,为厘清前事,特来查阅生死簿,本想速战速决,故而未向包拯通报,谁承想遇上这等事。先前他也受到影响,法力尽丧,变回凡人,但包拯引来日月之力直下地府,压制了那妖怪一瞬,钟馗察觉到法力突然恢复,当即抓住机会,趁这些妖魔大意不备,擒贼先擒王。
包拯感激他雪中送炭还来不及,忙道:“天师来得正好,正救我等于水火。”
钟馗见包拯撑不了多久,向那妖怪厉喝:“上天有好生之德,解除你的妖法,我还能留你一命。”
那妖怪反唇相讥,“当我是傻子?我如果解了法术,你们更要杀我!”
“我钟馗向来一诺千金,包大人更是一言九鼎,答应了的事,绝不会出尔反尔。”钟馗又上下打量了他,“倒是你,当然可以和我们耗着,但你不要忘了,这里是地府,你死了也还是回到这里,难道你想永生永世都活在无间炼狱里?或者,你想让后土娘娘亲自对付你吗?”
那妖怪听完沉默了,不知是在思考永生活在无间炼狱里,还是对付后土娘娘更可怕。
包拯都要绷不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是反派呢,何况就这种小妖,何需娘娘料理,当下也开口表态:“只要你弃暗投明,我定向娘娘保奏,绝不伤你性命!”
那妖怪冷笑道:“说得好听,我干了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些神仙又怎会放过我。既是如此,”他霍然攥住钟馗的手腕,熊熊燃烧的烈火自双眼蔓延至全身,躯体开始膨胀、扭曲,笑容也越发狰狞,“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包拯急呼:“天师当心!”
话音甫落,一股凉意突然穿胸而过,和这焚身的烈焰对比起来,感受尤为明显。那妖怪低头看去,却见方才横在脖颈的长剑,已然明晃晃地刺入心脏,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钟馗,却发现钟馗的手甚至没有移动过。他原以为制住钟馗,钟馗便使不出剑,殊不知降魔剑自三昧真火中淬炼而出,早与钟馗元神相连,剑随心动,不拘于器。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可降魔剑既出,又安有命在?再多的不甘、愤怒、绝望,终究和这场大火一起慢慢消散,只剩一缕青烟。
钟馗冷眼瞧着一道虎形隐约从那妖怪的躯壳中脱出,向剩下的妖魔道:“不怕死的尽管来!若不想和这虎精一个下场,就放下武器!”
这番杀鸡儆猴当真效果拔群,死一般的寂静只维持了一秒,这些妖怪便哭爹喊娘地跪地求饶,钟馗暗暗松了口气,抛出捆妖索将这些妖怪绑在一处。
处理完这些事,钟馗奔至包拯身边。那虎精既已魂飞魄散,法器无人运功,停止转动掉落在地,二人看去,只见是一个手掌大小的金斗,不禁骇然,这金斗竟有如此威力,究竟是何来历?
先前全凭信念支撑,此刻危机解除,包拯再也撑不住,喷出一大口血来,钟馗忙将他扶至无人处坐下,以自身功力为他调理内伤。饶是包拯眼冒金星,也看清楚钟馗衣袖一片暗红,手掌不断有血珠滴落,顿时明白那妖怪方才也伤到他了,而他本不必蹚这浑水。包拯又是自责又是愧疚,“天师......”
钟馗立即打断:“不要紧。你快别说这些,先运功调息,不然真会出事。”
若真因此而死,如何对得起天师相救之恩,包拯咬牙,这才定下心神,任法力游走全身,修复因日月之力而损伤的经脉。
不多时,钟馗的两位义弟柳含烟、王富曲感应到兄长有难,赶奔地府。本要送钟馗回去疗伤,却见地府乱成一团,三人商量一番,决定留下善后。
钟馗让王富曲为包拯护法,自己则与柳含烟前往殿中查探地府臣属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包拯终于重新睁开眼睛,见一白狐正在原地打转,白狐见他调息完毕,一个猛子便扎进他怀里,包拯俯首,爱怜地摸摸小狐狸,正要开口让他别为自己担心,视线里却忽然出现黄色的裙角,抬头看去,后土娘娘竟出了关,展昭化成一只黑猫趴在娘娘左肩,小白鼠形态的白玉堂正在展昭头顶。
他还来不及说话,下一瞬便已坐在内殿的蒲团之上,浑身上下的痛楚都减轻了许多,想要站起,却实在没有力气,娘娘亦是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爱卿也算因祸得福。这日月之力替你脱胎换骨,待伤势痊愈,功力会再上一个台阶。”后土头一次看到公孙策这个形态,尽管自己不是福瑞控,也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逗了逗,意有所指地笑道:“就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些,看给人家吓的,可怜见的。”
公孙策已多年没有变回原形,颇不习惯,可大地之母慈爱包容,他种种不安也尽都消散,便放松下来,任由娘娘抱着。
包拯见公孙策不排斥,这才松了口气,抬眸见娘娘满脸打趣之色,知道先生脸皮薄,也不好回嘴,还是先问正事要紧,“娘娘怎地出关了?”
