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后的收获
卓忘言没说出去做什么, 苏妙就没想到他会受伤, 等他胸口插着一把小刀突然出现在苏妙面前时, 苏妙懵了。
她认为自己还算冷静,拿纱布酒精帮他止血, 可实际上,手抖得不成样子,心揪着疼。
“怎么了?”
上哪浪了这话,本来想等他跟林一京回来后问一嘴,但现在, 她说不出口。
俏皮话什么的, 心痛的时候讲不出。
见吓到了她, 卓忘言拔出刀, 给她表演名为这点小伤根本没有问题的节目。
他的具体表演方法,就是煞气断刀。
卓忘言不知道, 此时他的脸已经和苏妙家的墙一个色儿, 尽管刀确实断了, 但苏妙也被疼到捂着嘴不敢叫出声。
刀扎的位置靠下, 在左边, 苏妙手足无措捂着他的伤口, 卓忘言断掉刀,冰凉的唇碰了碰她, 吸走一口气,轻声道:“没事的,很浅。”
再然后, 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鬼王做习惯了,忘了人身是很脆的,他没事,身体却扛不住,一切按照正常身体反应来,失血后,照样会昏。
于是,表演完潇洒断刀的卓忘言,一口煞气没跟上,可耻地昏躺在了苏妙的肩膀上。
卓忘言血染衬衫,昏的已经让苏妙濒临崩溃了,没想到刚给他拖拽到沙发上止住血,蛟龙就嗷嗷咬着她衣裳,驮来蔫巴巴的凤凰团,让她救。
苏妙飙出眼泪:“这是怎么了啊?你们都怎么了!”
说好的龙凤呈祥呢?我的凤凰怎么了?
苏妙满是血的手捧起凤凰仔,感受到它心脏微弱的跳动,泪流满面。
“我再也不罚你了……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不知道怎么办……你不要跟他一样好吗,我好伤心……”
刚刚指导妙妙止血的医生鬼道:“我不是兽医,但我觉得,凤凰和一般的宠物不同,它可能是和主人的身体反应有关……”
众鬼七嘴八舌道:“我觉得有道理!”
“你别慌,肯定和主人有关。”
“鬼王倒了,凤凰肯定会受影响。”
蛟龙扭过头,怒哈众鬼。
苏妙捧着虚弱的凤凰团叭叭掉泪。
“别这样……快好起来,快点……”
晁冲以救火的速度狂奔回来,掌控全场。
“凤凰别管,它要有什么毛病,只有王能处理。”
……可怜的凤凰。
晁冲检查了伤口情况,说道:“你别着急,救护队马上就到,我做过护士,伤口很浅,没伤到重要器官,不然你也止不住血……凶器呢?让我看。”
苏妙捧来断刀。
晁冲拿起断刀,奇怪道:“王刚刚去哪了?”
苏妙看向林一京,林一京回答:“去打林志宇了,我俩本来仁慈地留了他一条命,结果被不死心的林志宇扎了一刀。”
“卧槽,能积累那么多财富的果然都是狼人。太狠了,被王揍了还能扎王一刀……虽然很浅。”晁冲语气带着点淡淡的佩服,“林志宇应该不行了。回来的时候听见紧急新闻,说林志宇突发脑梗,送医院急救了……王的性子,不会吃亏的,被扎一刀,估计之前给林志宇留的一线生机就要收回了。”
苏妙肿着两只眼问道:“不要讲别人,你快说,卓忘言怎么样?”
“没事,没事啊我的王妃,小伤,他就是这几天虚而已。”晁冲递来纸巾盒,“不过这把刀……可能有点玄。我看这个工艺是唐朝的,有可能是之前说的张鸦九打的刀……嗨,没事,真不用哭。”
“我不是怕,我是心疼。”苏妙喃喃道。
这之后,她不知该做什么,她坐在一旁,拉着卓忘言袖口,吸了吸鼻涕,表情懵懵的。
晁冲说的医疗队是来送急救用品的,送走人后,晁冲给卓忘言缝合了伤口,输上液,还贴心打了针破伤风。
晁冲道:“要换以前,他身体受伤碎了重新来一个就行,但最近他把煞气都给出去了,新的聚得慢,他自己得省着点用……”
苏妙抽抽搭搭道:“哦,没蓝了,放不了魔法,只能肉身挡刀。”
晁冲:“嗯?对!举例十分恰当!”
王妃您真是奇才,这个时候还能幽默!
“……我好心疼。”
晁冲笑了:“哎唷,这话说早了,您得等王醒来后再说。”
苏妙握住了卓忘言的手,低头道:“他无所不能,什么都会,我见过他一个人从枪林弹雨中制服好几个毒贩……之前生病,我也没有多在意,更多的是愧疚没照顾好他,但现在……我心疼。我不想他受伤,不想他躺在这里,跟人一样,那么脆弱。”
苏妙说:“我想让他一直强大,因为做人好苦,要生病,要受伤,要感受痛……我不舍得他经历这些。还是做他的鬼王吧,真的,比做人好多了。”
晁冲双眼都要喜没了:“您能这么想,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提起凤凰团检查,蛟龙盘着他胳膊,冲他嗷嗷叫。
晁冲:“嗯?你说它突然僵住不动了?不会吧……再不济,王的煞气也不会虚弱到连凤凰小仔的身体都凝不住。”
蛟龙吐露着自己的担忧。
苏妙听见后,眼泪巴巴道:“连凤凰都这样了……他这次是真的受苦了,我好恨自己,只会坐在这里心疼他。”
————
卓忘言没有睡多久,他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把手边的枕头砸向晁冲。
晁冲双手接住枕头,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先蒙了一个:“王……虽然我从事实上看并没有解决掉林志宇,但我有从理论上制裁他啊!咱上头还有人,我昨天是去联系人家了,他说他很重视这次事件,会依法公正地处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卓忘言摇了摇头,又扔来一个枕头。
晁冲:“呃……王,您明示?”
卓忘言:——你叫她什么?
晁冲:“……就,王妃,有时候亲昵一些就,妙妙……不、不行吗?”
卓忘言:再想,我说过,你不能叫的。
晁冲早忘了,他委屈:“……想不起。”
卓忘言:虽昏迷,但我有听到,你叫她……我的王妃。
晁冲呸了一声,机智想,还是转移话题吧!
他捧着凤凰团,说道:“凤凰不太好。”
卓忘言愣了一下,抓起凤凰装进了口袋。
——妙妙呢?
凤凰?没事的。还是先问妙妙。
晁冲说:“王妃……状态不是很好。”
卓忘言看向他。
晁冲吞了口唾沫,说道:“因为心疼王受伤,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下午了。”
卓忘言立刻站了起来,走到苏妙卧室门前,手停留在半空,迟迟没敲。
——她吃饭了吗?
晁冲:“没,吃不下。”
卓忘言拐向厨房,开火做饭。
苏妙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抱着膝盖自闭。
卓忘言轻轻推开门,打开灯,把托盘放在桌上。
蟹黄蛋炒饭,黄芪炖猪蹄,紫菜海带汤。
饭菜的味道是充实的,苏妙闻到这温柔的味道,鼻尖一麻,哭了起来。
她把脸埋进卓忘言的怀中,无声垂泪。
“疼吗?”她问。
卓忘言抓起她的手,撕开衣领让她摸。
——小伤而已。
苏妙抱着他,好久之后,她说:“快活做你的鬼王多好,做人会受伤,会难过,会经历好多痛苦,我不想让你经历这些,我收回说你不接地气的话,如果你做人要两天一病三天一伤,那我宁愿你永远都做一个不懂人的鬼。”
卓忘言低头,温柔一吻,嗓音低哑,轻言道:“为你所经历的,没有痛苦。”
苏妙终于吼出了那句话:“可你这样,我会心疼你!”
