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里还可以挤一下, 你就……就先在这将就一晚上吧。”
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小结巴用袖子把角落里的一块地面蹭了蹭，又抗过来一条有点旧的被子, 递给林砚：“有点薄，不过……这里也没有其他被子了, 你先将就一下。”
林砚接过来，大概是在地上堆了太久，被子有点潮。小结巴帮着林砚拍了拍, 又小声道：“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裹得严实一点，不然，不然第二天一定会感冒，这边买不到药，感冒很……难好。”
一直嘎吱作响的门突然被推开，小结巴惊得一颤, 随后, 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微微弯腰进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林砚, 脸色一变, 呵道：“你是谁？”
小结巴赶紧站出来，挡在林砚身前，他一紧张就更结巴，断断续续也说不清楚一句话, 女人挥挥手, 直接拔出一把刀对着林砚，道：“你说。”
刀尖闪着白光，林砚微微吸了一口气，道：“我在巷子口被他救了，你放心, 我只在这呆一晚上，明天天亮我就走。”
女人上下打量着林砚，慢慢靠近一点，命令道：“把被子放下，手举起来。”
林砚照做，女人走过来搜了他的身，确定他身上没带什么危险品，才道：“你不是这的人，我没见过你。”
“我之前一直住在二区福利院，今天才来到这边。”
女人警惕地盯着他：“有好好的福利院不住，跑来这边干什么？”
林砚很轻地抿抿嘴唇，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女人，道：“我打伤了人，逃命逃到这边的。”
“那你逃错地方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亡命之徒，逃到这里你只会死得更快。”女人冷笑一声，缓缓放下刀，道，“不过看样子，你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林砚没吭声，蹲下身捡起被子，坐在了刚刚小结巴给他指的位置。
小结巴看看两个人，最终走向女人，小声道：“姐……”
“你能不能长点心！”女人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砚意有所指道，“什么人都往回捡。”
小结巴的声音更小了：“他差点被……野狗吃掉了。”
林砚把被子裹得更紧了点，女人清清嗓子，叫道：“喂，你叫什么。”
“林砚。”
“提前跟你说一下，这里是要交保护费的，具体怎么赚钱你自己想办法。”女人把小结巴拉自己身边，展开厚重的被子，道，“明天天亮你就自己走，不然别怪我把你杀了。”
屋子里潮湿阴冷，林砚这一晚上睡得断断续续，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屋子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刚睁开眼，就见睡在那边的女人已经握着刀翻身下床，连小结巴也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看了林砚一眼，就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把被子蒙在他的头上。
林砚完全没反应过来，被子蒙得不是很仔细，他透过间隙看到有一个脸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的男的闯进屋子，直奔女人。
女人把刀横在身前，冷冷道：“还没到收保护费的日子。”
“是还没到日子，不过最近这边不太安全，老大让我来通知一下大家，下次的保护费要涨点。”刀疤男伸出几根手指晃了晃，歪着嘴笑了笑，“兰依，我可是第一个来通知你的，早做准备啊。”
兰依拧起眉，刀疤男四处看了看，看到小结巴的时候啧了一声，随即大跨步地走过来。
小结巴原本是站在林砚前面的，但刀疤男一过来他就下意识想往后退，这一退就踩到了林砚身上的被子。
被子被踩掉了一角，刀疤男立刻发现不对劲儿，一把推开小结巴，扯开被子。
“呦呵，这还有一个。”刀疤男瞅瞅林砚，转头对兰依道，“兰依，你喜欢做慈善的毛病还没改啊？这也算个人头，你得交三份保护费了。”
兰依瞪了一眼刀疤男：“知道了，赶紧滚。”
刀疤男打了个哈哈就走了，兰依盯着他走远后，扭头看了林砚一眼，提着刀走了过来。
林砚马上感知到危险，站起身，呈防备状态看着兰依。
但兰依没有走得太近，她停在距离林砚三步的位置，道：“听到刚才那个刀疤男的话了吧，赶紧去挣你的保护费。”
“怎么挣？”
“偷，抢，或者去杀人，随你便。”兰依道，“后天就是他们来收保护费的日子，你得快点。”
林砚呼吸微滞，道：“不交会怎么样？”
兰依已经转过身准备走了，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把你的手脚砍了丢进巷子里喂狗。”
她说完就直接走，林砚追上去拦住她，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现在要去杀人吗？”
兰依皱起眉，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小结巴就跑过来，抢先道：“我姐不……不杀人。”
“就你话多！”兰依打断小结巴的话，对林砚冷冷道，“让开，不然马上就让你知道我杀不杀人。”
“我知道这里，这边有一个人叫东哥，他会拿钱平事。”林砚一边想着刘寅说过的话，一边飞速道，“与其不断把钱送给那群人，还不如请东哥来帮我们，一劳永逸。”
兰依的表情有了一点松动，微微转身道：“你认识东哥？”
“我有听说过，东哥这个人很讲道理，只要钱给够了，就能办事。”
兰依嗤道：“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么？他收一次钱办一次事，这次有钱他会帮我们，但下次没钱呢？”
林砚定定道：“我有办法让他一直帮我们。”
兰依的眼睛里已经透露出明显的怀疑，连攥着刀的手都更加用力了。林砚有一瞬间觉得，如果自己下一句话说错了，兰依可能会直接用刀杀了自己。
他换了一口气，微微镇定下来，才开口道：“东哥近期一直在找一个会玩机甲的人，虽然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但我恰好懂一些机甲，我可以以这个作为交换，让他帮我们。”
屋子里陷入了安静，兰依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林砚：“你多大的脸，想跟东哥谈条件。”
林砚面不改色道：“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反正现在的情况也不会更坏了。”
“有病。”兰依推开他，“想去找就自己去，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别挡着我。”
眼看着她已经走到门口，林砚只能提高声音，道：“你这次是凑够了保护费，但他下次再涨呢？下下次再涨呢？你总有凑不够的那天，难道你就没想过要反抗吗？”
林砚一指小结巴，道：“现在不反抗，真到了那一天，你怎么办，他怎么办？”
“少在这自作聪明了。”兰依厉声打断他，“你才在这呆了一晚上，就开始说这样的大话，你以为以前没有人反抗吗？你知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吗？”
她揪起林砚的领子，一字一顿道：“你想早点死我不拦着你，别拉上我们。”
林砚看着她的眼睛：“这个赌，成功了我们三个以后都不用交保护费，失败了是我一个人被喂狗，你稳赚不亏，怕什么。”
兰依盯着他，半晌才道：“这种稳赚不赔的事，你为什么要找我们？”
“我初来乍到，对这边的情况实在不了解，我需要有熟悉情况的人帮我。”林砚的目光停到小结巴身上一会，又慢慢转回到兰依，“你们不是恶人。”
兰依冷笑道：“那你错了，我们是。”
“好人在这里很难活下去，弱肉强食就是这里的生存理念。你们会这么做，我以后想活下去，也得这么做。”
“带我去见那个东哥，你肯定知道他在哪。”林砚看了看兰依手里的刀，道，“你不想一直靠杀人活下去吧。”
兰依把手里的刀往身后收了收，道：“你对机甲了解多少？”
“工具零件齐全的情况下，只要你能说出来你想要的样子，我就都能做出来。”
兰依有些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福利院出身么，福利院教这些东西？”
“这些你就别管了，先带我去试试。”
昨天进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林砚没能清晰地看到这边的每一条小巷子，现在太阳出来天亮了，他跟着兰依走过一遍，才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贫民窟的道路多以土路为主，很多巷子其实就是由土墙隔开，歪歪扭扭的一条小道，这边的路不太好走，方向也很混乱，林砚走了一会儿，只感觉人都被绕晕了。
“这些弯弯绕绕是为了方便逃命。”兰依大概看出来他的想法，主动开口解释，她挤进了一条极窄的道，侧着身子边走边道，“等你被人拿着刀砍的时候，会感谢这些路。”
挤过这条窄路，兰依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干净一些的房子，道：“就是那了。”
房子外面有个小院子，院内坐着几个人，林砚刚走近几步，就有人看过来。
坐在最外面的人歪着头道：“平事的？”
林砚停住脚步，道：“不，我是来入伙的。”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直接站了起来，刚刚那个发问的人走上前，上上下下把林砚看了一遍，才道：“你？”
“我听说东哥在找会玩机甲的人，我会。”
“又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倒霉鬼。”那人转头跟其他人一起嘲笑道，“你会修机甲吗？”
“会。”
“会造机甲吗？”
“会。”
“会造什么样的？”
“只要你能说出来，我都能造。”
林砚平淡地回答了这几个问题，几个人的笑声慢慢低下去，终于开始认真打量起他。
“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一个人对林砚道，“被拆穿了我们会剪掉你的舌头。”
大概觉得林砚会被吓到，他们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林砚也笑了笑，在他们的笑声中开口道：“那就开门让我进去吧。”
第42章
门一开, 整个屋子的结构就全部展现在眼前。
与寻常人家居住的屋子不一样，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仓库，除了最里面有一扇门将那个小房间与其他地方分隔开, 剩下的空间就是一个巨大的空地。
空地中间蹲坐着一个人，面对着自己眼前的一堆零件发愁。
大概是因为过于投入, 林砚走到他身边他还没有反应。林砚也盯着地上的零件看了几秒，随后蹲下身，拿起左前方的固定器, 直接摁在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零件上。
身边的人来不及阻止，微微震惊地看着他。
“你想组装一个前臂，第一步肯定是要先固定前轴。”林砚把已经固定好的东西递过去，一边给他指一边讲道，“固定器要卡死在这个位置，不然后面安装其他东西的时候会出岔子。”
那人显然没想到林砚会这么自然的把眼前的零件当成自己的东西, 带着林砚进来的人先开口道：“他说他是机甲师, 想来见见你。”
林砚道：“东哥。”
东哥站起身打量着林砚, 大概是因为不太敢相信, 他上下看了两遍，才转头对那个人道：“他说是你就把他带进来了？你不长脑子的啊，小孩也往我面前带，我这里是福利院吗？”
那人缩缩脑袋, 道：“我吓唬他了, 但他不怕。”
东哥无声地骂了一句，接过林砚手里固定好的零件，问道：“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兰依。”林砚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一堆零件，“我听说你在找机甲师，我就是。”
“兰依那丫头应该不知道我在找机甲师。”东哥的目光开始变得凌厉, 他逼近林砚，“我讨厌在我面前说谎的人。”
林砚站在原地没动，平静道：“我没说谎。”
“确实是兰依带我过来的，但真正告诉我你这里缺机甲师的是刘寅。”林砚顿了顿，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刘寅是谁，我换一种说法——是你在二区认识并且说要给你介绍机甲师的人。”
东哥皱着眉回忆了一会儿，大概是记忆对上了号，态度随之也缓和了一点：“哦，你是那小子介绍过来的，不早说。”
林砚却摇摇头，道：“并不是，我只是从他那得知你这里需要机甲师，但我来这里跟他没关系。”
东哥疑惑：“嗯？”
林砚垂下眼，这个动作显得他很乖，但说出来的话却和他现在这副样子有着很大的反差：“我把刘寅他爸给开瓢了，为了逃命才跑到这边，可一到这边又要被强制收保护费，我不想去偷去抢，更不想杀人，所以来你这做点正经营生。”
“……”东哥再次重新审视林砚，大概也有点不太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既然不想杀人，那你为什么开瓢他？”
“他撒酒疯想打死我，我为了自保。”
东哥沉默片刻，不屑地笑笑，道：“这个理由在这里可站不住脚。”
“这里的人，有的是因为出生就在这里，有的是因为犯了事逃命到这里。”东哥一针见血地指出林砚话中的漏洞，“你既然是自保，那你应该做的是报警，而不是跑到这里。”
“我报不了警。”林砚慢慢道，“我是黑户。”
他从福利院跑掉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黑户，他的所有信息都在那天晚上被抹掉了，如果不是自己跑了，他这个人估计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抹掉。
东哥这次没有再问，成为黑户的情况也就那么几种，林砚年纪又这么小，刚刚又说了不想杀人，看起来不像是亡命之徒，多半是因为家里的原因。
林砚见他没有继续赶自己走的意思，目光转到地上的机甲，道：“你是想要组装机甲前臂么？”
东哥点了下头。
林砚就蹲在地上开始把零件一个一个装起来，边装边随口问道：“是什么类型的机甲，速度型还是力量型？”
林砚问的这两种类型正是民用机甲的常用类型，他以前修理的时候也经常会碰见，他猜想东哥可能在做倒卖机甲的生意，毕竟正规机甲店的手续很复杂，收入也要缴税，黑市倒卖能赚的更多，也更轻松。
“都不是。”东哥微微俯身，道，“我不做民用机甲。”
林砚的动作停住。
机甲只分两种，不是民用那就是军用了。
市面上大多机甲店都是民用机甲店，相比于民用机甲店的各种手续，军用机甲店直属联邦，每一台军用机甲不管是联邦使用，还是各类比赛专用，都需要登记记录，管控的严格程度不亚于军火。
“私自造用买卖军用机甲是重罪。”林砚抬起头，盯着东哥看了几秒，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东哥对他这个反应有点意外，道：“既然你懂点法，那就应该知道我这里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他提醒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不走。”林砚组装的速度越来越快，等一条完整的前臂装好后，他才继续道，“再不正经也比杀人放火好。”
东哥愣了几秒，忽然笑起来。
他拿着林砚组装好的前臂看了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道：“速度很快啊。”
“我之前有看过关于军用机甲的组装图，有一点印象。如果你能给我详细的设计图和零件，我可以组装出来一个完整的机甲。”
东哥看过来的目光终于有了点变化，他一手提着那只前臂，一手在林砚的肩上弹了两下：“你还会看组装图？”
“哪有机甲师不会看组装图。”林砚微微仰头看着东哥，“我进来的时候就说了，我是机甲师。”
还没等东哥说话，林砚就继续道：“我愿意加入你们，但有一个前提条件。”