后土一面撸着狐狸毛,一面道:“你引来日月之力直下地府,我有所感应,便将那法器按住了。现今地府一切事态平稳,你不必操心,好好静养。钟馗的伤势我也看过了,只是皮肉伤,现已愈合了。”
娘娘如此云淡风轻,看来尽在掌握,听到钟馗也无恙,包拯这才有心思问法器之事,那法器金光大盛,绝非妖邪之物,不禁奇道:“娘娘,那金斗究竟是何来历?”
娘娘摸摸白玉堂这只小白鼠,随口道:“混元金斗。”
混元金斗乃是天地初开时的宝物,可容纳乾坤四海,玄妙无穷,后为截教通天教主所得,通天教主又将此宝送与弟子云霄、琼霄、碧霄。封神之战时,三霄仙子为报兄长赵公明血仇,布下九曲黄河阵,以混元金斗将阐教十二金仙擒入阵中,削去顶上三花、消了胸中五气,还是老子与元始天尊亲自出手,十二金仙这才得以解救[4]。而三霄仙子战败身死,虽由姜子牙封为感应随世仙姑正神,可混元金斗却再未取回,千年来仍在玉虚宫中。
玉虚宫守卫森严,竟能被这些妖魔盗走至宝。包拯越想越觉头皮发麻:“难道是玉虚宫......?”可这些年来阐教与地府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何以如此。
后土又开始和展昭互动,“他们不至于这么蠢。不过也逃不了看守不力之责,我自有话说。”
包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混元金斗只能吸纳万物,不会让神仙失去法力啊。”
“因为混沌之灵。”后土简要解释了混沌之灵的来历,最后总结道:“创世前的力量,足以让生灵回到最初的生命形态。”
玉虚宫在昆仑山麒麟崖,且昆仑山还是西王母的瑶池所在,这妖怪怎么能从这里盗走混元金斗,何况法宝认主,要么是他有了大机缘,要么......包拯不禁惕然心惊,“娘娘......”
后土心有成算,不愿再看他刨根问底,便把狐狸形态的公孙策丢他怀里,自己左手抱猫、右手摸鼠,宽慰道:“爱卿安心养伤,这天塌不下来。”
包拯不争气地吸着狐狸,心想娘娘这招果然既可耻又有用。
后来他还是断断续续知道了全貌:这虎精不知从哪儿得到了越发稀少的混沌之灵,又听说了昔日三霄仙子以混元金斗布下九曲黄河阵之事,心中好生向往:“我若有此宝,先占了地府,吸尽其中阴魂,料天庭也奈何不得,今后称霸三界,自然指日可待。”便打起了混元金斗的主意。可混元金斗在玉虚宫中,如何盗取?本想放弃,转念想到若能从玉虚宫里盗出此宝,届时自然三界扬名,便打定主意。他隐匿行藏,四处刺探,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同在昆仑山上的瑶池。
瑶池之主西王母为女仙之首,主掌瘟疫刑杀,他着意暗示自己乃西王母信使,众仙皆知西王母原为人面虎身,这虎精倒也和她有些亲缘,西王母又脾气火爆,料想妖精也不敢假冒她的随扈,若是被她发现,和找死有何分别。何况谁这么着三不着两,巴巴儿地跑一趟瑶池,就为了问西王母一句:“这虎精是您什么人呐?”
那估计西王母就得回答:“却不是特意来消遣我?”