卓忘言开心一笑,端起碗,轻轻吹了口气,喂她。
苏妙摇了摇头,说:“今天之前,我一直想分清楚,你对我的爱到底是给谁的多,其中有没有作为人存在的苏妙的份。我也一直想弄明白,我喜欢的是化身为卓忘言的这个人,还是有着数千年约定的谛清。”
卓忘言抬眸,目光温柔注视着她。
“可今天,我不想分这么清了……”苏妙说,“当我为你心疼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心疼并没有做区分,我只是在心疼你,谛清也好,卓忘言也罢,我心疼的都是你。”
“爸妈说过,爱是喜欢后的接纳,接纳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仅仅体会开心,那是喜欢。”苏妙说,“会因对方的痛苦而心疼的,才算是爱。我早已经把你纳入生活当中,却还在错误地在计较爱的刻度……直到今天,我不想再计较下去。心疼时,不会分那么清,爱也一定是这样。”
卓忘言举起大拇指,夸她说得真好。
苏妙抬头道:“所以……从现在起,你,做我人生伴侣……吧?”
卓忘言傻了。
他以为他还要等很久,才能等来苏妙爱的表达。
花神是慢性子,花神想得很多,花神很难被打动……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再陪伴一世,空等一世的准备。
没想到,苏妙给了他回答。
卓忘言的第一个念头,是赞美伤口。
他甚至想去感谢林志宇!
因果!!
原来因果在这里等他!
感谢天,感谢地!
果然世间没有白受的苦!!
卓忘言放下托盘,抱住苏妙使劲吻了下去,终于从浅尝辄止变作情深意切大胆热烈,吻的苏妙透不过来气。
而凤凰团似乎因卓忘言的开心回了血,它虚弱地爬出差点把它挤扁的口袋,坚强地爬到碗边,吧唧吧唧吃起了饭粒。
蛟龙游过来,一边慰问它,一边欣赏爹妈拥吻的画面。
蛟龙:爸这次肯定能说一大串话,这么长一口气。
凤凰团有气无力举起半边翅膀表示赞同。
苏妙宣告结束单身的消息发到了朋友圈,然而,却被今日的父子俩分走了热度。
朋友圈从上到下,全是林志宇和金祎先后入院的消息。
“在被网友举报后,林志宇和金祎(林志宇继子)双双突发急病,送入医院治疗。据知情者爆料,继现任夫人的儿子金祎遭受雷劈后,一向身体硬朗的林志宇突发脑梗倒在自家书房,目前情况凶多吉少,据悉,夫人金爱英已着手准备后事……”
“恶事做多,厉鬼索命。”有朋友转发评论道,“林志宇家哪个是好死的?果然财多压身。”
苏妙抬头看向林一京。
这大小姐还好好的,没有半点要走的迹象,见她抬头看自己,林一京还慢悠悠说了句:“看什么看,嘴跟啃了辣椒了一样……”
苏妙连忙捂嘴,恼羞成怒道:“走开!”
隔壁传来鬼的笑声。
苏妙捂嘴大喊:“不许笑我!!”
鬼笑声更大了。
朋友圈终于亮起了一个红标,苏妙点进去,发现留言的是林书黎。
“你俩现在才官宣??”
靠北,他以为苏妙早就被那只鬼拿下了。
林书黎:“说正经事。我在调查方腾时,发现了一件怪事……”
苏妙:“什么?”
“他住的地方,有猫腻。”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凤凰仔。
阿爸阿妈沉浸在脱单的喜悦中,把你丢在了一旁。
风萧索,雨飘零。
凤凰仔叽叽鸣不平。
☆、重返巅峰
晁冲开车载他们到西岸, 苏妙从心疼卓忘言变成了心疼凤凰。
凤凰的呼吸声给她一种大火灼烧着空气的不安感, 仿佛它随时都会被自己的呼吸烧死。
“它看起来好难受啊……”
卓忘言解释, 这是因为他受伤了,煞气优先保护他, 凤凰替他分担了痛苦。
晁冲道:“王要是再这么下去,凤凰估计要进入休眠状态……”
煞气太少,连它在混沌世的生命力都不足以维持了。
苏妙捧着凤凰团,指腹抚摸着它趴下去的呆毛,那根一直昂扬的黑色呆毛现在软绵绵耷拉着, 颜色也不鲜亮了。
卓忘言见苏妙表情忧伤, 想了想, 伸手弹了凤凰的小脑门。
苏妙凶巴巴道:“你干什么!”
卓忘言指着凤凰让她看。
凤凰慢慢睁开了眼, 似乎比刚刚好了些,还有劲给苏妙撒娇蹭毛。
他弹过去了一点煞气, 让它打起精神。
晁冲把他们送到了地方——方腾家小巷口的水果店旁。
林书黎把手里的最后一块菠萝吞掉, 冲他们招了招手。
“发现什么了?”
“我看了这个地方的风水。”林书黎道, “这不是个好地方, 传说中的聚煞之处, 容易招鬼, 但方腾从江湾回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卓忘言写道:“他家人不在。”
“对, 家人不在,自己在。”林书黎道,“很耐人寻味啊。”
晁冲道:“这个地方招鬼, 实锤。”
他指着自己:“我现在很想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苏妙道:“等等,你们三个不正常的,先给我解释一下,我们来干什么?”
“他是退役的明辨者,给富豪们看墓看运,资产怕已经不可估量了。”林书黎道,“但他自己却住在一个聚煞招鬼的地方,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就是我给你们打电话叫你们来现场看的原因。”
苏妙怔了怔道:“很符合逻辑啊!”
晁冲跟林书黎:“来了!苏妙的清奇逻辑又要来了!”
苏妙说:“他是明辨者,但他退役了,也就是说,他看不到鬼了。”
两人点头。
苏妙说:“小林应该清楚,警察干久了,就算受伤了退休了,也想继续抓罪犯……你们明辨者也是这个臭毛病,杀鬼时间长了,肯定还想杀鬼,但他已经看不到煞鬼了,那怎么办呢?那就运用自己在法务部图书馆学到的知识,搭建一个聚煞地,招鬼来然后杀掉……很合理啊,看来《鬼运录》这本书,他学到的不少……里面有说建筑风水吧,怎么聚运,怎么聚煞。”
卓忘言点头。
他吻了下妙妙,说道:“他家中贴满了感应煞气的符箓,这是个很聪明的方法。”
退役的明辨者以自己的住所为引,不惜把居所改为聚煞之地,在家中贴满感应煞鬼的符箓,只要符箓一有动静,他就祭出鸦九剑,借煞气杀掉煞鬼。
林书黎道:“不妙,我有点佩服他了……”
晁冲道:“这男的也跟煞鬼差不多了。看得出是个高傲的人,怕是被煞鬼打伤眼睛退役让他生了仇怨,要跟我们干到底了,也是个硬汉。”
“但这种做法……”林书黎道,“他身为明辨者应该知道,每个区域的气运都是平衡的,就和大自然循环系统一样。如果人为干涉,这块区域的平衡就打破了,长期下去……这片区域很容易出现各种各样不顺的小问题,比如这家水果店,生意冷清无人问津。”
“这是已经魔怔了。”苏妙啧声道,“那他这种做法叫假公济私,用杀鬼这种看似正义之事掩盖自己内心的复仇**。”
晁冲拍马屁道:“王妃通透!”
林书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毫不掩饰自己对狗腿子的鄙夷。
卓忘言写道:“警察去把他带出来。”
林书黎惊:“我把他带出来,你拆他房子吗?”
卓忘言回答:“也该拆了。”
他指向墙上写的“拆”字,证明自己的动机合理合法。
晁冲这个通心语的马屁精解释道:“王的意思是,方腾按照你们的法律流程走,该是什么罪就定什么罪,但像这种严重破坏混沌世秩序平衡的邪术,必须铲除掉。所以,方腾人归你,如何处理这个聚煞地就交给我们。”
卓忘言很满意他适时的解释,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向那栋三层小楼。
受到表扬的晁冲比了个胜利手势:“耶!”
