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魏楹是直接被魏晖家的马车接进府的。
沈寄站在一堆人后等着迎接他。
马车停下了, 从里头走出徐茂,他扶着魏楹慢慢的下了马车。
沈寄差点失声叫出来,真的是不成人形了啊。
衣服是新换的, 所以看不到血迹。
可是整个人都脱了形, 看着瘦骨嶙峋的。
沈寄找给徐茂的蓝色长衫穿在身上都撑不起来。
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有几道血痕, 两颊凹陷下去。
只有眼睛, 还能看出之前属于魏楹的神采。
魏楹被徐茂扶着缓缓走到魏晖面前, “多谢叔父、婶娘救命之恩!”
声音有些沙哑, 像是沙子磨过那样。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魏楹又走到沈寄跟前, 轻声道:“小寄,我回来了。”
“嗯。”沈寄声音里带出丝哭腔。
不敢再多说什么,再说就真的要哭出来了。
等到魏楹洗漱收拾好出来,看着稍微能见人一点了。
沈寄想上前帮他包扎伤口, 却被魏家的下人以男女授受不亲的理由阻止了, 还把她请出了房间。
魏楹也没有阻止,“你先出去吧。”
是不想让她看到他身上那些伤口吧。
可是不亲眼看到她怎么能安心?
半个时辰后,听到她这么说的魏楹抬起头道:“难道你要把纱布扒开, 等一下再帮我包上?”
大夫刚刚才走, 说他伤得厉害, 好在人年轻, 补回了元气慢慢调养也就是了。
托叔父的福, 此次出来还算是全须全尾的。
有几人同样放出来, 但受刑过重成了残疾, 或者是面容有损。这些都不能再科举入仕了。
看他喝过参汤似乎精神了些,沈寄想起一事, “喏,这个还给你,魏大人都没看这个就认了你这个侄子了。”
魏楹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怎么不叫他叔父了?”
回来的路上,徐茂已经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魏楹。
方才他又从给他包扎的下人嘴里听到了另一半。
“那不是……”事急从权么。
要不是那么厚脸皮的贴上去,哪能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消息啊?
沈寄递出去的玉佩被魏楹伸手推了回来。
他手腕上也抱着纱布,好在指甲还是齐全的。或者是因为魏大人使了不少银子的缘故。
“你收着吧!”
“干嘛让我收着?不是你祖传的么?”
“这是我娘留给我娶媳妇用的。”
沈寄看着手心里的玉佩,原来这个东西根本不是要让她转交给魏大人的。
“你都说了我流放到哪里你就跟去哪里,这意思自然是答应了。嗯,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个当然是你收着,日后再传给儿媳妇。”魏楹慢条斯理的说。
还、还儿媳妇呢!
“干嘛,你又想变卦了?”魏楹的脸沉下来,“还不快点收起来。回头摔了传家宝,子子孙孙都要记恨你的。就算你是祖奶奶也一样。”
“魏楹——”徐茂的声音传来,门被敲了两下。
沈寄刚把玉佩揣回怀里,门就打开了。
“我来告诉你一声,半个月后王灏还有涉案的四名官员、另七名考生在菜市场斩首。二十天后,贡院重开,今科重考。”
这一次的科场舞弊案,天子震怒,从严惩处。
而且,重考如果无法证明清白的考生,也将被革除功名,终身不得再参考。
沈寄担忧的看一眼魏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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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了这么一场折磨,二十天的时间够不够恢复啊?
魏楹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够了。”
她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有多重,但肯定不只他面上云淡风轻的这样。只是,也没有办法求证了。
“那,你们继续说私房话,我先走了。”
徐茂退了出去,然后还把门带上。
魏大人和魏夫人之前也来看过,然后把时间留给了沈寄。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有些多余。
魏楹靠在大迎枕上养神,沈寄就坐在床边看着他出神,直到下人把熬好的汤药端来。
沈寄接过药碗喂他喝了,“你睡会儿吧。”
此时,也只有尽快的恢复,然后再去考一次。
“嗯。”魏楹应了一声。
沈寄把大迎枕抽开,另放了高矮合适的枕头让他好睡。
睡觉是最好的良药,只是沈寄有些担心他身上痛得睡不着。
药里似乎有安眠的成分,魏楹很快睡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在睡梦中一直皱着眉头,不像刚才醒着的时候还能一脸轻松的和沈寄贫嘴。
间或还发出痛楚的呻吟,让沈寄心痛不已。
这仕途,也太凶险了!还没正式开始呢就被弄了个半死。
可是,重考是不能不去的。
不敢去就说明心虚,还要被革除功名,终身禁考。
所以哪怕魏楹身上包得跟木乃伊一般。
到时候就是用抬的,也得把他抬进贡院去。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在汤药还有补品中度过。
估计魏晖压箱底的家底都拿出来了。
那天还弄来一根已经成人型的参来。那没有千儿八百年是长不成那样的。
沈寄也一直呆在魏府,除了魏楹换药的时候几乎都呆在他的房间里。
魏府的下人只在换t?药送汤药或是补品的时候才会敲门进来,其他时候都不会打扰。
魏晖的意思很清楚,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魏楹好生休养,二十日后能够去考试。
所以,只是和沈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话不传出魏府就行。
何况,以魏楹现时的身体状况,也没人会误会他能做什么。
徐茂没有再来,他也要回去温书备考。
不只魏楹和放出来的那几人,所有的考生都需重考自证清白。
证据确凿的那八个已经定了斩首,其他的人也是人人自危。
魏楹当然是没有精力看书的,开始七八日他都只能卧床。
沈寄也不知那天被徐茂扶着走进魏府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问他,他笑着说此时如果撑着也能站起,不过大夫让卧床就卧床吧。
问他为什么那天不让人抬进来,他说怕吓到她。
“那你现在没法看书,没关系么?用不用我念给你听?”
沈寄其实也不知道她念给他听能有多少效果。不过是求点心理安慰。
魏楹点头应好,但大多时候是把沈寄的声音当催眠曲用的。
听她念书,他总是很快就入睡。
到最后,沈寄都无语了。
“最后的日子看的东西其实是个心理安慰,好好的发挥出库存就够了。这是你说的啊!寒窗苦读十多年,又到处游学,我也算得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对我有信心一点。”
“那还让我念?”
“看你太着急了,找点事给你做。我真心想配合的,可是你一念我就想瞌睡,这个没办法。”
德婶也留在魏府帮忙照看着。
那个小摊子客人流失了一大半,全靠胡四娘子的小菜撑着,收支基本平衡。
德婶见他们两个日渐亲密,看在眼底喜在心里。
这两个孩子也真是不容易啊。
而且难得魏大人和魏夫人竟放任他们至此。
听了她的话,沈寄笑道:“得等到魏大哥殿试之后才能看得出他们真正的态度。之所以放任,也许是一种补偿。”
虽然那两位老人家对她的印象不错,但要说他们就此接受她做堂堂魏氏的嫡长孙媳是不可能的。
魏楹这次能活着出来,魏家出了大力气,这就是要他回去的意思了。
所以,就是这府上二老认同了她也不够,族中还有那么多人呢。
魏楹又不能不认祖归宗。
他们能给她的最好的位置也还是妾吧。
不过,她说过的话不会更改的。
至于这段日子,就配合他们好好的让魏楹康复、备考吧。
德婶想不过,就偷偷在魏楹面前嘀咕了几句。
后者笑道:“谢谢德婶,这件事我心头有数。既然我说了要娶小寄,那么前边多少人拦着都是一样的。这件事不用她操心,都交给我就是了。”
“你也别怪我老太婆多嘴,实在是寄姐太不容易了。你被抓进大牢的这些日子……”
德婶正准备继续巴拉巴拉,就听到沈寄叫她。
于是长话短说:“魏少爷你是有担当的男人,说过的话一定要算数。”
过来一会儿,沈寄进来,小声说:“我没想过利用德婶来问你。我要是想问,会自己问你的。”
“我知道。不过她担心你,我就得让她安心。不过,你为什么心头有想法,不来和我说?”
魏楹盯着沈寄,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他身上大部分的伤口都愈合了。
所以这两天躺得难受,浑身发痒。
“难道你还在打着等我殿试过后就功成身退的打算?那块玉佩你就只是暂时帮我收着?”
“你说,是不是?”魏楹逼问道。
“没有的事,我不问是因为我相信你嘛。”
魏楹道:“我不信你。”
沈寄坐到床边,嘟囔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信?要我发誓?你要是真不信,凭我说破大天去你也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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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楹看着她,普通女人最注重的那些东西,沈寄并不太在意。
譬如说现在,她成天在他屋里进进出出的,按说除了他,她也不能嫁给别人去了。
叔父、婶娘不出声是因为他们重视的只是自己。
而德婶出声是因为这么长久处下来,她是把沈寄把自家晚辈看待了。
可是,沈寄自己是不把这个事放心上的。
甚至她之前事急从权叫了叔父,她也不会太当回事。
能束缚女子的那些教条,她基本都能不当一回事。
虽然她表面上守礼,可是骨子里却是飞扬跳脱的。
说不准等自己好齐全了,殿试也过了,只候着授官了,就找不见她人了。
如今,她户籍可也从魏家迁出去了,手里又有银子。
他得问问,她冲州过府那些文书是不是也办齐全了。
“要我信你不难。殿试过后,我们就成亲。扶我出去走走,躺得浑身难受。”
“还是找个家丁吧。万一你站不住,我也扶不住你啊。”
“好吧,不过你别走开了。”
“得,你一贯都是大爷来的。”沈寄心道,你说成亲就成亲啊?
你当这是我们那里啊,两小年轻偷了户口簿花九块钱去民政局把证扯了,家长再反对也没办法了。
这里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这些那就叫无媒苟合,不被承认的。
而且你还要认祖归宗,那就还得你家的那些长辈同意,至少得你祖父点头才成。
这些常识,我一个外来户都知道,别说你土生土长的不明白。
他对德婶说什么来着,这些他都会摆平,让她不用操心,等着当新娘就是。
可是,她虚岁才十四。
她这么早嫁人做什么?身体都还没有发育完全呢。
第 42 章
家丁被叫来扶着魏楹练习走路。
沈寄在旁边看着, 笑颜如花,眉眼弯弯。
之前每天担心的要死,现在人回来了, 虽然受了很重的伤, 但终归比他们预计的要好。
不用流放,还可以重新再考。这就已经很好了!
到第十二天的时候, 魏楹已经好多了。他说他要去菜市口看杀人。
沈寄小声嘟囔, “有什么好看的。果然是鲁迅说的, 国人的劣根性么?”
魏楹凑近问, “你说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嘛?安安心心在家休养, 多看点书不好么?”
魏楹道:“得让王灏走得安心。”
这句话让沈寄停止了絮叨, 不情愿的道:“那好吧。”
德婶在旁边听了,很是不赞成。
不过也知道自己的意见不重要,也就没费事多嘴。
倒是两人的对话模式不知道寄姐有没有发现,已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凡事都是魏少爷做主, 他说了就算。
如今要出去, 还得先说服寄姐同意。这就开始管上了啊,哈哈!
到了第十五天,德叔陪着魏楹坐车去的菜市口。
这儿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挤满了看热闹。
一开始自然是家属送行的时间。
魏楹走到王灏面前, 蹲下身道:“安心去吧!我会守诺对你父母妻小加以照拂。你的孩子长大, 我也会尽力让他们能抬头挺胸的活着。”
这个人, 害了他两次。
第一次, 是煽动学宫的人一起上书马知县革掉他的功名;第二次是受不了酷刑在别人示意下攀扯他, 让他进大理寺受了二十天的罪。
但是最后, 也是这个人答应改口, 让他能够活下来,不用今天一起上路。
“拿你最在意的人发个毒誓。”王灏已经面目全非, 满脸浮肿,紧盯着魏楹要他发毒誓。
“我可以拿自己发誓。若有违承诺,叫我仕途断绝,就死在你今天这块地头。”
于他而言,这些事都是费些钱财就能办到的。
而且,这个誓言也不可谓不毒了。
王灏点点头,“好,作数!没给我整点吃的?”
魏楹笑了笑,招手示意德叔过来,后者便拎着食篮过来了。
德叔喂王灏喝了半壶好酒,吃了几样珍馐。
待得午时三刻一过,这十四名重犯次第被斩首,人群便散去了。
德叔早叫了棺材铺的人来,就将王灏的尸首收敛了,装车送回老家去。
魏楹抬头看天。
他和王灏也算是渊源颇深,如今这样的收场他未尝不是万千感慨。
这官场太过险恶,一步错了就无法挽回。
再回到魏府,就只剩五天了。
临阵磨枪不快一光,就算是安安身旁人的心吧。
魏楹拿起书来看。
他精力其实还是有些不济。
虽然托了关系,但皮肉伤也是受了不少,好得比较慢。不过为今之计,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魏夫人有些担心,私下里问魏晖,“你说楹儿这次能考上么?”@无限好文,尽在晋t?江文学城
魏晖断然道:“能!从他在大理寺的表现看,就知道他是个刚坚不可夺其志的男人。这一次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那他考上了,咱们真的任由他娶寄姐么?”
