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1 章
总算又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而且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沈寄还是挺欢喜的。
“我收着,日后给小芝麻做嫁妆。”
沈寄被魏楹影响, 也下意识的就给女儿攒起了嫁妆。
她收着, 一是因为这串珍珠项链太珍贵了;
二是怕小包子看到了要求分十颗去。那个一心给未来媳妇捞好处的!
魏楹听到她要防着小包子,不由失笑。
“他还什么都不懂, 只以为在给自己争取利益呢。你就吃起未来媳妇的飞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寄哼了一声, 把珍珠项链拿去锁好。
沈寄等着十五婶来和自己说些什么。
结果一直等到举子们都下了场, 她还算什么都没说。
沈寄到大书房说给魏楹听, 魏楹笑道:“算她们还有点自知之明, 知道别人不是等着她们挑的。”
“不是要等着发榜再说么?”
“就算柳家小姨是这么想的, 十五婶也知道轻重。如果是那么想的,至少会和咱们漏个口风,然后让你暗示一下,彼此好有个默契。否则, 等人家真的高中了, 哪轮得到她一个五品外官的女儿?我估着她们是看上了小董,毕竟年岁相当,没背景好拿捏。但如果他今科中了, 我想他都不会看上柳家小姨。二十出头的进士多金贵啊!如果他没中, 他们二人倒是有缘分的。”
沈寄明白魏楹的未尽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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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董举人没中, 他家境又着实是贫寒, 要继续考就需要财力上的支持。
而柳家是有这个财力的。
而且做了柳家的女婿, 魏楹都得叫他一声姨丈。
只要他会做人一些, 有什么事自然是不好袖手旁观的。
“那里觉得今科他希望大么?”
魏楹时不时的就会去前院指点一下那几个举子的文章, 他们什么水平他还是很清楚的。
魏楹摸了摸下巴,“学力还稍欠, 毕竟二十出头就能中进士的人还是太少了。”
“哦,那这么说来,他们倒的确是有缘分的。”
沈寄说完,然后悟了,“哦,原来魏探花是在夸自个儿啊。”
二十出头中进士的都很少。
那未满二十周岁就高中的探花郎,自然就更是凤毛麟角的难得了。
魏楹笑道:“哪啊,是在夸夫人,夫人的眼光好。”
说完把沈寄一拉就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凑近了正想做些什么呢,就听外头有人轻轻叩门。
管孟的声音传来,“爷,今科的主考、副主考方才公布了。”
魏楹立时直起了身子,“是谁?”
外头报了两个名字,沈寄不是很熟悉,却见到魏楹点了点头。
“知道了。你再去打听一下两位老大人的喜好、出题的方向等等。”
“是。”
“说给我听听。”沈寄勾着他的脖子要求。
等闲魏楹是很少说官场的事给沈寄听的,所以这两个人的名字她有些陌生。
可看魏楹这个样子,不像是单纯为了前院八个举子下场而打听的。
“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下场。来,我们继续。”
魏楹手在沈寄腰间一紧,凑过来却被她用手挡住了嘴,“我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不配听这些。”
“好了、好了,说给你听。关心这些做什么?”
沈寄凑过去亲了魏楹两口,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去年刚考过一科这你知道,裴钰就是去年那一科的进士。科举一般是三年一科,可是像今年新帝登基他要开恩科,也是顺理成章。去年的进士,运气很好,虽然因为国孝耽搁了几个月。但是年底前,凌大人他们吏部忙了好一通。除了同进士,进士竟然是全都得了实缺。这在以往几乎是不可能的。徐茂当年虽然是因为太挑,才候了那么久的缺。可其他人门路不如他的候的可就更久了。我被贬官的时候,都还有人在候着呢。”
沈寄点头表示知道。
去年年底,那些滞留京城的进士都在颂赞当今皇帝英明呢。
去给裴钰送行的时候,黄氏就告诉沈寄,裴钰对新帝好生感恩戴德。
魏楹继续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这是裴钰他们那科的人运道好。新帝虽然没有直接动安王,可当年几乎满朝文臣支持安王的事,他心底自然是有忌惮的。去年的几次人事大变动,朝堂上杀了一些、贬了一些、还流放了一些。可不就缺人了么?这才轮到裴钰他们。不管有门路的、没门路的都得了实缺。区别只在于是得的好缺还是差缺。”
“去年的进士怎么也有近百吧,上上下下的难道还没填满?”
“可不是,这会儿你该知道当年的夺嫡之争有多激烈了吧。因为文臣多偏向安王,所以这一科皇帝要找出两个秉承他意旨的正副主考,当真不易。这主考,没点资历不行。不是和皇帝一条心的心更不行。不然,选出来的进士自然而然的就会团结在座师周围,可不是给自己找别扭么。可之前因为文臣偏安王,所以皇帝能找的人就有限了。这两位我当初倒也是想到了。”
沈寄想了想,“新旧交替这么快,怕是有后患吧?”
魏楹嘴角嘲讽的一勾,“谁让今t?上之前那么不得文臣的心呢。可不就想赶紧培养自己人么。不过还好,新进士都是填到低位的,没得一入仕就做高官的。那些高位的文臣,皇帝还是不敢都动了。磨合个三年五载的,等这两批人成熟起来,朝政上也就顺了。不过我真没想到皇帝的魄力这么大,去年竟然接连三次人事大变动。”
“安王会老老实实做王爷,给今上三五年的安稳过度时间么?”
“不会,所以皇帝还有得忙咯。”忙点好,省得惦记他媳妇儿。
“唉——”沈寄叹可口气。
然后下颚就被魏楹捏住了,“你替谁叹气呢?”
“我替百姓叹气可以吧。天家兄弟相争,可后果却要天下百姓来承担。真正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还差不多。”魏楹低头亲下去,结果又被沈寄挡住了。
不由恼道:“你也差不多一点吧!”
沈寄陪着笑脸,“就一句,我再说一句。”
“说!”
沈寄的手指在魏楹胸口划拉,“持己,你可千万别跟着安王做什么。他已经是个失败者了,如今更是没有了大义的名声。咱们家可不能给他陪葬。”
魏楹脸色一肃,“你怎么知道……”
他大书房的事,沈寄怎么这么快就知晓了?
沈寄本来是靠在魏楹身上的,闻言直起身子,“他真的又派人来联络你么?你可别犯糊涂啊。他们两兄弟争天下,咱们犯不着搀和。而且,你受先帝知遇之恩,也不好出尔反尔。日后不管成与不成,你可都是贰臣无信小人了。”
新帝登基,魏楹是有功之臣。
旁人看不出他从京兆尹到鸿胪寺卿是明升暗贬,安王肯定不会看不出来。
魏楹失去政治上的前途,自家媳妇又被新帝惦记,安王不拉拢他拉拢谁?
而且魏楹当初也是被先帝大去前安排后事有所交代的人。
要是肯站出来说先帝本来属意安王,是今上篡改遗诏。
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的是不可知。
魏楹点头,“我当然知道这里头的轻重。我已经拒绝了,我一个鸿胪寺卿,管的都不是要紧事,一个闲差罢了。他们争他们的,我只过我自己的小日子,好了吧?”
说完手指在沈寄鼻梁上刮了一下,“事不过三,你再泼我冷水试试!”
“不敢、不…唔唔…”
沈寄的话完全被堵在了嘴里,魏楹以不可挡之势在她唇齿间攻城略地。
好半晌,里头的动静才停了下来。
沈寄含糊问道:“还有十日就下场了,现在主考又定下了,你不去和举子们说说么?”
“之前就告诉过他们了:去看看皇帝登位前写的诗书,了解一下他当王爷时一心要推行的新政。回头我再去和他们随便唠唠就好。”
魏楹把手从沈寄的衣服里拿了出来。
暖玉温香在怀,他是一点不想离开啊。
“青天白日的,快去吧!”
沈寄把自己被弄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撑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
“楹儿——”门外十五叔敲门喊道。
魏楹慢悠悠站起来,“什么事儿,十五叔?”
说着走过去把门拉开。
十五叔瞥了沈寄两眼,“大致媳妇也在啊。”
沈寄道:“放心,有什么事我不会去告诉十五婶的。”说完,便施施然的先出去了。
十五叔搓搓手,对魏楹说道:“你这里给我先拿一万两银子用。”
魏楹道:“我们家你侄儿媳妇管银钱,我身上只有每月领的两百两零花钱,还是管孟揣着呢。”
十五叔道:“瞧你这点出息!”
“十五叔有出息,干嘛来找侄儿借银子?你不是中了人的仙人跳,要拿银子去脱身吧?你侄儿媳妇还没走远呢,赶紧问她拿银子去吧。”
十五叔不放心的问魏楹,“你媳妇儿真的不会说吧?”
魏楹好笑的道:“我说,你不是真的中了仙人跳吧?这京城皇亲贵戚我惹不起。可要是街上的地痞流氓,那还是不敢在我头上动土的。说说,谁把我叔叔坑了?我替你出头去。”
“坑什么坑!一个故人,遇到点为难事儿,找上我帮忙。”
“哦,这样啊,什么故人啊?一张口就是一万两,你还肯给。别是小婶吧?那也得带侄儿去拜见一下长辈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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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怎么可能养外室啊。你别胡说八道。”
魏楹打发了管孟去问沈寄拿银子。
沈寄二话没说,直接给了一万两通兑的银票。
十五叔笑道:“还是大侄媳妇做事爽快。”一边急急出去了。
沈寄听魏楹说起这个评价,便知道十五叔肯定是被魏楹挤兑了。
不过,一万两银子,就是在京城也称得上是巨款了。
她问魏楹,“要不要找人盯着点,十五叔别是真让人坑了才好。”
“他十几岁就吃八方的人,能随便让人坑了?如果是风流韵事,咱们做小辈的就更不好多管了。”
顿了一下,魏楹又道:“我觉得十五婶配十五叔,格局稍微低了些。要是我问你拿一万两银子给人江湖救急,你是不会不给的。”
沈寄知道他因为柳氏的事心头一直别扭着。
只说道:“祖父挑的儿媳妇,轮得到你来评价么?各人自扫门前雪吧。再说了,你要是拿银子出去,给江湖人救急还罢了。要是给外头的人救急,你看我给不给。”
魏楹顿时叫起了撞天屈,“我外头哪有人啊?”
第 392 章
三月中旬, 把八位举人送进了考场。
沈寄邀了柳氏一起出门游玩。
她从宫里出来,沈寄不等十五婶说什么,就主动邀了柳氏多住些日子。
只是, 她不想掺合柳氏选婿的事。
当日陪着四婶到处相看媳妇, 那是推脱不得。
可柳氏和他们家又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好在十五婶也是有分寸的人,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带着柳氏出门进香散心。
这天天气好, 沈寄邀约了她们姐妹还有王氏一起去看桃花。
还约了她一向交好的容七少奶奶。
容七少奶奶又带了她的妹妹, 也就是扬州的阮少夫人来。
众人厮见了一番, 笑道好久不见。
沈寄拉过小芝麻, 指着阮明惜问她:“还认不认得?”
毕竟是两年多不见, 小芝麻挠了半天头没想起来。
倒是阮明惜笑着道:“小芝麻——”还是那口扬州软语。
小芝麻立即一把握着阮明惜的手, 笑道:“是你啊,你也来了。”
沈寄知道她压根就没想起来,说的都是套话。
就是阮明惜八成也是一行人过来打招呼之前,被恶补了一下的。
不然, 那会儿才不到两岁, 虽然时常一处玩,又哪里记得住?
于是在小芝麻耳边提示道:“快跟明惜一起去玩,这桃花树下正好躲猫猫。你们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最爱一起躲猫猫了。”
小芝麻拉过小包子道:“明惜, 这是我弟弟, 小包子。这是我堂弟, 信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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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少夫人脸上一黯。
她年前落了一胎, 都已经成型的男胎了。
今天本来也是出来散心的。
于是也笑着对阮明惜道:“去吧, 去玩躲猫猫。”
小芝麻拉上小权儿, 让他当猫猫。
小权儿不大乐意。
沈寄推他一把, “去吧,难道你还留下听我们几个女人聊天不成。”
沈寄点了几个人让看好几个孩子。
小权儿小声嘟囔了一句‘下回不和女人还有孩子出来了’。
沈寄失笑, 你老子可不想带你出去玩。
便问他:“阿隆请你去玩,你怎么不去呢?”
“那里是公主府,规矩太大了。”
小权儿一边说着,一边和几个小孩儿去玩了。
从躲猫猫玩到老鹰捉小鸡,沈寄也没见到他有任何的不适应,玩得投入得很。
几个大人则是继续往里走。
坐到一旁的亭子里,一边聊天一边赏桃花。
原来,阮家老爷子得官了,五品的实缺。
所以一大家子只留下了阮二少爷一家在扬州看守家业,其余人等都进京来了。
沈寄心头暗笑,这才是真正的买官呢。
阮家的家业怕是一半归入国库了,至少一小半。这价忒贵!