于是,按照这个简陋的计划,林书黎第一次上门执法。
他没有亮出明辨者的身份,只说自己是警察,在单位听到同事们的讨论,对方腾所说的运很感兴趣,想请他出去吃个饭,顺便加入福运门。
方腾并没有上当。
他道:“都是骗术,滚。”
于是,林书黎第二次上门执法。
“好吧,其实我是明辨者,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有用的,那本《鬼运录》就在我手上,但我看不懂,想找你聊聊,怎样,有时间吗?”
“明辨者?”方腾笑容奇异,他道,“那就给你个忠告,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
苏妙坐在水果店前,抱着西瓜,边吃边问:“怎么这么久?”
五分钟后,林书黎回来了。
“他应该是有准备。”林书黎道,“他让我尽快离开,他在等鬼王来。”
苏妙嚼碎西瓜子,惊奇道:“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可能是第六感?”林书黎说,“他清楚的知道林志宇和金祎所遭遇的都不是意外。”
卓忘言表情淡漠。
既然如此——
卓忘言慢慢走向小楼。
林书黎:“先告诉你,我是名警察,如果你强拆危害到人民的性命,我绝对会逮捕你的!”
晁冲撇嘴道:“多此一举,我家王温柔又懂法,不用你说他也不会伤及无辜。”
“就算方腾违法,但也不能成为你私下里伤害他的理由。”林书黎又补充了一句,“一切按法律法规办,不可动私刑!”
晁冲继续怼道:“把你的心放在你姥姥家吧,王才不会肆意害人性命。”
苏妙端着西瓜也想跟着去,被卓忘言阻止了。
苏妙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卓忘言轻轻亲了她一下,低声笑道:“给他上一课。”
他掏出凤凰,放在苏妙头顶上。
凤凰半昏迷状态,缓缓抬起翅膀,示意自己还没死。
卓忘言让苏妙退后三步,他转过身,面对着小楼,嘴角扬着。
卓忘言慢慢抬起手,双眼一眯。
那双眼睛变作了鬼眼,双眸血红,煞气从他身后喷薄而出,如藤蔓般爬上了小楼。
不远处的林书黎:“这是大型作法现场啊……”
晁冲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讽刺!”
“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么干有什么用。”
楼里墙上贴着的符箓感应到浓烈的煞气,全部亮了起来。
方腾激动地扔开导盲杖,冲出门,用奇怪地姿势快速移动到了一楼,他打开地下室的门,拖出一只箱子,打开锁,拿出一把剑,握在手上,哈哈笑了起来。
“我就不信了……”他摸索着拿出箱底的旧符箓,割破自己的手,血滴落在符箓上,引符抖动起来,满墙的煞气向剑内飞去。
“来啊!来更多的!”方腾道,“坏我大业的煞鬼!来啊!再强一点,让我像放烟花一样把你炸到终界!”
卓忘言轻笑一声。
平地起煞风,原本被剑吸附的煞气忽然停止了流动,天地之间,煞气铺天盖地如闪电般向卓忘言劈来。
苏妙急到掐手,想喊卓忘言,又怕他分心。
一声巨响后,浓雾弥漫,苏妙隐约看到卓忘言的身影被雾气笼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浓雾散去。
卓忘言的脚下出现了个巨大的红色字符,在熊熊燃烧的煞炎中亮了起来。
红光大盛。
苏妙感觉头顶一阵风起,抬头一看,紫黑色的凤凰带着浑身的煞炎,展翅飞了过去。
它长长鸣叫,声音穿透了煞气。
晁冲兴奋道:“卧槽!我爱王一万年!他用煞气把符画在了楼上!”
林书黎抬头望去,果然那个三层小楼成为了卓忘言的符纸,绘上了个大大的引符。
卓忘言微微笑着。
——谢谢你,明辨者。
你提醒了我,我该用什么方式重返巅峰。
我将以我教你们的方式,拿回我的力量。
苏妙说过,她希望我永远可靠强大,不会被人所伤,所以……
卓忘言笑了起来,煞风作刃,割破了他的手掌,血液飞溅而出。
他抬起手,在自己的眉心上画了个符。
瞬间,被小楼聚来的煞气全都流向这里。
烈风阵阵,飞沙走石。
林书黎看呆了:“哪来的这么多煞气?!”
晁冲好奇道:“你怎么没事?”
他已经看出了卓忘言把整个西岸的煞气都引到了这里来。
林书黎:“嗯?”
劲风过后,煞炎渐渐熄灭,凤凰立于小楼顶上,头上长长的羽翎金灿灿闪着光。
苏妙睁开眼睛,看到卓忘言重塑人身,推开小楼的门。
眸中金光闪过,方腾手中的剑碎掉了。
——我知道了。
卓忘言低下头。
这栋楼之所以能成为聚煞之地,是因为这个明辨者在地基四角埋了四把剑,相当于四张威力十足的引煞符。
卓忘言微微眯眼,凤凰嘶鸣一声,在它的鸣叫声中,地面微微颤动起来,两千年前明辨者张鸦九所铸的除鬼之剑被煞气所斩。
张鸦九铸剑时,以为鬼王只是比一般煞鬼更煞的鬼,并没有想到,鬼王谛清的煞气,来源于天地而不是人心,因而并无上限。
方腾摸着墙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不到的是,此时整栋楼中的符箓全部在煞炎中被燃烧殆尽。
金色的火光中,凤凰飞回苏妙肩头,抖了抖羽翼,收了煞气,一团金色小鸡仔蹭着妙妙的颈窝讨奖。
卓忘言微笑走来,一把拉过妙妙,托着她的腰,十指相扣,吻了下去。
苏妙满脑子都是——这个姿势,乱世佳人那个经典海报镜头!!
卓忘言前几天还在看这部,今天就用上了!
娘的!这撩法,根本经不住啊!
晁冲在旁边鼓掌叫好,吹着口哨大赞精彩。
林书黎:“……干。”
我为什么要叫他们来,缺人秀恩爱吗?!
卓忘言牵着苏妙的手走来,经过林书黎时,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书黎:“怎么?还带炫耀?”
卓忘言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符,做了个口型:——感谢我,小警察。
林书黎后背一僵,连忙脱掉外套检查:“……你刚刚在我背上贴了什么?”
煞火烧掉了卓忘言手中的符。
晁冲恍然大悟:“小林,道谢吧!我知道为什么你的煞气刚刚没被王收走了!那是王亲自给的护符!”
晁冲说完,自己一愣,激动摸向自己的肩膀:“难道王……”
果然,他的肩膀上也有。
晁冲抱着这张符,感激涕零,大声道:“谢谢王!!”
林书黎:“……靠?”不知不觉中,让他受了恩惠?
晁冲双眼亮晶晶的碎星闪烁,少女般嘤嘤道:“王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好帅啊!下回我附身个女孩子好了,好想体验一把王的温柔,嘤嘤!”
凤凰团倒坐在苏妙肩头,怼道:“那王给你的,只有冰刀霜剑。”
卓忘言在水果店前停下脚步,掏出钱夹,每一样的新鲜水果都来了一点。
之前苏妙在这里吃西瓜时,老板说了句,甜的,以后二位的日子也会越来越甜,跟我这里的水果一样。
于是,卓忘言海购了一堆。
苏妙笑着跟老板说:“以后生意会越来越好的。”
老板道:“托你吉言。”
晁冲给林书黎分了些水果,上车时,听见王心语道:“我要学开车,安排吧。”
介于这个时间点太妙了,于是晁冲问了一句:“你想练的,是哪种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问,卓忘言放大招必备的两个动作是?
PS:晁冲多年来“圣宠不衰”是有原因的,看看这脑子!思考多么的全面啊!!