魏晖沉默了一下。
魏夫人道:“我也不是说寄姐不好,她真的是个好孩子、好姑娘。可是如果楹儿的未婚妻是石小姐,这次也就不必这么费事了。石家怎么都能帮衬一下。”
“难道你以为石家小姐还等着他吃回头草么?”
魏夫人道:“哪能呢?寄姐的出身太低了,做个妾就是顶天了。可她还不肯做妾,容不得人。你说楹儿是下一辈里最出色的子弟,咱们家的孩子日后也要靠他拉拔。不如,想办法亲上加亲?”
“你说轻灵?”
“是啊,她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家。虽比不得石家,但比寄姐是好太多了。我瞧着这次的事,让她对楹儿也生出了几分敬佩。她平日里和寄姐处得也还不错。当然,如果寄姐不肯屈居人下,那也只能由得她去了。”
魏晖想了一阵,“楹儿这样的品貌才学,你姐姐、姐夫那里自然是没有问题。他们送轻灵上京,就是为了让你这个姨母帮她寻一门合适的好亲事。可是楹儿那里,咱们这么做却是在狭恩图报啊。”
“那依得你,就让他娶寄姐?”
“那当然不行!寄姐有情义,可做正室确实出身太低了。只是看着楹儿同她的情状,那是情愫早生,而且她一早登门就是以楹儿未婚妻的身份。有些难办!”魏晖摇头道。
“未婚妻,有何凭证,这是红口白牙说说就算的?”
“算了,算了,等楹儿考完了再说。”
魏夫人道:“到时他可就更是香饽饽了。你不是说他的确很有才么。这次又出了这样的事,再次考上怕是就声名远播了。”
“你怕到时候就轮不到你侄女了吧,这事本来咱们嘀咕了就不算。他还有祖父在呢。”
“老爷子早都瘫痪了。要能做主,楹儿也不会流落在外了。”
魏晖打起呼来,魏夫人也只得住口。
实则魏晖却没睡着,只是懒得再和她分说。
这次楹儿要是再高中,怕是连皇上都会被惊动。
到时候就不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地方官家的千金可以匹配的了。
至于寄姐,他私心觉得不错。
她甚至都做出如果魏楹流放,自己千里追随的决定了。
就凭这点,他就很欣赏她。可惜没有一个好出身啊!
第二十日早晨,魏楹准备出门去贡院。
沈寄摸出玉佩,“你看,你的家传玉佩还在我手上呢,我怎么也不可能带着失踪不是。我回去家里等你,安心考试吧。”
“嗯。”魏楹知道她说的是租的房子那里。
那里租期本来到了,德叔来问沈寄,她说要继续租,租金已经付了。
至于沈寄,魏楹都进考场了,她还呆在魏大人府上做什么?
还是回去自在些,也省得魏夫人还来跟她洗脑。
魏夫人看着魏楹打的主意,明眼人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所以,魏楹一离开,沈寄立即去向魏夫人告辞。
“你怎么要走呢?是下人怠慢了么?”
沈寄摆手,“没有的事,只是担心我摊子的生意。夫人也知道,我没有别的依靠,那就是我安身立命的东西。”
魏夫人眼里不自禁露出点鄙夷,在他们眼底引车买浆者之流都是不入眼的。
沈寄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劳动最光荣,不和你计较!
“可是,楹儿回来要是见不到你,不是要怪我么?”
“不会的,我们已经说好了。”她说了在那边等他,他出了考场会回哪边想都不用去想。
“这样啊,那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吧。”魏夫人心头对沈寄又满意了三分。
是个识趣懂礼的小姑娘,危难之时不离不弃。
可是此时你再一味留在他身边却是要阻了他的青云路了。
他已经不需要你了。
于是沈寄就回去了。
第一天没有上工,只是让德婶去买了许多食材,又到处说明天的菜打八折,算是个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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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一个多月,胡四娘子拿了账册来。
不过里头全是画的圈圈,沈寄不大看得明白,也没有让她解说。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能撑下来没垮就算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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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胡四娘子说其实是有人看上了那块地方想抢过去的。
可是听说沈寄住进了五品官的府里,才暂时按捺住。
后来魏楹出来了,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看盈余,的确是没有的,没亏而已。
沈寄道了声‘辛苦’就让她走了。
德婶道:“肯定她们私自吞了一些银子。我家老头子说每天来买小菜的人也不少,她们也学着卤了荤菜来卖,虽然没有你的味道好,但是有些客人也凑合了。”
“人无完人,算了。只是我之前其实很看好胡四娘子,所以才教了她手艺。既然她也会见钱眼开,那之前的一些打算就作罢了。她们如果要留就留下,要走也由得她们了。说到底,还是德婶你最靠得住啊。”
那两人算是借了她的地盘和家什挣私房钱。
不过也不算罪大恶极。
八成是丁大娘挑唆,胡四娘子没能抵挡住诱惑。
德婶得意的说:“那当然,咱们是有情义的,跟她们不同。”
沈寄没有发落那两人,不过她们倒是来请辞了。
想来是准备用从她这里掏的钱另起炉灶了。
沈寄便放她们走了,自己和德叔德婶一起去看铺子。
头一天因为德婶的广告还算到位,沈寄的铺子之前名声也大,再加上魏楹的遭遇对小民百姓来说也称得上传奇了。
复工第一天,摊子上座率也还是达到了之前的五成。
而丁大娘和胡四娘子则是托人做了小推车,把菜推着在这一片走街串巷的卖。
自己营生是没有问题了,也比帮沈寄赚得多。
毕竟这一个月她们两个还算有了不少熟客。
沈寄看德婶有些不平衡便说道:“德婶,如果日后这摊子我不做了,就转让给你。我现在开始就教你我那些拿手好菜,你愿意学多少我就教多少。”
德婶眼底一亮。
现在看来是那两人挣得比自己多了。
可现在有这个摊子,还有寄姐教手艺。
她之前可是只教了胡四娘子一些小菜呢,胡四娘子都能把生意撑住。
自己可是想学多少,就能学多少。
德叔笑她,“贪多嚼不烂,你还是想好想学哪些。寄姐的生意好,是因为她时常的可以推出新菜品,如果到了你手里,就不能那么兴旺了。”
“那也够了啊,寄姐一个月挣五十两,咱们挣个二三十两也就足够了。日后魏少爷当了官,以他的脾性肯定也会继续关照咱们的。这样一来,很快就可以租个小院,一家人住一起了。然后给儿子娶个媳妇,让他们给咱生个大孙子。”
好歹这一次他们也算是共患难了。
于是第二天开始,沈寄一边做生意,一边就开始教德婶做菜。试验品就留着他们自己吃。
等到考试完,还是德叔雇了马车去贡院接魏楹的。
魏楹便婉言谢绝了魏府的马车,跟着德叔回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沈寄正在收拾他的屋子。
许久没有主人了,前几日又忙着恢复生意教德婶手艺没顾上。今天抽时间现弄。
“你回来了,考得怎样?”
魏楹笑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比上一次强些。”
沈寄脸色一白,“可再出不得意外了,太吓人了。”
想起一个月前的事,魏楹点头,“嗯,是出不得了。”
今天一出考场就看到德叔了,他心情甚好。
沈寄还算守信,在家里等着他。
第 43 章
等休养生息后, 第二天魏楹对沈寄道:“走,跟我去叔父府上。”
“我也要去啊?”沈寄蹙眉道。
“我就是回来接你的。咱们受照顾那么久,叔父叫过去能不过去么?我可告诉你, 去了该怎么叫人就怎么叫人, 不准‘魏大人、魏夫人’的。”
因为之前的科场舞弊案,今次考完了考生们都没有聚在一起放松, 而是各自回去休整。
所以, 魏晖便让魏楹歇好了就过去他府上。
沈寄脱掉围裙, “可是, 你婶娘想把外甥女嫁给你呢。”
“所以, 得把t?她的话堵住, 不让她说出来。”
等人说出来再拒绝,那就有些伤感情了。
沈寄挠挠头,“要是你回来发现我不见了,会怎样啊?”
“不怎样, 我该准备殿试还是准备殿试。因为这次要是没考好, 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考了。但是会托了叔父的人和阿彪去找你。他们虽然不一定希望你回来,但是一定会确保你的安全。然后等我殿试之后,就亲自去抓你回来。”
魏楹神态坚定, 目光炯炯的看着沈寄。
真是条理清晰啊!
沈寄轻声道:“说不定我哪天就去到你怎么都没办法去的地方。”
“你能到的地方我当然也能到。不然你准备往哪里去, 奔月么?”
魏楹不当回事的说, 一脸的好笑。
“别以为奔月是不可能的。”沈寄嘟囔。
“别叨叨了, 快去换身衣服。时辰差不多了。”
沈寄现在穿的是适合干活的衣服。
被魏楹催着, 只有慢吞吞的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湖水蓝的裙子。
又精心的梳了双环髻, 然后上妆。整个人便从清水出芙蓉变得更加赏心悦目起来。
魏楹满意的点头。
小寄的底子很好, 稍微收拾一下就把许多人都比下去了。
而且,她这样精用心的准备, 女为悦己者容的姿态也让他很高兴,“小寄,把玉佩戴上。”
“还是你戴着吧,我揣着这么贵重的东西睡觉都睡不踏实。”
她不懂玉,可是淮阳魏氏祖传的,当然是好东西里的好东西了。
魏楹瞪着她,在马车里给她把玉佩戴在腰下。
“哎,那你二叔让人把你沉潭,怎么没有把这块玉佩抢走啊?”沈寄摸了摸脖子上的玉问道。
“他兴许打算等我从水里浮起来再名正言顺的拿走吧。不然如果被人发现了,岂不是证明他是凶手。我那个时候虽然小,也知道这个东西不能给别人。我二婶又不是没拿吃的、喝的、玩的哄过我。我不肯给而已。”
五岁就那么不好搞定了啊。
你那么聪明外露做什么,死蠢死蠢的话人家还不定会出手弄死你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定是你露出恨人家的样子了。
“我要是五岁就这么心机深沉,我就不是人了。”
沈寄低头笑。
嗯,除非你是婴儿穿,否则是不可能啊。
到了魏府,沈寄跟在魏楹身后行礼。
魏晖侧头看到她腰下挂的古玉,脸色立时变了。
楹儿竟然把这个东西都给寄姐了,看来感情比他认为的还要深啊。
所以,他暗地里制止了妻子想提起亲事的念头是对的。
如今他是叔父,豁出身家救了魏楹的命,够了。
这孩子是有良心的,不会忘恩负义。可别因为一桩亲事不成弄得彼此不愉快。
下手的欧清灵看懂了姑父的暗示。
起身把姑母特地安排的魏楹旁边的位置让给了沈寄,自己坐到一边去。
席间,魏大人提起让魏楹还是住在他府上备考。
魏楹倒是无所谓。但是看沈寄的样子,她是不喜欢住这里的,于是笑着婉拒了。
魏夫人心头还不痛快,于是道:“楹儿,是不是之前婶娘照顾得不周到?”
“叔父和婶娘对楹儿说是再生之德也不为过。只是楹儿毕竟还没有认祖归宗。之前是伤重,叔父顾念源出一脉出手援助。之后再赖在府上,恐怕有人对叔父会有微词的。”
魏楹这明显是推脱,魏晖既然揽了事就不怕得罪族里的某些人。
不过,看来楹儿对寄姐的确是情深一片。
也是,为了她,连石家小姐都不要了。
这小女子,倒是很有些手段呢。魏晖再次庆幸自己阻止了妻子的意图。
沈寄摸摸腰下的玉佩,埋头吃菜喝汤。
魏夫人心头不爽,也没有拉着她说话,她便安静的吃喝。
偶尔抬头看到清灵,见到她脸色有些不自然,也只做不见。
嗯,还是魏楹说的对,把人的话头堵住好些。
不然,真要出了口,那日后就不好相见了。
这样子,船过水无痕,就当没这回事是最好了。
吃完饭,魏楹跟魏晖去了书房。魏夫人推说头痛自行回去了,让她和欧清灵自便。
两人便一道走到了荷花池畔。
“沈姑娘,恭喜你!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欧清灵还算是得体大方的向沈寄道贺。
沈寄道:“嗯,多谢!”
欧轻灵道:“可是我瞧着你还有些犹豫。”
眼睛挺毒的!