不过,有了官身,他们家的生意应该更好做一些。
不过,阮家也好,漕帮也好,这些人都是有拥立之功的,得官也在情理之中。
继而苦笑,魏楹其实也有拥立之功。
面上升了两级,看着倒也还过得去。
三十岁的三品,满朝也数不出几个来。
这冷板凳还不知要坐到几时。皇帝的执念,能不能打消?
小包子玩了一阵,乐颠颠的和信哥一起回来问,能不能去折桃花?
这可不行,半山寺的桃花是不让游人折的。
方才他们一路逛进来,被放进这景致最好的地方。
还是因为沈寄和庙里和尚t?因为吃食结下的几分交情呢。
两小子便不高兴了。
方才他们央求小叔叔抱他们去折,小叔叔让他们回来问问再说。
“这是别人家的东西呢,怎么能想要就要?”
本来从前的小宅子里,魏楹是移栽了些过去。
来年又分开再种,如今已经成了一小片桃林。
只是去年买了大宅子,手头便不是那么松动。
连魏楹中意的古董都让了不少给同僚。
后来又赶上国孝,窅然楼和宝月斋的生意清淡无比。
再有魏楹去了冷衙门,一些福利也削减了。
那小宅子沈寄就一年五百两银子赁出去了,总不好再去摘。
“要嘛。”小包子圆滚滚的小身子滚进沈寄怀里撒娇。
阮少夫人见阮明惜也跑回来,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于是说道:“不如多给些香油钱。”
沈寄摇摇头,“半山寺可不稀罕!这小庙上头有人,权贵都不敢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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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少夫人看一眼容七少奶奶,后者显然也不知道。
她们只是听说这里的桃花开得好,所以过来看。
半道碰上沈寄一行人,来了才知道进来赏花,居然还得有交情才行。
便沾沈寄的光进来了。
至于这小庙的靠山她们全然不知,之前根本都没留意过这么一间小庙。
沈寄捏捏小包子的脸,“你喜欢看桃花,是喜欢看桃花在指头开得艳,还是要看它被摘下来没几日就死了蔫了。”
“开得艳!”
“那就是了,回头我打发人去老宅子那边分些枝桠回来种上。明后年就可以在家看了。”
小芝麻忙问道:“娘,种在哪?暖房么?”
“不用进暖房,就种在后院那片空地好了。”
小芝麻点头,“哦,畜生园那边。”
一边对阮明惜道:“你回头来我家玩吧,我家的畜生园有孔雀有猴子有天鹅……”
每次家里宴请,小朋友都很羡慕。
小芝麻小包子都很得意的。
沈寄以手扶额,“是动物园,动物园啊。”
好好一个小动物园被三叔祖父说成是畜生园,还叫开了。
小芝麻捂着嘴巴,又说错了。
可是看母亲这幅懊恼样儿又有些想笑。
小包子忽然拍着小手道:“姨婆真好看!”
沈寄看过去,柳氏正站在一株桃树下,上头有花瓣飘落,的确是很美丽的一幅画。
容七少奶奶问道:“魏夫人,这位是?”
方才介绍的时候,柳氏和十五婶都不在。
所以听到小包子叫姨婆,看过去又是个十五六的少女,便忍不住问了。
“哦,这是我家十五婶娘家的小妹子。父亲是XX州的知府,跟着十五婶上京小住。”
沈寄眼见这两姐妹都多看了柳氏几眼,心道,难道有意结亲?
她看眼十五婶,十五婶自然也瞧在眼底了。
想必回去以后就会细问沈寄这两人的来头。
几个小孩儿得了沈寄回去移栽桃花的承诺,又乐颠颠的回去玩了。
小权儿还拿了带的鞠球出来,教他们几个蹴鞠玩儿。
他这个年岁的确是尴尬。
老爹出去玩不带他。
好容易有阿隆这个同龄玩伴,偏身份太高,他不乐意去公主府。
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带着侄儿、侄女们玩了。
好在平日里他文武课程不少,也没多少时间来玩。
一行人赏过了桃花,又在半山寺用的斋饭。
至于那限量供应的寿面沈寄就没去要了。
这么多人供应不过来。
回去的路上,沈寄有些打瞌睡,春困秋乏嘛。
小包子和小芝麻玩闹了一上午也累了,便一边一个窝在她身边也跟着打瞌睡。
他们是从后山坐轿子下山,一颠一颠的很助长瞌睡。
下到山脚,从轿子换上回家的马车。
小芝麻小包子睡得熟熟的,被下人抱上马车。
沈寄则带着季白过去和阮少夫人一行道别。
回到府中十五婶果然来跟沈寄打听了。
沈寄也不多话,只把实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容家是皇商,阮家是巨富,当初都是站对了队的人家。
至于阮家老爷如今得官的事,十五婶已经听说了。
十五婶便道:“怪不得。”
沈寄笑笑,怪不得容七少奶奶和阮少夫人通身那样的气派。
只是,这样的人家是非也多啊。
容家只是商家,虽是皇商但终究不脱商字。
在官宦人家眼底,门第是低了些。
阮家如今可是门庭大改,步入了士的行列。
可是阮家两房少奶奶已经是斗得热闹无比。
柳氏琴棋书画是不差,五品官的父亲,书香世家。
家资丰裕,家世配阮家老三也相当。
容家似乎没什么和柳氏年貌相当的小叔子。
而且他们只是皇商,柳家父母想必不会愿意。
想来她们看柳氏,是为阮三少爷相看的。
十五婶叹口气,“我这个长姐,也是不好当。”
她已经将董举人的情况写信回去告诉叔婶,暂时还没有回音。
现在阮、容二位摆明了对自家小妹子有意思,她也不得不过问一二。
沈寄笑笑,婚嫁这种大事,要帮人做主的确是为难。
好了不说,要是一个不好就容易落埋怨。
所以,她坚决不掺合,要是十五婶打听什么,她就据实以告。
回头告诉魏楹,他笑道:“莫不是见过了天家富贵,便有些不乐意嫁个穷举人。光想着摘桃子怎么成?还是要同甘共苦过的夫妻才长久。就如你我,是吧?”
沈寄好笑的道:“你怎么老是对人家柳姑娘有成见?人家想挑个好的过日子,也不是过错嘛。”
“就怕挑花了眼,其实十五婶帮她出的主意是顶好的。今天怕是见识了阮少夫人与容七少奶奶的富贵气派有些心动了。也好,若是个耐不住贫寒的,早晚离心。小董今年如果真差些火候,与她做了夫妻,将来仕途上也难免有起落。起的时候还好,落的时候可就不好说了。如果再倒霉一点,大器晚成再过个三科、五科才考中,她更是眼睛会长到头顶上。”
“反正我是不掺和的,只是苦了十五婶。不过还好,最后还是她叔婶拍板。”
魏楹说得没错,柳氏之前一心进宫,又进宫去了一次见识了天家富贵。
虽然她艳羡自己做这个官太太,家资富裕,又能和贵人搭上话。
可要她陪着小董一科一科的苦熬,想熬到夫婿金榜题名,再熬到他飞黄腾达,怕是不容易。
而且,科举的事不好说。
万一就真没考中呢。
那可不如阮家三少爷注定富贵的一生。
考期过去,魏家这八个举子因为之前被督着炼五禽戏,还算平安的出了考场,没用人抬出来。
出来后也靠自己的力量坐上了马车。
只是回来后,来魏楹、沈寄跟前打了招呼,就全都回去倒头大睡。
这个,沈寄还算有经验,当年魏楹也是差不离了。
于是让大厨房温着吃食,等他们睡足了、恢复了精神再送热乎乎的吃食去。
之后众人出去应酬不提。
只等到半月后发榜,魏楹一早打发了人去看榜。
还算不错,八个中了两个,一个是魏家在族学附学的亲戚,已经三十出头。一个是本乡的举人,已届不惑之龄。
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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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步,少有人是一次性成功的。
魏楹这种成功范例不是时常有的。
所以,虽然失望,却也还能把持。
第 393 章
落榜的六人笑着和中了的人道喜, 便准备收拾回乡了。
临行自然来和魏楹沈寄告辞。
魏楹拍着两个族弟的肩膀鼓励了几句,又和另外几人说了话。
最后问小董愿不愿意留在京兆尹衙门,做个小小的文职。算是帮他谋了份差事。
虽然月钱不多, 而且是没有编制的那种工作人员, 但衙门提供食宿。
而且京城毕竟是文章鼎盛之地。
他又不比旁人回去后,可以请先生继续教授。家中供得起再备考三年。
所以, 魏楹才会为他打算。
其实本来留他在府中住着也无妨。
不过文人嘛, 总是有些清高。
之前在此备考, 他心底已有负累。
不过那时人多, 魏家下人又约束得好。
而且如果考上了, 于魏楹便是一个助力。
所以, 心头负担倒不大。
如果再让他这么住下去,想来是不会肯的。所以魏楹才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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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举人果然十分感激。
魏楹便道:“那我打发人去问问,给你安排个位置应该没问题。凌一书院的裴先生你也见过,那是我授业恩师。有时间你也往那里多走动。”
“是, 多谢大人。”
“我当年也如你一般, 受人帮t?衬过。你日后到了我这个地步也如此做,便算是薪火相传了。倒不必过多客气!”
如此,一时魏府客院只剩下两个还等着殿试的准进士。
余者不是回乡, 便是如董举人搬到了京兆尹衙门提供的宿舍, 开始边上班边继续看书了。
沈寄冷眼看着, 十五婶那里没有动静。
便知道随着阮少夫人过来拜访, 那件喜事是没着落了。
不过还好, 十五婶也只是在自己这里打听过几句, 旁的什么风声都没有露。
如此船过水无痕的便过去了。
倒是阮家又来下帖相邀, 说才到京安顿好,请了三月二十五过去听戏。
把那日在场的十五婶、王氏都请了, 柳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估摸着是这件事要成了。
十五叔用了半月便把一万两银子又送了回来,说是朋友的急难已经过了。
沈寄自然不会细问,只将银票收好便是。
他们去年出多入少,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元气。
不过想想前世要是买套大房子,那可得做二三十年的房奴便也想得过了。
沈寄还打发洪总管派人去京兆府那边,看过董举人的生活情况。
得知他一切安好,便嘱他常来常往。
后来四时八节的,董举人也时常上门来拜访。
魏楹自是去给那两个准备殿试支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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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到了阮家邀请的日子,沈寄带了儿女一起过去。
魏楹让她多带些人,“我总觉得那位还不肯放手的。阮家如今是他的人,多当心点没错。”
“他还敢把我掳走不成?”沈寄不信。
那人很爱惜羽毛的,而且现在还有安王对他的江山虎视眈眈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
“呃,好吧。”
到阮家赴宴过后,阮柳两家的婚事便算是初步定下来了。
接下来十五婶的婶子带了长子、长媳上京,托十五婶赁了一所宅子。
柳家的姑娘总没有在魏家嫁出去的道理。
阮家听说了,倒是派人送了一个宅子契书过来。
说是让亲家太太和舅爷、舅奶奶落脚,被十五婶婉拒了。
柳家书香门第,虽然嫌穷爱富了些,总归是怕女儿嫁个穷举人吃苦而已。
倒不至于眼红亲家的财物。
随着柳氏搬出去,家里就更清净了。
只有十五叔一家还在。
不过这一房是魏楹和沈寄都乐于亲近的,小芝麻小包子也很喜欢。
所以比之前热热闹闹、客居几十口人可是省事、省心得多。
十五叔这个人外头看着粗疏,内里其实细腻。
他看着魏楹总觉得他有心事,那天喝了酒就问他。
“你说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足啊?三十岁官都做到三品了。侄儿媳妇能干、漂亮又贤惠。你还有儿有女,家业丰厚。还有啥好愁的?难道是置了外室,外头的跟你闹?又怕被侄儿媳妇知晓。”
“我才没有十五叔交游广阔,外头还有需要救急的红颜知己。”
十五叔不以为意,他是拿银子去给旧日红颜知己救急了,“你真没事?”
“没事儿,我外头没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我着实想不出你还有啥好发愁的。”
魏楹坐直身子,“连你都看出来了?”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你一个人的时候动不动就长吁短叹的。”
“我被皇帝闲置了,明升暗降。”
“以你的性子如果是这等事,自然会不吝余力去争取,断不会行愁坐叹的。”十五叔不信。
魏楹长叹口气,“有人觊觎我媳妇儿。”
“那你就只会在这叹气啊?是哪个混蛋,咱去做了他。告诉小叔叔,他住哪,我今晚就替你教训那王八犊子去。”
“住皇宫大内、九重宫阙。”
十五叔被酒呛到,瞪大眼道:“皇、皇帝?”
“不然还用等你来教训?我养那么多高手是吃闲饭的啊。”魏楹憋屈的往嘴里倒了一大盅酒。
“娘的,他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还要惦记臣子的媳妇儿。太不是东西了吧!”十五叔压低声音道。
这话算是说到魏楹心坎上了。
“不然你以为东昌公主这事怎么搞出来的?族老们又是听了谁私下派人撺掇跑来的?”
“他想做什么啊?”