☆、开车路两条
林书黎这几天一下班就跑到苏妙家, 想看看她如何把林一京渡到彼岸去。
结果林大小姐十分不给面子。
林一京糟糕人生的两个罪魁祸首先后断气上路, 且那两个人积累的名声和追求的荣华富贵也在身死后顷刻倒塌, 按理说她大愿达成,应该心满意足离开, 可林大小姐还活蹦乱跳以鬼的形态留在人间,快乐得很。
金祎和林志宇死讯公布后的第三天,林一京依然坚`挺着。
第四天,林一京涂着指甲油,开开心心逗凤凰。
第五天, 林书黎:“我感觉你们在玩我。”
苏妙:“……我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上……”
林一京给了林书黎一个飞吻, 说道:“达令, 仇人死后,恨, 我放下了。剩下的爱, 让我留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林书黎:“我看我还是以性骚扰的罪名把你逮捕了吧!”
苏妙追在林一京身后, 问她:“你真实的心愿难道不是让他们罪有应得吗?”
林一京道:“我觉得我死的太早, 最冤的是, 我还没和一个好心肠的男人谈一场浪漫缠绵的恋爱就死了。我大好青春年华全被金祎那个人渣骗子占据,我不想就这么结束林一京失败的一生。”
卓忘言把林书黎推上前去, 立刻给她介绍大好青年。
苏妙:“……你看上林警官了吗?”
林一京娇羞了会儿,点头:“想和林警官人鬼情未了……”
林书黎:“荒唐!!”
卓忘言唰唰写道:“你欠我个人情。”
“我什么时候欠你人情!”林书黎不承认。
晁冲提醒道:“小林啊,你注意点, 在鬼王面前赖账,是要倒霉的。”
林书黎:“……那就让我这么还吗?!”
林一京飘过来,假哭道:“小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林书黎:“我敢喜欢吗?!”
“你又不怕鬼……”林一京说。
“我不拔枪,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散了你?!”林书黎亮出猎/枪。
林一京道:“你没有子弹,我知道的。”
林书黎:“……”
是,他子弹自从用完后,法务部就没再给过,他申请写了好久了,结果法务部因为动员大会后的混乱,一直没顾得上审批。
林书黎换出一把刀:“我拿刀了啊!”
林一京:“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只要了解我们,就不会再动手。我知道你们法务部入职之前有必修课,所有老师上课前都会说,鬼不是人,不是生命,杀鬼不是杀人。”
林书黎刀软了。
林一京道:“但我了解你。妙姐也说过,你并不坚定,你之前杀鬼不留情,是因为你没有去了解我们,接触我们。可现在,你已经把我们当人看了,你就不会用手中的刀夺走我的生机……”
林书黎眉头一皱,道:“既然不想走,那就好好留在这里吧。不要说什么恋爱……我不是好男人,而且,我这人,最怕让人失望,与其了解后让你失望,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做了解。”
林书黎说完,指了指苏妙:“我算你任务失败,你还是打消见部长的念头吧。”
林书黎走后,林一京抱着妙妙脑袋狂叫:“啊啊啊!!他是不是帅呆了!!你听他说出的话!!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不让我和这样的男人恋爱!天啊,你知道吗?他还有腹肌!我看到过他换衣服!!超帅的!”
卓忘言撕下林一京,拉起妙妙走了。
林一京遗憾道:“你再看看这个柠檬精!妙妙,你这个挑男人的眼光啊!”
卓忘言甩出眼刀,林一京蹿了。
晁冲慌忙道:“分人,分人的!王妃眼里,王每一处都刚刚好!”
苏妙非常配合:“没错!老卓简直是照着我的审美长的,而且什么都会!”
————
晁冲给卓忘言报了驾校,一对一教学。
卓忘言以惊人的学习能力,迅速通过了理论课考试,并在一天之内,掌握了科目二三的内容。
这之后每天的练习,就是在钻研车还有哪几种开法。
卓忘言玩的花样多,经常在场地里忘我飙车,教练:“你朋友说你是零基础……一定是骗我的!”
卓忘言一记漂亮漂移,潇洒刹车后,写了张纸条拿给教练看。
只见那纸条上写着:“是的,他骗你,我以前是开战斗机的。”
大佬看过的电视剧数量增多后,学会了举一反三融会贯通,经常在日常生活中有意无意运用剧情梗。
后来,教练打电话给晁冲,说卓忘言总是不按考试规矩来,用开战斗机的方式来开驾校的破车,希望晁冲提醒一下。
“我这几天上车都捏着速效救心丸备用!”教练说,“我真教不了,他根本不会听我的!”
的确不能让卓忘言太疯野,晁冲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好主意。
于是,苏妙多了个任务。
晁冲:“王这几天学有所成,你去看看呗,鼓励一下。”
苏妙:“好!”
有苏妙陪同上车,卓忘言应该能收敛点。
然而,晁冲错了。
从某种程度讲,苏妙和卓忘言是一类人,疯野起来心特大。
苏妙刚坐上车时,卓忘言的确好好按照考试流程表演了一遍,但接下来,他把教练往场地边一放,载着苏妙玩起了心跳漂移。
不过,卓忘言在飙车前,细心地给苏妙扣上了安全带,这之后,他一脚油门,开始了妙妙和言言的秋名山之旅。
卓忘言暗戳戳疯野,苏妙就明着疯。
她播了一曲著名的飙车音乐:Deja vu,嗷嗷叫了起来,样子看起来,和前一阵子叼着套套狂舞的蛟龙如出一辙。
不愧是“亲母子”,想来蛟龙继承的花神的神力,其实是神经病之力吧。
教练蹲在路边,一边抽着忧愁烟,一边举着手机录视频。
“这是曾经开过战斗机的学员。”
教练把视频发送到朋友圈后,收获点赞无数。
“平地起飞了!”
“赞!看得出来,是开战斗机的!”
“狂野!”
晁冲成功拿下购房合同,舒了口气,刷朋友圈放松,结果就看到了王跟王妃激情开车的视频。
晁冲扶额:“……激烈。”
都说男人开车看本性……嗯,原来王是个狂野boy。
“嘿嘿嘿。”晁冲露出一丝略带猥琐的内涵之笑。
在速度与激情中,苏妙舞着手机,随着节奏摇头晃脑,狂甩头发。
然后,她突然把前不久甩在脑后的正事想了起来。
“对了老卓,我爸妈让我带你回去。”
卓忘言猛地一脚刹车,惊恐回头。
苏妙:“昂……你没听错,岳父岳母想见见女婿。”
卓忘言乖了。
他慢悠悠原路返回,紧紧抿着嘴,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没关系的,就是去见见。比起你,他俩才紧张呢……”苏妙笑道,“我妈在节目上看见过你,就是替百味叔做菜的那个节目,她对你印象还挺好,说她还计时了,电视台总共给了你四次镜头,加起来21秒,比任何一个参赛选手都多……而且那个节目第一期反复重播,都有六次了。”
卓忘言更紧张了。
苏妙说:“妈打电话来,还担心你来家后,他俩瞎做的饭菜会不合你的口味。”
卓忘言疯狂摇头,表示只要你家人做的饭,就是辣椒炒石子,他都能吃下去。
苏妙:“他俩没那么可怕,不会给你吃辣椒炒石子的!”
卓忘言平稳地停了车,示意苏妙先坐着,别动。
这之后,他戴上墨镜,下车帮她拉开车门,握住她的手,还轻轻吻了一下。
教练没防备,被这俩秀了一脸,喷着烟笑:“这俩戏精,战斗机终于落地了?”
苏妙从包里拿出一盒烟:“谢谢教练,教练您抽烟。”
教练:“不收,有规定,不拿学员的香烟饮料。”
苏妙:“那下班后,我们请您吃顿便饭吧,他能这么快掌握技巧,都是您教得好。”
教练摆手:“怎么是我,应该是他的战斗机教练。”
苏妙:“?”
什么战斗机?