“为什么呢,难道你自卑?”欧清灵直视着沈寄。
她对魏楹心头是有几分佩服的。听了姨母的安排,私心里也是同意的。
原本以为会和沈寄打一辈子交道的。
她还想过,沈寄能搅黄了魏楹和石小姐联姻的事,说明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不过日后,妻妾名分一旦定下,沈寄再有手腕也翻不了天去。
自己平素多让着她几分,也好让魏楹知道自己不是那等拈酸吃醋容不下人的。
可是没想到,她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自卑?那倒不至于。
沈寄坦然回视欧清灵,“我只是怕麻烦而已,他要走的路和我想过的日子完全不同。这一次我是真的被吓着了。我没有那么好的承受力,一次又一次的面对这种事情。而且,出身的确是我的硬伤。可是,正如你所说,难得有情郎。我也不可能轻易的就放弃一个不计较我出身,愿以正妻之位待我的有情郎。”
“你是该珍惜。”欧清灵话中不无魏楹如此对待是抬举了沈寄的意思。
沈寄也懒得和她多说,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是来做客的,欧清灵是代替头痛的魏夫人待客的,面上过得去就是了。
石小姐、欧清灵这样自视身份的女子,日后不会对魏楹死缠烂打才是,她也不必把事做绝。
回去的马车上,魏楹把头靠在沈寄肩头,两手还把沈寄的腰搂着。
他一时高兴,喝得有些多了。
沈寄看着腰上的手,是真的喝多了稳不住身子,还是借机吃她豆腐啊。
可是又不能就这么把他推开。
他身体才刚恢复过来呢,又喝了这么多。
万一真的是醉了被她一推撞到车壁就不好了。毕竟还要殿试!
所以,她只能老实的任他抱着。
想着等下马车停了要先把他的爪子拉开,然后再叫德叔进来把他弄回去睡觉。
可是,她老实,魏楹却不肯老实。
他的手越收越紧,沈寄被他整个儿抱进了怀里趴在他胸口。
闻到上方传来淡淡的酒香,沈寄压着声音道:“放手!”
“嗯,不放。”魏楹的力气很大,沈寄根本挣不脱。
过了一会儿魏楹又把她往上托了一点,然后就冲她低下头来想亲她。
结果唇却落在她鼻子上,上方的人定睛看看,“嗯,再来。”
再来个毛线,马车都停了。
沈寄伸手挡住他的嘴,魏楹不乐意了,“小寄,放手。”
“别闹了,德叔等下发觉不对要是进来看怎么办。”
这下沈寄相信他是喝醉了。可是喝醉了还不忘吃她豆腐,什么德行!
“寄姐——”德叔在外面叫。他已经等了一会儿,可里头还是没人出来。
沈寄掀开车帘出来,“德叔,魏大哥喝醉了,麻烦你把他弄回去。”
“好嘞。”德叔扶着魏楹下车,沈寄清楚的听到他嘟囔:“没亲到。”
看着德叔带笑的眼神,沈寄想挖坑把自己埋了。
她不管了,一转身直接往自己屋里去。
早知道就把他扔在魏府里了,反正魏大人留客留得那么诚心。
不过,万一发生什么酒后乱性的事不是更糟糕了么。
所以,还是得弄回来。
讨厌的家伙,喝不了那么多就少喝点嘛。
沈寄的生意渐渐又好了起来,又另招了一个人做帮工。
德婶对于自己招了两个白眼狼很是愧疚。
而且沈寄现在毫无保留的教她,她也是很感激的。
回头这摊子归了她,一个月二三十两,一年就是三百两了。
沈寄与众不同的经营理念就是每半个月她会推出一道新菜色,淘汰一样不畅销的。
熟客往往喜欢那天来品尝新菜色。
而那些被保留下来的就是经典菜品了,也有许多人爱吃。
对于她想把摊子给德婶做,魏楹心头十二万分的支持。
他身上有魏晖给的五百两银票,根本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可是看沈寄很有干劲他又说不出口叫她不要做了。
因为他许诺过会让她过想过的生活。
后来见到她手把手的教德婶做菜,随口问了一句。知道她有这个打算,简直是喜出望外。
他还是不喜欢沈寄为了生计奔波的,养家是男人的责任。
“好了,就是这个火候,德婶你慢慢领悟吧。做菜也是需要悟性的。不过勤能补拙,做得多t?了熟了手上也渐渐会有手感。你老老实实的出摊,日后生计是不愁的了。”
至少比胡四娘子她们推着车卖强多了。
这边生意好起来,那边生意自然就下滑了。
以后,就看她们自由竞争吧。
魏楹在旁边看着,真是觉得德婶比沈寄差太远了,就是比那个胡四娘子都差上许多。
因为她把沈寄的空闲时间占去不少,他能很难找到机会和她独处了。
“你去温书吧,魏大哥。发榜之后就要准备殿试了。”
“我心里有数。”魏楹说完就走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寄纳闷他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
倒是德婶反应过来,“寄姐,明儿再教,我先自个儿领悟领悟。”一边挤眉弄眼的示意她去哄哄某人。
魏楹是心头有点呕,两个人也算是定情了吧(虽然沈寄还有些想推脱,不太干脆)。
除了他休养期间的朝夕相对,现在要独处一阵子都难。
沈寄追着魏楹的身影往外走,“魏大哥,你等等我啊。”
这次考完,所有考生都蛰伏着,所以也没有什么交际应酬。
所以,等发榜的魏楹有点无所事事,又不想往魏晖那里去。
后者总是劝他放弃娶沈寄为妻的念头。
大道理讲了一箩筐,又从细处给他分析。
听到沈寄追来,魏楹慢慢缓下脚步任她追上。
第 44 章
“我也是为了让德婶早些能上手嘛。这样我就可以丢开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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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德婶她们三个一番宣传, 沈寄要做官太太的消息是传布出去了。
如果她再抛头露面去做生意,旁人也会奇怪的。
而且,现在没什么生存压力, 歇一歇也好。
从她来到这里, 这五年都没有怎么歇过呢。
“嗯。”魏楹算是接受了她的解释。
“这个时候出去,是要逛夜市么?”
魏楹看看天, 的确天色不早了。
于是微笑道:“那就逛吧。”
沈寄点点头, “好!”
算了, 辛苦就辛苦些吧。她不想多年以后后悔。
魏楹看着她, 笑容渐渐扩大, “走吧。”
两个人在夜市的人群里穿梭, 沈寄不停的买着看得上的小玩意儿。
她这个习惯魏楹早就发现了。
不一定是什么实用的东西,买回去了往哪里一摆,积了灰尘也不一定会再搭理。
不过,买的时候开心就好了。
都是些十几文、几十文的小东西, 还不算败家。
要是她喜欢买那些贵的离谱的, 说不定他日后就得贪墨了。
沈寄听了这个说法很不服气,“我从来都是量入为出的。每天干那么多活,我需要发泄!不然会憋坏的。再说了, 我自己挣钱自己花, 又没碍着谁。”
魏楹手上帮沈寄抱着、提着不少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嗯, 以前辛苦你了。以后, 让我来养家吧。你花我挣的银子是天经地义的。要是不够你花, 我就想办法多挣点。”
沈寄挑眉:“贪墨?那我可不敢乱花。”
“不必。我当了官也可以去学宫兼课, 待遇很好的。”
沈寄点头, 这个可以。
嗯,相当于后世的大学客座教授是吧。
看来果然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考中了进士, 要挣钱是很轻而易举的。
转念一想,魏楹考进士真可谓是一波三折,这一次真的不能再出事了。
魏楹看到路边有人卖竹编的小背篓,就过去买了一个。
把所有的小东西全丢了进去,竹篓背在身后。
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伸手握住沈寄的手,一本正经的道:“省得你走丢了。”
沈寄白他一眼,我看起来像是逛个夜市都会走丢的人?然后伸手回握住魏楹的手。
反正衣袖宽大,无人可以看到。
魏楹的嘴角弯了弯,这算是沈寄给过他的最明确的回应了。
他在前头开路,她轻松的跟在后头左顾右盼。
人多了就没什么意思了,万一发生踩踏就糟糕了。
京城古往今来都是这一点,人太多。
魏楹拉着她挤到墙角,然后贴着墙走了一段,出了夜市。
沈寄看他拉着自己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就知道他又想做坏事了。
怕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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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大方方的跟着走。
等魏楹寻了个合适的地方停下,就见到她明媚的笑容里含着一丝揶揄。
他反而被看得有些发窘。
不过,男人大丈夫,输人不输阵。怎么可以在女人的目光下败阵?
于是他放下竹篓,扶着沈寄的肩就亲了下来。
誓要完成之前两回都没办到的事。
沈寄发现他就只是唇贴到自己唇上,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意识到他其实不太会。
好笑的想,这样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耍流氓啊。
魏楹不会接吻,这一点大大的取悦了她。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魏楹的唇一下。
后者僵了一僵,然后也试探着模仿。
然后一来二去,他就直接攻占领地了。
沈寄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了,伸手去推他。
好容易把人推开,两人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脸胀得红红的。
魏楹忽然大力把她按进怀里,她听到他胸口砰砰砰的跳动着。
初春,无人的街角阴影里,魏楹低低的笑声传出,“小寄,再来。”
这个比做梦真实、刺激。
书中自有颜如玉!狗屁,哪及他软玉温香抱满怀?
半晌角落里又有低低的语声传出,“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不许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沈寄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过是打了个KISS而已,什么叫是你的人了,欺负我不懂啊。
可是,她也不能表示出她懂的意思。
只好忍着笑把头埋进他怀里。
魏楹便心满意足的揽住。
沈寄的发丝被微风吹拂着,搔得他的心也跟脖子一样,痒痒的。
魏楹的心痒痒的,便又开始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正想有所动作的时候却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和沈寄对视一眼,迅速拉着她躲进转角的阴影处。
感觉好像中学生偷偷背着人在路边亲热啊,沈寄捂着嘴无声的埋在他怀里笑。
魏楹却是有些僵硬的把她整个儿抱在怀里,他所受的教育一向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可是,面对沈寄他实在有些忍不住。
那是路过的人的脚步声。
等到声音远去,沈寄抬起憋得红红的脸看着魏楹笑,一眼看去当真是艳若桃李。
魏楹本来正在发窘,顿时便忘了方才的尴尬处境,口中呢喃道:“小寄,你真好看!”
沈寄推他一把,歪头笑道:“学了那么多锦绣文章,人人都夸你锦口绣心的,到头来就只得这一句好看么?”
“忽然就只知道这个词了,我这叫返璞归真!”
“嗯,我不喜欢口花花的男人。你还是继续返璞归真就好。”
魏楹的头又凑了过来。小寄身上香香的,让他忍不住就想做坏事。
沈寄促狭一笑,“啊,叔父——”
魏楹下意识转头,转了一半反应过来,“我才不信呢,叔父怎么可能此时在这里出现。”
沈寄拉拉他,“回家了,回头真的又有人来了。”
魏楹叹口气,“唉,好吧。”
少年的心,自然是想多多亲近心上人儿的。
尤其小寄之前一直表现得犹犹豫豫的,今晚却格外的投入。
要他发乎情止乎礼实在是艰难。
说这话的人是没有真的动心吧,要不然就是不能人道的柳下惠,不然怎么忍得住。
沈寄脚步轻快走前面去了,魏楹弯腰把竹篓背上。
虽然她现在把这些东西给忘了,可要是回头想起来了让他出来找,可着实有些麻烦。
还是背回去好了。
一路上人已经少了,两人轻轻松松的穿过夜市往回走。
也因为没有了人潮的遮挡,一路走着便得守礼了。
一前一后拉开距离回去。
路上遇上阿彪。他看到沈寄的样子,虽然还是那么笑着却总觉得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像是困扰她多时的烦恼已经解除,拨云见日了一般。
而魏楹更是眼神明亮似笑非笑得看着自己。
他恍悟方才自己盯着寄姐看的时间有点长,忙对着魏楹打招呼,“魏少爷,你们回来啦。”
阿彪是回来帮着拿东西的,说了两句话便匆匆往摊子上赶。
沈寄要把摊子给母亲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这样一来,他的经济压力真的是大大的减轻,心头对她着实是感激。
看这个样子,她和魏少爷是真的要在一起了。
这样美好、这样能干的姑娘,真的是轮都轮不到他啊。
又过得数日,发榜了。
魏楹这一次的确比上次考得还好,他考了第七名。
这是一个很好的成绩,到时候殿试皇帝都是有可能亲自问话的了。
这样一来,很好的洗刷了他之前可能t?作弊的嫌疑。
而且,之前的舞弊案直达天听,他受尽拷打却一直含冤、不肯认罪。
如今取得这样的好成绩自然格外的引人注目。
说不定到时候皇帝真的会亲自问话,还要多问几句呢。
“这下,总该好好的复习了吧。”沈寄说道。
自从那天从夜市回来,魏楹的目光就时时的粘在她身上不肯稍移,一有机会就想亲她。
不过,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很少的。
他们毕竟是和德叔、德婶住在一处。而且二老来时就是受了裴先生的叮嘱要看住他们俩的。
魏楹跟沈寄都不能传出行为不端的话来。
于魏楹,行止不端会影响到他的仕途;于沈寄,女子一生最重的便是名节,她可不敢挑战。
而且魏楹深知名节对女子的重要,也不敢有沈寄让背上恶名的举动。
“嗯,是该好好复习。可是我翻开书页,脑子里就想着你,看不进去怎么办?”魏楹颇有几分无赖的把沈寄盯着。
“我去摊子上帮忙。”德婶渐渐的出师,而沈寄又不便再抛头露面,所以她多半是在家里做些吃食让德叔回来取。
德婶另找了个帮工在家给她打下手,不用做灶上活的时候就陪着沈寄做针线。
不然,他们老夫妻俩出摊去了,沈寄单独和魏楹在家也是要传出闲话的。
这会儿,沈寄也是给魏楹送炖好的补品进来而已。
徐茂这回依然是考了五十多名,之前约着魏楹一起去看的榜。
沈寄想了想便道:“不然把徐茂叫来和你一处温书吧。”
“我才不要和他一个屋子里呆着,他很秀色可餐么?”