东哥眯起眼睛：“我还没说让你加入，你就跟我谈起条件了？”
“你要是没有想法，早把我赶出去了，根本不会听我说这么久。我这样的身份最好控制，是你的最佳人选。”林砚面不改色，道，“况且我的条件对于你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的想法被看透，东哥也没有生气，只是简短地吐出一个字：“说。”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不被强制收保护费，你在这里的地位很高，只要你发话了，以后都不会有人为难我。”
“确实不难办。”东哥道，“我们这里的人都不需要交那个莫名其妙的保护费，你加入了以后也不用交。”
“不止我一个。”林砚道，“还有兰依，和她弟弟。”
林砚其实也不敢保证东哥到底会不会答应，但他答应了兰依，就要说到做到。
意料之中，东哥的脸上似有不悦，他皱起眉，反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另外两个人？”
“我不确定。”林砚微微抬头，黑黑的眼睛看着东哥，“但我答应了他们，总得试一试。”
“如果我就是不同意呢？”
林砚放在身侧的手用力攥了一下，平静道：“那我只能另谋出路了。”
东哥进行了近一分钟的思考，说是思考，其实就是在权衡林砚能给他带来的利弊，林砚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道：“我可以给你白干一年，不要钱，只需要你护着我们三个，不用交保护费。”
“小小年纪张口闭口就是谈条件谈钱，谁教你的？”
林砚偏开视线没回答，好在东哥也不是非要他给个答案，他冲林砚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两年。你给我白干两年。”东哥道，“不过这两年时间里我不会限制你做其他事，只要我的事情你做完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林砚立刻道：“成交。”
他答应得很果断，东哥有点喜欢他的性子了，多问了一句：“你那么护着兰依和她那个结巴弟弟，你们关系很好？”
“我们昨天才认识，但是他们救了我一命。”林砚抬起头笑了笑，道，“人得知恩图报，对吧？”
东哥盯着他看了一会，微微点头道：“你这小孩还真是有点意思。”
林砚对于“小孩”一称呼表示了抗议：“我叫林砚。”
“林砚。”东哥重复着他的名字，“好，我记住了。”
林砚出来的时候，兰依正蹲坐在送他进来的那个路口，盯着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砚走到她面前，影子刚好投射在那块地上。
兰依抬头：“完事了？”
林砚也蹲下来，道：“猜猜结果怎么样。”
“有什么好猜的，要是没成你多半就得横着走出来了。”
在兰依口中的东哥好像跟那些收保护费的混混没什么区别，动不动就要断手杀人，林砚想了想，道：“我觉得没那么可怕。”
兰依已经站起来了，林砚跟她一路往回走，边走边问道：“这个东哥到底是什么人？”
“不太清楚。东哥那几个人是半年前突然到这的，刚来那会，刀疤也去他那收过保护费，东哥他们几个人都交了，后来保护费越涨越高，东哥他们不肯，他们就打了一架。”
林砚道：“然后呢？”
兰依冷笑一声：“刀疤的脸上差点再添一道新的。”
“刀疤他们吃了大亏，跟缩头乌龟一样缩起来了，东哥和刀疤的老大谈了一下，然后他们的关系就是现在这种井水不犯河水了。”
兰依说完，又看看林砚，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感觉这个东哥不像是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才跑过来的，他身边的人也是，他们对于弱小者是怀有怜悯之心的。”
“怜悯之心？”兰依似乎不太能接受这四个字，“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而且还活得好好的，真稀奇。”
林砚看了兰依一眼，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兰依不客气道：“想说就说，少卖关子。”
“好大的脾气。”林砚小声嘟囔，兰依一记刀眼飞过来，他全当没看见，继续道，“东哥在做机甲生意，你知道吧？”
兰依一副“要说就说点有用的”的表情。
“来之前我以为他在做民用机甲的倒卖生意，这里是灰色地带，没人去管，做做这种踩线的生意很寻常。但刚刚我跟他说话才发现，他做的是军用机甲。
“先不论他私自造军用机甲是多大的罪名，我们或许应该想一下为什么他要去造军用机甲，以及他怎么会有门路出售。”
林砚着重在出售两个字上面停顿了一下，兰依也跟着一起思考，不过显然她没有思考出来什么结果，只能问：“为什么？”
“他，或者说他整个团队，以前从事的职业跟军事机甲有很大的关系。”林砚十分肯定，“目前我能想到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他曾经是军方的人。”
兰依瞪圆了眼睛，道：“军方的人为什么要跑来这？”
林砚摊开手：“和我们一样，都是来逃命的呗。”
“这怎么可能跟我们一样！”兰依相当不认同这个观点，“我们这里的人多半是黑户，还有一部分是犯了事才来到这边，他们怎么会……”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也犯了事？”
“不止，准确来说应该是犯了大事，不然以他们的身份，不至于躲到这里。”
在兰依的观念里，他们这些缩在贫民窟的人就像烂泥，活一天是一天，而军方的人则是高岭之花，受过好的教育，有着丰富的知识，为维护联邦的和平献出自己的力量。
林砚这番话有点打碎她的滤镜的意思，兰依进行了短暂的思想斗争，还是不愿意相信，只是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砚也没有很在意，归根结底他对东哥的身份也只是猜测，没有实际证据，兰依信不信都没什么。
“别想太多，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暂时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靠山。”林砚申了一个长长的懒腰，道，“可以过一段时间的轻松日子了。”
兰依却放松不下来，她再三向林砚确认道：“是保我们三个人，还是就保你一个人？”
林砚啧了一声，似乎是怪她太不相信自己：“当然是三个，我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兰依这才松了一口气。
“诶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呢。”
兰依刚刚有点高兴的情绪又被压了下去：“他没有名字，他也不是我亲弟弟。”
“我跟你一样，都是被他捡到的。”
林砚想起来自己刚见到兰依的时候，她就在斥责小结巴随随便便往回捡人，当时林砚只觉得她作为姐姐担心自己的弟弟，没想到是因为小结巴有先例。
“当时我的肚子上被捅了一个很大的血窟窿，我以为我要活不下去了，没想到他把我捡回去了，不知道给我用了什么药，让我好了。”
兰依垂下眼睛，慢慢道：“我也问过他叫什么，但他说他生下来爸妈就没给他取过名字。”
“为什么？”林砚不解道，“福利院的小孩都会有自己的名字，他为什么没有。”
“因为……”兰依顿了顿，语气似乎在模仿小结巴当初对她说话的样子，“‘我爸妈说，这里的人都活不长，尤其是小孩，今天出生今天或许就死了，没必要费心取名字。’”
“他就是这样说的，我就问他，那我以后总得有个叫你的称呼吧，他说，随便我怎么称呼，叫‘喂’也可以的。”
林砚听完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所以他就一直没有名字吗？”
兰依轻轻点了下头，道：“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事，他平时不爱说话，跟我住在一起之后连人都很少出去见了，除了刀疤和我们附近那几个人知道他以外，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林砚慢慢地“哦”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林砚没再说话，打开门的时候，小结巴正坐在桌子前，拿着一个碗弄着什么。
他看见两个人回来了，很高兴地跑过来，拉着林砚左看右看。
“没……没什么事。”
林砚被逗笑了：“当然没事，而且以后我们都会没事。”
兰依走到后面看了看那个碗，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小结巴跑过去把碗收起来，解释道：“我以为他会……会受伤，先给他弄一点药。”
林砚有点哭笑不得：“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么。”
小结巴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条缝：“没事……就好。”
林砚加入东哥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刀疤去找东哥确认过这个事，林砚不知道他们直接有没有做什么交易，反正结果就是他再也没来收过他们三个的保护费。
或许是东哥在这里有一些威望，其他人也没有再来找过事，林砚安安稳稳在这里呆了一年多。
他造的机甲质量越来越高，东哥也逐渐放下一开始对他的戒心，林砚有了自由出入房子的权利，甚至和那间屋子里住得其他人一样，开始拿分红。
东哥问过林砚，要不要直接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反正房间还有空余。
林砚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一来是他这一年里一直和兰依小结巴住在一起，早就习惯了，二来他和兰依也偷偷靠着机甲生意赚了不少钱，换了新的住处，不需要男女挤在同一间屋子。
东哥猜出了他的想法，于是道：“那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林砚跟着他上了二楼，在里面的一间屋子里，东哥在电脑上输入了一串字母，页面随即跳转到了一个十分简陋的网站。
“记住这个网站。”东哥指着电脑道，“这是老牌的机甲交易网站，很多黑活都可以在上面接。”
林砚微微一愣。
“我知道你一直在外面接活，但是口口相传的方式很容易被察觉到，你现在还没被盯上只是因为你的交易金额不大。”东哥道，“这个网站有专门的防护系统，不会被轻易定位，更安全。”
他看向林砚：“记下来了吗？”
林砚默读了一遍字母，肯定地点点头。
东哥笑笑，眼里是明显的赞许，他拍拍林砚的肩膀，道：“你小子是真的聪明，天生就是吃机甲这碗饭的。”
他一边收起电脑一边问：“过完年你就十四了吧。”
“对。”
“十四岁，可以报名参加机甲大赛了。”东哥的语气有点惋惜，感慨道，“可惜你在这里，不然可以在赛场上大放异彩的。”
他看向林砚的目光很复杂，林砚感觉自己曾经在上学期间见到过这样的目光，那是老师对于优等生的爱怜。
不过东哥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林砚也没多想，只是道：“参加机甲大赛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这里造机甲。”
对于机甲大赛，林砚其实是很熟悉的，他们这里很多机甲单子都是仿着机甲大赛中的优秀机甲造的。
比赛的机甲不会被公开，只有赛事录像可以看，林砚就是一帧一帧扒着视频，把机甲仿出来的。
近几年的机甲大赛他都有看，对于一些比较寻常的打法，林砚早就烂熟于心。
参赛选手的操作林砚并不评价，因为他没有受过专业的培训，只有东哥偶尔会教他一些基本的招式。但机甲方面林砚有发言权，他不止一次跟东哥说起过，有些参赛选手的机甲和人并不匹配。
东哥当时有点意外：“你觉得选手的水平太低么？”
“不。”林砚皱着眉，仔仔细细把赛事录像调到某一个点，指着屏幕道，“这个选手的优势明明是在攻击上面，但他的机甲却着重在速度上，不仅没有发挥出选手的优势，反而增加了选手的操控难度。”
东哥把视频的倍速调慢，又看了一遍，疑惑道：“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个选手的优势是攻击的？”
“怎么看出来？”林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似乎也在困惑为什么有人看不出来，“很明显的啊，他的每一招攻势都很漂亮，只是这个机甲不适合他。”
东哥却道：“人应该通过训练，适应每一种机甲。”
林砚想了想，还是不赞同这个观点：“人可以适应机甲，但机甲服务于人，这个因果不能变。要想打出完美的效果，一定得是一台扬长避短的机甲。”
东哥多瞧了林砚一眼，没再说话。
林砚自觉自己的观点很多人都该想得到，也都应该投入进实践中，但他看了这么多场比赛，发现能理解他的想法的人太少太少。
机甲大赛在林砚眼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感受到林砚对机甲大赛的抗拒，东哥也不过多解释：“二区的机甲大赛后面还有一区，一区高手如云，你总会遇见对手的，有机会可以去试试。”
林砚听了，但也没放在心上，但东哥下一句话却让他怔住。
“林砚，我要走了。”
林砚一时没反应过来，东哥继续道：“我和其他几个兄弟搞到了二区的身份信息，以后我不是黑户了，也不会再呆在这里了。”
林砚终于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也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叫过来告诉这些，微微笑了一下，道：“是好事。”
东哥看着林砚，道：“如果你想走，我这里还有一个跟你年纪相仿的男孩的信息，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林砚，”东哥再次重复了一遍，“你要走吗？”
第43章
令东哥没想到的是, 林砚拒绝了。
“为什么？”东哥十分困惑，他试图站在林砚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林砚摇摇头。
“不是不想, 是现在还不能。”
东哥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理由是什么, 只能问：“你现在还有什么顾虑吗？”
“我就这样跟你走了，兰依和她弟弟怎么办？”
东哥皱了下眉，他知道林砚说的是什么意思, 兰依姐弟俩拒交保护费的这一年时间里，早就把刀疤和他背后的老大得罪透了，只不过因为他们两个人和林砚一起加入了他们，所以刀疤他们才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可他们这样一走了之，兰依和小结巴必然要被报复，说不定会成为杀鸡儆猴中的鸡, 被活生生折磨死。
可是, 东哥是人不是神, 额外搞出来一张预留给林砚的身份已经是他能力范围内的最大限度了, 他没办法再帮兰依和小结巴。
“你留下来也保护不了他们。”东哥叹息道，“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刀疤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走了，到时候你会一起成为他们报复的对象。”
“我留下来只是为了稳住他们, 兰依从半年前就已经在搞有关二区身份的事了。”林砚看向东哥, 道，“等到他们拿到二区的身份，我们一起走。”
这的确是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林砚决定的事情很少会动摇，所以东哥也不再劝, 只是道：“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来联系我，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那张身份我也先帮你留着。”
他站起来，拍拍林砚的肩膀，道：“我在二区等你。”
林砚冲他笑笑：“一路顺风。”
东哥他们是在某个晚上悄悄走的，到了二区就给林砚发了消息，林砚当时正在熬夜处理机甲的订单，看到消息之后就顺手回了一下。
兰依半夜出来喝水，刚好看见林砚在回消息，以为他还在跟顾客聊，就叮嘱道：“早点睡吧。”
林砚看着屏幕，脸上带着一点倦意：“东哥他们走了。”