就这样,卓忘言在驾校一直飙车到考试。
考试那天,苏妙到现场观看。
老卓一顿操作猛如虎,顺利流畅的完成了考试项目。
苏妙准备了一束花,想等他考试结束后,送花给他小小的庆贺一下。
然而,老卓还没走到身边,那边来了一大堆的记者,围着一个小姑娘,从苏妙旁边走过。
摄像机和照相机运转着,还有人送花给那个小姑娘。
有个工作人员看到苏妙后,推着她上前:“送花的吗?现在送过去吧。”
苏妙一脸懵:“诶……不是……”
然而摄像机镜头全都对准了她。
苏妙握着花,迟迟不松手。
她说:“我这花是给……”是要送给我男朋友的!
卓忘言走过来,拿走了花,并拉走了苏妙。
工作人员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搞了个乌龙。
“对不起啊,这也太巧了……”一个挂着记者证的人说道。
苏妙小声道:“没关系。”
周围有人捧着鲜花走过去,送给了镜头聚焦下的年轻姑娘。这姑娘看起来不像明星,也不像赛车手,就普普通通,大学生打扮。
苏妙好奇回头,看到那个年轻姑娘捧着花哭着说:“如果没有他,我就不可能学会这些……谢谢他……给了我正常生活的机会……”
苏妙:“唔……是在做什么真人秀节目吗?还是拍剧?”
卓忘言低头闻了闻花,揽过她的腰,又轻吻了她。
“为什么不是玫瑰?”他问。
苏妙:“……你要求还挺多!”
送你百合怎么了!你这么单纯,跟个小白花似的,送这个最合适了!
当然,这完全是苏妙的恶趣味,挑选花时想的就是送卓忘言白花开心一下,要不是现在的花店里没有白莲花卖,她肯定是要搬着一缸白莲花送他的。
没有拿到玫瑰的卓忘言微微撇了撇嘴。
苏妙:“啊……对了,刚刚忘记说了,现在补上。”
卓忘言看向她。
苏妙笑道:“恭喜你,考试通过!厉害了呢,学会开车了!”
卓忘言碰了碰她的嘴,道:“晁冲说,还有一种开车,需要两人配合练习。”
苏妙笑容凝固在脸上。
卓忘言笑眯眯的,一脸期待。
苏妙:“……”
晁冲是吧!
继龙凤后,她终于抓到了下一个挨打对象!
苏妙:“卓忘言,收起你那个期待的眼神,在没学习好行车安全和规范前,你要敢把车飙到我身上,我就让你体会一下,亲人两行泪的滋味!!”
卓忘言积极响应:我学!
行车安全和规范是吧,今晚回去就安排!
早日出师,早日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 晁律师提醒您:开车路两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妙妙两行泪。
然而事实是……如果在另一条路上开起车来,妙妙需要的是:飚起来!啊!!对!就是这个速度!别停!
ps:Deja Vu也就是逮虾户,这首歌是飙车神曲,大家感兴趣了可以听一下。
【jj和谐词好多哦】
☆、麻雀姐姐的心愿
看起来, 林一京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但苏妙的大业不能耽误。
这天吃完饭, 苏妙问道:“接下来该哪一位了?”
希望来个难度不大的,苏妙心想。
一个白净文弱的姑娘飘上前来, 小声道:“是我。”
她长相面善,声音温柔,最特别的是,她笑起来很漂亮,而且一直微笑, 唇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苏妙这个颜控对她印象还挺深。
第一印象很重要, 苏妙看到是她飘过来后, 心中舒了口气——看起来不像是会搞事的人,所以心愿应该不难。
文静的姑娘按照规矩先自我介绍了。
通过众鬼的反应来看, 文静姐姐在鬼圈里还是很有人气的。
“大家应该知道我叫什么了。”她声音温柔似水, 甜甜笑着说道, “我叫周莉, 是广播电视台的播音员, 二十八岁离开人身变成鬼的。”
一个男鬼说:“麻雀姐姐。”
“啊……对。”周莉笑道, “听众朋友们都知道我的主持名,叫麻雀, FM92.7,每天八点半那个宝宝睡前故事,朗诵人就是我。”
苏妙轻轻给她鼓掌:“怪不得, 姐姐的声音是真的好听!”
“谢谢。”麻雀姐姐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心愿,虽然不是很难……但可能会麻烦些,花费很长时间……”
“没关系!”苏妙道,“这是我该做的,你尽管说。”
麻雀姐姐深呼吸了几次,害羞道:“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的心愿……对不起,我后台工作做多了,不看到人时什么话都能讲出来,但一当着真人的面讲话,心里就会觉得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来听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没有没有。”苏妙连连摆手,“姐姐说吧,我给您加油打气。”
麻雀姐姐说:“认真来说,我的心愿应该是两个……”
苏妙:“……没关系!”
只要不难!姐姐,我相信你,你这性格的,不会太难为我的!
麻雀姐姐道:“第一个,是想找到当初那个没有杀我的明辨者,向他道个谢。”
苏妙:“……诶?是要感谢明辨者?”
麻雀姐姐笑着点头,柔声说道:“我很幸运,我是九个月前在医院病逝的,在场的各位应该都知道,对于我们这些滞留人间的鬼而言,医院是明辨者巡逻的关键地区。基本上死在医院的,从明辨者枪下逃生的几率非常小。但我很幸运,看到我的那个明辨者,放走了我……可能是我当时哭太痛了吧哈哈……”
苏妙:“哦……那,他人确实不错。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麻雀姐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是林书黎吧?”
麻雀姐姐笑道:“怎么会,肯定不是。那个明辨者就是个很普通的叔叔……很不起眼,我走之前还听见有护士让他上外面吸烟,总体来说,是个很好的人。面善,身高不算高吧……年纪……应该和我爸爸差不多?”
“一个老大叔。”苏妙在本本上记了下来,“还有哪些特征?”
“黑黑的,不是很讲究穿着的那种……”
卓忘言凑过来,苏妙明白了他是有话要说,亲了一下他。
卓忘言道:“明辨者所用的武器都不同,他用的是什么武器?”
麻雀姐姐道:“是把枪!但不是林警官用的那种长的枪,是手`枪的样子……”
“好的。”苏妙把这些特征细节都记了下来,“也就是说,你想委托我找到这个明辨者大叔,然后道个谢?”
“嗯,向他道谢,并且祝福他。”麻雀姐姐道,“第一个心愿就是这样子。”
苏妙笑道:“不是很难,完全可以的!”
“然后……第二个心愿……”麻雀姐姐说,“可能会比较麻烦你们。”
苏妙道:“姐姐说吧,我已经不怕麻烦了。”
麻雀姐姐飘过来,思索了许久,终于说了出来:“我……我死后,捐赠了一部分器官……”
屋内,整个安静了。
连龙凤都不再发出响声,屋内的人鬼魔龙,所有的眼睛全部看向了麻雀姐姐。
麻雀姐姐捂脸道:“你们这么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姐姐人真好……”苏妙道,“那,姐姐是想?”
“我想看看,接受我捐赠的那些人,他们过得怎么样……虽然听起来有些窥探**的感觉,但我还是希望去看一看他们,看他们有没有回归正常生活,是否快乐,生活中,还有没有困难需要帮助……”
“这世界真无情……”林一京感慨,“我死就算了,反正活着也是个糊里糊涂的可怜虫……可你有这么好的心肠,竟然这么年轻就死了。”
麻雀姐姐羞涩摆手道:“不能这么说……其实后来我真的盼望着解脱,太疼了……我也没捐多少,身体器官坏了不少了,能捐的只有眼·角·膜皮肤和心脏……”
林一京上前去,抱住麻雀姐姐:“好善良。”
麻雀姐姐又道:“妙妙,还有一点……希望你别觉得我烦。我这人想得多……我怕接受捐献的人中,会有不想曝光生活和身份的,所以,你能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公开吗?我很担心你会托晁律师公开给媒体来寻找他们,我不想让他们感觉这是在受人恩惠,我只是想帮助他们……唉,我就是这么矛盾,一面想着悄无声息的帮到他们,一面又想去看看他们接受我的捐赠后,现在的生活过得如何……”
苏妙低着头,看着本子上写下的两个心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好,不公开是肯定的。我会以个人名义慢慢去寻找他们,尽量不打扰到他们。那么,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吧?”