“哼,随便你怎么着了,我出去了。你日后可不要后悔这几日没好好温书啊。”
魏楹点点头,“嗯,不会。不过,是该收收心了。”
虽然,殿试不可能刷下人来,但表现也是至关重要的。
尤其他很有机会和皇帝当面对话,那短短的几句话可能就关系到他后半生的荣辱了。
沈寄放下点心和补品出去。
魏楹捻起一块红豆酥吃了,然后开始看书。
其实现在看书的确也改变不了什么,关键是心态的调节。
头一次面圣,尤其机会如此来之不易,是该好好准备准备。
过了一会儿,沈寄偷偷从门缝里看进去。
见到魏楹坐在榻上,正闭目打坐,放下心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魏楹之前游学时跟一个道士学回来的静心的方法。
说是这样更能跟天地宇宙沟通。
沈寄没试过,不过看魏楹的表情很平和,不是之前几日缠着她的那个黏糊劲儿了。
她觉得应该是很有效果才是。
她当然也很想和他亲近,刚定了情的人谁不想和情郎整天在一处呆着呢?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就一抬头看到人在那里不管是在做什么,那都是好的。
可是,这几日对魏楹太重要了。她实在不想令到他分心。
她到屋里去想新菜谱。
趁着还住在一处,德叔、德婶请她帮忙想下一次更换的新菜。
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沈寄便也没有推辞。
而且,她觉得德婶之前想得太美了点。这摊子到德婶手上盈利应该不只是打个对折而已。
摊子在沈寄手上,一个月净赚五十两。比小饭馆的盈利都高。
要不是有魏楹做靠山,她绝壁保不住的。
德婶少请人的话,一个月大概赚个十五到二十两吧。
第 45 章
沈寄现在也小有家当了。
魏楹死活不要她分给的一半银子。说他的就是她的, 不用分得太清楚。
还把那五百两银票一起交给沈寄保管了,说是男主外女主内。
这会儿她坐下写了一道新菜,准备出去试一试。
就见到帮工的阿玲进来说是魏大人派人来了。
沈寄让她直接领到魏楹那屋。
过了一会儿人就走了, 她进去见到魏楹对着铺开的笔墨发呆便问道:“叔父派人来说什么?”
“他费劲打听到皇上私下里喜欢簪花小楷, 让我趁着这十来日练一练。到时候殿试笔试的时候就用这种字体作答。”
魏楹最擅长的不是簪花小楷,这个沈寄是知道的。
她想了想, “那你练么?”看他这个犹豫的架势, 像是不准备练。
要知道, 主考官的偏好有时候也可以决定最后的结果。
何况, 这还是魏晖费劲打听来的皇帝的偏好。
投其所好, 这也是一种策略。
魏楹今科考了第七, 殿试的时候如果发挥的好,那是有望跻身一甲的。
状元、榜眼、探花那也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一科三百人,真正广为流传的就是一甲这头三名。
“小寄,你觉得我该练么?叔父说, 临时抱一抱佛脚, 也未尝没有一点用处。至少,皇上在亲阅考卷时第一印象会比较好。”
他只是最擅长的字体不是簪花小楷,并不是不会写。
相反, 各种字体他都写得很好。
否则, 临时的要强化练习也是练不出来的。
沈寄瞥一眼他看了一半放在书桌上的书。
本朝天子文武双全, 也是有文章传世的。
魏楹正在看的便是这位天子的文章。
最后的时间, 他用来反复的琢磨天子本人的文章。
那书被看的都旧了, 是平素便时常翻阅的。
如今拿出来不过是温故而知新罢了。
被魏楹问道, 沈寄斟酌了一下反问:“那今科考得好的人里, 有人是最擅长簪花小楷的么?”
魏楹方才送走了叔父遣来的人,就一直在犹豫。
如今听到沈寄的一句话豁然开朗, 微蹙的眉头顿时展开。
“嗯,你说得没错。我如今这么练上十来日,怎么比得过从小苦练的人?到时候若是成了邯郸学步,岂不是弄巧成拙。我还是用我最擅长的字体作答。”
只是这样一来,如果没能取得个好成绩,旁人便有话说了。
有个好叔父替你花银子、托关系、费尽心思弄来这样最高层的小道消息,居然弃之不用,傻不傻吧你?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么祸福都得担着。
魏楹笑开,笑容里满是自信,“我是怎样便怎样吧。我想字体是能取巧,但关键的还是得这个人有才。”
沈寄点点头。
当今的皇帝,她这个不搞个人崇拜的现代人也觉得是挺不错的。
目前已是四十多岁,还算开明,也励精图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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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远在华安那样的偏远之地感觉还不明显。
但进京的一路以及在京城的几个月还是有感觉的。
而且靠迎合皇帝喜欢的字体取巧,那也只能是在两个人其他条件都并列的情况下。
这十来日,还是多多的调整心态更重要些。
这样关键的建议,换了另一个人沈寄是绝不会出口的。
她了解魏楹,他是绝不会因为这种事对她生出怨怼的。
因为她不过是给个建议,最后做决定的人还是他自己。
当然,除了魏楹,也不会有人拿这样重要的问题来问她。
这个疑惑解开,魏楹继续翻看天子文章,沈寄也出去忙活。
已经开春了,当初带上京来的多半是冬装。
如今穿不出了,收起来放好,再搁上防蛀虫的药丸。
还有春装,之前各人制备了两身。如今魏楹立即就要步入官场了,也该再多准备几身才是。
魏大娘走后,沈寄一下子就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
以前她只管食物,如今她要打理衣食住行。
虽然只是两个人的,但是也要处处操心。
像魏楹这种书生,那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
要他来操持这些日常琐事,不知道会给你闹出多少笑话来。
什么都要替他想着,沈寄也曾嘟囔过两句‘我又不是他娘’。
但是接下来还是得接着替他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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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还是帮忙照顾人的想法,现在却有了几分小妻子的心理。
现在,银子是不缺了,里外里沈寄手里一共有七百多两银子。
用她的话说‘一下子好像成了暴发户’。
不过,七百两在京城要用,还是很快可以用完的。
他们如今的开销不大,租房子一个月八两,吃的是自家摊子上提供的。
用得多一些的也就是制衣和出行而已。
沈寄想了想便到成衣铺去替魏楹订了三套比较上档次的衣物。
然后还有些配饰她不敢乱买,准备等他自己去选。
不然万一她买到块假玉那不就亏大了。
到了京城,沈寄越发觉得自己懂的东西太少了。以前只在乡下呆着还不觉得。
到魏府去,魏夫人和欧清灵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
她就t?喝不出来人家给她喝的是今年的新茶还是往年的陈茶,更品不出是不是玉泉山的水或者是雪水什么的。
她一直以来都在为生计发愁。
而魏大娘除了出身绣坊绣工了得,其他也教不了她什么。
她没事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想着看过的《红楼梦》,还有日前见识过的魏夫人和欧清灵的举止。
自己如果真的要和魏楹在一起,那恐怕真的是任重而道远。
她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不然,日后是无法在那个圈子里立足的。
沈寄是很会居安思危、很有危机意识的一个人。
所以,在前世,她可以比其他同学先适应社会。
如今,她发现了自己的不足,自然是要想办法弥补了。
可是,那些大家小姐都是从小就被母亲或者教养嬷嬷培养的。
为了将来做当家主母可是下足了功夫准备。
她却是除了做菜什么都不会。
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淑女学校教这些,她也没有熟识的大家出身做当家主母的女性长辈。
本来,如果魏夫人愿意,是可以做这个将沈寄引入官太太社交圈的人,并且教授她各种知识技能的。
可惜,魏夫人不认同她。
而且还很不满她抢走了‘本该’属于她外甥女的幸福和荣耀。
唉,有什么不知道直接问百度谷歌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
沈寄从来不觉得自己就这么停步不前了,魏楹还能日复一日的把她当手心里的宝。
人生是需要修炼的,感情和生活是需要经营的。
她也不可能脱离如今的社会秩序,当一个我行我素视教条如无物的官太太,她必须融入那个圈子里去。
魏楹温书之余,也发现了沈寄有心事。
这天,成衣铺把衣服送来,沈寄让伙计送进去给魏楹试穿。
这些尺寸都是她之前量过如今目测的,如果不合适还可以再改改。
魏楹试过,都挺合身,沈寄便取了银子把人打发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自己也打算转身出去却被魏楹叫住了,“小寄,你没话跟我说么?”
“没有啊。”
魏楹便做出生气的样子来,“你有事情都不跟我说,是觉得咱们还是外人吗?从头到尾,我可都是拿你当……看的。”
他把内人两个字在嘴里玩味再三然后含糊吐出。
沈寄懒得跟他计较这种口头上被讨去的便宜,那可真是计较不完。
于是权当不知道,“我怕影响你温书备考。”
“你有事情不同我商量,我心里就会老想着,那才会影响到我呢。”
“嗯,好吧。”
沈寄坐下,把自己的苦恼对他一一分说明白,这的确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而且正如魏楹所说,就算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也可以和他商量着解决的。
魏楹听完她的话,暗暗心喜。
小寄能想得这么深远,那就是认认真真在考虑两个人的未来,要和他好好过日子的了。
不过,看她为这些烦恼,他有些心疼。
该他为她遮风挡雨的,却总是给她带来种种的困扰。
他伸手横过桌子,握住沈寄放在桌上的手,“小寄,你不要烦恼,这些都交给我吧,我来找可以教你的人。你只需要配合就可以了。我应该早些就想到的。”
“你要学的也不少呢。”沈寄往门口看一眼,然后抽回手。
她在这里头,房门是保持半开的。
人言可畏啊!
所以,这样子动手动脚的还是不要了。
魏楹要学的的确不少,他现在虽然算是过了科考的关,即将平步青云。
但是止步于此,一辈子埋头在翰林院里编书,一级不升的进士也是数不胜数的。
不过,他至少目前有魏晖可以讨教。
“我得让叔叔、婶婶接受你才行。”
不然日后,魏氏这个大家族里,沈寄是孤立无援的。
内宅里许多的事,他也无法插手。
他在外为官,虽然可以把沈寄带在身边。但一些特殊的时刻,他们还是必须呆在魏家的。
那个时候,如果那些出身好些的妯娌、伯母、婶娘、还有侄女、侄媳妇的联合起来欺负沈寄,她的处境真的是很难的。
沈寄笑笑,“魏大哥,我也只是未雨绸缪,此时担心这个还为时尚早。你先把殿试这一关过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路咱们就撞开一条路来。嗯,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她伸出拳头挥挥,觉得未来还是值得期待的。
至少,眼前这个男人跟她是同舟共济的。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嗯,小寄你说的有道理!”
沈寄赧然一笑,“不是我说的,是听人说的。别问我是谁,不记得了。”记得也不能说啊,鲁迅呢。
魏楹听她说这样的话多了,也不在意。
他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沈寄。
嗯,没错,没路可以撞开一条路来。
小寄从来不是等着别人开路的人,是可以和自己并肩而立的人。
“我真是好福气!幸好没有太多人知道你的好,不然肯定很多人来抢的。”
魏楹看着沈寄,眸子里满是笑意。
沈寄立即道:“那是当然的了。好了,你温书吧。”
“等等!”
魏楹起身拿了几本书递给沈寄,“你说的内宅的事我也不懂,不过你说想学鉴别玉石、品茗、下棋、抚琴这些可以先看看书。等我殿试过了慢慢讲给你听。”
“好。”沈寄接了过去。
她从前在魏楹那里拿的多是山川形胜的游记之类。
琴棋书画这些都被从前忙于生计的她视为无甚大用的奇技淫巧束之高阁的。
如今,却是必须要了解一下了。
第 46 章
魏楹拍拍沈寄的肩, “小寄,我很高兴你能做出这些努力。不过,如果你实在没兴趣, 不必勉强自己的。大不了咱们不理旁人就是了。”
怎么可能呢?