兰依微微清醒了一点，她揉了揉脸，道：“我和小结巴的两张身份也马上下来了。”
林砚点头，他一边画着机甲的设计图纸，一边道：“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这边刚刚接了一个大单子，顾客要我过去。”
自从林砚拿到了东哥给的网址，他们接的机甲订单也从日用机甲变成了战斗机甲，战斗机甲价格高，顾客豪爽，但有一个通病，就是会把人带走去他们自己的地方完成单子。
这倒也能理解，毕竟质量越高的机甲保密性就越强，顾客出于安全考虑，这么做很正常。
兰依见了几次这种情况，也没有怀疑，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林砚看看他，又道：“我很快就会回来，这几天你们别和刀疤他们起冲突，尽量避着点。”
“知道了。”
东哥他们前脚才刚走，刀疤必然不会马上来找他们的麻烦，林砚盘算着这个机甲的制造时间大概也就是一星期，为了加快进程，他第二天联系了顾客，收拾完东西就直接去了。
下单的顾客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中等身材中等长相，放在人堆里都不怎么会被认出来。林砚到了地方简单地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就直接把设计图递了过去。
老板认真地看了会儿，道：“这个设计图看起来还可以，只不过这上面的标注……额，这些应该是标注吧？”
他指着林砚画在设计图纸旁边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林砚看了一眼，就道：“是标注，我自己写得一些简写，有哪里不明白可以直接问我。”
老板揪着几个关键的地方问了问，感觉没什么问题后又把设计图递给自己身边的机甲师，得到肯定的回应后，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现在就可以。”
“那太好了！”老板非常高兴，指挥身边的人道，“你们，快去好好协助人家，有什么需要都跟我提，我们的终极目标就是要把机甲给造好。”
身边的几个机甲师连连应声，林砚也跟着点点头，随后就跟着他们走进了专门打造机甲的房间。
他其实是有点心不在焉，兰依上午刚跟他发了消息，说自己也要去二区再催催身份的事，但她叮嘱小结巴了，让他呆在家里别乱跑，好好等她回来。
小结巴很听话，但林砚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让他一想起这个事情就会不自觉的焦虑。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三天，每天在林砚旁边的那个机甲师终于发现了他不太对劲儿。
林砚是他们老板请来的，他们自然对他很尊重，那个机甲师看了他半天，才试探性问道：“您最近好像状态不太好，是没有休息好吗？”
“嗯？”林砚回过神，揉了下眼睛，“……我没事。”
“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跟我们老板申请一下，毕竟我们的制造速度很快，稍微歇两天老板会同意的。”
“不需要休息，快点造完我也好快点回去。”林砚从一堆零件中精准地找到了一颗打磨不是那么完美的零件，干净利落地重新打磨了一次，还顺嘴批评了一下负责打磨的机甲师，“这个零件是谁打磨的？这么粗糙，真到了安装的时候会很影响整体效果的。”
被点到名字的机甲师连连抱歉。
林砚也没多说什么，这些机甲师都是有人资格证的正规机甲师，有基本的专业水平，也听他的话，这几天他们的合作还挺顺利，偶尔出一点小差错是很正常的事情。
加班加点干到了第五天，机甲终于组装完整。
老板看着面前的机甲，眼里都是满意，连连称赞：“不错，真的不错。”
林砚喝了一口水，道：“我现在去测试一下功能，您在一旁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结尾款了。”
老板看了看林砚眼下的一片乌青，道：“明天再测试吧，我看你状态不太行。”
“我没事。”林砚强打起精神，道，“早点测完早点结款。”
老板强硬地把林砚摁回去，道：“钱不会差你的，你先跟着他们好好休息，正好明天这台机甲的操控者会来，你当面演示给他看，能省去很多后续的麻烦。”
老板说的有道理，林砚想了想，给兰依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大概明天做完最后的测试后就可以回去了。
兰依很快回复：【身份已经差不多了，我明天上午就回去。】
发完这条消息林砚就去睡觉了，他这几天为了赶进度，基本上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身体极度疲倦。
他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刚醒的时候林砚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瞬间清醒。
和他住在一起的机甲师见他醒了，立刻道：“你醒了？老板和他的朋友在场地等你呢。”
那位朋友估计就是机甲的操纵者，林砚快速穿好衣服，简单洗漱后就要走。
“不用急不用急。”那个机甲师看他的样子，安慰道，“老板的朋友说，等你睡好了再过去，他不着急的。”
林砚赶到场地的时候老板和朋友都已经吃完午饭了，林砚过去打了声招呼，对那位朋友道：“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这台机甲。”
这位朋友看起来比老板年轻一点，长着一双看起来很精明的吊梢眼，他打量着林砚，道：“他刚刚跟我说你年纪不大，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但我属实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
“从事机甲行业已经四年，其中独立制造机甲已经三年，您可以完全放心我的专业水准。”关于自己年龄方面的质疑，林砚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他伸手做出请的手势，平静道，“这边请。”
男人跟着林砚走到机甲面前，在林砚刚准备开口的时候打断他，道：“基本的东西不用介绍了，我刚刚自己看过了，说点特别的。”
于是，林砚抬起的手改变了方向，直指驾驶室下面的位置，道：“因为老板之前的诉求是在保证攻击防御的数值基础上，增加机甲的移动速度，所以我在这里增加了两个高速滑轮。”
“这两个滑轮很隐蔽，即使是在静止状态下开启，也不会被轻易发现。”林砚打开驾驶室，爬上机甲，“我现在已经开启了。”
男人弯着腰仔细看了看，道：“确实隐蔽。”
“下面我就展示一下它移动时的效果。”林砚快速操作着按钮，余光扫到站在一旁的男人，“您往边上让一下。”
但下一秒，男人忽然抓住机甲，直接爬了上来。
因为是一人驾驶的机甲，所以驾驶室的位置并没有很宽敞，两个人在里面虽然达不到拥挤的程度，当总归是不太方便。
林砚看了看男人，男人把胳膊抱在胸前，道：“我就在这里看，能更仔细一点。”
秉承着顾客是上帝的原则，林砚当着男人的面开始操控机甲，很快，所有功能都测试结束，机加性能很完美。
“测试已经完成，您还有其他问题么？”
“没有，很完美。”男人走过来随意拨弄几下按钮，“不介意我现在试驾一下吧？”
“当然。”林砚让开位置，道，“如果发现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当场改正。”
男人上手的那一刻，林砚就知道这是个熟手。
等他开着机甲把所有功能全部都试过一遍后，林砚发现他皱了皱眉。
“总感觉哪里有点不顺手。”男人想了想，又摇摇头，道，“算了，大概是还没熟悉它。”
他说完就径直下了机甲，林砚跟在他身后下来，突然道：“不，其实是这台机甲没那么适合你。”
男人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从刚刚的操作来看，你的优势在于攻防切换，而速度方面的操控并没有很好，所以这个滑轮的优势在你手里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男人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改？”
林砚摇摇头：“不能改了，这台机甲已经是达到要求的最佳配置，没办法改动。但如果抛去配置方面的要求，重新造一台，的确有更适合你的机甲配置方式。”
“更适合我？”男人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定制机甲么？”
“是。”林砚看看那台机甲，道，“不过定制机甲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如果有需要下次再来找我吧。”
说完，林砚就走向站在一旁的老板，老板得到男人的肯定后，把早就准备好的钱递给了他。
“谢谢。”林砚拿在手里掂了掂，道，“再见。”
他转身去拿自己的包和手机，还没等拿起来，就看见手机居然是亮着的。
他刚刚上去测试机甲，不方便携带手机，放在下面调了静音。
林砚觉得不太对劲，拿起来一看，兰依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
林砚快步走出场地，在拐角处赶紧给兰依回拨了过去。
铃声刚刚响了一秒就被接起，兰依急促到发抖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林砚，小结巴出事了！”
第44章
林砚深吸了好几口气, 才点开了兰依给他发来的视频。
小结巴被反绑在椅子上，嘴上缠着好几圈厚厚的胶带，额角上能看出来明显的伤。
刀疤在画面外调了一下摄像机的机位, 随后走到小结巴身边，对着镜头露出来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今天晚上八点, 就在你们住的这栋房子里，我要你们带着钱来赎人，钱不多, 就是你们这段时间没交的保护费。”刀疤揪着小结巴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我们老大知道你们赚了很多钱，这点钱不在话下。”
这个角度林砚能完整的看到小结巴脸上的所有伤，他能认出来，很多都是暴力拖拽造成的伤。
刀疤说完，从小结巴身后绕到他的另一侧, 道：“如果你们不来的话……”
他拔出腰侧的一把小刀, 刀刃在小结巴的手指上一根一根划过, 隔着屏幕, 林砚都能听见沙沙的响声。
“每隔半个小时就随机切掉他一根手指，如果比较幸运，选到了小拇指，那以后的生活还可以继续, 如果比较倒霉, 选到了大拇指——”
刀疤用刀片拍拍小结巴的脸，笑道：“那你后半辈子就彻底废了。”
视频结束，手机屏幕黑下去，林砚盯着屏幕里自己绷紧的脸，手微微发抖。
他收起手机, 刚准备转身离开，一扭头，居然看到刚刚跟自己测试机甲的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于是就这样盯着男人，没说话。
“好凶的眼神，又不是我抓了你的朋友。”男人摊摊手，“遇到大麻烦了？可以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呢。”
最后一句话让林砚一怔，他收敛了自己的目光，问：“你能帮我？”
“我的生意做了这么久，好歹也是认识一些人的。”男人考究一般看向林砚，道，“跟我详细讲讲吧。”
在男人的设想中，林砚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立刻抓住自己这根救命稻草，但事情好像跟他想得不太一样，林砚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怎么，不需要我帮忙？”
林砚终于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图利，顺手的帮助是善意，但大事情上主动帮忙一定是有所图谋。
林砚刚刚不是没有想办法，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东哥求助，但东哥刚刚有了二区的身份，如果这个时候再在贫民窟闹出什么事情，很容易惹上一身麻烦。
东哥答应过林砚，所以只要他开了口，东哥一定会来帮他。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东哥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常住贫民窟，刀疤他们也一定会知道，这次或许能和平解决，但以后会后患无穷。
面前这个男人，或许是永绝后患的更好选择。
短暂的沉默后，林砚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再次重复了他的问题：“你帮我，是想要什么？”
男人把林砚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慢慢道：“你觉得我图你什么？”
“世人交往皆为利，我身上必然有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才会主动提出来帮我。”
男人盯着他，突然笑了。
他赞许地拍着手，道：“看来我的眼光真的很不错，我喜欢你的聪明和自信。”
“我欣赏你的能力，来我这里做机甲师吧。”男人道，“我在一区和二区都有训练基地，那里有各种等级的零件，你想做的任何机甲都可以在那里实现。”
他伸手摁在林砚的肩膀上，微微附身，道：“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埋没在这里。”
林砚垂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才道：“要多久。”
男人没明白他的意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我要给你打多久的工。”林砚平静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喜欢受制于人，既然谈条件，那就要把时间谈清楚。”
“林砚，我是真心邀请你成为我的机甲师的。”察觉到林砚的目光又开始变得警惕，他解释道，“我刚刚从朋友那里知道了你的名字，别介意。”
名字这个东西知道起来太容易了，林砚也并不很介意这个，他微抬起下巴，男人见他的反应没有太强烈，便继续道：“在我这里，你可以得到最先进的仪器，最完美的设备，以及所有等级所有规格的零件。”
“你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发愁，我会尽全力协助你，而你也需要为我造出最顶尖的机甲。”男人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像哄小孩子一样，道，“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也会是很好的朋友。”
这番话换一个其他在贫民窟的人，可能就要感动了，但林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第三次重复了他的问题：“多久？”
男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直起身，轻叹一口气。
“两年。你为我工作两年，两年后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去哪里都可以。”男人道，“但这两年时间里你不能拒绝我在机甲方面的要求，当然我也不是周扒皮，不会无休止的压榨你。毕竟你这样的人才很稀少，我舍不得。”
林砚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就这样？”
男人点头：“就这样。”
“我答应。”这三个字说完，林砚就看见男人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笑意，“但是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我刚刚有听到，你的朋友被绑架了。”或许是目的达成，男人的心情很好，“时间地点给我，我帮你把人救回来。”
“不，光救人怎么行呢。”
林砚牵起嘴角，但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我得让绑匪付出一点代价。”.