“想逼我休妻,让小寄走投无路。除了跟他再没别的出路。”
既然说出来了,魏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实话告诉你,你那小姨子本来是内定了要给郡主做陪嫁代孕宫女的。是皇后在中间使的坏,也是冲小寄来的。我不得已,让小寄去求了皇上。不然,你那小姨子还挑什么豪门公子和寒门士子啊?早上路远嫁几千里了。哦,不算嫁,她没名分的。郡主才是远嫁和亲呢。”
十五叔看着魏楹满脸郁色,也无法可想。
他可没有在皇宫里高来高去的本事。
就是有,也不敢做那亡命之徒。而且,大侄儿肯定也不是那意思。
“大侄媳妇也怪倒霉的。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你放心,这事我定然守口如瓶,就是我媳妇儿我也绝不告诉。”
大侄媳妇无过,那些老冬烘还想让她给人腾位置呢。
要是知道了这事还得了。
他对沈寄评价一向很高,也知道她的品性不是朝三暮四之辈。
不过想想,要不是如此,侄儿也不可能说给他听。
摊上这种事,他也没有主意好处出。
大侄子主意比他多百倍,也是一筹莫展。
“原来你让我找了那么多江湖好手,是防着这个呢。”
“嗯,万一人家不要皮不要脸了,我也不能当窝囊废。”
“那你这官,也不是你跟族里说的那回事儿了吧。我就说你这回升了官,怎么日子过得这么舒坦?就像是在养老了一般。”
魏楹心头本就堵得慌,怎经得人这样说?
一时眼眶都气红了。
他才三十,刚届而立之年,谁要养老!
十五叔一看不对,这是往自家侄儿痛脚上踩啊。
“这个、这个,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指不定什么时候转机就来了。”
魏楹冷哼一声,转机,除非是换个皇帝。
想到这里,心头动了动。
可是想到掺和进这种事,押错宝的惨烈后果,
终是打消了念头。
可如果是正常换人,皇帝如今才三十六,还早得很呢。
十五叔满怀愁绪的回去,听到十五婶和他叨叨,“唉,也不知叔婶怎么想的,阮家是巨富没错。我去了两次,眼睛都被闪花了。可三少爷屋里通房都有了三个了。”
十五叔没好气的道:“且知足吧。”嫁给谁都比陪嫁南蛮好多了。
“我这不是担心小妹子以后日子不好过么。”
“是你叔婶做的主,你小妹子自己的意思也偏向阮家。你不过是堂姐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咱们自己的女儿还早着呢。”
“说的也是。”
娴姐儿这会儿被沈寄抱着,逗得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小包子低头吃着桃花糕,暂时无心理会旁的事。
小芝麻则是一脸愁容。
小权儿不由得问道:“你个小人儿,愁什么呢?”
“姨婆嫁给阮明惜的叔叔,明惜岂不成了我的长辈?”
沈寄笑了,她也看到小芝麻在发愁了,搞半天是愁这个。
于是笑道:“叫一声姨又不会少块肉。而且她成了长辈,过年还得给你压岁钱呢。”
小芝麻还是觉得吃亏了,“我宁可给她压岁钱。”
沈寄看到小儿子吃完一块又把爪子伸向盘子,便道:“吃一块就好了,不然等下正餐吃不了了。”
唉,小包子人如其名,白白胖胖的就如刚出笼的小笼包。
再这么吃可不得胖成球了。
小包子意犹未尽的缩回手。
乳母先端水让他漱口,然后带他下去洗手。
如此很快到了殿试的日子。
殿试是不淘汰人的,只是名次或许有变化。
好在寄住魏府这两人都还在二甲之列,都是进士。
和去年那一榜的进士一样,他们也没有等多久,很快就候到了实缺。
此时京城也早恢复了旧日繁华景象。
从窅然楼和宝月斋每月交来的账册,完全可以窥斑见豹的看出来。
柳氏的婚期定在了七月间,十五叔、十五婶要留下来喝喜酒。
沈寄高兴不已。
这样魏楹上衙去了,她还可以和十五婶、小权儿一处说笑,也可以一起出去游玩。
王氏毕竟有自己的一个小家要照管,不得空时时过来。
这天沈寄正和儿女一处看皮影戏,下人进来禀报,窅然楼那边出事了。
有个卖唱女子和一个新科进士拉扯上了,还叫那人相公。
可那新科进士可是刚成了某高官的女婿。
这会儿窅t?然楼可热闹了。
沈寄挑眉,“就是那个抱着琵琶一路卖唱进京,歌喉婉转动听,自编了弹词在唱的那个?”
窅然楼的歌姬是有数的,每一个的来历都很清楚。
这个女子算个编外人员,不过她给窅然楼也带来了些新鲜感。
而且怪可怜的。
掌柜的留下人后送账本时让人报备了一声。
“正是。”
活生生的陈世美和秦香莲啊,就差俩孩子了!
“现在闹得怎样了?”
那女子不找旁人找上窅然楼,是不是做过些功课啊。
“报信的人说那男子矢口否认,说卖唱女子认错了人,然后拂袖而去。卖唱女子此时便在窅然楼里唱着她一直在唱的《千里寻夫》。”
沈寄知道,那是新词,人原创的。
这两年回京以后,虽然魏楹的官在京城不起眼,她没能再拉起一个慈心会来。
但慈善事业并没有搁下。
即便是在买了大宅子手头最紧的时候。
第 394 章
因为他们省出来一点点, 也可以救助到不少人。
为了让小芝麻、小包子不要在满目浮华中变得骄奢起来,沈寄是每月都要带他们去贫民窟那样的地方转转的。
去的时候穿得朴素一些,让他们看看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
就连小权儿和阿隆也是跟着沈寄去过的。
两姐弟每月的月例钱一两银子, 被沈寄游说, 都自愿捐出五钱做善事。
钱不多,只是要让他们记得这事儿。
而沈寄则每月从窅然楼和宝月斋的盈利里拿出一成, 帮助那些需要帮助也值得帮助的人。
譬如说老弱病残, 譬如说身在陋室仍然有心上进的孩童。
可不要小看了这一成, 算下俩一年也是两千两银子。
所以去年因为国丧歇业, 实在是让心头滴血。
三家窅然楼, 三家宝月斋, 一年足足两万两银子的盈利。
这便是通邑大都上层消费的商业价值所在了。
魏楹名下二十万两银子的产业,所有的庄子铺子还有良田加起来,还是沈寄会经营用的人得力,一年能有三四万的盈利算是很不错了。
久而久之, 沈寄这怜贫恤老的名声也是有了的。
她没有参加关夫人之流的讲经会, 把银子拿去捐香火钱、塑我佛金身或是修建庙宇、佛塔,或是冬天施几日粥。
而是用在她认为的刀刃上。
两千两银子用来支应一个养老院,收容无家可归的孤苦老人。又开一个孤儿院, 收留被父母所弃的婴儿。再一所学堂, 雇请先生教授陋巷贫寒学子, 最后一个针织坊, 收容被夫家所弃的女子。
这样的作为让她在官太太中名声虽不算显, 但下层的百姓倒是大多知道这位前任京兆尹夫人的。
关于她和魏楹的故事, 也慢慢的在京城百姓中流传开来。
当然, 这里头少不了德婶帮他们卖力宣传。
沈寄、魏楹一路走来,她可是确确凿凿的前半段旁观者。
还有不少当年租住地的邻居也参与了义务宣传。
毕竟那会儿魏楹是京兆尹嘛, 在皇亲贵戚高官眼中不算什么,在平头百姓眼底还是大官了。
能拉上些关系,也不错。
所以,那卖唱女子也许是冲这个,才会抱着琵琶到窅然楼自荐的。
不过,沈寄怜她孤苦,而且觉得她唱词新鲜也能吸引客人,便收留了她。
叫什么来着,对了,叫眉娘。
现在事情会怎么了结?
沈寄记得那个《千里寻夫》的唱词长着呢。
从打小的青梅竹马唱起,又唱少年恩爱一直到夫妻离散,得唱小半个时辰。
“我去看看。”
“娘——”小芝麻和小包子听说要出门,当即激动的站起来表示要跟。
“娘是去处理事情的,你们在家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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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看小权儿跃跃欲试的,便点头道:“你跟我去吧。”
这小子也八九岁了,再有个五六年也是要娶媳妇的了,让他去受点教育也不错。
说来十五婶一心在家带女儿,这个大儿子每日里文课、武课上完倒是在沈寄这里的时候多些。
把他搁这儿,十五叔、十五婶都放心得很,沈寄就像多了个大儿子的感觉一样。
上了马车,沈寄催着疾走。
小权儿道:“大嫂,你很担心?”
“嗯,我怕那女子会想不开。”
孤身上京寻夫,路上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夫婿已经另娶高门之女,她算是走投无路。
这个时代的女人,很容易就想不开了。
尤其她的出身还不太好。
这一点沈寄是猜的,一般的良家妇女怕是不敢这么千里上京。
而且,从她的唱词看,她还是很有些才艺的。
这年头,穷人家哪舍得让女儿读书?
有这等才艺的,除了大家闺秀,搞不好就是青楼女子了。
那个男人能背信弃义,如今肯定将女子的弹唱视为毁他名声,会做出什么来不好讲。
沈寄并不是多事之人,更不是有求必应、救苦救难。
这世上不平事本来就多,她自个儿还有个大麻烦没解决呢。
可是,一则,要她眼睁睁看那女子被人欺辱,她做不到;
二则,她也不想窅然楼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不过第二点的可能性很小。
她对人还算不错。
人也不至于要故意坑她,从窅然楼的二楼跳下去吧?
真要做这事,河面又没有盖子。
到了门口,倒是热热闹闹围了一圈人,里头正唱到送夫远行呢。
她来得合适,正赶上一个小高潮。
眉娘唱得动情,里头是轰然叫好声。
沈寄交代刘準,“让人看看周围。”
“是。”
小权儿小声问:“大嫂,为何?”
“眉娘的男人既然投了高门,又是新科进士,肯定不想名声有损。眉娘此时无事,不过是因为她没出窅然楼。不过是因为你大哥是三品朝官。”
“可是,已经传开了啊。”小权儿看着楼下更甚往日的热闹场景说道。
“总要尽可能的扑灭吧。”
眉娘怕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把这一场当成了绝唱。字字泣血,声声含泪,这才唱得比往日更动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楼下终于唱完,别人的血泪也不过是那些客人一场笑谈。
“大嫂,那男人真不是东西!”
小权儿从前听过前半场。今儿听了后半场,倒是把整个故事都串起来了。
原本是小村里两小无猜的孩童,少年开蒙入学,少女在家随母亲纺纱织布。
及至长成,由家人做主配了夫妻。
考科举是个烧钱的事儿,家中一穷二白,那女子无奈卖唱为生。
供养夫婿束脩笔墨的花费,以及三次上京赶考的花销。
之前两次没考上,倒是很快就回去了。
这回考上了,便没回去。
眉娘很快被带来,沈寄指指凳子,“坐吧,先喝杯水。”
“谢夫人!”
“我且问你,为何会到窅然楼自荐?”
“民妇心羡夫人,所以才会到窅然楼。”
这个理由倒值得相信。
“你可知,今夜之事,你给我府上惹了很大的麻烦?”
那男人不过是个新科进士,不足为惧。
但他的新泰山,却是新帝的宠臣,户部尚书。
此事自然会令尚书大人被同僚和市井笑话。
一个不好便会认为是魏楹故意寻了这么个人来跟自己不对付。
魏楹如今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
皇帝核心的那一个官员圈子,他被排挤出去了。
偷偷心向安王的圈子,因他数次不识抬举也不待见他。
至于他原本处的清流圈子,因之前他没为座师求情,如今也视他如仇。
他现在就是当着一个闲差,几乎受到满朝人的排挤。
而新科进士和他也没有什么交叉的地方。
谁会上赶着去结交坐冷板凳的人?
这几个月,他出去应酬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人家是宠臣,还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
他是不受待见的,很容易吃亏。
平日里再小心谨慎,可还是怕人刻意找茬。
之前皇帝虽然叫魏楹坐冷板凳,却也没有故意找他茬。
他这几个月的闲差当得还算顺心,过年的时候还受过贵人们几句夸奖。
如今添上这件事,对魏楹的处境可谓是百上加斤。
只是,得罪已经得罪了。
而且沈寄也做不出把这被负、被弃的女子推出去,给人家出气的事来,再说这也没什么用。
“你日后有何打算?”
眉娘刚进来时还有豁出去唱了一场,大骂负心汉的激昂。
可此时脸上却只剩下疲惫和茫然,“民妇不知道。”
沈寄捏捏鼻梁,“你可还想再继续唱t?《千里寻夫》?”