安娜和沃伦斯基还想不理旁人隐居呢, 结果呢?
人是群居动物,必须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沈寄道:“你不需要一个长袖善舞擅长交际的夫人么?”
“需要啊, 可是我更需要你。”
沈寄抱着书道:“嗯, 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放心吧。”
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已经是软肋了, 她不能让自己再成为别人攻击魏楹的借口。
而且, 她也想要成为一个可以和他匹配的女子。
如果魏楹一路向前, 而她止步于此,将来相看两相厌,她是不会甘心的。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
这个世上,可从来不缺乏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她要让魏楹的眼里永远只有她!
魏楹看穿她所想, “反正我说什么你现在都不会信的了。路遥知马力, 日久见人心吧。小寄,你不会后悔留在我身边的。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幸福,也让我自己幸福。”
“拭目以待!魏大哥, 我想和你走的并不是只是一段路, 而是由始至终一路同行!”
魏楹脸上的笑容扩大, “我也是!”
晚上魏楹睡着了, 又开始做前段时间常做的一个噩梦。
他在牢狱里时常梦到自己扛不住狱吏的严刑拷打俯首认罪。
要不是想着沈寄还在外头焦急担忧, 养母还在魏家受苦, 生母的沉冤还不曾得雪,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扛不住了。
那大理寺的监牢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
寻常的人进去哪怕只是转上一转都要留下阴影的。
何况他还在里头呆了那许多天。
之前去送王颢上路,他不由得庆幸自己终于是挺了过来, 不然当日一同上路的还会有他。
那之后他已经不怎么做这个梦了。
不知怎的,临近殿试的当口又魇住了。
想来他的心底其实还是颇有些紧张的。
耳中仿佛又听到狱吏的厉声喝问,还有件件刑具往他身上招呼的声音,他不禁皮肤一紧,然后大喊一声惊醒过来。
坐起身只觉被没关严的窗户灌进来的风吹得凉飕飕的,身上已经是汗湿重衣。
原来自己还是放不下那一段。
在这临近殿试的当口,虽然努力调节心态,还是又做起这个梦来。
“魏大哥,你怎么了?”几声急急的脚步声后,窗户那里传来沈寄关切的声音。
她就住在他的隔壁,这么大的声音自然是把她惊醒了。
翻身下床披了件外衣点燃烛火就执着过来了。
魏楹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我没事。”
他身上那些疤痕在擦过大夫给的药膏后都逐渐淡去,只是心头这道疤却还有些深刻。
这些日子他夜不能寐的t?时候,也常常用当年学自郝道长的打坐方法静坐,一直收效不错。
可没想到在这当口,却静不下来。
“怎么可能没事?”沈寄轻声道。
魏楹望着窗外那团昏黄的烛火。
在他一次一次梦魇的时候,一直都希望有这么一个人能把他叫醒,告诉他一切只是做梦而已。
此刻听到沈寄的声音才真的从噩梦里醒了过来。
是了,一切都过去了。
此刻他是会试高中第七名,风光无限即将殿试的考生。
再不是时时会被严刑拷问、头悬利剑的嫌犯。
当日在魏府,他与沈寄住处隔得很远。
虽然白日里她能待在他房里,晚间却是不能在他近处。
他半夜惊醒便只能自己努力从那团恐惧里挣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今看到那团烛火便知沈寄担忧的就站在外面没有离去,心头渐渐的便安稳下来。
“魏大哥,你不是说一直没把我当外人看么?”
“嗯,我梦到在牢里的事。”
亲口在心上人面前承认自己也会害怕,魏楹还是做了一番心理挣扎的。
不过,隔着窗户看到那团温暖的昏黄,他便放下了矜持。
外面的人是小寄,是怎样的境地都不会抛下他的人,是他想牵手一世的人。
沈寄想到他刚被接出来时的那副惨象,在里头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即便有魏晖出钱出力奔走,如今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也没有残疾、破相。
但是大理寺的重囚牢房岂是寻常?
那可是天子亲自关注的科举舞弊案,大理寺上下肯定上心得很!
沈寄想到这里不由一阵赧然。
魏楹能看出她有心事在烦恼,她却没能看出他还在恐惧着当日的经历。
每日里只见得到他说说笑笑、毫无阴霾的样子。
她放柔声音道:“魏大哥,那些都过去了。你即将殿试面君,将来还要赴琼林宴、帽插宫花去游街的。”
沈寄说的是一元三甲状元榜眼探花的待遇,那是文人心头最大的向往。
魏楹忍不住笑了两声:“今科人才济济,你对我倒真是有信心。”
那他殿试至少得从第七名冲到第三名才行。
沈寄努力听了一下,他不像是在强颜欢笑。
于是玩笑道:“嗯,到时候你可别被皇上招去做驸马了啊。要是那样,我就在你的膳食里下药让你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她还真是敢说。
魏楹滞了一滞,然后才开腔:“你当驸马那么好做啊?满朝文武多的是人选,哪里轮得到我一个穷乡僻壤来的臭小子?”
沈寄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此刻却忍不住胡搅蛮缠起来。
“那要是这桩美事真的落到你头上来了呢,你就欣然从命谢主隆恩了是不是?你舍得下石小姐,可舍得下公主?”
“越说越不像话了,皇上的公主又不是多得没人好指了。好吧,我答应你,就算真的天上掉馅饼砸中了我,我也会坦言我已有妻室。皇上若是还要逼我,我就只有以头抢地,跪求他收回成命。”
“你能做到这步,结果如何我也不会怪你了。”
皇命难违,当然不是可以随意抗拒的。
这个沈寄还是知道的。
她越想越觉得幸福不好把握。
本来是逗着魏楹说话省得他再想着大理寺的事的,却吧自己绕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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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越离谱了,你当我真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啊。快回去睡吧,大晚上的别着了凉。”
“嗯,魏大哥你多想想日后,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沈寄答应着把他的窗户推进去关上,然后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过不几日,便是殿试的日子。
魏楹一大清早喝了沈寄炖的参汤,然后由德叔陪着坐马车到宫门处候着。
这个参汤,是沈寄看电视剧学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着见皇帝可没有时间给你请假去方便,喝参汤扛饿又不会找茅房。
于是咬牙花银子买了支好参文火慢炖。
送走了魏楹她就在家侯着消息。
抵达之后德叔使了银子让人来给她报讯,不过进宫门之后的事他也就不得而知了。
想起前几日晚上魏楹做恶梦惊醒,她就不由得担心他今天的临场发挥。
从前她真的是觉得芝麻包子少年老成,什么场面都能应付得很好,属于心理素质相当过硬的人,所以一直不曾担心过。
可是那天晚上才知道,原来他终究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也会有恐惧。
那今天他初次进宫还要面圣,答考卷或是应对皇帝的问话会不会发挥失常?
虽然说就算发挥不好,他终究也是跑不了一个进士及第有官做就是了。不同的只在于官职的大小。
如果他官做得不大,魏氏应该也会让他认祖归宗,魏大娘应该也没事。
在刚刚发榜以后魏氏的人就通过魏晖在同他接触了,这就表明了态度。
要知道淮阳魏氏已经许久没有出过进士了。
只是他生母的仇,没有足够的势力就不知道能不能报得了了。
可是要报这个仇,即便他位极人臣也是难办的吧。
他又不能手刃亲叔、亲婶。
要报官也会和宗族决裂,因为家丑不可外扬。
那这么说来,他当不了大官、得不了圣眷其实对她倒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一来,她就不用那么辛苦。
当一个微末小官的妻子和当一个位高权重高官的诰命夫人,那日子是截然不同的。
他没有那样天大的出息,她会过的更加的轻松愉快的。
而且,那样的话也会少了许多想跟她争的女人。
沈寄心头其实也很矛盾,不知道是该希望他今科高中得蒙青眼从此平步青云还是发挥失常,被皇帝遗忘在一个小官职上终老此生。
想来想去,最后自失的一笑。
她怎样希望并不会影响事态的发展。
魏楹心有大志,虽然遭过难,想必也不会就此偃旗息鼓。
今天他是一定会抓住机会,将最好的状态展现给君王看的。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能卖个什么价今天至关重要。
他怎么都不会误事就是了。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最后德叔先回来了。
他非常激动的告诉沈寄,魏楹被皇帝钦点中了今科的探花,果真是赴琼林宴去了。
直接就进入翰林院成为正七品编修。
德婶高兴的说:“探花郎啊,翰林院啊!魏少爷,不是,魏大人可真是厉害!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终于是见到一个大官了。”
沈寄的心情却是略有一点复杂,魏楹终于走上他想走的青云路了。
当下听了德婶的话便说道:“德婶,你不是见过魏晖大人么,那可也是五品官跟知府一个级别的。魏楹如今才不过六品呢。”
德婶不以为然道:“魏大人才十九,前程远大着呢。”
德叔点头道:“就是,状元和榜眼一个已过而立,一个四十多了。只有咱们魏大人最是年少。未及、未及弱冠。”
沈寄笑笑,仕途凶险,不知多少人半途折翼,哪是当官的时候年纪越小将来就会升得越高的。
不过这个起点确实是非常高了!
她好奇得问道:“德叔,状元跟榜眼你都见到了?”
“没有,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老头子是在宫门处听人议论的。”
街坊四邻也听到消息了过来道贺,沈寄递了银子给德婶自己退了进去。
由德叔德婶出面招待。
没办法,她现在不能太接地气了。
外头热热闹闹的,沈寄在屋里等着。
晚间德婶把饭菜给她端了进来。
沈寄细嚼慢咽的吃着。
德婶坐在旁边道:“寄姐,魏大人如今成了探花又进了翰林院,前程远大。你心头也要有些打算才是。”
沈寄喝了一口汤,“德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如果他要我当妾,我是不肯的。他前程远大,我也不想沾这样的光。”
第 47 章
德婶叹口气, “不可惜么?”
“可惜啊!不过,我也不能作践我自己。”
沈寄神情坚定,她的底线不能退。
如果魏楹真的动了别的心思, 那她只会从此与君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 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日后, 魏大人还住这里么?”
廉租房, 应该不会了吧?
做了官, 家里人来客往的, 这里哪里t?方便?
买肯定是买不起的, 租一个小院子倒是可行。
只是, 自己却不方便再跟去。
她如今,其实在那些人眼底也是妾身未明的。
这个时代不兴自由恋爱,他们这种就叫无媒苟合。
而她也不是他家的丫头了,自然是不方便跟着住过去的。
最省事就是他搬到魏晖大人府上去住。
之前沈寄怕受伤害, 所以一直回避魏楹。
可是, 感情来了哪里是说回避就回避得了的?
而且魏楹的攻势又那么的难以抵挡。
只是如今,他一步登天成了人上人,他们之间就增加了许多的变数了。
沈寄食不知味的吃了小半碗饭就吃不下了。
德婶也只得担忧的把饭菜收了下去。
沈寄把自己在市集买来的小玩意儿都摆在桌上摆弄。
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这会儿也算是体会到了。
直到夜深了, 魏楹才被人送了回来。
德叔和来人一起把喝得醉醺醺的他搀回了屋子。
从前最多不过薄醉, 这回却是真的醉倒了。
今天是他这十九年最辉煌的日子, 见了皇帝、中了探花, 十年寒窗苦读有了回报。
最是年少, 怕是席上也不少人灌酒。喝醉了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好在魏楹酒品不错, 喝醉了就安静睡下,并不需要人多操什么心。
一会儿德叔出来告诉沈寄, 已经安置魏楹睡下了。
“有劳德叔了。”
今天都靠德叔德婶还有阿彪出面帮忙张罗,沈寄诚心道谢。
“谢什么?有探花郎做靠山,以后谁还敢到我们那摊子上捣乱?五两银子的保护费都不用交了。明儿魏大人醒了,寄姐你记得提醒他赶紧给裴先生写封信报喜去。”
“嗯,我知道。”
这一科到此算是结束了。
之前重新发榜,两次都考上了的自然不用多说。
上次没考上、今科上榜了的道一声‘老天有眼,圣上英明’。
上次侥幸考上了今科却落榜的不由得暗道倒霉。
不过好在,没有什么成绩差得太离谱的,也就没有人再卷入之前舞弊案的余波中去。
“寄姐,接下来魏大人出去租院子住,你可要开始着手买人了。”
这是德婶第二日一早同沈寄说的,她觉得沈寄年纪小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
她受了裴先生、裴师母托付照顾他们。
而且魏楹同沈寄对他们老两口都不错,便一心为她考虑。
沈寄对于买人这件事还有点违和感。
她可是在很讲人权的地方长大的,而且一来就被以二两银子的贱价给卖了,当了几年的小家奴。
所以,让她买人,实在是有些难以适应。
德婶不明白她在顾虑什么。
“寄姐,这事可得趁早。新宅子至少需要买一个厨娘,一个丫头,一个小厮还要一个看门的老苍头。再就是不能每次出门都是去租马车吧。要买一辆马车,还要一个车把式。这些人你都要早早的物色好,免得搬了家手忙脚乱的。你决定要买下人了就告诉我一声,旁边那条街就住了个官伢,我让她把人带来给你挑。”
里头魏楹也醒了酒,听到德婶这么说点了点头。
搬到叔父那里去最省事,这些人手跟马车都可以省下。
可是一来那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二来叔父、婶子对小寄依然是持不认同的态度,魏楹也不想她受委屈。
所以他就同沈寄商量。既然定了是进翰林院做编修,便决定自行租个小院,也好让沈寄学着当家。
其实,朝廷是有宿处免费提供给他们这些单身官员的。
可是那样一来他就只有休沐的时候才能回来,有时候恐怕他一个新人还得加班回不来。
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沈寄一次的话,实在有点难熬。
所以这个选择直接就被魏楹无视了。
沈寄嗔他一眼道:“我怎么好当你的家?名不正言不顺的。”
魏楹沉吟了一番然后笑道,“暂时先请德婶代你出面。然后尽快的咱们把名正了。”
“我还不到十四呢。你、你不是这么禽兽吧?”