苏妙再次翻出林书黎的电话,对着卓忘言笑了笑,把电话拨了过去。
卓忘言不开心道:“又是打给他……”
苏妙一边听电话,一边笑他:“你还真是个醋坛啊?”
林书黎接到电话后,那端传来的第一声是:“卓忘言你能开口说话了?!”
林书黎:“……苏女士是打错电话了?”
“哦哦,没有……”苏妙的声音近了,“我先说我的事吧,我这里有个小姐姐,想找一个明辨者表达谢意。”
“小姐姐?鬼?”林书黎回想了之前到他家来“避难”的那些鬼,问道,“是那个鹅蛋脸,一笑俩酒窝的美女吗?”
语气中,带着点期待,莫名柔软了。
苏妙:“……小林,你怎么回事?”
原来你好这口!
林书黎清了清嗓子:“笑得好看,印象比较深罢了。是她吗?”
“是她。”苏妙道,“那位姐姐九个月前死在了海市中心医院,当时在医院值勤的明辨者没有散了她,而是放她走了,所以她想感谢那位明辨者,最好见他一面,当面表示谢意。”
“九个月前……”林书黎忧愁道,“如果是九个星期前,我还能给你找找排班表。九个月前……这谁知道?长什么样子?男的女的?”
“男的,年龄能做这位姐姐的爸爸……大概五六十岁。”
麻雀姐姐说:“也有可能没那么大……四五十岁吧。”
苏妙:“四十到六十,穿着不是很精致,人不高。”
“你这说的范围太大了……”林书黎问道,“手上拿的什么武器看到了吗?”
“说是一把手`枪。”
“用枪的……”林书黎道,“能聚气为枪,那就是高级特勤了,行,我在高级特勤里帮你们问问。”
“行嘞,麻烦您了。”
“客气。”林书黎道,“我估计一说俩酒窝笑得好看,放她走的明辨者应该会记得。”
挂电话前,林书黎听到电话那头断断续续有女鬼说话,像是林一京的声音。
“原来他喜欢笑起来有酒窝的!那我现在就去投胎,妙妙,务必让我下一世带酒窝出生!”
林书黎:“……”阿弥陀佛,这位大小姐坏掉了,肯定的!
苏妙挂了电话,死盯着卓忘言看。
卓忘言吓到手撸凤凰,差点把凤凰撸晕。
苏妙:“你会说话了是不是?”
卓忘言低着头,半晌,她听见卓忘言说:不是,没有,还没有。
苏妙:“那是谁在说话?!”
她为了听得更真,把鬼们都赶去对门,自己搬个小板凳,坐近了,看着他的嘴。
“卓忘言?”
没反应。
滴答滴答,屋里只有钟表走针声。
苏妙心想:“难道故意不说的?让我想个办法……”
苏妙:“床前明月光,疑是——”
来一首耳熟能详的唐诗,她不信他能忍住不接!
卓忘言抬起头,但下一秒,他忍住了,嘴角勾着,却还是没说话。
苏妙:“哟!厉害啊,那我加大难度了!”
她唱出了卓忘言之前抱着电视熬夜看的一部电视剧的主题歌:“情深深雨濛濛——”
听那么多遍,不信他不会跟着唱!
卓忘言似乎接着把旋律哼了下去,但声音很小,苏妙也看不到他嘴动。
苏妙又把脑袋凑近了,眼睛几乎贴在他嘴上。
苏妙轻声唱:“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卓忘言轻声一笑,低眉,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苏妙不信邪,睁大了眼睛又唱:“大河向东流啊——”
似乎……有人接上了旋律。
苏妙摸着心口,疑惑地皱眉。
到底是自己接上的,还是……
苏妙使出了杀手锏,卓忘言前几天一直听的一首简单的情歌,唱了起来:“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
一记轻吻,卓忘言吮走她的气息后,轻轻接道:“在说我愿意。”
苏妙:“你会说话了?”
卓忘言笑看着她,苏妙听到,自己心中,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回答道:“我很高兴,你接纳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亲身试验了一番!
大佬真能忍!!
我从窗前明月光开始,就已经忍不住了!!
(似乎有读者没get到这个接唱梗,我稍微加了几句,这次应该可以了。)
☆、明辨者老骨
搞清楚是自己能听到卓忘言心语后, 苏妙笑个不停。
“好像腹语……为什么我能听到啊?别人能听到吗?”
卓忘言说:“晁冲可以, 他通万物言语。如果用煞气来和鬼沟通的话……那些鬼也能听到我的命令。”
他明明嘴没有动, 但苏妙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在心里面, 一出声就痒痒的。苏妙忍不住在沙发上打滚,咯咯笑了起来。
真的好好玩!
卓忘言:“很开心吗?”
他面带微笑,静静看着她在沙发上翻滚。
本来苏妙笑的已经差不多了,但看见卓忘言满脸慈爱,仍是不张嘴就说话, 再次笑了起来。
“对不起……我遇到你之前不知道自己的笑点会这么低!”苏妙揉着眼角的泪花笑着说。
“嗯, 看你笑, 我很开心。”卓忘言展示了一个好脾气男友的可贵之处。
苏妙:“我想起一句非常肉麻的话。”
卓忘言笑问:“什么?”
仍然是不动嘴。
苏妙:“我在闹你在笑。”
卓忘言摇了摇头:“我们都在笑……”
他指着阳台上的俩熊孩子:“它们在闹。”
卓忘言说的没错, 苏妙赶走闲杂人等时,蛟龙顺便卷走了她的手机, 并用尾巴尖解了锁, 放在地上, 凤凰跳上按钮, 放了一曲蹦迪神曲, 恢复精神的它领衔主闹, 在苏妙手机上瞎几把蹦跶,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把手机往死里折腾。
两只上古魔物用实际行动证明,古人眼瞎,选错了吉祥物。
什么龙凤乃吉祥之象征, 疯癫之象征吧!
苏妙:“……”
她的手机!笑不出来了!!
林书黎夹着名册来时,凤凰和蛟龙就挂在门口,跟两串辣椒一样。
林书黎:“哟,过年呢?怎么现在就打上孩子了?”
他手贱,去弹凤凰,结果被蛟龙张嘴哈了一口。
林书黎:“哟哟,瞧你那两粒小米牙,哈哈哈哈哈有点可爱……”
蛟龙:奇耻大辱!!
苏妙把林书黎请至上座,端茶倒水,之后悄声问道:“不是说,法务部保密为先,不告诉同事自己的真实信息吗?你名册哪来的?”
林书黎答:“你自己翻开看。”
卓忘言正襟危坐,衬衫整洁敷贴,拿着一把崭新的银质水果刀削苹果。
林书黎:“不用忙,我不吃苹果。”
苏妙听见卓忘言说:“谁说我在给你削了。”
喝了一口茶的苏妙鼓着腮帮咕咕笑出鸽叫声。
林书黎端起茶:“怎么了?”
苏妙:“老卓说了,这苹果不是给你削的。”
林书黎:“……不是给我削的,就能把你乐成这样?”
林书黎实在不懂女孩子的笑点。
苏妙翻开他递来的名册,发现证件照下对应的名字全部都是代号。
“这是可以公开的信息。”林书黎道,“知道咱们法务部在民间叫什么吗?”
“什么?”
“灵异事件爱好者研究会。”林书黎鬼笑,“注册的会员全是昵称。”
“麻雀姐姐来。”苏妙叫来周莉,周莉羞涩飘到桌前。
“我来翻,你看见他就喊停。”苏妙说。
周莉冲林书黎小声说了句谢谢,认真看了起来。
林书黎笑道:“麻雀姐姐?”