眉娘苦涩的笑道:“不寻了,今晚之后人家也不会再由得民妇再唱。”
她一走出这道门,会发生什么事不好讲。
红尘里打滚这么多年,她也不是全然无知。
只可惜,即便如此,依然一直被那负心汉的甜言蜜语所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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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寄喝了口茶,“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眉娘脸上现出一些赧然,“如若夫人不来,民妇怕也只剩下一条路走了。”
沈寄腹诽:你倒是赖上我了。
可是,如果她真的能够不管不问,也就不会来了。
甚至连窅然楼的掌柜的都知道她肯定会揽下这件事。
不然,定然不会让眉娘继续在这里唱完。
而眉娘所谓的仅剩的一条路,自然也就是举身赴清池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秦香莲那么好命,能在路上一拦就拦下包青天的。
而且老包铡了陈世美,也不是因为他停妻另娶,是因他派人追杀妻儿。
所以,即便眉娘有命去敲登闻鼓告御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她依然跟着那个男人。
至于她和尚书千金的大小问题另说。
怕就是平妻,也逃不脱很快无声无息死去的命运。
而且,她的卖唱,真的能卖艺不卖身么?
这个世道真的允许出淤泥而不染?
肯定是有些她推脱不掉的客人,是既买艺也买身的。
她也不想被侮辱和损害。
只是最可恨是那个男人,用了她的银子,却又嫌她。
而且嘴上还继续哄着她,哄着她赚银子供养自己。
如今金榜题名,又另娶高门之女。他怕是没想到眉娘能千里迢迢的找来吧。
眉娘告知沈寄,当地有一个富户有货物上京。
眉娘使了大笔银子给船娘,偷偷藏在布帛中混到京城附近的,就连路引也没用上。
她上京的直接原因倒不是因为她男人没回去。
毕竟才刚发榜,要回乡也需要一俩月呢。
她是被人逼迫不过,要抢她回去做十七房小妾,所以偷跑进京的。
而且隐约听出从前没这种事,是因为媚娘有个靠山,如今那靠山不在意她了。
沈寄听完以手扶额,“你这样的人,也算是见识过千百样人了。都能自己找上京来,怎么就信了那个家伙的情话绵绵?”
眉娘苦笑:“不就是为着一句‘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么。他时时给我讲红拂女还有梁红玉的故事。”
沈寄摆摆手,算了,女人最怕的就是爱。但愿这个姐姐能吃一堑长一智吧。
“还是魏夫人好福气,这金榜题名竟成了一块试金石。”
沈寄噗嗤一笑,“我家那位当初也是打得好主意,想让我做小的。”
眉娘愕然。
沈寄微微摇头,“女人,归根结底还是不能把一切都放在男人身上。走吧,找个地方安顿你。反正人已经得罪了,赔进你一条命去,人家也不会就不记恨我们府上。”
眉娘欠身:“此事是眉娘算计了夫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多的话也不用再说了。
眉娘知道了此事,不甘就此放过吃软饭的负心汉,所以要闹这一场。
这是她的刚烈!
第 395 章
眉娘打听到了沈寄的名声, 还有他们夫妻的往事。
所以抱着琵琶到窅然楼自荐。
只说自己来寻夫,却没说其实人已经找到,已经金榜题名、高门为婿。
“我没来之前, 你是不是真的把今晚当绝唱了?”
“是, 毕竟夫人与我不熟,而且此事也大有妨碍。魏大人会不会怪夫人?”
说实在的, 她此前没有离去, 沈寄心软伸出援手就是她唯一的活路。
“自然是会说我几句的了。不过, 他总不能为此事把我给休了吧。”
如今, 沈寄真的来了, 而且把这事揽下了。
眉娘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沈寄开始想把人安置在她收留那些被弃妇人的针织坊去。
可想了想, 万一户部尚书家真的要斩草除根,还是只有自己府上最安全。
毕竟,魏楹这些年最重视的便是安保工作了。
府里给那些江湖人的福利着实是好,比后世央企的都好。
一家子的衣食住行、生病命死他们家都要管。
不过, 人家做保镖, 是刀口舔血的,再好的待遇也说得过去。
虽然目前为止,都还没到需要他们豁出命保护的地步。
但讲的不就是一个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么。
从头到尾, 小权儿一直安安静静的在沈寄旁边听着。
他们刚进去窅然楼不久, 刘準就差人来禀报, 外头的确伏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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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负心汉之前就想在窅然楼闹事, 把眉娘从台上拖下来。
是掌柜的顶住了, 又有下头看热闹的人起哄, 他被轰了出去。
如今, 带了人来,只等眉娘出门就要掳人。
至于掳走后, 是大麻袋装了扔河里去,还是遣送回乡不知道。
小权儿在被出身书香门第的母亲教育的同时,对父亲口中的侠客江湖也有憧憬。
对大嫂今日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甚为感佩。
也对大嫂说的女子如花,无人相护便只能从枝头凋零有些感慨。
“得给你弄个身份。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吧。不然,你小命难保。我也不可能一直伸手。”
眉娘点头,“全凭夫人安排。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如果有机会,民妇定当报答。”
沈寄揉揉小权儿的头,“好在,三叔祖父他们不在,否则还得叨叨。”
小权儿嘿嘿笑了两声,“爹说,他们八成是被大哥弄回去的。”
“别胡说啊,有些事不能乱说的。”
“知道、知道。”小权儿点头如捣蒜。
带了那么多人,自然是顺利回到魏府。
沈寄把人交给挽翠,安置在一个僻静院落。
眉娘是个省事的,为了活命她也会深居简出。
沈寄赶紧的下厨做了两个小菜,又寻了一壶美酒出来,令季白端了跟着她往小书房送。
魏楹搁下书,“给我惹了事回来,就给这点好处?”
“是我的不是,用人之前没调查清楚。可如今,就是不救她,仇也结下了。怪可怜的,而且我觉得她这人挺刚烈的,在一群逆来顺受的女子里也算难得。”
“嗯,人你都带回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反正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痒,就这么着吧。”
反正皇帝左右看他不顺眼,再有人给上眼药也无妨。
沈寄夹了一筷子菜,用小碟子托着送到魏楹嘴边,“说来还是我福气好,看人的眼光比眉娘好多了。”
魏楹一哂,把嘴里的菜咽了下去。
用下巴轻点另一盘,沈寄忙狗腿的夹来喂了,“爷,味道如何?”
“还行,满上。”
沈寄提壶倒酒,七分满。
魏楹也不伸手,沈寄只得端到他嘴边,结果人家还不张嘴。
“你待怎样?”沈寄挑眉。
魏楹比了比沈寄的嘴,又比比自己的,“看着办。”
这是要她喝了,嘴对嘴的喂渡给他了。
魏楹胳膊上一疼,抬头对上自家雌虎。见她怒目圆睁,无端生出几分俏媚火辣。
沈寄自以为笑得温柔,笑盈盈道:“哪学的这些招啊?什么时候又上青楼走了走不成?”
“你怎么知道……”
沈寄立即柳眉倒竖,“你还真给我去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青楼的招数啊?”
电视里放的呗,“难道不是啊?除了青楼还有别处是这么着的?”
魏楹嘿嘿笑了两声,“这种事何须学?”
说完握着沈寄手腕把酒喝了。
然后拉她过来,口对口渡给她。
沈寄的脸立时一片殷红。
魏楹打横把人抱起,“要补偿我,小菜、美酒是不够地。还是把你自己送上最好。我最喜欢你喝了一口这副熏熏然美态了,而且也……特别带劲。”最后四个字消音在沈寄唇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次日一早起来,魏楹正好是休沐不用上衙,背着手在后花园遛弯。
就听到花丛边的石凳子上,小权儿在给小芝麻讲故事。
故事的主角正是魏楹和沈寄。
而且,正好讲到魏楹金榜题名要沈寄做小妾那段。
这是昨天回来的路上,他磨着沈寄给他讲的。
听到大嫂对眉娘那么一说,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沈寄便简单说了给他听。
和以前听说的,前后一凑,便完整了。
“什么?爹爹居然想让娘做妾!太过分了!”小芝麻怒了。
妾是让人看不起的,而且妾生的子女叫庶出,也要低嫡出的一等。
她也去过别人家的内宅做客,这些还是懂的。
魏楹大怒,混小子,在他闺女面前毁他形象。
他几步过去,“道听途说!你功课做t?完了?就满院子打混。当自己跟小芝麻一样才四岁呢。”
小权儿摸摸鼻子站起来,心道倒霉,“大哥,我这就去做功课了。”说完拔腿就跑。
小芝麻站起来问:“小叔叔,后头呢?”
“你问大哥吧。”小权儿说话间已经溜出了院子。
小芝麻看父亲一样,然后墩身行礼,“见过爹爹。”小脸却是臭臭的。
魏楹蹲在女儿面前,“小芝麻,为不存在的事生气值得么?”
也不说是真的还是假的,说完伸手在她嘟起的嘴上刮了刮。
“哼——”
魏楹哄了半日,掌上明珠才肯搭理他,却是一句,“爹爹坏,对娘不好。”
魏楹觉得有些冤,他还不够好啊!跟那个吃软饭的比,他都好到天上去了。
沈寄知道了说他,“你能不能找个好的比啊?”
“比我好的,谁?你指出来。我也好学习、学习。”魏楹一脸的得瑟。
沈寄想了想,在古人里好像还真没有。魏大人比张敞也不差啊。
魏楹便得意了,叮嘱沈寄一定要在闺女面前给他平反。
“平反,你当初难道不是这么打主意的啊?”
“就是打过这主意,不是迷途知返了么。你做什么要让孩子知道啊,还讲给小权儿那个大嘴巴听。”
“昨晚跟眉娘说起,他在旁边听到。回来路上一直问一直问。我拗不过就告诉他了。魏大人,敢做要敢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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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小芝麻和小包子一起过来问安。
小包子像是也听姐姐说了,似懂非懂的也不太肯理魏楹。
魏楹急眉赤眼的冲沈寄打眼色,恨不能把小权儿吊起来打一顿。
不过说起来,他要对那小子进行武力镇压也就是这几年了。
听说臭小子武功练得很好,以后他肯定打不过这个小兄弟。
不过,长兄如父,他还是随时可以教训他的。
话说,不是他前几天罚那小子抄书,他在报复吧?
沈寄一边一个把儿女搂在怀里,“所以说,你们娘不容易啊。”
小芝麻和小包子动作整齐的点头,“嗯。”
魏楹看着沈寄,叫你给我平反,没叫你表功啊。
“可你们爹更不容易,他能顶着世俗偏见娶娘做正室,而且十年如一日的爱护。咱们家也没有小妾、通房、庶出子女,他对娘很好、很好。我昨天也是这么跟你们小叔叔说的。小芝麻一定没听小叔叔说完吧?”
“嗯,后来爹爹来了。”
魏楹心道,合着还该怪我出去早了。
沈寄摸摸小包子的脸,“小包子以后要学爹爹,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为家中妻儿撑起一片天,让他们安乐度日。”
她昨日也是这么教育小权儿的。
小包子点头如捣蒜,“嗯,我学爹。”
沈寄看向魏楹,在他脸上看出一丝赧然,耳根还微微有些泛红。
不由乐了,这些年,这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原来还能有害羞的这种情绪。
魏楹看眼沈寄,“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眼里却是憋不住的笑意。
小芝麻挠头,看看母亲,“娘,那我该学你,对么?”
沈寄摸摸她的小小包子头,“嗯,总的来说,你爹这种男人在这个时代算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而且我们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也和旁人不同。小芝麻,娘会尽全力帮你找一个像你爹这样的男人了。”
再看过去,魏楹耳廓更红了。
哄了两姐弟回去睡觉,沈寄看向对她表现非常满意的魏楹。
她才给人惹了大麻烦回来,还不知那边会出什么阴招呢,当然得趁机表决心了。
魏楹在小兄弟还有儿女面前被正了名,又被沈寄这么直白的夸赞,心头美得冒泡。
至于明日起会遇到什么刁难他也不去想了。
户部可是六部里最特殊的,谁都惹不起。
人家握着朝廷的钱口袋呢。
可以想见,明儿起,他们部门要用银子的时候会比从前受为难啦。
而且下属也会知道原因是自家顶头上司得罪了户部尚书,心生不满。
不过,媳妇儿说得对,不得罪也得罪了。
拿个苦命女子的命去赔情也不够,不如救下一条性命。
那女子是太会算计了一些,都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不过,也是个人才啊。
说不准日后还有用得上的时候。
关键,自家媳妇儿也绝容不得自己拿那女子去赔情。
倒是有她在,有那个负心汉垫底,愈发能衬托自己的难能可贵来。
从前可没听媳妇儿这么多好话喂过自己。
还得有比较才有鉴别啊。
至于朝堂上的纷乱,那都是储位之争的余波。
刑部、大理寺、督察院,这三个地方从国孝之后就没有消停过。
多少人进去出不来,多少世家因此垮了。
还有多少人平步青云,成为当朝重臣。
他只担心,这些细细碎碎的事情,总会来个大爆发。
尤其安王一脉显然不肯就此被打压。
还有军中诸方军权的争夺,更是重中之重。
这种时候,他在鸿胪寺躲躲清闲,也不尽然是坏事了。
眼下时局不好,皇帝应该没有打他媳妇主意的精力吧。
怕只怕,他再没有出头的那一日。就此虚度年华,浪费一生。
又是一年端午,沈寄入宫朝拜。
小芝麻依然是带着弟弟在屋檐下坐等。
第 396 章
这个端午发生的事, 让她更坚定了进宫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的念头。
“娘——”
沈寄的身影在二门处出现,姐弟俩一起欢欢喜喜的迎了上去。
今天要吃粽子,娘还说要带他们去河边看划龙舟。
只是, 娘回来得有些晚了, 也不知龙舟划完了没有。
沈寄看他们一眼,“娘不太舒服, 你们先下去吧。”说完便径直进了正房。
两姐弟愣愣的对视了一眼, 看到挽翠急急出来遣人去请大夫忙问道:“翠姨, 娘怎么了?”