虽然她两世加起来已经活了三十多岁。
可身体还是个没发育完全的小萝莉啊,就算个子高挑又怎样?
魏楹鼻子里一滞,就想起了自己做过的金榜题名时就是洞房花烛夜的美梦。
昨日他得到皇帝的格外看重,因为觉得他有文人的风骨。
然后骑马游街再赴琼林宴,这已是人生的一个高峰。他当然是很喜悦的。
不过那个美梦暂时是实现不了了,小寄的确还小,而且许多的事都还没有解决还需要一步一步的来。
没有这个机会禽兽啊!
嗯,先成了亲不但是方便沈寄行事,他们相处也就不必有这么许多的忌讳了。
就算不能整个儿的吃下去,但是平日里想多看两眼,抱上一抱,甚至亲两口却是不必跟做贼一样的了。
“说、说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把名分先定下来。咱们可以先成亲不忙着洞房。等到你及笄以后,咱们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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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定亲的话,沈寄也不方便管理他的内宅的。
那样万一他那个二婶趁机往他的内宅安插人就不好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打算。
只是,“有那么容易办到么?”
之前还说请裴先生做这个主。
可她们去魏晖府上叔父、婶娘的也叫过了,人家还是不肯认同她。
而且裴先生也不一定会答应帮忙。
他骨子里也是认为自己的出身配不上魏楹的。
“唯今之计,唯有请祖父点这个头。如今我是探花,进了翰林院,魏氏已经同意我认祖归宗。我昨日已经向皇上告假两月,要归家认祖归宗拜见祖父。二叔想必是巴不得我娶你的,这样我就少了来自岳家的助力。而祖父那里,我来想办法让他点头就是。”
“啊,你一上任就要告假啊?”皇帝居然还准了,沈寄很是诧异。
“是皇上主动提起淮阳魏氏的,他有一个启蒙师傅是族中一个长辈。我估计皇上多少也知道我的身世,这世上哪有他想知道却不得而知的?只不过不想多过问臣子的家务事,所以没有多问很爽快的给了我假期。我本来倒是想缓一缓在朝中站稳脚跟才回去的。可皇上既然主动问起,我就该告假回去探望祖父。”
嗯,这是孝道!本朝以孝治天下,魏楹得告这个假,皇帝也得答应。
如今,明面上魏楹还是被逃奴拐走的魏家嫡孙。
虽然被除名但是魏氏如今肯接纳他,他就该回去看望瘫痪在床的祖父。
不管他心底对那个家,那些所谓的家人是什么看法。
“可惜无法让你以孙媳妇的名义同去。而且,我就要有两个月看不到你了。”魏楹坐在床上拉着沈寄的手说。
沈寄心头也有些难受,勉强笑道:“大事要紧,我在京里等你回来。那你要回乡的话,就暂时不忙租院子和买人了吧。”
“嗯,租院子的事可以缓一步,请阿彪帮着找着就是。可是买人不能缓,至少得买个贴身丫鬟伺候你。这个人对你很重要,日后就是你的左膀右臂。还得有一个人情通达的老嬷嬷,有些事情可以提点一下你。如果能忠心帮你,起的作用也不小。”
德婶毕竟不是魏家的家仆,而且她在裴师母身边见识也跟京城贵妇身边的嬷嬷不能比。
沈寄也知道她得有使唤丫头,如果什么都亲力亲为别人肯定会轻视她。
可是让她去买个丫头来使唤,心头还是有些过不了那个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
魏楹想起她自己就不愿为人奴仆,死活都要赎身。
便劝哄道:“咱们又不强买强卖,说不定你这样还能救人于水火呢。有些小女孩儿如果没人买说不定就被卖到烟花之地去了。咱们先看看吧,找个自愿的。要是不愿意签死契,那就签活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吧。”
魏楹便请了德婶去找那个人伢过来,“嗯,德婶你打听一下,最好是官宦人家用过的。”
有些官宦人家犯了事,一些仆人便会被卖为官奴。
这样的人,算是奴仆里素质很高的,受过专业的调教。
就譬如《红楼梦》贾府被抄家之后,府里的男女仆人就都被官卖了。
这样的人手可以直接用,岗前培训都免了。
只要能够收服,用处是很大的,省心省力。
问题的症结就在于这样的人往往也是有三分傲气不好收服的。
哪怕她们已经被卖作了官奴,依然如此。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心态,她之前服侍的人是有地位有名望的,再服侍新的主人就会进行比较。
一般人都不是很入得了他们的眼,何况沈寄还做过魏家的家奴。
要展现人格t?魅力进行收服,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
于是这个人选就不是那么好找了。
看了两拨人都没能挑到合适的人选。
沈寄是对于买人这件事还存在一定的抵触情绪,而魏楹则是要求很高。
“魏大哥,要不,退而求其次,咱们寻两个老实本分肯干活的就是了。”
然后,再签活契,也就相当于雇佣合同。
魏楹摇头,“那样的人,日后怕是别人不用花什么心思,就把你卖得干干净净。她们自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那样能干的人不但难找,就是找到了一时半会儿的能对我掏心掏肺么?”
魏楹脸上一厉,“御人之道,除了施恩,还可示威。找到了人我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再给你用,管保她们不敢对你不敬。”
意思是找到了人,她等着用现成的就好。
沈寄睨他一眼,“你当年对我,就是先恐吓再施恩吧?”
先告诉她逃奴的下场,再一步、一步进行感情投资。
见她面色不善,魏楹忙笑着解释,“你是软硬都不吃的人,施恩、示威都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我还不是老老实实在你家呆了几年,任劳又任怨的。”
“那不一样,我那时候对你不是用的御人之道,而是以心换心。我真心待你之后,你才真心待我的。”
魏楹感受到沈寄对买人这事还是有点心结,一时半会儿的也消除不了。
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那官伢有合适的人选再带过来。
第 48 章
其实, 殿试之后,魏楹又开始忙碌起来。
几乎每日都有人来邀约,或是聚会畅谈, 或是游湖痛饮。
不过还是抽出时间和沈寄一起挑人, 一边挑还一边告诉她什么样的人用起来会比较顺手。
有一些东西不得不说是天生的,可以无师自通。
魏楹从五岁就跟着魏大娘从那个大家族里逃了出来, 魏大娘能够教他的也是有限的。
就是魏晖, 因为相处日短, 能够教给他的也有限。
这些都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
用他的话说, 读了万卷书, 也行过万里路, 见识还是尽有的。
沈寄对买人有些排斥,但是对于魏楹找给她看的那些陶冶情性的杂书却很感兴趣。
她这个人也绝对不是别人口中的那种劳碌命闲不下来,之前那么卖力挣钱那也是为生活所迫,悠闲日子她并不是过不来。
这会儿, 她就正在魏楹的指点下练习茶道。之前, 她已经看完了陆羽的《茶经》等讲茶的书。
“嗯,对,就是这样, 手腕再抬高一点。”
“这样?”沈寄挑眉问道。
“没错。”看小寄姿态舒缓的做这些, 真是养眼。
皓腕如雪, 青丝云鬓, 一举一动通过练习已经可以用优雅来形容。
沈寄的头上戴了支玉钗, 耳垂上是同一套的耳环, 还有手腕上玉镯, 都是一块整玉精雕细琢而成的。
前些日子她刚学会初步鉴玉。
魏楹就拉着她到铺子里去考校,让她选一套看得上眼的。
她便挑了这一套。
魏楹站在旁边, 看过后笑着点头说:“嗯,小寄,你出师了。算得上是名师出高徒!”
一边夸着自己,一边走过去让人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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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来说好,只是练练眼的。
到时候随便买点什么便宜些的配饰,或者是给魏楹买两件好的就走人。
沈寄一看这么一挑就花去了将近两百两,她辛苦几年才积攒下这么多银子的,颇有些懊恼。
可是当着外人也不能小家子气,更不能拂了魏楹的面子,只得肉痛的收下。
上了马车,魏楹拍着她的手道:“放心,我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人。我不会让你日后再为银子发愁的。”
沈寄想起他才刚考上秀才那会儿就有人捧着银子上门来,想来此言不假。
便安心的打开盒子重新看起自己挑的这一套玉件配饰来。
看了半日越看越喜欢。
沈寄嘻嘻一笑仰起头来,“魏大哥,还是当有钱人舒服。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
“那当然。来,我给你戴上。”
魏楹说着就手取过手镯给沈寄套上去,当然免不了趁机在她手腕上摸了两把吃点豆腐。
沈寄把手抽回来,侧头看了一眼。
一旁跟车的阿玲正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坐着。
她原本是德婶请来帮工的,如今却成了沈寄的跟班,跟着同进同出。
这个,一来是因为沈寄如今即将成为官太太身份不同了,二嘛,还是那个避嫌的意思。
她此时是不便和魏楹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
阿玲母亲不在了,父亲续娶了继母又生了弟弟。
而阿玲平素话不多,但是人却是很聪明伶俐的。
沈寄不由得心中一动,“阿玲,你愿意日后都跟着我么?”与其去人伢那里买人,不如问问阿玲愿不愿意。
阿玲抬起头来,满脸的笑容,“姑娘,我愿意的。”
魏大人是探花郎,入了翰林院。
回乡不久就要回京城来任职,日后多半也是在京城呆着。
她知道他们在找贴身丫鬟,几次想毛遂自荐的。
可是后来看魏大人挑人那么严格,而且显然是没看上自己,便没有再把话说出来了。
沈姑娘待人和善,而且也不是个人人拿捏的软柿子,跟着她不会吃亏。
再说又是签活契,日后到了年龄就可以离开。
而且魏大人对姑娘真的不错的。
就她所看到的,几乎是言听计从,她很愿意跟着姑娘的。
“她?”魏楹怀疑的轻道。
阿玲有点焦急的看一眼沈寄,后者道:“阿玲做人做事都不错的。”
“魏大人,我,不是,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的。”
最后,魏楹本着没有鱼、虾也好的心思把阿玲的父母叫来。
阿玲的继母很是乐意让她给沈寄做贴身丫鬟,提出可以直接签死契。
还是阿玲她爹舍不得。
他们家也没要卖女儿的份儿上,会被人笑话的。
沈寄笑道:“放心吧,我本来也只打算签活契。过几年阿玲年纪到了,我再送她一份嫁妆。”
这样一来,连嫁妆钱都省下了,。
母便在身后戳着阿玲她爹的背让他赶紧答应下来。
他们家本条件就不算太好,不然也不会让十二三的小姑娘出来做帮工了。
“沈姑娘,你说的是真的?”阿玲她爹问道。
“白字黑字立马写下来,你不识字可以拿出去找人看看。”
于是沈寄便按照说好的卖身五年,每月从一两银子做起拟了一份文书。
当丫鬟嘛主要靠的是赏赐,可能比月例银子多多了。
而且,赏赐的银钱、物件可以瞒着家里。
阿玲早知道沈寄的字写得漂亮。
她给磨过几次墨,于是不像父亲和继母那么惊讶。
阿玲他爹出去找代写书信的把文书念了一遍,然后便回来摁了手印。
沈寄签字画押之后把文书收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阿玲就是她的贴身丫鬟了。
当天便收拾东西搬到了她的屋里打地铺。
阿玲家的屋子不够住,继母早想着把她早早的嫁了好让儿子睡她那间屋的。
如今阿玲到探花郎未过门的媳妇那里做丫头,还可以多给家里挣五年银子,何乐而不为?