卓忘言削好苹果,刀影翻飞,把苹果切成块放进盘子里,推给苏妙。
林书黎飞速捏起一块丢入口中。
苏妙听见卓忘言说:“给妙妙的!”语气十分不悦。
然而,实际上,卓忘言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林书黎,脸上也毫无表情。
苏妙:“噗……”
能听到他声音,好像跟能窥见他的内心了一样,好神奇。
苏妙翻完了一整本名册,麻雀姐姐也没有找到那个把她放走的明辨者。
麻雀姐姐害羞道:“真是麻烦你们了,可能不在这上面,也可能是我没有记清楚他的脸……”
“没关系!”苏妙问林书黎,“特勤都在上面了吗?”
“在职的都在上面了。”
“今年有退休的吗?”
林书黎:“没有,今年咱们东南区挺稳定的,没新人进来,也没老人退休。”
卓忘言:“咱们?”语气有些酸。
苏妙:“哈哈哈哈……”
林书黎:“你笑什么?”
苏妙:“没事没事,那个……离职的呢?”
林书黎:“我刚刚就想说了,如果名册上面没有的话,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今年有俩特殊离职的,照片不在名册上面,一个是跟寄居鬼打架之后死在你们小区门口的,另一个是杀害他的凶手。我想,可以排除那个死者,因为他不是用枪的。”
苏妙:“也就是说,我们找的很可能是那个杀人凶手?”
麻雀姐姐摇头道:“肯定不是,他是个很好的人,我看面向看气质能看出来……”
林书黎:“你要说人好,他相处起来也算是好人,他叫老骨,和我关系很不错,个子不高,长得显老,没正当职业,不怎么注重穿着,嗜赌,烟瘾大,跟你说的能对上。”
“听起来怎么不像个好人?”苏妙道。
“肯定不是啊。”林书黎笑得很奇怪,“嗜赌的没几个好东西,他在我们法务部,靠打听消息卖给江湾的赤蓝帮捞了不少油水,名下购置了好几套房产,结果赌光了。正缺钱呢,你们又把江湾的那群鬼消灭了,断了他的资金来源,再然后,他跟那个死亡的明辨者谈最后一笔钱的分赃,没谈拢,杀了他,尸体往你们小区附近一抛,嫁祸给鬼,他人跑了……你说这种会是好人吗?”
麻雀姐姐疯狂摇头:“这肯定不是放我走的那个明辨者。”
林书黎道:“是不是,咱们探个监就知道了。”——
老骨的判决还没有执行,卓忘言开车带着苏妙去探监,一路上,同来的麻雀姐姐一直在说不是。
“肯定不是他,不会是杀人犯的。”
然而,等老骨戴着脚铐手铐坐下来后,麻雀姐姐不说话了。
那个放走她的明辨者就是老骨。他比九个月前更老了,整个人有一种生命将近枯竭的灰败感。
苏妙说:“你好,我姓苏,我听说你现在看不见鬼了,所以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天还带了一个人来,九个月前,你在中心医院值勤时,放走了她,所以她现在来向你表达谢意。”
老骨抬起头,愣了会儿,没有说话。
他像是在回忆。
苏妙道:“她想知道,你当时放走她的理由。”
老骨忽然一笑,说道:“我放走得多了,她是哪个我都不知道。长得顺眼的,我能放就放,没什么理由。我这人,隔几天就要去江湾赌一把,赌钱是要攒运气,打打杀杀这种事,败运气的,所以像那种长得顺眼的小姑娘,我就给放了,反正我不散她们,她们出门也会被别人散,没啥区别的。懂了吧?非要说理由的话,就是看她长得漂亮呗,我这人不打漂亮小姑娘的……”
老骨的笑,很猥琐。
苏妙抬眼看着飘在前面的麻雀姐姐。
麻雀姐姐的酒窝消失了,她表情失落,愣了好久,她说:“走吧,苏妙。”
会客结束。
麻雀姐姐呆愣愣坐在车上,好久之后,她捂着面,小声哭泣起来。
卓忘言问:“不顺利?”
苏妙轻轻嗯了一声:“某种角度来看,可以说是……被羞辱了吧。”
卓忘言看了眼倒车镜,说道:“人的言语最善欺骗。”
苏妙:“嗯?”
卓忘言笑:“没什么,回家想吃什么?”——
老骨回监狱的路上,听着镣铐摩擦的声音,苦涩一笑。
做特勤这些年,他只放过一个鬼。
他没忘,他记得很清楚。
他甚至知道她的职业,她的节目是在八点十分,FM92.7频道播出,他不会特地去听,但每次听到,就不会再调频。
她生病的事是他听收音机知道的,顶替她的播音员说的。
他没有特地去医院找过,她不缺粉丝,但他知道她在哪个病房,知道她的床号。
他也知道她签了器官捐赠协议。
毕竟周围的病友都在说她人好心善,他一天去转一圈,听了一个多月,耳朵都要长出茧子了。
后来,她死了。
看到她白皙的脖子慢慢长出煞鬼的赤色环,他拿出枪,却没有把枪举起来。
他点燃了一支烟,忧愁的吐了口烟,被护士骂了。
他对她说:“当心别被能看见你的人击中,往市郊区的山上跑,听懂了吗?”
他转身走出医院,他当时在想什么?他当时,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这女的哭起来可真难看啊。
他蹲在医院门前,抽完一支烟,看着她飘出去,鬼影渐渐消失。
他擦灭烟头,伸了个懒腰,买了到江湾的车票。
那天他连赢九局,他记得很清楚。
在赌桌上,老赌友问他:“老骨头,赢完钱打算回去做什么?”
他答非所问,说道:“把我这把骨头捐了。”
老赌友喷出口烟:“咩?”
老骨说:“我讲真。把这副身子一捐,去做个流浪鬼,浪迹天涯,能浪几天是几天。”
为什么要放走一个煞鬼呢?
老骨也不清楚这么做的理由。
有时候,他看着混沌世这三个字,很有感触。
但那点感触就和他放那个女人走的理由一样,很混沌,很模糊。
人何必活那么明白。
善恶何必分那么清。
牌桌一响,世间万物就跟着赌桌一样,全是乱的,明天是好是坏,凭运气呗。
老骨这么想。
然而,会客结束后的他蹲在监狱里,忽然抱头哭了起来。
狱友问他:“你爸妈来看你了?”
爸妈?哪里有什么爸妈。
孤家寡人,他一直一个人混着日子。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他嘴上含糊不清,重复着一句话:
“她来感谢我……感谢我……”
这对他有什么意义,他也不清楚。
他蜷着身体,像是抱着自己的心脏,重复着这句话,一直重复着。
“有人……感谢我……”
☆、窥见凤凰
卓忘言盘坐在沙发上看书, 听苏妙跟他丈母娘打电话。
丈母娘说:“既然你要考试读书, 那你回家来复习吧?”
“我不回去, 我现在等同于临时在图书馆找了个工作,虽然钱不多, 但学习环境不错,平常还能看一些文献古籍……”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丈母娘又无奈又欣慰道,“挺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就好,那就好好复习。”
“嗯。”苏妙道, “我过年回去, 带着你家女婿。”
丈母娘:“你爸刚刚说了, 好好相处, 学习恋爱两不误……”
苏妙听到卓忘言在笑,扭脸, 卓忘言仍然在看书, 且面无表情。
苏妙笑道:“就这样, 拜。”
能听到卓忘言的心语后, 她仿佛掌握了读心本领, 有时候她会突然讲个笑话, 然后专心听卓忘言的内心反应。
只要发现卓忘言表面上不笑,心里却暗戳戳琢磨笑点时, 苏妙就会说:“这小妖精,还有两幅面孔呢。”
观察这只鬼,很有趣, 会发现他有很多有趣的地方。
比如龙凤闹腾。之前都是苏妙自己上阵收拾,卓忘言默默不语站在旁边,也不帮她打,也不阻止。
但自从能听到他的内心后,苏妙发现,虽然卓忘言表面上不动如山,沉稳淡定,但龙凤被收拾时,他的内心其实很慌张。
在龙凤闹的时候,他会怕苏妙因龙凤太皮而厌烦他,他不敢当着苏妙的面出手,怕太粗暴会让苏妙怕他,于是,他在心里偷偷记了笔帐,每次只有一句话——等回头再收拾你俩。
也就是这时,苏妙才知道,龙凤是要挨两份打的。
苏妙挂了电话,笑着问他:“双面小妖精,你又在笑什么?”