兰依站在路灯旁，看了一眼手表。
已经七点半了。
她有些焦急地张望着，捏着手机的手反复点亮屏幕，最后还是忍不住拨给了林砚。
铃声刚刚响起，她就看见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砚！”
兰依挥着手大声喊道，林砚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兰依大步跑过去，但走近一点，她才发现林砚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兰依的脚步放慢了，等林砚走到她身边，她小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刀疤不是什么善类，我们两个人去太危险，这些是我找来保护我们的。”林砚看出兰依的顾虑，安慰道，“放心，他们只远远的跟着，刀疤不会发现的。”
兰依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她数了数，一共有七个人，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穿着冲锋衣，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兰依觉得他们好像不是什么普通人，但现在的情况她也没有机会再考虑这些，只能拉着林砚快步前进。
身后几个人也一直跟着，快走到地方的时候，兰依想提醒他们，一转身却已经发现人都不见了。
林砚拍拍她的肩膀，跟她一起踏进了院子。
自从林砚赚了些钱，他们三个就搬进了新的房子，新房子带一个小院子，而刀疤带来的人零零散散地呆在这个院子里，吃着或玩着房间里的各种东西。
两个人一进院子，就被要求搜身。
林砚站在那里任由他们搜，几个人仔仔细细搜过之后，才放他们进屋。
屋里只有刀疤和他的一个手下，刀疤坐在餐桌前，正在啃一只烧鸡，林砚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小结巴的身影。
“小结巴呢？”
刀疤吐出骨头，随手抹了抹嘴上的油，道：“钱呢？”
“我藏在一个地方了，毕竟大晚上提着那么多钱走在这边，实在是很不安全。”林砚看着刀疤，道，“我要先看一眼小结巴。”
刀疤摸出腰间的刀，斜着眼睛看向林砚：“你现在有什么跟我谈条件的资格么？”
“这不是谈条件，我只是想确认小结巴是否还活着。”林砚平静道，“外面都是你的人，我们两个人站在这，你还怕我们跑了么？”
刀疤皱着眉挥了一下手，他的手下走过去打开了里面的一间房门，小结巴被绑在里面，看见他们来了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行了，人也看过了，钱在哪。”
林砚没有回答，只是道：“东哥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这么逼我们，不怕东哥哪天回来么？”
“少在这诓我了。”刀疤嗤笑道，“我们老大早就查清了，东哥那群人拿到了二区的身份去了二区，从这里出去的人没有回来的，他们不会回来了，以后不会有人罩着你们了。”
他拿着刀直指林砚的鼻尖，有些不耐烦地喝道：“钱在哪？”
林砚笑了一下，他的目光很冷：“你跟我来。”
他说完就直接往门口走，刀疤张开腿迈了一小步，又停住了。
“你直接告诉我在什么地方。”
“很难形容。”林砚道，“你也知道咱们贫民窟的巷子一条接着一条，为了省时省力，我亲自带你去。”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手搭在门的把手上，微微侧过头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刀疤：“走啊。”
刀疤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手下立刻明白，直接走到兰依面前把兰依摁住。
“别耍花样。”
林砚低低地笑了一声。
在刀疤快走到他身后的时候，林砚突然一把拉开门，门外瞬间冲进来几个人，毫无防备的刀疤被直接围住，立刻扯着嗓子喊道：“来人——！”
“别喊了，外面一共二十六个人，全都不会进来救你了。”
刀疤立刻看向一边的手下，但就在刚进门的时候，不知道有人拿了什么东西，对着手下的腿就是一击，如今手下正抱着鲜血淋漓的腿疼得满地打滚。
刀疤的刀被身边的人干脆地夺下，人直接被摁在了还堆满烧鸡骨头的餐桌上。
兰依跑过去迅速给小结巴松绑，然后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小结巴快速离开房间。
林砚等他们关好了门，才对着刀疤露出了一个笑容。
林砚生得一副很好的相貌，青春期的小孩多半会经历一个尴尬期，但他的五官太优越了，这种年龄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个笑容很好看，但刀疤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弯腰捡起来掉在地上的那把刀，走过来，在刀疤的脸上拍了拍。
“现在距离八点还有三十秒，如果在八点之前有人来救你，我就放过你，如果没有，我就随机切掉你一根手指。”
刀疤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他哆嗦着嘴唇：“不……不要……”
身后的人已经把他的两双手都压在了桌子上，林砚站在一边开始读秒，刀疤一边疯狂地挣扎一边语无伦次喊叫。
“救命！啊！救命啊——！！！”
三十秒怎么会那么短。
八点一到，林砚就提着刀走了过来。
刀疤看着他拿着刀在自己的五根手指上慢慢划过，最后停在了大拇指上。
“呀，你有点倒霉，我选中大拇指了。”
刀疤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林砚晃晃刀子，道：“左手还是右手？”
“别！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
林砚打断了他有点聒噪的求饶，似乎在回忆：“你的视频里，刀子好像放在小结巴的右手上面。”
刀疤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林砚已经干净利落地抬起了刀——
惨叫声瞬间在整个屋子里面响起。
林砚有些嫌弃地扔掉刀子，抽出桌子上的纸巾擦了擦脸和手，拉开门离开。
兰依和小结巴站在院子里，兰依一眼就看见了林砚身上沾的血迹。
林砚走到小结巴身边，低头瞅了瞅他头上的伤，道：“回去养养就能好。”
小结巴的目光不住地往他衣服上的血上面瞄。
“没事了。”林砚的语气平平淡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今天不能住在这里了，走吧，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
屋内的几个人大概是做好了处理，纷纷走出来，林砚跟着他们一路走过去，看到了在前方开着车等着他们的男人。
“衣服脏了啊，一会让人给你买套新的，哦，也给你的朋友们买点。”男人似乎对面前的场景见怪不怪，他揽过林砚的肩，道，“走吧，跟我回去咯。”
第45章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这么一收拾，看起来确实好了不少。”
林砚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穿惯了松松垮垮的运动服, 突然穿上这种修身的衣服，还有些不习惯。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 就在回来的路上，为表诚意，男人主动告知了自己的名字——杜英津。
“谢谢杜老板。”林砚怎么穿怎么觉得不舒服, 解开扣子就准备脱下来，“但我还是穿我以前的衣服吧。”
杜英津也没阻止，只是问：“不喜欢穿正装？”
林砚点点头，半晌又摇摇头，道：“以前没穿过，乍一穿感觉不太适应。”
“那我再给你买几件日常的衣服。”杜英津道, “不过正装你得尽快适应, 毕竟以后如果参加正式的比赛, 你总不能穿得太随意。”
他说完又问林砚：“你那两个朋友呢, 他们穿着衣服还合适吗？”
他指的自然是兰依和小结巴，昨天他们一起坐着杜英津的车回来，杜英津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也派人给他们送来了几件衣服。
不过兰依和小结巴都没动那些衣服, 他们用屋内的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 就早早休息了。
直到现在，那两袋衣服应该还在屋子里原封不动地放着。
杜英津对此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甚至笑了笑，语气也很轻松道：“让他们安心穿吧，两袋衣服又要不了多少钱, 我也不会从他们那索要什么。”
林砚点了下头，正好有人敲门询问杜英津中午准备吃什么，杜英津就看了一眼林砚，问：“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林砚又补了一句，“我不挑食。”
福利院长大的小孩哪有挑食的资格，有的吃就不错了。
杜英津就随意地点了几道菜，他对林砚的态度很随和，也尊重林砚的喜好，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砚就看见了兰依和小结巴。
小结巴身上的伤都被仔细处理过了，他看见林砚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拉着兰依就要坐到林砚身边。
兰依看到了一旁的杜英津，用力拉了一下小结巴。
“随便坐，随便坐。”杜英津注意到他们，他看了看小结巴，关心道，“伤口怎么样了？”
“还好。”小结巴笑笑，“涂了药……感觉就没那么疼了。”
佣人给他们分发了餐具，杜英津指了指林砚面前的一道菜，介绍道：“我们这师傅的拿手菜就是爆炒牛舌，尝尝。”
林砚夹起一块尝了尝，道：“很好吃。”
“喜欢吃就好。”杜英津也动了筷子，还顺便招呼道，“你们也吃，不够的话告诉师傅，让他再给你们做。”
他们就这样在杜英津这里住了快一个星期，杜英津的这栋房子在二区的某一片别墅区，远离闹市，很清净，每天都有佣人送来新鲜的食品，林砚粗略地数了数，这栋房子里除了他们以外，至少还住了二十个佣人。
之前他答应了杜英津会去给他造机甲，因此，林砚也一直在等着杜英津给他分配任务，但等了这么久，杜英津丝毫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只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
林砚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问，兰依就先找上了他。
“之前那个答应办理二区身份的人回复我了，要我今天下午去找他。”兰依的眼睛亮亮的，她抓着林砚的手，高兴道，“等我和小结巴都拿到了身份，你就去找东哥，也赶紧把身份办下来。”
林砚一直留在贫民窟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兰依高兴他也高兴。兰依中午吃完饭就出去了，杜英津问林砚需不需要他派人跟着点，被林砚拒绝了。
办理假身份总归不是什么要大肆宣扬的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
杜英津没问兰依去做什么，也没强硬要求跟着，只是提醒道：“她到底不是二区的人，一个人在外面晃很不安全，遇见查身份的人，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抓走。”
林砚垂着眼睛道：“她很小心的，没事。”
话虽然这么说，但林砚还是担心了一下午，晚饭前兰依回来了，林砚悬着的心刚放下来一半，就发现兰依的脸色不对劲儿。
他跟着兰依回了她的房间，问：“怎么了？”
兰依盯着面前的桌子，喃喃道：“我拿到了身份，但是……只有一张。”
林砚心头一紧：“什么叫只有一张。”
兰依沉默地拿出手机，在网页的浏览栏上输入几个关键词，随后跳出几张视频的截图和一大段文字。
林砚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用加大加粗字体写的标题。
贫民窟再现绑架案件，现场二十多人全部重伤。
林砚快速浏览着文字，文字中详细介绍了小结巴被绑架的整个过程，虽然没有透露他们的姓名，但下面的两张视频截图，完整地透露了小结巴和刀疤的长相。
林砚的手指停在了小结巴被绑架的图片上，慢慢道：“这件事为什么会泄露出去？”
“联邦上面下了命令说要整顿贫民窟，那天晚上有个记者溜进贫民窟，恰巧撞到了这起绑架案，为了热度，他在我们走之后就进去拍了很多照片，写了这篇文稿。”兰依的语气微微发抖，“至于小结巴的照片，他应该是从刀疤手机里发给我们的那段威胁视频中截取出来的。”
兰依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中渗出来：“小结巴的照片被泄露了，之前那个人不敢给他办理身份了，把钱退给我就跑了，所以我只拿到了我自己的身份。”
她看向林砚，眼里全是无措：“怎么办，林砚，我们不能把小结巴一个人留在贫民窟啊。”
林砚听完事情的经过，皱眉道：“怎么会这么巧？”
是啊，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那天有记者闯进贫民窟，偏偏他还撞见了这起绑架，甚至在他们走后还拍到了照片。
“我也觉得太巧了，可是现在不是该纠结巧不巧的问题。”兰依看着林砚焦急道，“贫民窟我们是不可能回去了，杜老板这里我们也不能长住，可没有二区身份，小结巴也没办法跟我一起在二区搞到营生。”
林砚凝神道：“先别急，我来想办法。”
这件事他们两个最终也没告诉小结巴，林砚回到房间后，几乎是在床上想了一夜的办法。
第二天早上，他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下楼吃饭。
杜英津一眼就看见他的大黑眼圈，道：“嚯，昨晚没睡啊？”
“昨晚在想事情，没休息好。”林砚揉揉眼睛，坐在小结巴旁边，对上了小结巴关切的目光，勉强笑笑，“没事。”
吃完早饭后，他跟着杜英津一起上了楼，杜英津看他一直跟着自己，就问：“有事？”
林砚开门见山道：“你能搞到二区的身份，对么？”
“二区的身份啊，确实不难。”杜英津想了想，问，“不过……是你们三个谁要？”
林砚敏感地意识到他在强调什么：“我们三个有什么不一样吗？”
“如果是你或者是那个女孩，那很容易。”杜英津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是那个男孩，那不太容易。”