挽翠也有点纳闷, 奶奶只说不舒服, 让看好大姑娘和二少爷。
“挽翠姐, 奶奶说不用去请大夫。让人回来吧。”季白出来说道。
挽翠差了小丫头去把人叫回来,一边让采蓝和乳母带那姐弟俩下去玩。
“姐姐——”小包子拉着小芝麻的手摇。
他盼了好久的看龙舟,就这么泡汤了?
“娘不舒服,明年再去吧。”
小芝麻想进去看看母亲, 想了想还是带着弟弟下去了。
魏楹去年这个时候还在先帝驾前酬唱, 还写了一首不错的应景诗被传唱。
今天上头的皇帝换人了,换成个不待见他的。
他勉强做了首诗,就坐在位置上喝酒。
午后回来的时候有些微醺, 下人照旧把他扶到了正房。
听说沈寄不舒服已经躺下了, 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怎么不肯看大夫呢?良药苦口, 你又不是小孩儿了。”
手下的人僵了一下, 然后放松。眼神却有些躲着他。
魏楹觉得有些不对, 扳过脸细看。半晌变了脸色, “说,你是谁?”
听了魏楹猛沉下脸这么问, 沈寄,不,不是沈寄,那女子便笑道:“你说我是谁,我便是谁啊。你说我是、我就是;你说我不是,那我就不是。”
魏楹心火上冒,一掌将这女子推开。
“你原就长这个样子的?”
人有相似,皇帝要遍天下的去寻个一模一样的人来,也不是不可能。
可你找着了,就留着自己享用吧。
我不知道,大家就两不相干了。
现在呢,衣服还是那身衣服,发式妆容都一样。
首饰也还戴在原来的地儿,可人却给他换过了。
“七分相似,三分易容。主子又让我在暗处看了魏夫人言行,要骗骗不相干的外人应该没问题。”
魏楹的血一下子全往头上冲。
如果皇帝就在他眼前,他现在可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君臣父子,一定对他饱以老拳。
弄这么个赝品,就把他媳妇儿给换走了。
还指望他能默不作声吃了哑巴亏呢。混蛋——
魏楹的胸膛急剧起伏,眼中几欲喷火。
最后却是颓然拉过一根凳子坐下。
下意识都还记着不能挨旁的女人近了,不然自家雌虎要发飙的。
可是除了默不作声他又能做什么,闹出来么?
他以前倒是想过如果皇帝敢动手抢他媳妇,他要不管不顾的大闹一场。
可如今不是抢,是弄个赝品给他把人换走了。他如何闹?
今日出宫门上马车回家来,必定也是不少人看见了的。
他怎么闹?
说皇帝把他媳妇儿换了,有什么证据?
再有,他从前打的大闹一场的主意,那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鱼死网破的做法。
如今要是闹开了,也就绝了以后小寄回家的路了。
人言可畏,流言杀人。还有,对两个孩子也是非常的不好。
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被t?皇帝算计,做了这缩头乌龟?不行,他绝不做这活王八!
魏楹起身往外走,一脚踹翻了挡路的凳子。
他本就喝了些酒,此时有些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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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拉开房门,竟是恨不得直接打上金銮殿去。
捉住那夺臣之妻的皇帝痛揍一番,热血一阵一阵的往头上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芝麻和小包子还在正房的院子外头玩耍。
小包子想了许久的看龙舟泡了汤,这会儿还在着恼。
小芝麻便说秉过爹娘,带着他去划船。
其实小芝麻自己也想去玩儿。
于是两姐弟又跑了回来,这会儿看到魏楹拉开门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都不由得吓了一跳。
小芝麻甚至还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日头。
小包子更是直愣愣的把魏楹看着。
魏楹看着儿女,心火渐渐退去一些。
他就是有那个能耐直接打上金銮殿,也得为他们两个想想。
而且,他这么冲出去怕是还没进宫门就让人拿下了。
见他正常了,小芝麻才小心翼翼的问:“爹,你和娘吵架了么?”
小包子补充一句,“打架?”
“没有的事,喝多了有些难受。”
“那爹爹去躺着休息吧。”
那女子把近身伺候的人都赶开了,这会儿正房没人。
所以采蓝闻说,便上来道,“爷要用醒酒汤么?”
魏楹摆摆手,“不用,你去把挽翠还有季白叫来,然后把把他们俩带回屋睡午觉。毒日头底下跑来、跑去做什么。”
小芝麻小包子对视一眼,可是想着之前魏楹那副吓人的模样,又不敢再提要去划船的事儿。
只好委委屈屈的往外走。
采蓝和乳母还听到他们两个咬耳朵,“肯定吵架了。”
挽翠正在问季白话呢,问她有没有觉得奶奶今天不对劲儿。
“是不对劲儿。可奶奶脾气上来,我哪敢多问什么。”
挽翠心头有个疑惑,奶奶回来就说不舒服要躺一躺。
她便赶紧收拾了贵妃榻,又铺了凉席,还把竹夫人也放上了。
上前伺候的时候,竟觉得奶奶好像长高了那么一点点。
她从前扶的时候,手举到自己胸口就好。
今天却矮了一寸。
“你发现什么不对劲儿了?”
季白挠挠头,“出了宫门,我就赶紧迎上去,奶奶话也不说就上了马车。我想着,是不是又在宫里受了什么气。便想着法儿的想逗奶奶开心。这种事,平常奶奶也是过身就丢开了。可是今天却一直没有笑。”
她们两人这里正偷偷的议论。
听得魏楹叫她们,便赶紧的往正房去。
去了却听说人在小书房,不由纳闷的对视一眼。
爷有事儿找她们,还可以说是问一下奶奶的情况。
可让她们上小书房去,这可是头一遭。
两人进去的时候,魏楹正在椅子上按揉自己的额角,一脸铁青。
两人便上前行礼。
魏楹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她们二人。半晌才开口,“屋里那西贝货,你们俩就丁点没发觉?”
挽翠和季白是觉得今天人有些古怪,可是听魏楹这么直白的道出西贝货还是吓了一跳。
还是挽翠先开口,“奴婢是觉得奶奶今天比往日略高了一寸的样子。可是断没敢往这个上头去想。”
“什么奶奶,那压根就不是你家奶奶。”魏楹口里满是火气。
季白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奶奶这是进宫,让人给换了。
还能是谁,只能是皇帝了。
那日皇帝待奶奶是什么情状,她可是亲眼见到的。
她的脸立时唰地一下全白了。
她抖着声音道:“爷,那现在要怎么办?”
挽翠的脸更白。
奶奶出了这样的事,要是被人知晓了,就是回来也只能被魏氏族里处置了。
爷现在没有声张,反而是叫了她和季白两个当值的前来,定然是心头有了主张了。
她们自然是只有盼着沈寄还能回来做这个女主人。
不然好差事丢了是其次。
如今爷把话挑明了,奶奶要是回不来,她们二人怕有被灭口的危险。
爷要瞒下这事儿,依他往日心性,总不能是要以假乱真吧。
不过,在奶奶没回来前,是得让那西贝货不被戳穿。
那就只有靠她们这些身边人帮衬了。
退一万步,就算爷真的要以假乱真,她们也只有配合的命。
挽翠伸手一拉季白,直接麻溜的跪下,“奴婢全听爷的。”
季白满了半拍,也赶紧跪了下去。
她也想通了关窍,一时身子都有些抖。
“好,日后就让她长期对外称病。内宅的事,由挽翠你陪着打理。一应事务,就按你们奶奶往常的性子来就是,一件都不要落下。至于人情往来,左右我现在也没什么人情往来,就不用多理会了。眼下阮家和柳家的婚事,到时候就送礼金就是。”
挽翠忙应道:“是,只是大姑娘和二少爷,怕时日久了也会发觉。”
魏楹独自在书房坐了有半日了,自然是什么都权衡过了。
再是忍不下,此时他也只有顺着皇帝的意思先把那西贝货认下。
他想了想,小包子怕是发现不了,他去年就把乳母当娘了。
倒是小芝麻有点麻烦。
而且小包子认错娘那毕竟是去年的事。
这又长了一岁,不一定还能干出这样的傻事儿。
这件事光靠眼前两人也不够。
“凝碧、采蓝和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们可靠得住?还有乳母?”
挽翠点头道:“凝碧和采蓝靠得住。她们和奴婢二人一样,一切都得靠着奶奶。况又有十年的情分在。至于乳母,奴婢不敢打包票。”
魏楹点头,“乳母无妨,把她夫婿、女儿照看好,她不敢多话的。那这几人,一旦她们察觉,你不妨告诉了。”
“是。”
“下去吧!”
魏楹待她们走了,才狠狠一拳捶在桌案上。
案上的纸笔俱都跳了一跳。
现在除了帮那个西贝货站稳脚跟,他什么都不能做。
甚至比这一拳更多的发泄都不能有。
不然传了出去,会引人揣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世上的男人,还能有比自己更憋屈的么?
“不要以为,你就吃定了我!”
恶狠狠的说完这句,魏楹叫了管孟进来。让他派人私下里监视挽翠和季白,还有之后的知情者。
管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匪夷所思之余,赶紧按魏楹的吩咐一一分派下去。
此时,安王府上幕僚问道:“王爷,何时去找魏持己方为合宜呢?”
“等几日,此时上门不摆明事情和本王有关么。实际上,本王只是让人在老七耳边多撺掇了几句,连那人都是他自己找来的。倒是真没想到,他还是个痴情种子呢。”安王哂笑道。
“此乃天助王爷!魏持己可是先帝心腹,如肯倒戈,对王爷大善。”
“是,别看他如今在鸿胪寺坐冷板凳。若是用好了,用处可不小。这人城府极深,很有才具。就连老七都还想着用呢。可也不想想,他占了人家的媳妇,人家还能跟他干么?”
宫外,临近皇宫侧门的一处府邸,沈寄悠悠醒转。
脑子还有些迷糊,眼瞅着陌生的床帐她捧着头回想,她不是被皇后单独召见么。
正跟着宫女走呢,忽然就人事不知了。
第 397 章
沈寄猛地低头去看自己身上, 只余一身中衣。
不过身体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然后身上的首饰、耳环,乃至手镯,什么都被人掳了个干净。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 这儿又是什么地方?瞧着也是富丽堂皇的所在。
沈寄唰地一声拉开了帐子, 在外头守着的人赶紧过来,“夫人醒了, 可想用些什么?”
一边说、一边麻利的把帐子拢起挂上兽首帐钩。
“你谁啊?”沈寄问道。
她心头有点猜着了。可是,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奴婢莫语, 是奉小多子总管的命令在此伺候夫人的。”
小多子, 沈寄脑子里嗡地一声, 竟然是真的。
她沉下脸, “皇上呢?”
皇帝疯了么,竟然把自己这样一个有夫之妇、臣子之妻给掳到这里来。
他怎么就敢做出这种事来?
“回夫人的话,皇上在和臣子们宴饮。接下来还要陪太皇太后与太后用膳,怕要晚些才能过来。”
莫语捧了衣服过来。
沈寄看她一眼, “我自己的衣服呢?”
“之前小多子公公让奴婢给夫人脱下, 让另一位夫人穿去了。”
“一应首饰也是?”
“是的。”
沈寄起来由着莫语伺候着洗漱、着衣,梳头上妆。
梳妆匣里自然少不了名贵首饰。
见沈寄一句话不说,莫语便按自己觉得好的给她插戴t?上了。
心道, 这位主子还挺好伺候嘛。
之前小多子公公还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
之后, 沈寄又顺从的吃了午饭。
只是对着满桌丰盛的菜肴, 某吃货生平头一次没有什么食欲。
事到如今, 要怎么才能打消皇帝的荒唐念头?
魏楹发现了么?还有小芝麻和小包子怎么样了?
最后, 沈寄索性把筷子放下, 剥了个粽子来把肚子填满。
“你去外头守着。告诉皇上, 我在等他。”
莫语微微一愣,然后应了声‘是’, 福身出去。
小多子接到报告,使劲眨了眨眼。
那位主,这么配合?
稍后,皇帝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然后送了太后回她宫中。
又对皇后说了‘皇后先回去吧,朕还有些政务要忙’,然后便无视后宫新人、旧人脉脉含情的目光独自离开。
他回到寝宫听小多子这么一说,也不由得楞了,“她说,她在等朕?”