有了这层身份掩护,这虎精接近玉虚宫便更为容易,但他仍处处小心在意,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慢慢摸清楚了混元金斗所在,趁着守卫换班时将混元金斗盗走。后来又走遍山河湖海,纠集了一批妖魔鬼怪,他显露本领,众妖自然降服,是以来攻地府。他一死,这伙乌合之众自然束手。
而三霄仙子自成为感应随世仙姑正神后,肩负生化万物之责,凡人企盼开怀生育,皆叩求三霄仙子,因事涉轮回,故多少与地府打过交道。三霄仙子中,云霄仙子居长,为人端庄持重、敏慧有礼,后土娘娘与她甚为投契。此番混元金斗在地府掀起这等风浪,玉虚宫有失守之责,不好前来讨要,后土娘娘便将这混元金斗还给了云霄仙子。
不过这些事情都和包拯无关了。
他被后土娘娘勒令静养,不许过问政事,长日无聊,有次实在忍不住,向公孙策开口问了一句,公孙策不愿他劳神费心,灵机一动,变回狐狸原身,扑在包拯怀里,结果包拯还没来得及捂心口大喊“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就晕了过去,给公孙策直接吓得炸了毛。下一瞬,后土娘娘的声音响彻虚空,原是娘娘给他下了咒,伤势未复时提起政务,便会强制晕倒。
有娘娘出手,公孙策彻底放心,转头跳下床榻恢复人形,自去为包拯炼制丹药、处理殿中大小事务。政务虽有卞城王代管,可原本殿中事无巨细皆是公孙策打理,许多事情仍要来问他。等包拯清醒时,公孙策又变回狐狸模样,团成一团,窝在他身边。
看着小狐狸水汪汪的眼睛,包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如此理解如今的天喜星、昔日的纣王。
可人一旦不工作,就容易胡思乱想。包拯静养期间,每日除了吸狐狸之外无事可做,且又有伤病反复折磨,昏昏沉沉间,好几次梦见了陈州的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可还是如此的清晰,桩桩件件都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三生石前未竟的疑问又浮上心头:如果先生当年真的有法力,人间的药毒又怎奈何得了他?如果先生当时不是狐狸,又为何死后没有恢复本相?为何,为何......真相到底是什么?
包拯只觉在迷雾中秉烛而行,雾越来越浓,而烛火已然熄灭;又仿佛有一股巨力将他拖入迷津,冰凉的海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口鼻,越奋力挣扎,眼前的画面就越鲜艳浓烈:是公孙策颈侧的伤口,是三番五次呕出的血,是脖颈蔓延至胸膛的青紫经脉,是本该言笑晏晏却苍白静止的脸颊,是向来从容执笔却最终无力垂下的手。
包拯霍然惊起,只觉心跳如擂鼓,抚膺深深呼吸,仍觉心动过速。好容易缓过一会儿,这才有力气睁开眼睛,可触目所及尽是无尽的黑暗,四周万籁俱寂,没有丁点儿声响。
这到底是哪里?三界之中还有这等去处?他的大脑极速运转,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浮现:素闻“庄生晓梦迷蝴蝶”,似真似幻,难道这千年的时光只是南柯一梦?
巨大的恐慌和悲伤瞬间席卷而来,包拯连声呼唤,“先生!先生!”越来越张皇失措,索性放声大喊:“阿策!公孙策!”
“大人怎么了?”
是先生的声音!原来先生就在身边,可为何只有说话声,没有呼吸声?包拯循声摸索,终于触到了一片衣袖,立即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迭声问:“我是你大人吗?我是你大人吗?”
公孙策见他状态不对,耐心询问:“大人可是梦魇了?”自大人成为阎罗王以来,何曾有过如此茫然无措的神色,显然吓得不轻,不知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立时心疼到无以复加,忙柔声安慰,“大人,咱们如今是在地府。”
包拯此刻终于恢复理智,闻言惊道:“在地府?可我为何目不视物?”
公孙策解释道:“大人身为阎罗王,五感通达,地府各处无不去得,是以无妨。如今伤势未愈,五感减弱亦是正常现象。”怕他不信,便即振袖,殿中明灯次第亮起,照出一片光亮。
果真是地府,包拯见状,这才相信。没想到自己身为阎罗王,竟被黑暗吓成这样,实在丢人,下意识便开始挽回尊严,
“先生,咱们以前在开封府时,我也不是没得过重病,都不像现在这般难受。”
公孙策自然不信这鬼话,但为了顾全他的面子,便也顺坡下驴地附和,“大人成仙后第一次受这样重的伤,好在娘娘说您伤势虽痊愈得慢一些,可恢复之后功力会更上层楼。”
包拯不愿让他担心,点点头道:“那就好。”
二人又说了些话,方才歇下。
不知过了多久,包拯重新睁开眼睛,他根本睡不着,偏头去看枕边人,眼前虽仍是黑暗,却在脑中描摹公孙策的睡颜,心内更是翻江倒海,他明白无论先生是人是狐,是妖是仙,都不要紧,自己认定了先生,那就只是先生。
可是他实在太害怕了。永失所爱、锥心刺骨之痛,他承受不起第二回了。先前是凡人,即便再痛苦,不过几十年就能走到尽头,如今活个几千年不成问题,等待他的就只有无尽的煎熬。何况成仙越久,他越感觉天道难以捉摸,猜不到究竟为何如此安排。总害怕如今是天道的眷顾,有朝一日会将这一切打碎,届时他情何以堪?