林砚在心里已经猜到了为什么，却还是问道：“为什么不太容易？”
杜英津一边掏手机一边道：“你没看新闻吗？你们的那起绑架案上了头条，现在联邦严抓贫民窟的暴力案件，谁敢顶风作案。”
林砚盯着他，突然道：“为什么那里会突然有记者出现？”
杜英津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或许是凑巧，或许是别的原因，又或许是那个绑匪团伙嚣张跋扈名声在外，引来联邦的注意。”杜英津摊摊手，道，“记者嘛，哪里有风声就会往哪里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林砚没再说话，杜英津看他沉默着，又道：“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办，只不过麻烦一些，我可以帮那个男孩找找关系，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林砚依旧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如果有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杜英津点点头，转身就回了房间。
他没有等太久，两天后，林砚就来找他了。
杜英津一点都不意外，新闻舆论闹得那么大，没有几个人有实力在风口上做这件事，而能做这件事的人，林砚只认识他一个。
“说一下他的名字，年龄。”
杜英津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准备记录，但林砚却笑了笑，道：“不是给他办理，是给我。”
杜英津一愣：“你？”
“对啊。”林砚道，“给他办理不好办，给我应该很好办了。”
那天林砚回去之后，只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就果断地打电话给了东哥。
东哥接到他的电话很高兴：“你准备来二区了吗？”
“东哥，你手里那个二区的身份先给小结巴吧。”林砚平静的声音与手机那边东哥的喜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结巴跟我一样大，他顶那个身份不是难事。”
东哥沉默了一会儿，道：“林砚，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林砚苦笑一声，道，“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再去跟你解释。”
半晌，东哥道：“好。”
小结巴的身份很快送了过来，两个人早早收拾好行李，林砚送他们出了别墅区，站在路口跟他们告别。
“林砚，我们安稳下来就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要过来啊。”
林砚笑笑，道：“开店的手续我已经办理好了，你们拿着卡里的钱去选一个商铺，开一家机甲店，我拿到二区的身份之后就去找你们。”
兰依过来抱了一下林砚，道：“我们等你。”
小结巴也过来抱了抱林砚，松开的时候，他突然抓着林砚的手，道：“林砚，我……有名字了。”
他的眼睛亮亮的，一字一顿很认真道：“我叫兰安，平安的安。”
第46章
“你的那两个朋友去二区准备做点什么？”
午饭后, 杜英津就要带林砚去一区，在二区的小别墅吃的最后一顿饭上，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林砚一边在思考为什么两个人的午餐要做出来八菜一汤, 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开个机甲店，这两年他们也跟着我学了一些关于机甲的知识, 开个小店不成问题。”
杜英津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抬眼看看林砚：“机甲师资格证和一些其他的基础证件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林砚礼貌道，“如果他们碰见任何问题, 会主动联系我的。”
杜英津多看了林砚一眼，语气中带着一点不解，道：“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为什么言谈举止这么成熟呢？”
林砚笑笑没回话。
跟杜英津相处的这几天，林砚对他有了简单的了解。
杜英津出生在一区一个富裕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 从小对生物研究有着强烈的热爱。不过因为家里的产业都是跟机甲有关的, 杜英津又是家中独子, 所以他的学业方向一直都是机甲方向。毕业后家里原本想让他直接继承家业, 但杜英津不愿意，偏要跑出来自己闯荡，没想到闯荡了几年还真让他穿出了一点名堂，家里人看他确实有两把刷子也就渐渐不再对他管得那么严了。
杜英津的家庭条件以及生长环境都是林砚无法想象的, 就像杜英津也想象不到林砚小小年纪是怎么自己在外面活下来的。
不过两个人都很有分寸的没有互相询问, 午饭吃过后，林砚就坐上了去往一区的车。
那是林砚第一次踏进一区，和他从小的生长环境完全不同，杜英津先带着林砚去自己常去的几家店定制了衣服，又带着他到了自己的机甲基地。
“这里我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训练基地, 当初包下来这么一大片场地，就是为了搞一个大的训练场。”杜英津打开基地大门的指纹锁，大门开启的那一刻，林砚的眼睛都微微睁大。
这个训练场似乎比他以前呆过的福利院都大，各种测试设施依次排开，一眼居然望不到头。
林砚之前不是没去过其他老板的训练场，但这么大的地方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这里不仅是机甲的测试场，还是机甲的训练场。”杜英津道，“我的机甲师都很自由，他们随时都可以来这里训练，如果你也愿意的话，当然也可以一起来。”
杜英津看了眼林砚，问：“你有自己的机甲吗？”
林砚很轻地摇了下头。
“这样啊……本来想让你把机甲录入到这里，方便你以后过来训练。”杜英津的语气有点遗憾，但他很快调整情绪，道，“不过你以后可以用我的零件造机甲，免费的。”
林砚眼睛一亮，道：“可以随便用吗？”
“可以。”杜英津马上补了一句，“但是不可以拿去卖。”
在林砚说那两个朋友在二区开机甲店的时候杜英津就知道他不会乖乖呆在自己这里，林砚这个人安全感极其缺失，很难轻易相信人，并且习惯性给自己留好退路。
杜英津主动提起给他的朋友办理二区身份，但林砚拒绝得很干脆，这件事情后杜英津就去找人查了查，看到结果之后，他也有些意外。
林砚宁愿选择把自己已经到手的身份给出去，也不愿意让他帮忙。
杜英津其实挺不理解的，对于自己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自己赏识林砚，如果能靠这样一点帮助拉近彼此的关系，再好不过。
而对于林砚来讲，找自己帮忙也是最容易的方式，自己也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代价。
不过当杜英津站在林砚的角度尝试思考后，他有点理解了。
林砚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怀疑态度，他不希望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有任何把柄落到别人手里，如果一定要有，那就把损失降到最低。
于是在林砚的想法里，他认为自己有把柄落到杜英津手里，比小结巴有把柄落到杜英津手里更好一点。
这是林砚能做到最好的选择了，可他还是低估了杜英津的人脉和能力，如果他真的想查，林砚竭力维护的两个朋友的身份信息都如同虚设。
不过杜英津不打算这么做，林砚和自己之间的信任本就很脆弱，他不想让林砚时时刻刻都防备着自己。
他给林砚权限让他随便用自己的零件，是对于林砚能力的肯定，但并不代表他会心甘情愿当冤大头。
林砚“哦”了一声，语气明显没有像刚刚那样兴奋，但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意思：“那我什么时候开始为你定制机甲呢？”
“现在暂时还不需要。”杜英津看了看日期，“现在临近春季赛，春季赛是积分赛，我们只需要保住四强的位置就可以，等到秋季赛总决赛你再出手。”
接了这么久关于比赛的机甲单子，林砚也多多少少对机甲大赛的一些“漏洞”有了解，越是大型的比赛，前期隐藏实力就越重要，减少王牌露脸的次数，才能在最后的决赛上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
林砚这样一个入行没多久的人都能看出来，杜英津这种机甲大赛的常驻选手不可能不清楚。
“好。”林砚没有多问，只是询问了一下杜英津对自己的安排，“那我需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想回二区找你的朋友们？”杜英津猜到了他的想法，道，“随便，不过这一个星期你先住在这，会有人录入你的信息，帮你办理门禁。”
林砚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办理门禁要花一个星期的时间，但是当第二天他跟着负责人跑前跑后在每一个门禁前依次录入自己的指纹和瞳孔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这种信息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反复录入，录入一次不就行了吗？”
负责人面无表情地解释道：“老板的每个门禁都是独立系统，虽然操控起来比较麻烦，但是安全指数非常高。”
整个基地比林砚想象中要大很多，他每天一睁眼就是跟着负责人跑遍各个地方，到了最后一天下午的时候，负责人的表情也有了一点终于结束工作的笑意：“这是最后一个了。”
林砚录完，眼睛一偏突然看到旁边的一扇隐蔽在绿藤之间的门，道：“这个还没录呢。”
“这个是最高级别的门禁，目前只录入了老板一个人的信息。”
林砚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负责人这么说了，他不免有点好奇，停在原地多看了几眼。
杜英津基地的建筑风格非常统一，都是黑白灰的通用色。但这个地方却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浓密的绿藤后面透露出来一点非常艳丽的颜色，在整个基地的衬托下显的非常鲜活。
负责人拍了林砚一下，提醒道：“该走了。”
晚饭比平常更丰盛一点，因为杜英津觉得应该庆祝一下林砚成功录入所有信息，正式加入了他们的大团队。
这天一起吃饭的人还有杜英津其他的机甲师，一个有七个人，他们对于林砚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杜英津跟他们吃饭一点都不端着老板的架子，大家的热情很快让林砚放松下来。
“林砚，你到底多大啊？”
林砚的年龄成为了饭桌上大家的共同疑问，林砚实话实说道：“十四。”
“喔——”
惊叹声此起彼伏，有人对杜英津道：“老板，你这回去少年班挖人了？”
杜英津笑盈盈道：“二区找到的。”
“厉害啊老板。”那人看看杜英津又看看林砚，“二区居然有这种少年天才，我们遇见你，还有机会和你一起共事，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林砚垂着眼，压了压嘴角的笑意，道：“以后还得大家多多帮助。”
杜英津看出来林砚挺高兴的，他手下这群机甲师都是很优秀的人，而且他们的优秀不止在于能力方面，也在素质和品格上。
聊得多了，大家也熟了不少，林砚想到今天最后看到的那个绿藤后面的门，就问杜英津那里面是什么。
“那里面是老板的生态园，老板可宝贝了。”
不知道是谁抢先回答了，林砚更好奇了，问：“生态园？”
“是啊，我一直对生物研究非常感兴趣，包下这片基地后就在后面留出了一块自然空地作为生态园。”杜英津对林砚道，“里面有很多动植物，都是我亲自照料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带你进去看看。”
林砚想到负责人说过的话，又看看桌子上的其他人，道：“……还是不了吧。”
林砚不知道桌上的其他人有没有去过，但负责人告诉他那个门禁只录入了杜英津一个人的信息，而杜英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林砚觉得这种特权还是不要为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杜英津道：“不用不好意思，他们都进去过。”
林砚一愣，坐在他旁边的机甲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啊，老板的生态园很好玩的，去看看吧。”
大家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生态园里面的东西，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林砚点亮屏幕，看到了兰依给他发来的消息。
【有大单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第47章
“十台机甲？”
机甲店的铺面前天才刚收拾好, 就上门了这样一笔大生意。
林砚看看兰依，似乎不太相信有人要一次性订购十台机甲：“他认真的吗？”
“是的。”兰依弯腰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林砚, “他还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说一旦决定接单立刻联系他。”
林砚接过纸条看了一眼, 上面只留了一个电话号码，他想了想，拿着店里的专用手机播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 林砚只问了一句：“是你要买机甲吗？”
“是是是，是我要买！”对面立刻应下来，林砚这边没有马上回复，对面就试探性问道，“十台机甲，都可以做吗？”
林砚没有直接答应, 而是问：“都要什么类型的, 以及什么时候要。”
“我现在去店里跟你说吧。”隔着手机, 林砚都听到了对面收拾东西的声音, “我很快的！”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林砚似乎听到了门一开一关的声音，对方似乎已经在来的路上，林砚语塞, 半晌才道：“要不要我给你发个位置？”