“莫语是这么传话进来的。”
皇帝道:“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多子心道:其实奴才也是的。
那一位哪像是逆来顺受的主啊。
就是那等逆来顺受的主,遇到这种事也要淌眼抹泪几天吧。
“主子,去么?”
“不去岂不是显得朕怕了那个小女子。”皇帝的嘴角微微弯起。
从暗道出去便是目前藏着沈寄那栋宅子。
甚至她要是到院中来,都能看到皇宫的屋顶。
不过,她现在没在院里,在房间里。
皇帝是一身便服,莫语啦开门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被莫语巧手打扮过的沈寄。
还来不及惊艳一下,就被她正在做的事震住了。
沈寄挽着袖子、两脚并拢侧身坐在一条长凳子上,正俯身磨一只金钗的尾部。
用的磨刀石是在多宝阁上找到的一块奇石。
不算太好用,只能凑合。
金钗的尾部已经磨得很尖了。
她用手拨了些水,又磨了几下才算满意。
小多子看到‘凶器’,反应过来便道:“大胆——”
皇帝扯了下嘴角,“你想弑朕?”
沈寄把金钗擦干,然后插回自己头上,“皇上,咱们谈谈?”
“好!”皇帝往里走,告诉小多子,“外头候着,关门!”
走过去,在沈寄跟前坐下,“你说吧。”
“我不想弑君。因为一旦如此,我也得死。我还不想死!”
沈寄已经猜到有人替她回家了。
如果是这样,皇家为了不闹出丑闻,倒是不会把事情公之于众。
那么魏楹和小芝麻、小包子就不会有事。
只要不是明诏诛杀,相信以魏楹的脑袋瓜子,怎么都能绝地谋生,保住两孩子的命。
这么一想,那个替身倒是很不错的一个存在。
想明白了这点,沈寄就觉得底气足了许多。
大不了就是一命赔一命。
人家可是天子,命金贵多了。
而她,反正是捡来的一条命,就算回不去这也多活了十六年了。
“我不想死是因为我有相爱甚深的夫婿、有年幼的儿女、还有没有做成的事。可是,如果你要把我逼急了,我也不吝于跟你同归于尽。”
皇帝挑眉,眼底含着一抹戏谑,“就凭你刚磨的那只金钗?”
沈寄慢条斯理的把卷着的袖子放了下去,“我知道皇上从小习武,而且光是比力气我也比不过你的。可是,男人都有最脆弱、毫无防备的时刻。我还知道哪些地方不需要多大力气,也能一击毙命。”
她想起了《本能》里莎朗斯通的冰锥。
皇帝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住。
作为男人,他自然知道沈寄说的是何种时刻。
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就说了出来。
这同时也说明,她并不想杀他,或者说她是真的不想死。
不然,她不用说出来。
否则,只需要好好做一番戏,以自己对她的心思,成功率还挺高的。
那么,没收她的金钗?
没用的,一旦有心杀人就是一根针、或是一根腰带都是可以的。
甚至砸碎了碗偷藏起一片瓷器都是上好的凶器。
他把她掳来,自然不是要当观音供起来。
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
魏持己肯定也知道,此刻还不知是如何的百爪挠心呢。却只能顺着自己的思路来做事。
可是,他好像也没能讨到好。
这个女人,他想了不是一年两年了。自然是想与她共享鱼水之欢。
可是结果却很可能是在极乐中死去。
他也还有许多未竟之事,也不想死。
“朕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罗敷有夫,使君有妇。”
“你夫已有别妇。而且,只要他肯稍微妥协,不管他是留着那个女子自己收用,还是干脆对外给你报丧,朕都会给他最想要的。魏持己最想要的,恐怕还是治国、平天下,位极人臣。而且,你已经到了朕这里,要他相信你仍清白?”
清白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信不信你的清白。
沈寄闻言脸顿时白了一白。
很多女子被人掳走,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
可是家人为了名声,都直接就了结了她们。
说是即便是清白的,也不清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魏楹能信她么?
这个且不说。
时日久了,她的位置终是会被人取代的吧?
魏府需要一个内外打点的女主人,魏楹也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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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那个替身还是旁人。
皇帝更是给了他一个饵,一旦舍弃了可能已经不清白的自己,日后便是官途坦荡。
就当她死了,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魏楹会这么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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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他绝咽不下夺妻之仇这口气。
那,他会不会就因此彻底的投到安王那边去了?
沈寄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猛地抬起头:“我救你倒是救出罪过来了,早知道……”
“早知道就看着朕死在大街上,是吧?”
这句话皇帝并不意外,这个女人干得出这种事的。
就是当时,他也是知道这点的。
她是权衡了利弊之后才救他的,只是这个过程极其的短。
而且,一旦做了决定,便不遗余力。
否则,他的命真的当时就送了。
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像她当时那么当机立断,跟阎罗王抢时间。
沈寄叹口气,“也不行。当时不救你,先皇早弄死我了。我的女儿跟儿子也就没有了。”
“只要你想通了,以后,自然还会有孩子的。”
沈寄冷笑,想让她给他生私生子女,美得他!
“只要魏府里依旧有魏沈氏,或者魏楹让‘你’称病继而暴毙,便是你要进宫也好操作。”
沈寄撇嘴道:“就是我家有个替身,也不是为了向你投诚!”
只是,真的能长长久久的骗过世人的耳目?
而且,眼前这个人能放她回家去?
还得是丝毫无犯的放她回去才成。
想一想这事的难度,沈寄觉得自己悲催了。
她转了个身背对着皇帝,不出声了。
皇帝看了看她稳稳插在鬓边的金钗。
凤点头的钗,一头轻轻的摇晃着。
而另一头,被她磨得很是锋利。
他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擦破她的头皮。
他自是有法子,让她没有反抗之力的得了她的身子。
皇宫大内最不缺的便是各种秘药。
可是,想一想芙叶转送给他的玉佩……罢了,他也不能每次都用药。
等到魏持己先撑不下去,她也就不能坚持了。
这个女人的心狠着呢。
若有人负她,她是绝不会还对那人死心塌地的。
这些,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儿。
这种事自然是要你情我愿才有意思。
至于老三暗地里那些上蹿下跳,他就当看猴戏了。
他要是不跳出来,自己还真是不好动他这个‘贤王’呢。
还有他隐于暗处的势力。
说实话,一日不拔除,自己在龙床上都睡不安稳。
“小寄,这个是你的东西。”
皇帝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正是当初被砸碎的那块。
他让宫中的能工巧匠用金丝补好了,看着就像是一条蜿蜒的龙盘旋在上头。
“玉乃阴盛之物,又损人命,伤阴鸷。金镶玉佩,金主阳气,可缓玉之阴气。如此,正是金玉良缘。”
沈寄一哂,金玉良缘那是宝姐姐和宝兄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身后传来离去的脚步声。
待到去得远了,她才转过身来。
然后就见到皇帝站在对面的廊下,含笑看着自己。
她低头看看案上的金镶玉佩,扭身进了内室。
那玉佩被莫语收进了给沈寄准备的搁这类东西的匣子里。
沈寄开始焦心,两个孩子倒还好,在魏楹身边。
又有采蓝和乳母等人,怎么都会得到比较好的照顾。
可是魏楹,他会不会怒发冲冠失了分寸?
皇帝好像是有故意借这件事t?钓鱼的意思啊。
魏楹此刻在府里的小马场里跑马。
他何尝不知道用那个西贝货,即便是对外称病,即便是有身边人帮衬,也不可能长长久久的瞒下去。
可是,他还是只能这么做。
而且,自己媳妇儿此刻在哪里,正在遭遇什么
一想到这茬,更是令他仿佛被人把心狠狠捏着一般。
小芝麻和小包子晚间去给父母问安的时候,魏楹依然没有回正房。
他不能有别的、露了行迹的发泄方式,那太引人注目。
末了,他实在忍不住,出府打马去了凌侍郎府上。
第 398 章
十五婶一家三口到柳家赁的屋子去帮忙准备婚事去了。
便是府里客院那两个新科进士, 也因为放了实缺住到衙门提供的地方去了。
所以,府里此刻并没有旁人。
小芝麻问‘沈寄’,“娘, 爹爹呢?”
好在挽翠着人打听了, 于是‘沈寄’道:“去凌侍郎府上了。”
小芝麻挠挠头,“爹爹好久没有这么晚出去过了。”这半年几乎都在家守着她们娘仨的。
小包子很敏捷的爬上‘沈寄’的椅子, 坐到她腿上。
‘沈寄’明显僵了一下, 然后放松。
小包子忽然疑惑的盯着她看。
然后凑过去在她颈下、胸口嗅嗅, “好像不是娘的味道。”
季白笑着拿了沈寄惯常用的香粉过来, “二少爷闻闻看, 这个是不是奶奶的味道。”
小包子果真凑上去闻, “嗯,这个是。”
“这就是了,奶奶今儿换了一种香粉。”
“哦。”小包子恍然。
然后张开胳膊抱住‘沈寄’的腰,脑袋搁她胸口。
这个时候, ‘沈寄’就算没做过母亲, 也知道伸出手轻拍他的背了。
见小芝麻歪头打量自己,她又伸出手给小芝麻,把她拉到身边靠着。
小芝麻倚在‘沈寄’身上, 好笑的看着弟弟。
知道他是又想趁着爹不在家, 要挨着娘睡了。
“娘, 我听说爹之前在小校场骑马, 好像十分郁闷的样子。”
‘沈寄’叹口气, “你爹已经不顺了几个月。你们平日里乖一些。”
声音不是天生像, 是后天模仿的。
也学了个十之七八, 而且有嗓子不舒服做幌子,一时之间也听不出什么不妥来。
季白把香粉盒子放下, 看‘沈寄’抱着小包子,一手还摸着小芝麻头的样子不忿。
就让这个女人登堂入室,顶了奶奶的位置?
抱奶奶的孩子,睡奶奶的床?
挽翠瞪她一眼,让她出去了。
至于魏楹,到了凌侍郎府上,经了通传一进书房便冷着脸道:“请大人屏退左右!”
凌侍郎一惊,再看看他的脸色,心头咯噔一下。
魏持己仕途浮沉十年,早不是当年七情上面的愣头青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再看他手上,还紧紧捏着根马鞭都忘了放下。
眼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凌侍郎便挥退了书房里伺候的人。
“这是怎么了?”
“今日,我媳妇进宫,被人换了。”
凌侍郎手里端着的茶盏歪了一下,茶水撒在了衣服下摆上。
今儿皇帝一直在烟波致爽阁和群臣联诗,想不到竟不声不响做下了这件事。
这件事,他真的是苦口婆心的劝过啊。
从王府劝到了皇宫,可搁不住皇帝入了魔障。
今天终于干出了这样的事来。
“你、你待如何?”
“我不知道。”魏楹一字一顿的道,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
欺人太甚了!魏楹胸腔急剧起伏。
凌侍郎叹息,那个女子,哪来的这么大的魔力?
“可是要老夫帮你打听尊夫人的下落?”
“是。”
想来想去,能办此事,又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的就只有这位了。
至于芙叶公主,魏楹实在信不过她的城府。
回头被太皇太后看破,等着小寄的就是毒酒、白绫、匕首三择其一了。
“好,此事老夫一定尽力。”
“有劳!”
回到府里正房,魏楹就见到‘沈寄’将熟睡的小包子递给乳母。
终于等到父亲回来的小芝麻上来福了福,叫了声‘爹’。
魏楹摸摸她的头,看来是没发觉。
也是,才多大的孩子,哪有这么快就发觉的?
“快回去睡吧,晚了。”
“是。”小芝麻仰首看看魏楹。
然后想到娘已经知道爹心气不畅了,接下来的事自有娘操心。
而且她也真的困了,于是安安心心的回屋。
挽翠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今晚是季白值夜,自抱了被子到外室铺小床。一边铺一边朝里头指指。
挽翠摇头,想到哪里去了。爷是那样随便的人么?
“晚上警醒些,我回去了。”
“知道了。”
‘沈寄’朝魏楹一福,“魏大人想好了?”
“是,本官暂时还得留着你。你若安分,也许日后有些事我们还有得商量。”
“那就多谢大人了。”
“你是死士?”
他若是拿这个女子给沈寄发丧,皇帝也怪不得他。
这岂不是把这个女子的命就交到他手上了?
“我欠了人的命,只能拿命偿还。大人,晚上怎么歇?”
