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之内,气氛顿时变得极其凝重,仿佛空气都化为了粘稠的胶质。
一种无形的、冰冷的低气压,平等地笼罩在店内每一个“人”(以及鸟)的肩头,沉甸甸地压迫着他们的神经。
久远寺有珠、水野千鹤、水野凉子,三位少女此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座位上,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的惶恐与懊悔,可谓是坐蜡了。
而那只青色的知更鸟罗宾,更是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桌面上,小小的胸脯剧烈起伏,豆大的眼珠疯狂转动,似乎在以它那有限的脑容量,拼命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无法预料的恐怖情况。
如果神渡准真的因此勃然大怒,对着它的天使有珠小姐大发雷霆……它……它……好像除了扑上去试图阻挡,然后被对方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弹指就轻易地弹晕过去之外,也做不了任何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可怜的知更鸟罗宾,正如久远寺有珠所说,和它自己所认知的那样,被杀死似乎是它唯一擅长且注定会重复发生的事情。
「ちちちち……」
(叽叽叽叽……)
它发出微弱而绝望的鸣叫,最终还是凭借着对久远寺有珠的赤诚(或者说愚忠),强忍着恐惧,一瘸一拐地(主要是吓的)自告奋勇走上前,努力张开那对小小的、青色的翅膀,如同螳臂当车般,拦在了神渡准的面前。
它的态度因意志而坚定,试图展现守护者的姿态;
但那小小的肉体却因生理本能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暴露了内心的极度恐惧。
「まあ……いわゆる鹬蚌の争い、渔夫の利といったところか。」
(嘛……也算是所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神渡准并未作出任何生气的表情。
他的脸上甚至连一丝不悦的涟漪都未曾泛起,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淡漠。
在众人(鸟)紧张到几乎要凝固的注视下,他只是从容地、仿佛早已预料般,轻轻抬起手,用食指和拇指,精准而优雅地捏起那根不偏不倚着陆在自己高挺鼻梁上的牛肚。
然后,他随意地将它丢入口中,如同品尝一颗普通的糖果般,开始咀嚼。
「悪くない。中程の部分が少し柔らかくなりすぎたな。君たち二人の决意を少し甘く见ていたようだ。」
(还不错,中段部分稍微有一点烂了,倒是小瞧了你们俩的决心啊。)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品评了一下牛肚的口感,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点评一道寻常的菜肴。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计较水野千鹤和久远寺有珠最后对他造成的这场“意外”。
其实神渡准感到意外的,反而是自己似乎低估了她们两人在争夺中所展现出的决意——
刚刚那一番筷子翻飞、叮当作响的动静,不知道的,恐怕还真以为两人在为了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打架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游戏的过程说到底,也只是将无规则的肢体冲突,改为了有规则框架约束的肢体冲突而已。
本质上,能量的宣泄与竞争的本能并未改变。
毕竟,街头斗殴是打架,而拳击八角笼里合乎规则的搏击,从物理层面看,也同样可以称之为“打架”。
但值得欣慰的是,两人的确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虽然在规则内竞争激烈,但并未真正伤及和气。
甚至此时,因为共同“祸及”了在场位格最高的神渡准,久远寺有珠和水野千鹤在最初的惊恐之后,内心深处反而莫名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微妙联系感。
她们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混杂着后怕、歉意,以及一丝“我们闯祸了”的共犯意识。
「お、怒らないんですか?」
(您不生气吗?)
水野千鹤最终还是鼓起了残存的勇气,声音带着明显的怯意,率先开口询问了。她紧紧盯着神渡准擦拭的动作,心脏怦怦直跳。
「そんなことで怒っていたら、とっくに気が立って死んでいただろう。原罪の君王が君たちの目には、やれやれ【傲慢】で君たちを打ち杀すような暴君に见えるのか?」
(如果为了这点事就要生气,那不如早就气死算了,原罪的君王在你们眼里难道是动不动就会放个傲慢来把你们拍死的暴君吗?)
神渡准一边用柔软的纸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鼻翼两侧那几条蜿蜒而下的红亮油渍,一边语气平淡地反问道。
他的话语里听不出责备,更像是一种带着些许自嘲的澄清。
「……」
久远寺有珠下意识地眨巴了眨巴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
这种事对于一般人而言,即便不勃然大怒,至少也会流露出些许恼火或不悦吧?
但神渡准却总是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豁然与超脱来看待周遭发生的一切。
他似乎允许很多事物,包括一些小小的意外和混乱,自然而然地发生、发展,哪怕他拥有随时可以干涉、扭转一切的能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近乎“自然无为”的态度,与他所拥有的庞大力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得深不可测。
「よし、あの牛肚は、私への偿いということで顶こう、へへ~」
(好了,那条牛肚,也算是给予我的补偿了,嘿嘿~)
神渡准最后,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与他平日冷漠形象极不相符的、带着几分狡黠的、近乎苍崎青子般的坏笑(在久远寺有珠看来)。
尤其是那句尾音微微上扬的「えへへ~」(嘿嘿~),听在水野姐妹耳中,简直是比神渡准当场暴跳如雷、施展权能更加令她们感到耸人听闻的事情!