“不用！我知道你们家店。”对面大概已经出了门, 声音全都埋没在风里，“只有你们一家店没有当场拒绝这个单子！”
挂断电话后，兰依好奇道：“什么情况？”
林砚与她对视片刻，道：“……价格报低了。”
兰依：……
顾客来得特别快，一进门就直接高声道：“我来了我来了, 刚刚是哪个老板答应给我做机甲啊！”
林砚当时正在拆一箱新的零件，闻言把脸从一堆箱子中抬起来，冲顾客挥了下手。
林砚本就是蹲坐在地上，又生了一张很年轻的脸，顾客看了眼他，明显没当回事，又冲着屋内道：“老板呢？老板在不在啊？”
本来在屋子里面的兰依被他一声接着一声叫了出来，她本来以为林砚不在这里，想着先安抚一下顾客，谁知一转头就看见了蹲在箱子堆里的林砚。
“你在这？”兰依满脸不解，“那你干什么不答应。”
“我答应了。”林砚站起身，“但是顾客好像没听见。”
顾客这才把目光转向林砚，林砚以为他又要像其他人一样开始表达对自己年龄的疑惑，没想到顾客只愣了几秒，然后就热情地过来和他握手道：“你好你好，真是年轻有为啊。”
林砚伸出手和他回握，顾客主动介绍起自己道：“我姓何，单名一个三，老板贵姓？”
“我姓林。”
“林老板。”何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风风火火道，“我先跟你说一下机甲的情况吧。”
“这十台机甲啊，都是战甲。”见林砚马上皱了下眉，何三立刻道，“不过战甲和战甲之间也是不一样的，有七台战甲你的质量只需要过了基本标准就行，而剩下的三台，需要拿出你最好的水平。”
林砚把何三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准确的说出来了他的身份：“何先生是二道贩子吧。”
何三被戳穿了也不恼，反而嘻嘻地笑了下：“林老板小小年纪，看人还挺准呢。”
他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职业，道：“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那我就不瞒着你了，是，我就是二手贩子，不光是机甲，其他行业我也涉足，不过目前主攻机甲行业。”
林砚“哦”了一声表示疑惑。
“玩机甲的有钱还大方，我赚得多。”何三笑嘻嘻道，“我也对你们家店做了调查，你们是家新店，没有什么固定客源，而我手里正好有不少客源，所以我想着如果这单生意我们做的好，以后我也跟你们谈个长期合作。”
“我长期给你们介绍客源，你们呢，也给我个折扣价，怎么样？”
一旁的兰依听了半天也明白了何三的意思，看了眼林砚，有些不悦地皱皱眉。
何三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觉得他们是新人，觉得他们在这边没有人脉没有客源，所以想低价从他们手里买机甲。
这个头不好开的，毕竟这个行业是有自己的一套价格标准，他们刚入这行就打破标准，会遭到同行的排挤以至于被整个行业联手抵制。
三个人刚到二区人生地不熟，本来就该谨慎行事，何三这么一搞，客源是有了，但他们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兰依能想到这一层，林砚自然也能想到，他看向何三，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们肯接了。”
何三笑而不语。
“不好意思何先生，你要白跑一趟了。”林砚转身继续蹲在地上收拾零件，道，“我们也不接这种低价的批量单。”
何三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但他还是不死心，试图劝说林砚：“林老板，你还是太年轻，机甲行业没你想的这么简单，玩机甲的人虽然有钱但总的人数并不多，很多店铺开了一年半载都没什么收入，普通人哪扛得住这种花销。”
林砚垂着眼睛没回复他，何三顿了顿，继续道：“低价单子虽然利润少，但总归是有利润的，比你们手里完全没有单子要好很多的。”
林砚终于抬起头，何三以为他想通了，立刻又挂上了自己标准的笑容，但没想到林砚下一句话却道：
“何先生既然涉足于机甲行业，那应该是明白机甲店也是有自己的等级的，我这个店只接S级及以上的定制机甲。”
二区毕竟不是机甲的玩家的聚集地，机甲店的数量不多，基本上也都是维修和民用机甲，少数几家接定制战斗机甲的店，也从来没有限制等级的。
何三笑不出来了，他有些震惊地抬头看了一眼店面，难以置信道：“你这个店？S级？别开玩笑了。”
“不相信的话，你下一单不就知道了么。”
何三只觉得好笑，他干机甲行业的二手贩子也干了挺久了，从来没见在二区见过要求等级的机甲店，别说二区了，就算在一区，这种店也不多。毕竟真正需要买并买得起高等级机甲的顾客少之又少，专做高等级的店都是有固定客户的，不然一个店的人岂不是都要去喝西北风。
他再次把林砚打量了一番，语气中隐隐带了一点阴阳，道：“林老板还真是志向远大，那就早日祝你们成功吧。”
林砚也不生气，在何三准备走的时候还叫了一声：“如果有S级以上的定制机甲何先生还是可以来我们这里下单的，我们随时欢迎。”
何三扫了一眼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呵，希望吧。”
何三刚走，兰依就过来蹲在林砚身边，微微担心道：“我们得罪了何三，不会惹麻烦吗？”
“谈不上得罪。”林砚平静地解释道，“筛选客户是机甲店应该做的事情，二区普通的机甲店已经饱和，我们如果跟他们做的一样，很难从他们手里抢到客户。”
在林砚还在刘秃子店里做事的时候，他就发现他们那片的一些老牌机甲店在排外方面上有着很强的默契，在他们的业务范畴内，他们是绝对垄断的，他们掌握着老客源，彼此之间又会通风报信，而那些新开的机甲店只能在他们的业务范畴外接到单子。
可实际上刘秃子那群人已经掌握了大众对于机甲的基本需求，所以林砚在那将近两年的时间里观察下来，发现只有少数新开的机甲店成功存活下来了。
那几家店没有例外，都是靠着接那些刘秃子他们接不了的单才赚到钱。
“我开这家机甲店本来就不打算和其他机甲店抢客源，我们的目标群体不一样。”
林砚说得轻松，兰依却并不乐观：“可是你所说的这些客户在二区并不常见啊，我们上哪找他们。”
“前期肯定不常见，不过没关系，东哥之前有留给我一个网站，我在那上面有账号，能接到单子。”
兰依想了想，道：“要不然我和小结巴也出去找找其他工作，这样也能减轻一点你的负担。”
“千万别。”林砚果断拒绝，“我让你们开这家店就是为了让你们以后有一个稳定的生计，毕竟咱们的身份禁不起细究，尤其是小结巴，最近千万不要让他随便露脸。”
他说完这些，又道：“你们暂时先接一些修理的单子吧，你和小结巴都跟我学过一些机甲修理的知识，修理寻常机甲不成问题。”
“至于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之前我在东哥那里也攒下来不少钱，足够维持店里的开销。”
兰依听话地点头，林砚看着何三刚刚离开的地方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觉得这个何三一定还会回来。”
“为什么？”
“因为如果他想赚钱，就一定还会来二区找机甲店，如果他想赚大钱，就一定会接高等级的定制机甲。”林砚牵牵嘴角，慢悠悠道，“二区没有比我们等级更高的机甲店了。”
话音未落，柜台边打开的电脑就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林砚走过去一看，是有人给他的账号发消息。
【我想定制十台机甲，什么时候能交货？】
兰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兜兜转转还是找到我这里，何必呢。”林砚无奈地笑笑，一边回复消息一边道，“从店内跑到线上，看来何三是真的很想赚这个钱。”
兰依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网站？”
“太正常了。这个网站上本就鱼龙混杂，像何三这种二道贩子多的是。不过他在这上面下单也省了我们很多麻烦，毕竟在这里我们只需要交货，不需要管其他手续。”
兰依从林砚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轻松：“那你准备在这上面接他的单吗？”
她的话音未落，就在电脑屏幕上看见了林砚的回复。
【不接低等级量产机甲。】
林砚回复完何三才转头回复兰依：“当然不可能，我这个账号一直也是做高等级机甲的，怎么会因为他改变客户群体。”
回复完林砚就准备退出页面，可何三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
【不全是低等级机甲，其中有三台是S级别的，接吗？】
林砚盯着消息，半晌才笑了声。
兰依也怔了怔，不解道：“他有S级的为什么刚刚不说，我们不是说了可以接S级的么。”
“他不相信我们。”林砚回道，“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我们是新店，他有担心或者顾虑都是正常的。”
“那……咱们接吗？”
“接。”
林砚这边刚回复完，何三那边就把机甲所需要的信息发来了。
林砚只简单浏览了一遍，就得出结论道：“怪不得之前没人同意接这个单子呢，原来他要做的是比赛用的战甲啊。”
兰依眼睁睁看着林砚把价格整整提高了一倍后发了过去，犹豫道：“……坐地起价不太好吧。”
“他不主动提及这是比赛用的战甲就是为了压低价格，只不过他骗错了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林砚的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桌子，“他骗人都没觉得不太好，我给他提提价格是应该的。”
如林砚所料，对面的何三对这个价格并不赞同。
【怎么突然翻倍了？这样不好吧。】
林砚回道：【比赛用的战斗机甲就是这个价格，我做了这么多战甲，你不会觉得我看不出来吧。】
何三没再回复，林砚猜他肯定去其他账号询问了，过了好一会，何三又回来了，对价格点了同意。
林砚等他付完了定金，才把那张写着机甲需求的单子保存下来，坐在一边开始画设计图。
林砚认真工作的时候身边是不需要任何人的，兰依收拾完地上的一堆零件就上了楼，等到林砚的设计图画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见了趴在桌子前看着自己画图的兰安。
林砚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兰安抬眼看着他，小声道：“你教教我……画设计图呗。”
林砚罕见地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这个我还真教不了。”
“为什么啊……”兰安有点失落地坐起身，直直看着林砚，非常认真道，“我会很努力地学的，就像你教我修机甲那样。”
林砚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把设计图推过去给兰安看。
兰安皱着眉看了半天，犹豫道：“这些标注……都是专业术语吗？”
“不是，这些是我自创的。”林砚抓抓头发，道，“所以我没办法教你，我写的东西只有我自己才能看懂。”
“不过我这里有一些有关机甲的资料，你如果想学的话可以看看这些。”林砚从电脑上导出一份资料发给兰安，道，“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但是林砚还是高估了兰安，他以为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可以自学成才，可实际上兰安只是一个普通人，自学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难了。
兰安捧着资料学了半个月，林砚的机甲都造出来两台了，他还在资料的第二章 徘徊。
第一章 都是一些基础的理论内容，兰安多少还能看懂，第二章就是实践了，兰安实在是看不懂，只能去找林砚。
那时林砚正准备画第三台机甲的设计图，兰安来问他，他就直接拿着手边的这张设计图做例子。
“画设计图的第一步是要了解这个机甲的类型，民用机甲和军用机甲的架构完全不同，像我现在画的这个，就是偏军用机甲的战斗型机甲。”
他一边说一边画，很快就画出来一个机甲的雏形。兰安有点跟不上他的速度，连忙摁住他的手，道：“等……等一下。”
林砚就停下来看着他。
兰安看看资料，又看看设计图，完全明白了才道：“懂了，可以……可以继续了。”
“了解了基本架构，那么下一步就是根据机甲的性能进行设计。”林砚的笔唰唰唰在纸面上滑动，很快就画出来一个略显详细的驾驶室，“驾驶室是操控机甲的，需要保障它所有性能的优先性。”
兰安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设计图，一个画好的驾驶室就已经在纸面上了。
林砚还在细化这个驾驶室，一边画一边讲，但兰安已经听不清他在说啥了，他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好在林砚很快发现他走神，停下笔敲了敲桌子：“听懂了吗？”
兰安感觉自己的脖子像生锈了一样，他缓慢而茫然地摇摇头。
林砚不解，他觉得自己讲的很清楚了：“哪儿没听懂啊？”
“从驾驶室这里。”兰安小声道，“我根本没看懂你为什么……这么画。”
“……”林砚一时无言，他拿过资料，随手一翻就翻到了某一页，指给兰安看，“这里不是有写了该怎么画吗？”
兰安的声音更低了：“这里我……也没看懂。”
林砚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兰安观察着他的表情，林砚的表情说不上是生气，更像是不解和迷茫。
兰安小心翼翼地问道：“林砚，你不觉得你其实……很聪明吗？”
“还好吧。”林砚皱着眉，道，“我在机甲上面确实很有天赋，很多人都这样说过，我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不不不。”兰安连连摇头，“不仅仅是机甲上面，你在很多……地方都有天赋，你刚刚随手一翻就能翻到对的那页，我就……找不到。”
林砚不解：“看一遍就能记住，随手翻到不是很正常吗？”
“看一遍……就能记住叫过目不忘……”兰安慢吞吞道，“你在上学的时候没有……老师说你很聪明吗？”
“我只上到三年级。”
林砚说完这句话就突然明白了兰安的意思，他当时拿着刘寅的课本自学，只觉得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但刘寅就是学不会，所以林砚一直觉得刘寅是个蠢货。
但现在仔细想想，刘寅也不是完全不会，只是学的没有自己好而已。