“你不是病了么,就睡这里吧。”
魏楹拿了自己的枕头、被子出去,交给小厮抱去书房。
他看了床一眼。
他和沈寄的床,如今却要给一个外人来睡。
可是,他总不能无缘无故把床换了吧。
那样好的床,要弄塌了都不容易。
罢了,就算是床换过了,还有衣服首饰呢。
最重要的小芝麻和小包子,他总不能给换了吧。
这一夜,魏楹自然是一宿无眠,一整晚都在榻上跟烙饼似的翻来翻去。
一直在想着这十六年里的点点滴滴。
从沈寄还是个瘦骨伶仃的黄毛丫头,半夜饿醒起来喝一瓢水接着睡。
想到初四那天她剥粽子喂他吃。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二天起,魏楹就告了病假不朝了。
他要是再看到皇帝,万一真在朝堂上干出拿笏板去砸君王的事,他们家就完了。
九族都得跟着他遭殃。
因为那人的身份,有些事便不能在明面上进行。
他现下还不得不忍。
闻说他们两口子都病了,十五叔带了儿子过来探望。
魏柏与王氏也来了。
‘沈寄’睡着了,王氏只能看了一眼就出来。
魏楹则是眼下青黑,无精打采。
十五叔瞪眼道:“你这是怎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病了。”魏楹言简意赅。
过府看病的自然还是徐方,魏楹不知道他晓得了多少,根本懒怠见他。
只让他随便开点药意思意思就好。
至于‘沈寄’那边,也是一样。
所以现在,内宅是药香弥漫。
“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说病就病了?”
“人吃五谷杂粮,生个病有什么好稀奇的。好了,看也看过了,你们回吧。”
魏楹翻身背对书房里的三人。这当口他没心思见任何人。
见他如此不耐,十五叔道:“算了,我不与病人计较。”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至于魏柏和魏权,一向都敬畏长兄,便只是问候了几句就出去了。
小权儿又要去看沈寄,听王氏说她睡着了这才作罢。
王氏便道:“大嫂瞧着气色还好,只是睡着了而已。可听你们说的,大哥好像精神不大好?”
魏柏蹙眉,“大哥心头压了事,不愿和我们说。”
又去看过了那小姐弟俩,两小屁孩儿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十五叔带了儿子去柳家,魏柏夫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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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里暂时没什么事,下人都训练得井井有条,一时也还无碍。
只是,这感觉总是和几个月前热热闹闹的府邸迥异。
诺大一座宅子,都没什么人气的感觉。
十五叔想起魏楹酒后告诉他的事,晚间又偷偷来了一趟。
直接去了魏楹书房。
魏楹正在吃面,他这一天什么都没吃。见到十五叔便问道:“来了,吃了么?”
“吃过了,你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一个男人最不能忍的事,偏我还不能不忍。”所以,郁结在心,他是真的病了。
十五叔一惊,难道大侄媳妇被皇帝给……
昨天众命妇进宫朝贺了。
可是,六侄媳妇说她大嫂气色挺好。
他知道大侄媳妇是心宽之人,可再宽也宽不成这样吧。
“那压根就不是你侄媳妇,不知道皇帝打哪找来的。昨天穿了你侄媳妇穿出门的衣服回到这个家里。”
那晚十五叔就已经瞠目结舌了,今晚简直要被这个消息给砸晕咯。
“太无耻了!”
“可不是!”
“那你准备怎么办?”t?
“家里,我要我媳妇儿回来,所以那个西贝货我留着。至于别的事,我还举棋不定。”
“回、回来?”
十五叔有些楞,他已经是比较愤世嫉俗的人了。
没想到这个读圣贤书的侄儿比他还要惊世骇俗。
“那当然,我的媳妇儿自然是得呆我身边。”
好吧,这是他们夫妻的事,他是叔叔也管不着。只需要守口如瓶就是了。
“那其他的事是什么事儿?大侄子,你可要三思啊!”
魏楹冷笑,“放心,不会连累家里。大不了,就开祠堂我先自请出族。”
他早知道,族里是只能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的。
他娘就是被族里沉潭的,他不可能再眼睁睁看着沈寄被沉潭。
即便、即便她真的被……
他至少要给她衣食无忧的下半生。
无论如何,他不能弃这个从小劳作供他读书科考,又与他十年携手、祸福与共,还为她生儿育女的女人于不顾。
“十五叔今晚就歇在这边吧,我打发人过去和婶子说去。”
别回去把事露在了脸上。
他这个小叔是家里长辈里唯一真心只关心他这个人的,没看任何附加的东西。
骤然见到他如此,是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
而且,他的想法还算是不囿于成见,并且亲身经历了母亲当年的惨事。
所以,他对他吐实。
十五叔深一脚、浅一脚的出去了。
末了想想如果大侄媳妇日后走投无路,大侄子是得给她个容身之所才是。
唉,恩恩爱爱一对小夫妻,怎么偏遇上这样的糟心事?
还有那小姐弟俩,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只把个西贝货当娘了。
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这个侄儿一向是有主意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十五叔打定主意,小姨子婚后,他也暂不离京。
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魏楹吃了面放下筷子。
心头再是堵得慌,他也不能就此消沉。
还得为以后,为两个孩子多做打算。
但是,要他在如今的皇帝麾下做个绿云罩顶的顺臣,那却是不可能的。
安王也不是明主之选,而且是过了明路的心怀异志的亲王。
那么,剩下的便是皇帝的几个年长皇子了。
皇长子如今也近十七了,二皇子也十五了。
只是,他职位尚卑,区区一个三品官,是不够格过问这些事的。
要怎样才能进入中枢呢?
似乎只有虚以委蛇才能报得此仇了。
不过,也不能太急于求成,否则很容易被看出端倪。
所以,虽然是心急如焚,魏楹依然按捺住了自己。
而且,利弊得失,他在病床上躺了一日一夜,也算是权衡清楚了。
小寄,我会救你出来!你一定不要做傻事。
想到她砸碎的玉,还有她戏言的划花自己的脸,魏楹心头的气恼就越加炽烈。
安王也该再派人来找了,这回他就听听安王是怎么打算的好了。
先帝,不是臣不忠。实在是您的儿子逼的。
第 399 章
沈寄被软禁了, 或者在别人看来用金屋藏娇会更合适一些。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类的戏码演来着实没什么意思。
就是要演,她也只会在魏楹面前耍耍花枪而已。
皇帝这几日,每日都抽些时间过来坐坐。
时间也不长, 一两刻钟。
要是搁在嫔妃身上, 这已经是很受宠的了。
因为前朝不宁,皇帝十之六七都是独寝。
每旬召幸后宫的日子最多不过三四天, 又有一天铁定是在皇后宫中。
可是, 沈寄不是后宫嫔妃, 所以她对皇帝根本理都不理。
皇帝就一个人在旁边或是喝茶或是翻看些闲书, 倒像是来放松的一般。
哪怕沈寄就给他个背影, 他也怡然自得的在一旁或坐或卧。
久而久之, 倒是沈寄先投降了。
惹不起躲得起!
她招呼莫语拿了趁手的小弓箭,到旁边的屋子练射箭去了。
长日漫漫,她没有什么消遣。
绣花,她没有那个兴致;弹琴, 她这会儿心头全是憋着的气, 能把蝶恋花弹得飞沙走石杀气阵阵……
之前看到旁边的空屋子,就让莫语给她弄来了靶子和弓箭。
只当那靶子是皇帝的脸,一箭更比一箭的准头好。
皇帝过来在旁边抱手看着。
见她一脸的煞气, 准头倒是比那日在芙叶府上好了不少。
于是笑道:“你这是在射朕呢?”
沈寄不答话, 却是陡然转移了箭头所指。
目标正是皇帝的心脏位置。
皇帝倒还好, 只是和沈寄对视着。
小多子脸色一下子卡白, 一声‘护驾’已经到了嘴边, 又被皇帝的目光逼了回去。
这个院子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不过都是暗桩, 平日里看不到。
沈寄曾经试过往外冲, 这些暗桩便冒了出来。
她就只有乖乖的回去呆着了。
“你射啊!”
怕是穿了护身软甲才这么有恃无恐吧。
况且,以她的速度怎么可能射的中他?
她要杀他, 那就只有那种最不堪的情况下才能得手。
那日她磨了金钗之后,他就没有进一步的作为。
倒不是说被她吓唬住了。
而是,这个男人掳她来,不只是为了一夕欢愉。
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女人的身体,他何至于此?
他最不缺的便是女人的身体。
当然,如果沈寄没有那样说、那样做,他肯定不会如今时、今日这般规矩,只是过来坐坐就好。
这是要对她使水磨工夫了。
这才几日,他还耐得下性子。
不就是想等着魏楹扛不住妥协了,然后她伤心失望之下,觉得他也是有几分好的么。
哼,就算、就算魏楹真的扛不住了,她也不可能对罪魁祸首假以辞色的。
瞎子点灯白费蜡!
只是,她真的很想小芝麻和小包子。
想他们香香软软的小身子,想他们清清脆脆的童音。
还想魏楹,更加担心到了这个处境他会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情来。
越想这些,越恨这个把她关起来的男人。
有几次她盯着莹白的茶壶嘴,真是恨不得往里头投毒。
要是有巴豆就好了。
皇帝每每见到她的目光所指,再看到她一脸的无奈,便会闷笑出声。
他也不会强要沈寄理会他,和他说话什么的。
现在,光是看到她脸上生动的表情,还有眼中燃烧的火焰就让他很满意了。
沈寄深呼吸了一口,把箭头移回对着靶子。
一个漂亮的十环,超水平发挥。
皇帝也不由得挑了挑眉,然后抬起双手很捧场的拍了几下,“嗯,不错,进步很大!晚上加菜!”
沈寄心道:我难道是为了多吃一个菜?
可是也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想看她破功,她于是把嘴闭得越发紧。
这样一个不缺女人,更不缺人谄媚讨好的主,难道还能这么长久的自说自话下去?
她还不信这个邪了。
晚上,果然给加了两个菜。
沈寄抚抚自己的胸口,不气、不气。她才不会被气到。
“夫人——”莫语脸上有些担忧的唤道。
今天大总管敲打她了,让她劝劝这位主。
“我夫家姓魏。”沈寄没好气的道。
光是叫一个夫人,多暧昧啊。
皇帝的妃嫔里还有一个级别就是夫人呢。
“您的法子很好。”莫语没有称呼她魏夫人,略去了称呼。
沈寄往嘴里扒拉饭菜,摸着良心说,味道的确非常好。
闻言搁下筷子喝了口汤道:“什么法子?”
“从来没有人能把皇上拴住,可是这五日皇上每天都会抽空来看您。”
沈寄沉下了脸,要不是担心一直不说话有妨碍,她才不会理会这个多嘴多舌的丫头呢。
哼,枉她还叫莫语,话多得不得了。
“只是,这种法子也就能用个新鲜。如果您一直这么冷淡,皇上不会一直喜欢的。”
“合着你是在提醒我要懂得适可而止啊?”
莫语有些害怕的道:“奴婢是好意。”
她一开始可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位美人儿。
天天练射箭不说,还敢把箭头对着皇上。
而且之前,她还持剑和一个暗桩对打过。
虽然是没几招就被解决掉了,可那股悍劲儿却让人瞠目。
所以,莫语开始害怕起来。
怕这位夫人一个不爽拿自己出气。
以皇帝对夫人的宠爱程度看来,那自己就是被打死也是白死啊。
一开始心头轻微的轻视如今已然淡然无存。
皇帝竟然好这一口么?
沈寄瞥她一眼,“你抖什么抖?”声音抖得那么明显,她又不吃人。
“奴婢害怕。”她的确是害怕枉死,这位夫人看起来脾气十分的不好。
虽然不吵不闹,也没砸东西,却浑身都是煞气。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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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总管的吩咐也不能不听。
“别抖了,我又不吃人。我告诉你,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讲了。再讲我就对你不客气!我不是欲迎还拒。把桌子收了吧。”
“是。”
莫语又看了数日,沈寄依然故我。
莫语终于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每日看着沈寄早起练剑,午睡起来练箭,按时吃睡不由的有些纳闷。
沈寄也是无聊,而去一直闭着嘴巴难受,所以和莫语说道:“如果哭一哭能解决问题的话,我也想淌眼抹泪。可是性格注定我干不来这事。我也不想死,所以不会绝食。”
莫语确定了沈寄的心思,暗暗叫苦。
等皇帝没耐性这样耗下去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这个近身伺候的人了。
不过,她也明白了沈寄的心性,不会故意的作践自己来泄愤。
在自己不再劝说她顺着皇帝之后,她对自己一直客客气气的。
其实,比宫里哪位主子都好伺候。
可是,光是伺候好她不够。
大总管拨自己过来,不只是为了这个。这个活儿只要经过培训的宫女都能完成。
“奴婢已是明白了您的心思。可是皇上的想法除了先皇从来没有人能够改变。皇上对您的心思,深着呢。所以奴婢想,您何妨欲拒还迎。”
欲拒还迎?
沈寄挑眉,她想了一下,明白了莫语的意思。
皇帝会不会真的是犯贱?
六宫粉黛婉转相迎他不稀罕,却偏要到自己这里来受冷遇,还乐此不疲的天天来。
听莫语的意思,是皇帝有受虐倾向,就喜欢来这里找不自在?
听这丫头说的倒像是挺为自己着想,让她改一改态度,这样皇帝便能如她所愿的不来了。
“莫语,莫把我当傻子哄。我本不想和你为难的。”沈寄拿着剑出去。
留下懊恼的莫语,果真不好哄!
沈寄也在懊恼,她的功夫练了也快十年了吧。
虽然是错过了十四岁以前才练起来的。
可是,也不至于让人不敢出全力,就两三分力、三五招就把她打发了吧。
沈寄站在院中,随手指了个方向,“高手,出来!”