阿玲也早就受够她的大小眼了,于是收拾了东西拜别父亲便过来了。
晚上睡下前,沈寄拍拍她的肩,“别想那么多,你至少有个好父亲。”
阿玲比她小半岁多。
也许也是经常干活的关系,长得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高挑健康一些。只比沈寄略矮那么一点点而已。
“嗯,姑娘说得是。”
阿玲想起之前听德婶说过沈寄父母双亡,很小就到魏家做活了,过得很不容易。
忙收了自己的几分伤心。
“你会不会觉得跟着我委屈?”
“怎么会呢?姑娘刚到这里就能摆摊挣银子,阿玲很佩服你的。”
阿玲这话说的很真诚。
她的确是很佩服沈寄的,她用一文钱买个扎头发的皮筋都得跟继母开口。
然后听她念叨父亲挣钱有多么艰难,然后家里处处需要用银子,末了还不一定能把那一文钱给她。
那个时候看到差不多年纪的沈寄自己挣钱自己花真的是很羡慕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后来德婶去找人帮工,本来只要相貌普通的大婶的,她也跑来了。
一来就很勤快的干活挣表现被留了下来。
后来知道摊子归德婶了,不是跟着沈寄她还失望过一阵,如今算是得偿所望。
沈寄微微一笑,她自然是不会找个人来给自己添堵的。
阿玲是真的挺聪明的。
自己教德婶,一遍一遍的教。
德婶好不容易学会了,可阿玲早就t?在旁边偷到师了。
她看在眼底,不过一直没有点明。
只是让阿玲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而已。阿玲便不敢再来偷学了。
她觉得阿玲这种带点倔强又肯学的人,应该是可以帮到自己的。
而且大家年纪相当,阿玲可以呆五年再嫁人。
如果用魏楹找来的官家发卖的官奴,年纪大的不好收服。
年纪小的那也是在外围做事,没学到什么东西也得从头学起的。
那还不如用阿玲呢,也还算知根知底吧。
第二天一大清早,阿玲便走马上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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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早起身熬上粥,然后再端了热水进去叫沈寄起床。
沈寄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阿玲便笑道:“姑娘,奴婢锅里熬了粥,一会儿你尝尝吧。”
“偷师还敢叫我帮你验收成果,胆够肥的啊。”
“奴婢手艺练好了,也是姑娘得好处不是。”
“嗯,这倒是。”说话间脸跟手便洗完了。
阿玲端了水出去倒,又进来帮着沈寄梳头。
她的手艺很是不错,一丁点都没有拉痛头皮就已经梳好了。
沈寄努力的学着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间或指点下阿玲做菜。
而魏楹那边倒是物色好了一个叫管猛的小厮。
十五六的年岁,看着憨厚老实的。
不过,按照有其主自有其仆的惯例来揣测,应当也只是看起来憨厚老实而已。
一味老实的人魏楹肯定不喜欢用的。
因为之前跟皇帝报备过,所以暂时不用到翰林院任职。
看好了出门的日子,便准备要往淮阳去了。除了魏楹和管猛,魏家还另有人陪同他们回去。
沈寄这段时日在默记着魏氏的族谱。
人太多了,她只记最主要的。
这是魏楹从魏晖府上问来的。
本是他自己要看,沈寄想想日后用得上便抄了一份。
又另抄了一份他拿给管猛记的魏府的那些仆人体系,大大小小、里里外外几十号人也够记的。
魏家的男人基本上都是大小老婆好几个,所以这份谱系图上看着也挺复杂就是了。
旁边还附着各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各自的亲眷。
譬如他二婶就同样出身淮阳大户关家,又附带介绍了关家的情况。
阿玲那份上头又有各家仆人之间的关系。
这些仆人也可以说是世代联姻的了,同在一个大宅门守望互助。
这可比一个公司的人事资料要来得复杂多了。
魏楹这一支是嫡支。
他的祖母早逝,祖父瘫痪在床不曾续弦。
不过身边还有三个女人的,分别是陈姨娘,林姨娘,柳姨娘。
魏楹的父亲和他二叔是一母同胞,过世的魏老夫人所出。
他二叔正是现任族长,还有几个庶出的叔叔和姑姑,庶出的叔叔依附二叔靠祖产过活。
几个姑姑远嫁,数年难得回一次家。
然后是魏楹这一代。
他是嫡长孙,如今长房还有个三弟是二叔过继给他爹后继香火的。
如果魏楹真的死了,那么长房的财产就由这个三弟继承。
然后二弟并几个堂妹仍在二房。
这几个堂弟、堂妹自然并不都是他二婶生的。
只二弟、三弟和二妹是,其他的是庶出。
沈寄抚额,好复杂!
另外几房叔叔、姑姑是庶出,倒是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
“姑娘,魏大人的亲戚真多。”阿玲小声道。
“可不是!我告诉你啊,如果魏大哥不回去,那份家产就归旁人了。所以,有人不欢迎他回去的。”
沈寄自然不可能把魏楹是要回去报仇的事讲出来,说个争家产阿玲也能够领悟。
第 49 章
“哦, 奴婢懂了。”阿玲点头道。
日后姑娘嫁给魏大人,就要和这些人打交道了,有所准备自然是好的。
她也得有所准备, 不然到了那边就孤立无援了。
“姑娘, 奴婢之前去找了被卖到何大户家的小姐妹打听怎么做好贴身丫鬟。现在看来光是会伺候人还是不够的。奴婢再寻机会多找点人打听。”
沈寄颔首,这个岗前培训不用她说阿玲走马上任前就自我培训了。
所以说, 和聪明人相处就是好。
“姑娘——”管孟在外头敲门。
阿玲起身去开门, “管孟哥, 有事儿么?”
“大人说请姑娘一起去山上赏桃花。”
对啊, 现在正是山上桃花盛放的日子。
而且, 庙里的斋菜沈寄也挺想的。
她不太会做素菜, 也想去学学。
魏楹之前给沈寄置办了一辆比较舒适的马车,又雇了个老成的车把式老赵头给她赶车。
他自己则是买了匹马,这会儿便跟车骑着。
沈寄原本以为他会让她住到魏晖府上去的。那样怎么也有个照应,比她一个单身女子租住在外头强些。
虽然有德叔、德婶, 但现在他们一心顾着摊子。
魏楹担心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也是有的。
所以她虽然不想寄人篱下, 但为了让一走两月的他放心,已是决定答应下来。
还让阿玲收拾好了行囊,准备主仆俩一起过去, 然后也让阿玲见识一下魏晖府上的仆人。
阿玲挺擅长交际的, 总是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旁人听不到的消息, 好好培养是个人才。
不料下了马车上山的路上魏楹告诉沈寄, 他想让她这俩月住在山上的庙里, 问她会不会嫌闷。
“为、为什么啊?”沈寄愕然。
“你不是想尽快融入官太太的圈子么。我跟同僚、同年打听, 问到庙里住了位礼部侍郎夫人。这位夫人长年吃斋, 一年里倒有几个月是住在庙里做居士的。她当年是名动京城的才女,也曾是京城贵妇人圈子里很出风头的人物。”
“那怎么会住到庙里去?”这样的人不该是时尚教主一类的人物么。
“她的独子夭折了, 如今已不能生养。夫婿想把庶子过继到了她名下。而那庶子的生母很是有些手腕,在她因为独子过世伤心过度之际,成为了侍郎大人的解语花。她灰心失意之下,便信了佛做居士。嗯,这些都是去年的事。”
沈寄闻言一阵黯然。
曾经那么鲜活的人生,就这么灰暗了。
因为这年头夫与子便是女子的天,天塌了就了无生趣。
她不能重蹈覆辙,日后必须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魏楹被沈寄看着,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我也知道不是什么多合适的人选。可是我刚进官场实在是没有根基。这个人也是徐茂帮着问出来的。要不,就算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寄摇头,“这个人再合适没有了。我只是担心,人家不肯教我而已。”
“这个,徐茂能搭上话,我想你应该也可以的。那位林夫人也不是一味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回头徐茂也在,你问问他好了。这家半山寺在京城香火是非常好的。除了居士,平日里也有不少官眷前往礼佛的。安全什么的,都没有问题。”
“嗯。”沈寄想了想,住在这里,多给点香油钱,出入是自由的。
比在魏晖府上去受下人的大小眼和魏夫人别有所指的话好多了。
而且又可以学习做斋菜,有可能能结交林夫人。
魏楹也算是顾虑周全。
“魏大哥你放心吧,我会尽力而为的。就算不能结交林夫人,我在这里住上两个月学做庙里的各色斋菜也是好的。”
沈寄觉得,林夫人那样的人,刻意去结交怕是不妥,随缘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反正两个月,她要是觉得闷了,尽可以下山去玩。
“嗯,你如果要出门,就把老赵头带上。他除了车赶得好,也颇会些拳脚功夫的。”
沈寄笑开,“要说拳脚功夫,我其实多少也会些的,一两个人我还对付得了。”
魏楹抿了抿嘴,沈寄的拳脚功夫是跟着二狗子学的。
二狗子则是在镇上的武馆学的。
他那个时候看书的闲暇看到沈寄在院子里拿着把木刀挥舞,还真是吓了一跳。
结果沈寄兴致勃勃的告诉他,她在强身健体,练好了拳脚可以不受人欺负。
这一练,就是四五年。
他是没见过沈寄跟人动手,可是她的花拳绣腿到了必要的时候能顶事吗?
“姑娘——”出声的是一旁的老赵头。
他正色道:“如果你的功夫不是太好,那最好不要随便跟人动手。道上有不成文的规矩,对手无寸铁的妇孺,除非丧心病狂否则是不会出手攻击的。可如果你手里拿了武器做出要跟人大打一场的架势,对方就会把t?你当练家子对付。那后果恐怕就不妙了。”
魏楹盯着沈寄,严肃的道:“听到了?”
沈寄耷拉下方才还神采飞扬的脑袋,“嗯,听到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跟人动手的。我不会半壶水响叮当的。”
“老赵头的功夫很好,留给你。”魏楹看着老赵头,后者点了点头,“大人请放心。”
他是阿彪镖局里的老人,因为一时义气得罪了个衙内惹了官非。
是阿彪找上魏楹帮他摆平的,也让老赵头的寡嫂与侄儿、侄女得以保全。
他不能再去镖局,便跟着魏楹了。
“原来赵大叔是高手啊。那不用留给我,你带走吧。我这里能有什么事啊?”
沈寄看一眼貌不惊人的老赵头,真是失敬、失敬。
“不用,有魏家的人来接我,叔父也要派人一同回去送时节礼物,不会出事的。而且,阿彪也会跟着我去。”
他好歹是个七品官儿,出行也要有点人跟着。
索性便雇了阿彪镖局的人路上做保镖。
沈寄闻言放下心来,“嗯,那你多加小心。”
“你小心脚下。”魏楹走在前面,提醒道。
昨日刚下过雨,上山的台阶有些湿滑。
“嗯。”
到了山上,徐茂迎了上来。
他考了五十多名,现在还在候职。
这个时间可长可短,端看使的银子是不是够多,关系是不是过硬。
只有像魏楹这样考得非常好,得到皇帝青眼有加的人才能直接走马上任。
“魏兄,沈姑娘,你们来啦。”
沈寄微微福身,头上的纱帽随着动作也轻轻拂动。
后边跟着的阿玲也给徐茂见礼,脆生生的叫了声‘徐少爷’,然后就陪着沈寄去庙里四处溜达。
徐茂有点酸溜溜的说道:“魏兄,你看,你功名、官位到手,如花美眷也有了。兄弟我还是两手空空。”
“侯职期间,你可以回乡成婚。放心,时间绝对来得及。”
魏楹没诚意的建议道,眼底是飞扬的神采。
确实,他现在做了探花,得了七品编修的官职。
有皇帝的看重,又有沈寄陪在身边,马上可以回去认祖归宗。
从小定下的目标在一步一步的实现,说得上是春风得意。
“算了,我好容易能自在些,才不想回去呢。”
那个母老虎,他根本不想这么早就把她娶进门来。
你说如果老爹替他指腹为婚的是寄姐这样的大美人儿,又跟他兴趣相投多好。
他眼角余光扫到沈寄一片妃色的衣角消失在转弯处。
魏楹看着他,“徐兄,我要回乡两月,不方便带上小寄。我让她有解决不了的事差人给你送信。”
徐茂拍着胸口应承下来,“沈姑娘若有差遣,一声招呼就是了。”
“嗯,回来后请你喝我们的喜酒。到时候你可要多喝两杯才是。”
“这、这么快?”寄姐还没满十四周岁吧。真是心急啊!