兰安对此进行了最后的总结：“你好聪明，但是……确实不太适合教别人。”
他想了想，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太笨了，不是学习那块料。”
林砚用笔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道：“等过一段时间我给你找个老师吧，这种东西还是得让专业人士给你讲讲。”
林砚说到做到，一个星期后他真的给兰安找了一个机甲方面的老师。
与此同时，何三要的三台机甲也全都制造完成。
交易地点选在了一个略略偏远的仓库，林砚提前一周把仓库租了下来，三台机甲分批次运了过去。
收完尾款，林砚就把地址发了过去，何三找到了仓库，输入林砚给他的密码打开了仓库的门。
他满心欢喜等着大门打开。
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三台依次排列的高大漂亮的机甲，但是中间的机甲上面坐了一个人。
何三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走进看了看。
林砚微微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盈盈地打招呼。
“何先生，好巧啊。”
第48章
何三看着面前笑嘻嘻的林砚, 一时间怀疑自己眼花了。
“你……你怎么在这？”
“我来交易啊。”林砚从机甲上跳下来，拍了拍身后的机甲，道, “何先生来验验货吧。”
何三一时间站在那也不是，走过去更不是, 他的步子迈开又收回，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你是来帮忙送货的，对吧？”
林砚一脸无辜, 看着何三道：“老板亲自来送货，何先生貌似还不太满意啊。”
何三的表情一点一点石化。
“林老板。”何三欲言又止，指着机甲的手都在哆嗦，“你的意思是这三台S级机甲是你做的？”
林砚“嗯”了一声。
何三立刻捂住脸，长叹一口气，道：“完了。”
林砚靠在机甲旁, 看着何三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开始找其他卖家, 友善提醒道：“现在再找新的卖家也来不及了。”
“不指望找新的卖家, 只想找一个能对机甲进行调整的机甲师。”何三头也没抬, 一点也不遮掩了，“不然把货这样送给买家，我以后也别想做生意了。”
林砚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拉开驾驶室的门, 爬了上去。
何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是在林砚启动机甲的时候，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要干什么？”
林砚驾驶着机甲来到何三身边，打开门，道：“上来。”
何三立刻拒绝：“我不。”
林砚瞥了他一眼，直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把他扯了上来。
何三没想到林砚能有这么大的劲儿，驾驶室的门一下子就关了，他退无可退地站在门边，盯着林砚：“……你干什么！”
“第一眼见你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跟他们一样。”林砚开始操控机甲，一边操控一边讲解，“我现在开始给你介绍，你听好了，这是那台速度型机甲，尾部添加了高速滑轮，启动键在这。”
驾驶室的空间不大，何三没有躲的地方，被迫看着林砚开始操控机甲，林砚依次讲解完之后，看向他，道：“还有哪里还不明白？”
何三是二手贩子不是正规的机甲师，对于机甲的专业知识一直处于一知半解，只能根据客户给他的要求一一对照。
实话来讲，客户的要求的确都达到了，但何三看着林砚那张极为年轻的脸，还是忍不住问：“你确定这台机甲不会出问题么？”
“我确定从我手里交出去的机甲不会出问题，但后续的使用得看顾客自己。”林砚回道，“你当初从网站上找上我，肯定也是看过我的往期订单，同类型的机甲我少说也做过十多台了，没有任何一个顾客说有问题。”
何三揉揉鼻子，一脸纠结。林砚走近一点，道：“与其在这跟我打哑迷，还不如直说，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你实在太年轻了。”何三叹气道，“我在网站上找到你的时候以为你怎么也是个三十多岁的老手，你这……”
“入机甲这行四年多，独立制造机甲三年，S级的机甲至少造过几十台。”林砚摊开手，“除了没有机甲师资格证，我跟机甲师没有任何区别。”
何三抓到了漏洞：“你为什么没有机甲师资格证！”
“因为我才十四啊。”林砚叹息道，“机甲师资格证需要年满十六才能考。”
“你居然才十四……”何三喃喃道，“老天爷啊，这让我怎么敢交货。”
林砚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了，索性也懒得再跟他墨迹，直接道：“反正货我交到了，钱你也付清了，该说的我也说了，你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就走了，至于你相不相信，后续会不会找其他机甲师来看，都跟我无关。”
林砚跳下驾驶室，挥挥手道：“再见，何先生。”
何三生等着林砚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才在手机的联系人里找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一个三十多岁的机甲师过来了。
“这什么地方啊，这么偏僻，我找了半天才找到。”
何三一把把人拉过来，直接领到了三台机甲面前，道：“先干正事，来，帮我看看。”
“这就是你电话里说得机甲？”机甲师绕着机甲看了一圈，道，“怎么了？我看着挺漂亮的啊。”
“先别管它漂不漂亮，我这有一份顾客的需求单，我呢不是这行的专业人士，你上去帮我看看这台机甲符不符合。”
机甲师接过来瞧了一眼，道：“嚯，这么长的需求，价格不低吧。”
“别管这些，快去看看。”何三把人推了上去，叮嘱道，“看仔细一点啊。”
机甲师在上面测试机甲，何三就在下面忐忑不安地等结果。这三台机甲都是同一位顾客下的单子，顾客出手大方付钱爽快，唯一的要求就是机甲的质量得好。
十台机甲的单子中，这三台是何三赚得最多的，这种顾客是顶好的优质顾客，而且他们一旦认定一个机甲师，后面就不会轻易更改，何三跑遍了二区所有的机甲店，除了林砚那家店，没人敢接这个S级的单子。
但林砚那家店敢接，何三还不敢下呢。
是个新店不说，店里一共就三个人，唯一一个看起来成年了的女生还不是老板，自称老板的男孩看起来也就十几岁。
何三全当他们年轻气盛什么海口都敢夸，听完了转头就在网站上开始物色机甲师，好不容易精挑细选了一个经验十足成交率很高的机甲师，没想到居然就是那个男孩。
不夸张的说，林砚承认机甲就是他造的时候，何三真的觉得天都塌了。
他这些年干机甲的生意，接触过很多机甲师，有天赋有能力的他都见过，如果一个人真的能在十四岁就造出来S级机甲，那他应该在联邦的少年班，而不是二区的路边摊。
“老何？老何？”
何三顺着声音看过去，机甲师已经下来了，几步就向他走过来，皱眉道：“这个机甲是谁造的？”
何三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外行人看不出来，但内行人绝对能发现问题，他立刻道：“我就说这肯定有问题，问题大不大？你能不能修？”
机甲师连连摆手，何三的心都凉了一半：“不是，你先别急着拒绝啊，你再看看，这简直……”
“——这简直太牛了！”
“我知道它……”何三到了嘴边的话突然一顿，愣愣地看着机甲师，“啊？”
“太牛了！”机甲师眼里满是钦佩，“怎么会有把每个性能把握得如此精准的机甲师！这台机甲不仅满足了这张纸的标准，而且还做到了高轻便高攻击高防御，完全是在S级标准范围内的顶配机甲！”
何三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机甲师抬手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埋怨道：“何老三啊何老三，你居然还认识这么牛的机甲师，以前这么不说呢？”
何三干笑两声，明显底气不足道：“刚认识的，刚认识的。”
“给我介绍介绍呗。”机甲师满脸期待，“我也想见见这位高人，跟他学习一下。”
“额，他……他……”
机甲师看了一眼他，道：“你什么时候还结巴上了？”
何三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如果这个机甲师是一个十四岁连机甲师资格证都没有的小孩，你信吗？”
机甲师愣了愣，转而大惊道：“十四岁？！”
“对。”何三咬了咬牙，道，“你也不敢相信，对吧？”
机甲师摸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道：“这个还真不一定。”
“机甲这行跟其他行业不同，这行非常吃天赋，有些人生来就长了颗机甲脑袋，老天爷赏饭吃，只要想干这行，饭直接喂到嘴边。”
何三感觉自己的信念马上要崩塌了，但机甲师话音一转，道：“不过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种人应该出现在联邦的名单上，怎么会让你遇见呢。”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何三一拍大腿，声音都提高了不少，“这种天才怎么可能让我遇见，我何老三什么时候撞过这种大运啊！”
机甲师没再接话，何三喊完也冷静了一点，他看看面前的三台机甲，道：“不过，你能确定这三台机甲没问题，是吧？”
机甲师肯定道：“没问题。”
好歹也算解决了眼前的一个大问题，何三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道：“那我先把机甲给老板送过去，老板那边急着要呢。”
他说完就出去打了个电话，等到回来的时候，机甲师还站在那三台机甲面前。
何三走过去拍了拍他：“还看呢？”
“何老三，我有个想法。”机甲师的目光仍然停在机甲上，慢慢道，“我这边刚好认识一支准备参加二区机甲大赛春季赛的队伍，他们的队伍里正缺一个机甲师，现在在高价招募。”
“你把那个小孩介绍过去。”
何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你想用这个法子测试这三台机甲是不是真的是他造的？”
“如果他是真的，何老三，你真的发财了。”机甲师一字一顿道，“你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手里有一个天才机甲师的资源能带来多大的利润。”
第49章
“当参赛团队的机甲师？”
林砚听见这个邀请的时候头也不想抬一下, 直接果断拒绝道：“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何三大为不解，他快走几步绕开林砚面前铺了满地的零件，站到林砚身边, 半弯下腰劝道，“这是好事啊, 修修机甲，指导一下后面的打法，钱就来了, 比你光在这里造机甲赚得多多了。”
林砚用胳膊隔开何三，道：“那我也不去。”
“你别跟我说你现在只接高级机甲是为了人生追求，不是为了赚钱。”何三和林砚对视片刻，考虑到天才的想法或许跟别人确实不一样，于是松了口，“就算你不为了赚钱, 你这个店得养活吧, 你那两个朋友得吃得喝吧, 没有人跟钱过不去的啊。”
“这不是钱的问题。”
林砚终于停下手里的工作, 何三看他有意跟自己说话，立刻道：“那你说是什么问题，只要是我能解决的，我现在就给你解决！”
林砚抱着胳膊看了看他, 道：“机甲师也算是参赛选手, 需要详细的个人资料和参赛资格证，我连机甲师资格证都没有，怎么参赛？”
表面上是年龄不符没有资格证才无法参赛，实际上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当下这个身份完全经不起细查，杜英津给他做身份的时候, 除了名字和性别，其他都没用确切信息，这种东西不查还好，一查必然会出问题。
到时候连带着兰依和兰安一起被查出来，那他们赚再多钱都是得不偿失。
“小瞧我啊。”何三拍了拍胸脯，道，“我好歹也是在这边混了这么多年，改个年龄算多大的事。”
林砚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不光是年龄，是要直接给我弄一个假身份，毕竟我这个身份不希望被关注被打扰。”
何三的眼睛转了转，林砚这么说，那就意味着他并不想让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在外面，他不会用林砚的身份在外面接参赛机甲师的工作，不就代表他以后接的每一次工作，都要通过自己么？
这样的高价单子多来几单，自己光赚介绍费就完全不愁吃喝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何三顿时喜笑颜开：“完全没问题，我帮你解决。”
“行，那我说说我的第二个条件。”
何三洗耳恭听。
“我不喜欢受人摆布，要我当参赛机甲师可以，但选手必须听我的，我要求我对机甲有完全的决定权。”
“这个嘛……”何三明显有点为难，苦恼道，“人家队伍是请你来当机甲师的，不是请你当老板的。”
林砚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摊开手：“那没办法了，我不喜欢给别人打工。”
眼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何三急得恨不得直接长了八张嘴，一边四张把两边全劝好。
最终还是舍不得这笔钱，他一咬牙，道：“你等着，战队那边我去沟通。我确定一下啊，是不是给你搞到了身份，再让你在队内有机甲的决定权，你就同意去做参赛机甲师？”
林砚扬了扬下巴。
“好，你等着。”何三一边说一边就往外面走，走到门口还转过头重复了一遍，“等着啊！”
何三走后，听完了他们全程对话的兰依就从另一边探出头，问：“你真要去参赛？”
“东哥之前提过这个比赛，他建议我有机会就去试试。杜英津也提起过，不过他说得是一区的，一区的比赛好像更正规实力也更强，但我没有一区身份，所以只能先去二区的看看。”
兰依之前对这个没有太多了解：“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比赛啊。”
“简单来说，就是联邦为了机甲爱好者组织的正规交流场所。”大概觉得这个解释太官方，林砚又道，“反正二区的比赛含金量不高，基本上就是一群业余爱好者互相切磋。”
兰依想了想，道：“既然没有什么含金量，那为什么东哥要推荐你去参加啊？”
“可能东哥想看看我的水平。”