那个方位的暗桩楞了楞,然后走出来,躬身作揖,“夫人有何吩咐?”
“你的武功是什么水平?江湖排名多少?”
对方楞了一下,“小的是皇上的暗卫,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
“那大内高手你排多少?”
“能进暗卫的,都在前五十之列。小的不才,应在中上。”
沈寄怔住了,这么看得起她。
居然让大内高手排名前五十的人来看守她。
而且,这个院子里就有四个,四个啊!外头的还没算上。
嗯,这个人中上,算来应该是前二十。
应该不是防着她,是防着魏楹派人来劫狱的。
“你是这里功夫最好的么?”
“不是,中上。”
“那个,我每天,不是在练剑,我就是活动、活动身体而已。”
班门弄斧、贻笑大方的沈寄颇有点赧然。
心头慨叹,武力值这么高,人家是用一个国家的财力在养这些高手。
比他们家养的江湖人可厉害多了。
魏楹就算是知道了她在哪里,能成功劫狱么?
其实皇帝不是不郁闷的,沈寄和莫语讲话,和厨娘讲话,现在和暗桩也讲话,可就是不和他说一个字。
那天对他说了一番金钗的用途后,就真的一个字没有和他说过了。
今天已经是第十二天了,她依然对自己不理不睬的。
皇帝伸出手去扣响桌案,“说话?”
沈寄瞥他一样,“我要见我的孩子。”
皇帝一愣,跟他讲条件,“好!”
沈寄挑眉,真的可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君无戏言!”
“什么时候?”
“等着。”
沈寄微微一笑,总算可以见到小芝麻和小包子了。
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瘦,有没有发现回去的根本不是母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要求是她深思熟虑后提出要的。
要提什么‘放我走’、‘想见魏楹’这类根本不可能的要求,那还是趁早别提了。
她倒不是处心积虑要拿说话这件事要挟皇帝答应她的要求。
只是既然他开口要求了,她讨要点好处不过分吧。
既然已经开始说话了,也就不在乎多说几句。
“皇上,你找来的丫头果然伶俐,还拿话哄我呢。”
皇帝已经听小多子说了,于是微笑道:“不及你甚多。”
沈寄定定的看着皇帝,“其实,有个问题搁我心头好几年了,一直想找机会问问皇上。”
皇帝讶然,“你说。”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沈寄脸上满是苦恼。
皇帝像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开口,“我就喜欢你拿着剑逼人救我那股狠劲儿。当时我没怎么往深了想,等后来察觉已经放不下了。”
沈寄听他把朕换成了我,心头叹口气。
“可我对你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我有夫婿有儿女,我爱我的夫婿和儿女。”
“有什么关系?我会看着你对魏持己死心。各种压力之下,他撑不下去的。”
第 400 章
沈寄怒了, “是,你是皇帝,你要人生、要人死都只在一念之间。可是, 你逼迫不了人心。”
“我没有逼迫你, 我是在等你自己死心。”
皇帝心情很好的样子,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盏。
“我就算死心, 也不可能对你动心。”
皇帝眉心略过一抹怒气, “我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
沈寄诚实的点头, 一点都不带犹豫。
“你——”皇帝从来没有尝过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天才道:“为何?”
“我不喜欢和人分享男人。”沈寄说完, 心头略过隐忧。
由己及人, 魏楹肯定也不想。
日后,还有一场官司要打呢。不过,还是先顾眼前吧。
皇帝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道:“由不得你!”说完拂袖而去。
真小气, 说不过人就耍横!
沈寄赶紧追了几步出去, 前方的人停下了,看来是等她说话。
“皇上别忘记了答应我的事啊!恭送皇上!”沈寄说完墩身一福。
她本来是自称臣妇的,可是这个人不准。
她就只好没规矩的称我了。
皇帝近乎咬牙切齿的道:“不会忘。”
三日后, 沈寄得到消息, 小芝麻和小包子要出府上香。
临出发前, 莫语递上一颗药丸。
沈寄明白这个意思。她要是不吃了, 就出不去, 也休想见到儿女。
只得接过来, 义无返顾的丢进嘴里用水冲服。
又接过莫语递上的纱帽戴上, “走吧。”
她本来也没认为自己能跟小芝麻、小包子面对面的相见,如今并不意外。
他们的马车先魏家的一刻钟到达寺庙。
沈寄焦急的等着。
一刻钟后, 终于看到小芝麻和小包子一边一个,牵着一个同样带着纱帽的女人的手进了大雄宝殿,言笑晏晏的。
他们还叫那个女人‘娘’。
沈寄顿时心如刀绞,张口就要说‘我才是你们的娘’,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了。
她又想走过去拉小芝麻和小包子的手,结果发现四肢一下子就麻痹了。
药效发作了,莫语从后面把她扶住,“夫人,你怎么了?”
时间算得可真是好,她就真的只是看到了而已。
莫语和另一个丫头把沈寄半抱半扶的弄了出去。
只说她们家夫人突发疾病,要立即回府就医。
等候在外的马车马上启动,一众暗卫前后相随,前呼后拥的簇拥着马车离去。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没有引起其他香客的留意。
只有同行的挽翠和季白多长了一个心眼。
而且看沈寄的身形很是眼熟,便示意刘準带人去追。
可是半道就被人拦下了,没追上。
更加不能得知马车去往何处。
沈寄被送回那栋宅子,药效还没有消失。
她躺在床上,对着床帐咬牙切齿。
那个女人,牵着她的孩子,听他们叫她‘娘’。
她还活着呢,就有女人睡她的床、抱她的娃了。
魏楹应该不会发现不了吧,要是连他都被人睡了怎么办?
有人推门进来,沈寄一阵紧张。
果然是皇帝,他施施然走到床边坐下。
沈寄没心思担心魏楹的清白问题了。还是担心自己比较合宜。
皇帝的手伸到沈寄脖子下头,作势要解她的领扣。
沈寄急了,可是现在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弹。
“哪,这种情况下,你的威胁就没有用。你拿什么力气来杀我呢?你连咬牙自尽都办不到。我没有动你,可不是被你吓住了,是尊重你!”
狗屁!说的比唱的好听。
你不过是怕我事后自杀,不过是不想形同奸|尸。
“还是没得着教训哪。”皇帝说完t?,伸手摸了沈寄的脸一把。
感觉手感不错,于是又摸了一把。
看到沈寄怒目而视才笑笑收回了手。
“我可是遵守了承诺啊。而且,人家把你的儿女照顾得很好啊。”
魏府里,挽翠前去小书房告诉魏楹今日发生的事。
发生他精神其实比之前好多了。
今天小芝麻和小包子是去拜药王菩萨,替父亲祈福的。
魏楹听后懊恼地一拍大腿,早知道就让十五叔跟着一道去了。
他告诉十五叔真相,不就是为了这个用场么。
至于皇帝知道小姐弟俩去上香不难,魏府肯定是在被监视当中的。
之前让人去庙里预定厢房,稍微一查探就知道了。
一想到见儿女的机会不知沈寄是付出了什么才得来,他就呕得慌。
沈寄身上的药效在晚饭前解了。
她可以自行下床吃饭,倒是一点都不耽误。
皇帝已经走了,他也不能翘班太久的。
尤其是刚接班没多久,兄弟还惦记着他的位置的时候。
沈寄想了想明白了。
外头那么多人,不但是要防着魏楹劫狱,怕也是在防着安王。
即便她和安王本身无仇无怨。
可是,因为中间有个皇帝,所以安王对她下手毫无悬念。
当初在扬州,他不就是要用自己来对付当时的岚王么。
唉,魏楹,你可千万别上了安王的贼船啊。
他现在不嚷嚷出来我被皇帝掳了,不过是稍微给你留点面子。
等以后,他肯定会拿这事大做文章的。
你千万千万不要气糊涂了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从她见过儿女以后,皇帝每次来了都要找她说话。
沈寄也不能耍赖,见过儿女了就不认账。
便每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皇帝说话。
她也懒得掩饰了,话中毫无对他皇帝身份的畏惧,难为那位爷也不计较。
“我记得你很喜欢逛街是吧。我头一回见到你,你就在逛街。”
皇帝说完摸摸下巴,“有十年了吧。”
沈寄想了一下,想起他当时要招揽魏楹的事来。
唉,都这么久了啊。
还真是没想到她居然已经认识皇帝有十年这么久了。
“这,就是缘分吧。”
呃,这么文青的话实在不适合从冷面王嘴里吐出来。
不,现在应该是冷面皇帝了。
说实在的,魏楹平日都不会说这么感性的话。只有在枕席之间才会如此肉麻。
沈寄作势缩了下脖子,掸了掸手背上的鸡皮疙瘩。
对面的人被她的举动气得再次说不出话来。
“皇上,我八岁就被卖入魏家做小丫头,那时候魏楹十四岁。至于你,那会儿应该已经为人夫,说不定都为人父了吧。”
皇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这是嫌我老?”
不老,三十三四岁,正是大好的年华呢。
“不老,你六十了抱着十六的小姑娘,一只梨花压海棠。这也是佳话,也有人上赶着。”
沈寄现在回不了家,见不到儿女,兼且为魏楹担忧。
心头对皇帝是满腹的怨气,说话自然是不会客气。
可是眼见对面的人虽然抿紧了嘴角,捏住了酒杯,却也只是仰首把酒全喝了,硬是把她的不驯忍下了。
她忽然又觉得这样很没有意思。
眼见沈寄一副搭着筷子数饭粒的情状。
皇帝怒道:“我在这里,竟是影响了你的好食欲不成?”
“不自在。”
皇帝本以为沈寄还要刺他几句,没想到只听到这么三个字。
“别人跟我一桌吃饭不自在是因为畏惧。你又是为什么?你可不怕我。”
顿了一下自嘲道:“我就这么让你生厌?见到了饭都吃不下?”
“那倒没有。只是皇上的深情厚谊,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要说皇帝令人望而生厌那倒不至于,人家皮相也很好的。
想一想,即便开国皇帝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可经过那么多代选取美人进宫中和,后代子孙只会越来越好看。
如今的皇帝就是汲取了那么多代美人的精华才生出来的优良品种了。
皇帝听了这话便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看来她对他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倒是秀色可餐的紧,我见到你就食欲大开。”皇帝调笑的说了一句,然后让小多子给他盛饭。
沈寄愕然看着皇帝,这倒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啊,要求很低嘛。
可是,她真的无以为报啊。
“皇上,你放我回家吧。”
皇帝的脸沉了下去,眼睛里的笑意随之消失。
“以后都不要再说这话了。”
“我又不喜欢你,你留我在身边做什么啊?呕你么?你身边自有爱你的人。譬如说皇后那就是一心爱你的。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吃饭!”
沈寄低头扒饭,莫语忙着给她布菜。
这么些天下来,她已经很熟悉沈寄的口味。
也再不敢再她面前耍小聪明了。
不过,这倒是皇帝头一回在这里吃饭啊。
晚上,沈寄坐在廊下看月亮。心头想着如果魏楹这会儿也在仰头看月,那倒真是应了‘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的话了。
呜呜,魏楹,你可千万别被那替身给睡了啊。
否则,我饶不了你!
“阿嚏——”正在窗前观月思人的魏楹打了个喷嚏,小厮赶紧给他披上外衣。
“我怎么好好儿的打起喷嚏来了?”
“一定是有人在想着爷。”
魏楹点头,“嗯,说得没错。”
“爷,您今天还歇在小书房么?”
爷和奶奶因为各自生病,分房睡已经半个月了。
奶奶早就好了,爷这两天也大好了。
魏楹蹙眉,“把东西搬回去吧。”
“是。”
随着魏楹回归卧室,小芝麻和小包子自然是万分高兴他终于好了。
而在柳氏婚后,独自留在京城的十五叔则是忧虑的对魏楹道:“虽然俗话说熄了烛火女人都一样,而且那女人长得跟侄媳妇差不多。可你千万别犯糊涂啊,那人来历不明的。要是真憋不住了,还有很多渠道。小叔叔带你去熟悉的地方,也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魏楹的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伸手按住,“多谢十五叔的好意了,侄儿不需要。”
十五叔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不是从来不动府里丫头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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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房里的事,叔叔就不要操心了。倒是您,十五婶才走没多久,你可别又冒出几个红粉知己来。”
十五叔瞪魏楹一眼出去了,末了还回头叮嘱,“别看着长得差不多就将就了。”
“我挑嘴得很,将就不了赝品。这点您老放心。”
看魏楹已经有些毛了,十五叔拉开门出去。
回到屋里,魏楹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抱到榻上。
洗漱后便上塌躺下,“熄烛火,我要睡了。”
那女子把烛火熄灭,上床躺下。
一宿无话。
次日起身,魏楹去洗漱出来,发现那女子正在给他收拾榻上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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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怒道:“谁准你动我东西了?”
“可是,丫鬟就要进来了。”
“你放着我自己知道收拾,没有叫丫鬟是不会进来的。我没让你做的事,一件你都不能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