不过,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再怎么饥渴也不该对这么小的小姑娘下手才是。
想来魏楹也干不出这事儿,除非他不是把寄姐当媳妇看待。
那么,他以后的日子会更难受了。
徐茂看着魏楹春风得意的就很想打他一顿。
现在这么一想,心头好过多了。
果然,人都是有幸灾乐祸的劣根性的。知道你日子也不好过,我就舒坦了。
沈寄想去观摩庙里做斋菜,可是这里她不熟,魏楹也不熟。
于是她过来找魏楹,让他去找徐茂帮忙说项。
魏楹对她没有越过自己直接去找徐茂的举动很满意。
要是从前,说不得她就直接过去了。
因为她跟徐茂是食友嘛,这又是跟吃有关的事。
现在算是确定了关系了,沈寄也知道事事处处需得顾全他的脸面了。
“这个啊,小事情,跟我来就是。”徐茂立即大包大揽。
走到厨房附近,徐茂找了个小僧人带沈寄进去。
他喜欢吃,可是从小也是受着‘君子远庖厨’的训诫长大的。
和魏楹一样,不会靠近厨房。
所以他每每也只是在餐桌上品鉴,从前有什么想法也是交给沈寄来实现。
沈寄站在旁边,看着厨房的僧人有条不紊的忙碌。
此事已经知会过方丈,方丈给了方外小友徐茂和探花郎面子,只让人嘱咐沈寄不要外传即可。
不过,这依然是对外的大厨房,对内的小厨房没给她看。
看家的素面之前是怎么熬制汤底的也没看到。
沈寄看着僧人行云流水一般把豆腐切成晶莹薄片的动作颇受启发。
就连一旁的阿玲也心有所得,两人出去了还在不断的讨论。
“我以前曾经想过,等魏大哥高中了,我和他分开后就去到京城酒楼做厨娘。这样子可以学到很多。如今这个没法实现,能来这半山寺瞅瞅感觉更得益。怪不得那位林夫人要选择住到这里。这里空气好,食材天然、处理手法独到,是养生的佳处啊。”
阿玲茫然,“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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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寄发现自己又说漏嘴了,便随口道:“就是说这空中的气,你是不是感觉比城里清新多了?”
“是啊。”阿玲深吸一口气,猛点头。
用罢午膳,知客僧带沈寄去到安排给她的禅房,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是个十分清幽的所在,推门见山水,开窗是桃林。沈寄满意得很!
“真是个好地方。”
特权阶级就是好,可以享受到常人享受不到的好处。
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头的去挤科举的独木桥。
当然不是从今天就住下,今天是来看今年最后盛开的桃花的。
之前因为魏楹卷入舞弊案,后来又温书备考,他们差点就错过了花期。
徐茂识趣的和相熟的僧人手谈棋局去了。
魏楹和沈寄沿着小路走到后山看桃花。
第 50 章
要说沈寄穿越最满意的是什么, 那就是重又豆蔻年华一回。
十三四的年岁,肌肤水润亮泽,是后世用多昂贵的化妆品也不能真正再重现的。
她现在其实还没怎么完全长开, 比欧清灵还少了一些艳丽。
但介于女孩与少女之间却多了一分自然天成的美。
这张脸再过得两三年可以想见会是非常吸引人的。
所以当她手执一株桃枝递给魏楹的时候, 就见他略微看楞了神。
从小孩子到如今,形态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生变化。
可以说沈寄忙碌的清丽身影, 一直是魏楹在看书疲累之余用来养眼的。
不过即便时时得见, 有时候也会发现她不经意间又会流露新的美态。
就如此时赏花, 沈寄是从身到心的愉悦, 站在桃树下气色被衬得十分之好, 一点不输给这漫山桃林。
魏楹接过桃枝, 想起徐茂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愈发的高兴。
只可惜离别在即,再两日他就要走了。
“魏大哥,等你回来, 上山来吃桃子, 接我回家。”
“好!”魏楹拿眼逡了阿玲一眼,后者笑着退了出去留他们独处。
按说贴身丫头是要陪嫁,日后也是通房的备选的。
可是姑娘和她说的很清楚, 日后会送她一份嫁妆。
这便是明说了不会让她做通房一起伺候魏大人了。
对此, 沈寄是给阿玲做了一番思想工作的。
魏楹年少俊秀, 又中了探花直接进了翰林院, 这对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是有致命的吸引力的。
而且, 阿玲的继母在她离家时给她念叨的便是让她好好伺候沈姑娘。日后也好跟着一起嫁到魏家, 更是要尽心竭力的伺候好魏大人。
这样就可以一直留在魏家了, 命好的话还能做个姨娘。
他们一家就更能借光了。
虽然阿玲不喜欢继母,但这番话她还是听进去了的。
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前程。
沈寄便不遗余力的给她洗脑。
阿玲不是说佩服她么, 难道不想像她一样拥有自己的幸福?
而且,她是绝不会给阿玲机会爬上魏楹的床的。
不如早早死了这份心,日后自会有属于她的那份幸福等着她。
阿玲其实有些怕沈寄,说不出来为什么。
被她敲打了几次之后,也就绝了这个念头。
她比沈寄还小。其实还是个半大的小孩儿,之前也只是被继母鼓动。
可是魏大人眼里只有姑娘,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而且她怕魏大人比怕姑娘更甚。
再者说了,她姿色不如姑娘,聪明能干也不如姑娘。
而姑娘说了待在她身边,只要没t?有这种歪念头,她就会尽力让自己现在的日子,将来的日子都过得好。
不然就要直接痛打一顿撵她回家,让她回去继续在后娘手下过日子。
阿玲跟着沈寄日子不长,但是也跟着长了不少见识。
而且看着她直接就把一个很赚钱的摊子送给了德叔、德婶。还耐心的教了德婶那么久,就知道她是重情重义的人,而且言出必践。
她何必为了一个不可能达到的前程把日后的好日子断送了?
于是阿玲退了出去就老老实实在外头把风,省得有人进去打扰里头的有情人话别。
沈寄背靠着桃树,被魏楹搂着腰托高,脚尖便不自主的踮起配合他的身高。
经过几次,他的吻技在实战中已经得到了很明显的提高。
让从前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走路的沈寄也被吻得晕晕乎乎的。
到后来已经整个人摊在桃树上,如果不是魏楹有力的臂膀在她腰间圈着,怕是都要滑下去了。
魏楹看她微微喘着气,红唇潋滟,把头埋在她肩头平息自己的悸动。
半晌气息平缓下来才抬起头。
他伸手拈起一瓣瓣落在她鬓间的花瓣,又用拇指抚着她有些红肿的唇瓣,“小寄,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嗯。你记得,路边的野花不许采啊!你家里送给你的美人也不准要。我可是眼里不揉一粒沙子的人。谁要是让我不痛快了,我一定变本加厉让他更不痛快。”
“小醋坛子,放心好了,一定为你守身如玉。再说了,魏家人送我的美人,我才不敢要呢。枕边人靠不住,那是睡不安枕的。”
魏楹伸手帮沈寄整理了一下被弄得有些凌乱的衣服,然后把纱帽给她戴上。
这样就可以很好的遮挡住她被蹂躏过的唇瓣。
若非如此,他方才也不敢那么肆意。
要分别了,怎么都要亲个尽兴才是。
“走,准备下山回城吧。”
“嗯。”
被魏楹牵出桃林才放开手的沈寄回头看了一下漫山开得正艳的桃花,那位林夫人也曾经是人比花娇,如今却落得独自住在庙里,
她的心境可想而知。
魏楹倒是挺有自信,不怕自己被她的心态影响。
不过,面对同一片景致,每个人看到的不同,全因自身的心态。
那位林夫人的一生,经验和教训都值得借鉴。只不知,她会不会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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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魏楹离家出外游学也时常几个月都不见人的。
沈寄原本觉得这一次即便多些牵挂也不会怎么牵肠挂肚。
没成想这次送走了人,还真是有了些相思难耐的意味。
好在她平日里还有事做,不至于整天一副为情伤风为爱感冒的样子。
送走了魏楹她就住到半山寺了,日子过得悠闲又舒服。
徐茂已经介绍她认识了林夫人,并且说了请她有空教教沈寄规矩。
不过林夫人一径淡淡的,沈寄也不好过于热络了。
偶尔自己下厨学着做素菜,觉得能拿出手了便送过去请她品尝一番。
她是做不出庙里师傅那么地道的斋菜,但是通过一些改良倒也别有风味。
这山上食材可是应该尽有,木耳、丰富的菌类、庙里自己做的豆腐……只除了不能开荤。
沈寄掌勺,阿玲打下手,很快捯饬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素菜。
这就是沈寄这十来天的学习成果了。
按日子算,魏楹应该已经到家了才是,不知道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他说会回去请他祖父点头同意他们的婚事,这事儿不好办吧。
不过他说让自己信他,那她就安心的等着吧。
没能跟林夫人套上近乎,沈寄也不是太在意。
那位林夫人四十多的年纪,整天板着脸木无表情的。只有在看到徐茂的时候,表情会生动一些。
沈寄看到她第一个涌上心头的念头就是更年期妇女。
而且又遭遇了独子夭折、夫婿移情,想必不好相处。
徐茂叫林夫人一声表姑姑。
他是江南大户出身,与林夫人的娘家拐了几拐能扯上亲戚。
而且他的年岁和林夫人病逝的儿子相当,林夫人想必是一点移情作用。
林夫人能搭理沈寄,完全是看徐茂面子。
搁平日,这个女人肯定是眼高于顶看不上自己的。沈寄便也不上赶着。
只把她当一个挑剔的食客对待,很是看重她的意见,据此修正自己的烹饪手法。
据沈寄观察,林夫人虽然看起来淡淡的,但依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其实还是很愿意享受生活的嘛。
这样的人并不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她的嘴也挑剔得很,也不知是故意的挑剔自己的厨艺还是怎的。
不过,也确实是很会点评,就是毒舌了一点而已。
这庙里常驻的除了跟着林夫人来的丫鬟仆妇就是沈寄和阿玲了。
阿玲那边跟林府的丫鬟仆妇越来越亲近的样子,沈寄却是没有进展。
不过多了一个很会品鉴食物的毒舌人士,厨艺有了精进也是好的。
这天沈寄在禅房外教阿玲识字,林夫人从外面走过看到不禁有些惊讶。
嘴里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底清晰的表达出了‘你居然还识字’这个意思。
沈寄不以为意的笑道:“林夫人,去散步么?”
没想到林夫人居然走了进来,低头看着沈寄写给阿玲临摹的字。
她显然吃了一惊。
探花郎家的丫头,些许识些字也没什么太让人惊讶。
但没想到沈寄居然写得一手上佳的字体。
之前虽然徐茂是对林夫人说魏楹要娶沈寄,可是她只当笑话听。
少年情浓之时什么山盟海誓说不了?
何况她看这个沈寄并无大家闺秀的做派,身边也只得一个丫鬟、一个赶车的车把式跟着,很多事情居然还亲力亲为的去做。
阿玲忙搁笔进去沏茶。
沈寄道了声‘且慢’,让她把茶具拿了出来,自己沏茶给林夫人喝。
虽然魏楹说她这关过了,可是难保没有情人眼底出西施的嫌疑。
这里有个行家,她就班门弄斧一回。
沈寄一边动作、一边观察着林夫人的表情,然后再修正自己的动作。
“你确实很聪明,察言观色细致入微。而且立时便能修正出我想要的效果。之前你做菜我就发觉了。也罢,教聪明人不费劲,你若是个愚钝的,即便是小徐拜托我也懒得理会的。”林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的。
“让夫人见笑了。我无处可去请教,所以才出此下策。”
林夫人伸手。
沈寄将手中茶具递了过去,看她怎么摆弄。
说也奇怪,同样的动作经林夫人做出来就多了几分美感。
沈寄对林夫人一直是不卑不亢的。
后者也知道她的难处但一直没有多理会,不知今天怎么愿意屈尊教授。
沈寄没有多做理会,在一旁执弟子之礼很恭谨的对待。
这么开了一个头,来往就比从前更多了。
女子四艺,德容言工。
在林夫人那里,沈寄后三样全都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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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德行,有赖徐茂帮她吹嘘了一番生死关头、不离不弃,算是勉强过关。
能勉强看得是妇工,好歹魏大娘也手把手的教过一阵。
至于容,用林夫人的话说,沈寄根本不会打扮自己。
她现在是十三四岁,全靠的丽质天成,这是不够的。
至于言行,嗯,算得落落大方不露怯,只是有时候说话做事却嫌太直白……总之,缺点一大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寄头都大了,觉得被林夫人改造一番她都不是自己了。
不过,有人肯引她入门,日后不会贻笑大方也是好的。
“怎么,想打退堂鼓了?那趁早,别浪费我的时间。”
沈寄看着林夫人难得闪烁着兴味的眼眸。心头知道她百无聊赖之下是把调*教自己当个乐子看了。
沈寄一咬牙,“我学,还请夫人不吝赐教。”
说着斟了杯茶恭敬的递过去,“夫人请喝茶。”
林夫人没有推辞,接过茶盏斯文的喝着,那动作姿态的优雅看得出也是经年培养入了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