在东哥身边那两年，林砚也学了点机甲战斗的招式，大概是因为真的有点天赋在上面，林砚很快就能跟东哥打个有来有回，后面甚至能压着东哥打。
东哥的水平是他那支队伍里面最强的，林砚能打得过他，自然也能打得过其他人。只不过东哥教他的那些招式都不太正规，他后面提出让林砚去参加比赛，可能也是希望林砚学学正规的打法。
可惜林砚一直对这件事兴致缺缺，更何况他本就不想过多的露脸，跟联邦沾边的事，他都不太愿意参与。
“之前东哥让你去，你不去，这回何三让你去，你怎么就同意了？”
“因为杜英津。”
兰依显然没太明白他的意思，林砚解释道：“杜英津经常打比赛，他的机甲以后肯定会有很大一部分是比赛用甲，我现在提前适应一下机甲师的身份，也算是能为了日后给他更好地造机甲。”
“你……”兰依抿了下嘴唇，道，“不是不想给别人打工吗？”
“都答应人家了，总不能出尔反尔。”
林砚顿了顿，又道：“而且，我去做机甲师还有第二个原因。”
“什么？”
“这个活是真的赚钱啊。”林砚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他能在隐藏我身份的前提下一直帮我接到这样的活，我们的机甲店很快就能搬到市中心附近了。”
“可是这么做算违反规定吧。”
“不算。我了解过机甲大赛的规则，每一季比赛每支队伍都有一次更换成员的机会，我可以作为初始队员，也可以作为被更换的队员。”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兰依很快理解了规则，并找到了漏洞，“你甚至可以在每场比赛接不同队伍的单子，只要他们有更换队员的名额，你就可以去。”
“理论上是这样的，只不过真的这么做了，那就很有可能就被参赛队伍群起而攻之了。”林砚笑了笑，“看何三的本事了，如果他有本事搞到不同的身份，我就可以实现所有队伍一起轮换。”
兰依到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林砚说他们很快就能搬到市中心了，真要是所有队伍一起轮换，就是一季比赛直接赚别的店一整年的利润。
三天后，林砚等来了何三的电话。
“成了成了！你的新身份是十八岁的在校大一学生，有二区机甲师资格证，读的专业是机甲制造。”
林砚把手机拿远了点，道：“战队那边同意听我指挥了吗？”
“同意是同意了，但是吧，他们也有个条件。”何三收了收自己的情绪，道，“他们要跟你签对赌协议，你要保证他们在春季赛稳进八强。”
“签。”
何三没想到林砚居然一口答应下来，愣了愣才笑起来：“诶呦我就说你肯定有这个实力！签，咱们现在就去签，你肯定能……”
“反正我的身份是假的，真要是没赢他们也只能找你赔钱。”
冷不丁的一番话好像一盆冷水直接泼了过去，何三的笑声戛然而止，林砚等了一会也没见他有任何回应，才道：“逗你的，八强而已，不是难事。”
刚刚的玩笑把视钱如命的何三吓得不轻，心脏犹如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大概是怕林砚再搞这么一出，他匆匆忙忙赶到店里，二话不说就带着林砚直奔战队那。
签了对赌协议摁了手印，对方才稍微放下一点心，林砚看看他们，道：“现在距离春季赛开始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临时新造机甲肯定来不及了，有造好的机甲吗？我拿来改一改。”
“有，就在我们的仓库里。”
仓库离得不远，何三客套了几句就离开了，那人见何三走了，就问林砚：“你真是大学生？看着不太像啊。”
“哪不像？”
“身上没什么学生的感觉。”那人也是直白，直接道，“我妹妹就在念大学，都快毕业了还整天一副天真的模样，你跟她就一点都不一样。”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两个人已经来到了仓库门前，打开门后，里面齐刷刷摆着四台机甲。
林砚走过去把每一台都看了看，随后挑中正中间的一台，道：“这台还可以，谁开？”
“我。”那个人走上前拍了拍这台机甲，语气中带着骄傲，“你眼光不错，这是我们队里最好的一台机甲，评级过了S级。”
林砚直接道：“你上去，开一圈给我看看。”
那人虽然不明白林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既然已经签了对赌协议，他自然也就不会干预林砚的决定。
等他开着机甲绕了一圈再回到林砚身边的时候，林砚就直接道：“工具箱拿来。”
他提着工具箱上了机甲，叮叮咣咣一顿后，扔下来了两个零件。
那人终于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大声道：“你要拆了它？”
“不完全拆，只是调整一下。”林砚继续手里的工作，“有些地方不太适合你，拆掉还能减轻一些机甲的重量。”
“不是，你拆不拆也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吧？”那人急了，“而且这台机甲本来就刚刚过S级，你拆完之后降级了怎么办？”
“你的机甲是用来比赛的，又不是用来评级的。”
那人被怼了，还是气不过道：“那要是因为你拆了机甲，我输了比赛怎么办？！”
林砚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人。
那人觉得他在林砚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嫌弃。
“对赌协议都签了，你怕什么啊。”林砚偏过目光，平淡道，“你要是输了我就替你上场，保你稳稳进八强。”
第50章
“诶呦, 你可真是我的钱袋子啊——！”
比赛才刚结束，时隔近一星期没见面的何三就在选手离场处，拿着水喜笑颜开地等着林砚。
林砚跟着他走出人群, 扯掉口罩和帽子，喝了一大口水, 才道：“换一个口罩，太闷了。”
“好好好。”何三满口答应，看林砚出了汗还殷勤地给他扇了扇, 见林砚的水喝的差不多了，才道，“比赛怎么样？”
“按照现在他们的积分排名，只有后续不出太大的意外，进入八强没问题。”
机甲改造之后的确好用很多，只不过林砚还是高估了他们的实力, 打了两场比赛, 他们的积分就已经在淘汰边缘晃了。
林砚对此的评价是, 早知道他们是这种水平,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多拆几个零件给机甲减减重，还能跑得快点。
毁约就要赔钱，而且对以后接单也有影响，林砚只能提出来换自己上场。
唯一好的一点就是, 这支队伍的负责人不是个犟种, 机甲师本就有上场权，他明智地同意了林砚的提议。
于是林砚紧急把机甲改装了一下，过了赛方的检查之后就上了台，连着两场比赛就把积分一举从淘汰边缘拉了回来。
然后何三就找了回来。
林砚多少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就道：“怎么, 有别的队找上来了？”
“对咯。”何三没有一点被戳穿的不好意思，眼里全是激动，道，“你猜有多少支队伍找上来？”
他伸出四根手指在林砚眼前晃了晃。
“这才两场比赛，怎么就有四支队伍找上来了。”林砚皱皱眉，“他们是怎么找上来的？”
何三知道他最担心的就是身份出问题，赶紧道：“这个你放心，都是你那个大嘴巴队友干得好事，不过他们既然找到我这里，而不是直接找你，也就侧面证明你的身份没有出任何问题。”
何三虽然贪钱，但好在有原则，林砚也懒得追究究竟是谁把身份泄露出去的，直接道：“哪支队伍出价高？”
何三喜欢和林砚这种直白的聪明人对话，他把四支队伍的信息都调出来给林砚看了一眼，道：“如果我选呢，那肯定是这个价格最高的，但这还得看你，我只是建议，建议。”
林砚把这几支队伍的信息看了一下，拎出来那支价格最高的，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在后面的某场比赛里，这支队伍一定会撞上我现在所在的队伍。”
何三不理解：“对战列表不是没排出来吗？”
“对战按照积分排列，三场比赛之内，他们必定遇上。”林砚看着这支队伍的信息，语气里带着一点不舍，“不过他们给的价格确实高……”
何三识趣地在一旁没打扰，林砚自己想了一会，就道：“我可以去这里，但有个条件。”
有条件就是有的谈，何三瞬间眼睛一亮：“你说。”
“我毕竟为了他的上一家制造了机甲，我了解那台机甲的所有优缺点，出于职业道德，我不会泄露那台机甲的数据，更不会去新队伍里打那台机甲。”林砚道，“如果新队伍能接受这个条件，那我可以加入他们。”
何三为难道：“可是他们请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一点么。”
“但为了我以后的生意，我不能这么做。”林砚道，“比赛机甲最重要的就是保密性，如果以后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机甲并没有保密性，那谁还敢在我这里定制机甲？”
“但是这个钱真的很多，你要不再想……”
“想赚大钱就按我说得做。”林砚直接打断了何三的话，“现在就去回话，如果他们不同意，就去找出价第二高的队伍，反正这个条件不能变。”
何三还想再说什么，林砚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杜英津打来的电话。
林砚走到安静一点的地方，才接了电话。
“林砚，”电话那边的杜英津似乎心情不错，“最近机甲店的生意似乎不错啊。”
杜英津有人脉，林砚对于他了解自己在做什么一点都不意外，道：“还好，接了几台定制机甲。”
杜英津笑道：“不错啊，刚开张就能接到定制机甲，还是一区的比赛用甲。”
林砚之前就猜测那三台S级机甲是比赛用的机甲，而二区的比赛用甲大多级别没有那么高，一支团队有一台S级机甲就不错了，一下子定制三台，多半是一区的队伍。
林砚缓缓“嗯”了一声，道：“你在比赛场上看见了？”
“是啊，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你造的。”杜英津道，“只不过那个人的技术不行，这机甲给他用很可惜。”
林砚也跟着笑了笑，淡淡道：“所以你打赢了吗？”
“你应该问‘我的团队’打赢了吗，春季赛我不出场，只坐观众席。”杜英津纠正了林砚的错误，顿了顿才继续道，“赢了，都说了这个机甲给他们用可惜了。”
“那如果你的团队没能成功进入八强，怎么办？”
林砚不喜欢绕弯子，但在赛程里说人家会被淘汰多少会犯点忌讳，好在杜英津也不信这个，直接回道：“按照常理来讲是不会的，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我会申请冻结积分打复活赛。”
林砚在联邦的规则中听到过复活赛这个设定，但那需要满足受伤条件才可以。不过一个验伤检查对于杜英津来说不算什么，赛场上枪炮无眼，受点伤太容易了。
他仔细想了想，道：“这算是捷径吗？”
“你猜到了，果然聪明。”杜英津赞许道，“的确会有队伍为了掩盖实力走这条路，不过验伤也是有标准的，这种牺牲队友的路子非必要情况下我不愿意走。”
“诶对了，还有一个事。”杜英津话锋一转，道，“你怎么突然跑到二区去打比赛了？”
林砚微微惊于他为什么连这个都能发现，毕竟自己用得不是真实身份，赛场上甚至都是全副武装，连脸都没有露。
杜英津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我说了，你有很明显的个人风格。虽然你把身份和脸都隐藏起来了，但是我还是通过那段比赛视频猜到你了。”
“你从来没见过我开机甲，怎么认出来的？”
“因为你的打法太有意思了。”杜英津在那边笑了一会才道，“谁教你杀念那么重啊，打个比赛而已，又不是要致对方于死地，下手那么重，被黄牌警告了吧。”
林砚被他笑得有点不高兴：“……我又不知道比赛不能那么打。”
他确实不了解比赛规则，林砚的所有打法都是东哥以前教给他的，东哥教得这些都是为了让他保命，自然是怎么让对方无反击之力就怎么来。
“比赛讲究的是竞技，以后下手轻点，黄牌吃多了就成红牌了，会被禁赛的。”
林砚本人倒是无所谓，但考虑到那些花了钱请他的人和视钱如命的何三，还是道：“知道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杜英津终于说出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这边的机甲师团队碰见了一点小问题，你过来看看，教他们解决一下。”
杜英津的机甲团队都是高学历的人才，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林砚势必得先问问：“怎么了？”
“联邦最近有研制新型机甲的意思，我家里面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了，让我带着手下的机甲师试试。”杜英津的语气中满是无奈，道，“但是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所以就直接交给他们去做了，不过前几天他们跟我说遇到点麻烦，问能不能请个专家来帮忙看看。”
“那你应该去找专家啊，找我做什么。”
“找专家要么去军方那申请，要么去研究院那申请，都太麻烦。恰好有人提出来说可以让你试试，我一想，对啊，我有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呢。”
林砚的语气听不出太大的情绪：“那你还挺高看我。”
“我一直都很相信我的眼光。”杜英津直接道，“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现在就派车去接你，一会儿就给你发位置。”
来接林砚的车很快就到了，杜英津做事不拖沓，晚饭前，林砚已经成功到了杜英津一区的基地。
晚饭是他和其他机甲师一起吃的，大家一边吃饭一边给林砚讲述目前遇到的困境。饭后，林砚就跟着他们一起过去看情况。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要想提高速度就得牺牲掉原先的防御能力。”
林砚蹲在半成品机甲面前看了一会儿，突然指着机甲的右侧臂道：“如果在这里加一个辅助滑片呢？”
“这个位置太小了，现阶段市面上能买到的零件里没有那么小的东西。”一个机甲师苦恼道，“我们甚至有尝试用军用零件，但是还是不行。”
林砚想了想，道：“那你们有尝试过自己打磨零件么？”
机甲师们微微一愣，摇头道：“军用零件已经是性价比最高的零件了，我们自己打磨的东西不可能超过它们。”
但不管怎样，林砚还是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几个人把林砚的想法发给了杜英津之后，很快等来了回复。
“林砚，老板让你去找他。”收到消息的那个机甲师看了看身边的人，又看看林砚，“他在生态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