又担心这一切是不是梦魔编织的美梦,念叨得梦魔都感应到了。梦魔毫不客气地闯进包拯梦中,大剌剌地开始拉二胡。也不知怎地,先前缠绵悱恻、哀婉凄迷的乐曲,此番拉得呕哑嘲哳,简直是精神攻击。梦魔拉了一宿二胡,给包拯整得快有心理阴影了,最后才说答应过公孙策,不会要他美梦,自己身为魔界大能,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被梦魔的二胡声折腾得头昏脑胀,包拯痛定思痛,一定是太闲了没事做,才会困于这些前尘旧事。于是伤好之后迅速投入工作麻痹自己,正赶上后土娘娘又要闭关思索轮回井应对之法,鉴于先前包拯的表现,故将地府事宜交与他全权处置。
可忙完之后,空虚下来,更害怕了!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疯,恨不得找个地方狠狠叫唤两声,可阎罗王跑到望乡台鬼哭狼号未免太超过了。偏又与先生朝夕不离,不敢让先生瞧出丁点儿破绽,只强自忍耐。
好在后土娘娘没真让他等上一百年,十年后便出了关,包拯提前做好了准备,详细汇报了娘娘闭关期间地府的工作情况。
后土对他本就放心,听到闭关期间地府一切运转正常,也甚为满意,慰勉道:“地府能风平浪静,爱卿功不可没,辛苦了。”
包拯道:“全赖各位同僚鼎力相助,微臣不敢居功。”又说了各殿阎王不少好处,等到后土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这才纠结再三,唤了一声“娘娘”。
后土见他欲言又止,似有为难,“爱卿还有何事?但讲无妨。”
包拯:“微臣有一事不明,请娘娘为微臣解惑。”便将自己所思之事和盘托出。
后土听完经过,疑道:“爱卿是阎王,自可查阅生死簿、尽观前事,何需问本座?”
包拯心知自己身在局中,又如何看得透,苦笑道:“微臣不敢。”
后土笑弯了眼睛,“你都敢来问我,却不敢问他?”言下之意,倒有自己比公孙策还恐怖几分的意味。
包拯如何听不出来,不过此刻后土称“我”而非“本座”,想来并没有生气,自己也轻松了几分,“娘娘说笑了。还请娘娘......”
后土止住话头,“你既与他有情,合该你二人说开,不要再来问我。”
包拯当即下跪叩首,“娘娘容禀。微臣身为凡人时,就已害他死于非命,如今虽做了阎罗王,可天道宏远至高,微臣看不分明,还望娘娘垂怜。”他知娘娘素来威重,却也最是慈悲,若非如此,又何需消耗自身,庇护这些亡魂。
后土见他虽向自己不住叩拜,可脊背依旧笔直硬挺,动作不曾有丝毫犹豫,想起他千年来只跪过自己三次,第一次是接到自己给他的阎罗王任命,那是臣属跪君王;第二次是在就职仪式上礼敬天地;第三次便是当下。
真是个情种。她念起前事,果然面露不忍,伸手扶他起来,“痴儿,我虽知晓此事,却不该问我,得问你自己。”
包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从娘娘这里得到这个答案,他下意识便跟着复述了一遍,“问我自己?”
后土颔首,又用食指往他眉心一戳,“解铃还须系铃人。”
包拯终于明白其中关窍,“多谢娘娘指点迷津!”
屏幕一闪,系统弹出好友验证消息:“你好,我是包拯。”
手机主人似乎有些意外,拇指在“包拯”二字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意”。
[4]混元金斗、三霄仙子布下九曲黄河阵故事:见明代许仲琳《封神演义》第四十六回至五十一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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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阵前星光漾,夜来幽梦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