这句甚至带着一丝俏皮感的轻笑,无论是性格相对沉稳的水野凉子发出来,还是活泼些的水野千鹤发出来,甚至哪怕是久远寺有珠偶尔情绪波动时发出来,其带来的震惊程度,都远远比不上此刻由神渡准——这位原罪的君王、观测可能性的巨树、攀上虚空的存在——亲自发出,来得如此不可思议和颠覆认知!
「よし、私の考えを过度に推し量るな。私は明确に君たちに告げる、私は今、怒ってはいない、安心せよ。」
(好了,不要过度揣摩我的想法,我明确地告诉你们,我此刻并未生气,安心。)
神渡准似乎很满意(或者说毫不在意)自己造成的震撼效果,最后用一句清晰而肯定的陈述,给在场的众人(鸟)喂下了一颗定心丸。
大家虽然内心深处仍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心有惴惴的不真实感,但总归是如同溺水者获救般,大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僵硬的肢体也渐渐恢复了自然的姿态。
「ちち……」
(叽叽……)
青色的知更鸟罗宾仿佛劫后余生般,发出一声感觉获得了拯救的、带着虚脱感的微弱啼鸣。
随后,只听见「ぱしゅっ」(啪叽)一声,它竟然两脚朝天地直接躺倒在了桌子上,小小的肚皮一起一伏。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弹它,完全是它自己因为之前承受的过大压力骤然得到释放,精神过度松弛而导致生理性的昏厥了过去。
「よし、次は楽しい食後のデザートタイムだ。」
(好了,接下来是愉快的饭后甜点时间。)
神渡准仿佛没有看到桌上那只“挺尸”的鸟儿,语气轻松地转换了话题,对水野姐妹说道:
「さあ、テーブルをきれいに片付けろ。」
(现在,去把桌面收拾干净。)
一个明确带有正反馈的目标(享用甜点),和一个能够有效打散心底那仍在隐隐缭绕的不安、通往这个目标的直接指令(收拾桌子),如同具有魔力般,瞬间激活了水野姐妹。
她们立刻如同接到了神圣使命的士兵,迅速站起身来,腰背挺得笔直,齐声喊道,声音洪亮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はい!准様!」
(是!准大人!)
她们立刻带着某种赎罪般的积极心态飞快运作起来,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狼藉的餐桌。
久远寺有珠也默不作声地从旁帮忙,传递碗碟,擦拭溅出的红油。
原本盘踞在心头的不安与尴尬,逐渐在这充满目标感的忙碌过程中被遗忘、冲淡,迅速转变为对接下来甜品环节的纯粹期冀。
很快,不到几分钟,原本杯盘狼藉的餐桌就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光洁的桌面反射着店内柔和的光线,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牛肚争夺战”从未发生过。
「デザートを持ってきた。」
(我把甜品取来了。)
神渡准此时则恰到好处地从厨房里走来,手里拎着三个已经从大纸袋中取出的、小巧精致的白色纸盒,上面同样清晰地印着【Fu Fu Land】那如同蓬松般的可爱徽标。
「食べろ。今の状态が、食べ顷の絶好の状态だ。」
(吃吧,此时它的状态正好处于可以食用的绝佳状态。)
神渡准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
随后,在三位少女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他依次将三枚纸盒平稳地分发到了她们面前。
「いただきます。」
(我要开动了。)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餐前语,然后迫不及待地、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盒,将那枚名为【雪覆晴王】的舒芙蕾从里面取了出来。
水野千鹤的声音最是活泼,充满了雀跃;
水野凉子的声音则显得轻松而愉悦;
而久远寺有珠的声音虽然最轻,但其中蕴含的期待之情却丝毫不弱于其他两人。
一口咬下,那冰凉、松软、甜蜜的复杂口感瞬间在口中绽放,如同最温柔的抚慰,将之前所有残留的紧张、不安和尴尬彻底驱散。
甜蜜的满足感,如同温暖的潮水,顿时挤满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顺带一提,这三枚【雪覆晴王】舒芙蕾,在神渡准进入厨房忙活午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他顺便放进了冰箱里进行冷藏保存。
经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的适当冷藏后,甜品非但没有因为低温而失去风味,反而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它不仅没有破坏舒芙蕾原本蓬松柔润的口感,还让两侧如同云朵般松软的面包体和中央那浓郁丝滑的奶油馅料,有了一种冰凉滑口的独特爽感。
真的像是在品尝冬日里那初降的、纯净的新雪一般,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与清甜。
先是源自北海道顶级牛乳精心打发而成的奶油,口感醇厚却不腻,带着浓郁的奶香。
下方则是被如同积雪般奶油【雪覆】着的三枚晶莹剔透的【晴王】,如同被深埋于雪中的宝藏一样,正等待着牙齿的发掘。
「お……甘い。」
(喔……好甜。)
久远寺有珠是第一个品尝到其中滋味的,她忍不住低声感叹。
所谓【晴王】,虽然名字听起来似乎是什么很不得了的、充满王者之气的东西,但实际上只是一种青提的优良品种。
果实饱满,口感酸甜多浆,带着独特的馥郁香气,此刻被冰镇得恰到好处,更显清脆爽口。
之前因为意外而残留的些微不安心情,此刻顿时被这强大的甜品之力彻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近乎幸福的宁静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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