卓忘言抬眼,听到她这么调戏自己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笑着,苏妙听见他说:“学习恋爱两不误。”
苏妙:“我爸说话就这样,像老干部,特别无趣……咳,不过,这句话怎么好笑了,还能让你笑出声?”
卓忘言淡淡评价:“笑你两样都耽误了。”
学习——苏妙最近根本看不进去书。
恋爱——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哈哈。
苏妙干笑两声,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对照着电话薄再次拿起电话,帮麻雀姐姐寻人。
辗转联系了一圈,总算是有了收获。
她挂了电话,听到卓忘言说了一声:“有意思。”
“又是什么有意思了?”苏妙问鬼王大人。
“人。”他说,眼睛不离书本。
苏妙:“人哪里有意思?”
“像一张网。”他回答。
她坐在这里,打了几个电话,就找到了一个接受周莉器官捐献的人。
苏妙笑道:“这个啊……小时候我鄙视过这种人情世界,可长大后发现,人的确是群居动物,一张人际网网络天地,无它就无法在人的社会上生存。”
人虽弱小,可他们却在混沌世界中编织了自己的网,每个人都在这张网上,哪怕肉身消失,那张网也不会消失,某种意义上,他们的智慧会与天地同寿……
有意思,也很强。
麻雀姐姐飘来问结果,苏妙道:“接受捐赠的一个女孩儿打算公开在媒体前感谢你,他们正在联系其他的受捐赠者,想把大家都找到后,做一期感谢麻雀姐姐的广播节目。”
麻雀姐姐道:“好突然……不用这么特地做节目感谢……这样会很刻意,我怕会对他们造成心理上的负担。”
苏妙道:“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说,已经联系上的受捐者都很愿意表达谢意,也不介意面对媒体。”
麻雀姐姐问道:“是谁提出的感谢?”
“是一个接受了你眼·角·膜捐赠的姑娘,她身体基本上无大碍了,也没有排异反应,恢复了正常生活,复学返校后,就想对你和你家人说一声谢谢,并且想让你的听众记住你。”
麻雀姐姐的酒窝深了些许,用好听的声音说道:“她能回到正常生活就好,记不记得我不重要……”——
苏妙在老同学的帮助下,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了节目组前期的录制准备工作。
见到发起人时,苏妙感叹:“世界好小!”
在驾校碰到的那个姑娘,竟然就是发起人。
苏妙:“怪不得当时会那么说……不过,这也太巧了吧!”
陪同前来的卓忘言说:“这是因果之间的吸引。你把因放在身边,就会慢慢遇到它们的果。现在你参与进了因果,天地自然会安排这条因果上的人出现在你面前。”
所有的巧合都是命运精心的安排。
苏妙受教:“原来如此。”
发起人小姑娘叫华迢,大学在读中,刚刚通过了驾校的考试,她给苏妙介绍了基本的情况:“接受心脏移植那个叔叔……没挺过排异期,四月份就去世了,不过他的家人还是托节目组表示了感谢。”
“接受眼·角·膜捐赠的,手术成功的,加上我有三个。”华迢说,“一个是姐姐,到海外继续深造了,节目录制时会赶回来。另一个是位大叔,上个月刚刚升级做了爷爷,精神状态也很好。”
苏妙:“这就好……生活都回归正轨,越来越好了。”
“是呢。”华迢说,“这要感谢麻雀姐姐,我爸爸妈妈还把麻雀姐姐每一期的声音都重新刻录保存了,真的很感谢她……”
“节目什么时候开始?”
“看最后一个受捐者会不会接受节目录制吧。我们这几个取材都结束了,接受心脏的那位叔叔的家人也录制了感谢的话给了节目组,还剩下一个……”华迢说,“是接受麻雀姐姐皮肤移植的病友,不是本地人,节目组找了很久,刚刚拿到她家的地址,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公开。”
周末,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卓忘言和苏妙到隔壁省看望最后一个受捐助人。
路上,卓忘言问道:“什么是志愿者?”
苏妙:“就是自愿为他们服务的。”
“那你来是为他们服务什么?”
苏妙说:“……提供资金援助。”
节目组路上的餐饮都是苏妙买单。
在陌生的城市兜了一圈后,终于打听到了最后一位受捐者的去向。
“金凤啊!”邻居说,“在医院呢!到医院住了有一阵子了……爸妈弟弟都在医院照顾呢。”
在邻居的介绍中,苏妙了解到了最后一名受捐者的情况。
“小姑娘原本前程似锦,画画可好了,都能开画展的那种,我家客厅挂的这画就是她画的,你们看看,多棒……可惜暑假跟朋友去玩,住的地方着火了……”
“都有大半年了吧,一直反反复复,手术都做了好几台,烧伤面积可大了……看着让人心疼,多受罪啊……”
苏妙在去医院的路上,一直没说话。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小声说着:“脸也烧伤了,看来应该不会接受采访了……”
“唉,大家来听我说。”节目负责人道,“尊重受捐者的意愿,家属不同意就算了……摄像先不用跟,志愿者跟华小姐,咱们先进去跟受捐者聊聊。”
打听到麻雀姐姐的皮肤受捐者所在病房后,苏妙和华迢走进病房,和家属轻声说了来意。
苏妙小心翼翼看了病床上的受捐者一眼。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第一眼的震撼。
哪怕是已经移植了新的皮肤,但大火留下的痕迹依然令人心惊。
“金凤……”患者的妈妈走过去,轻轻转述了节目组的意思。
病床上的人还戴着呼吸机,她慢慢抬起手,慢慢的说话。
患者妈妈带她们出去后,轻声说道:“抱歉,我们很感谢。金凤的意思是,如果身体好起来,挺过现在,她一定会亲自表达感谢。金凤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还在观察……”
华迢说:“既然这样,那就让姐姐安心休养,我们可以改做播音节目……如果姐姐身体好点了,请和我们联系……”
金凤妈妈:“实在抱歉……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代她表示感谢。”
苏妙连忙道:“我们理解。”
金凤妈妈忽然捂住嘴,眼泪滑下。
“她一直很坚强……她昨天还说,想重新握起笔,想挺过去,画出来……人可以不在,精神要通过画留下来……”
苏妙转过头,望向病房。
她沉默了好久,说道:“她会的,她叫金凤,浴火重生……她会挺过来的。”
卓忘言远远看着苏妙,她肩膀上象征生机的绿色藤蔓和花儿,缓缓流向病房。
她拿走了自己的语言,花神的能力又赋予了语言生机,因而,她的语言加上她的精神信念,可以赋予他人生机。
卓忘言轻轻笑了起来。
病房里的那位姑娘,承载魂灵的躯体虽已破碎,但她的魂灵似火,仍在熊熊燃烧。
苏妙的那一缕温柔又充满希望的生机融入那灵魂之火,倍受煎熬的魂核在火光中,渐渐饱满。
————
周三,晚上八点。
卓忘言和苏妙从超市购物回来,车内的收音机里传出一段音乐,紧接着,播音员轻柔说道: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FM92.7,今晚的八点十分特殊节目,我们来共同纪念和感谢一位特殊的人,我的同事,你们的老朋友,麻雀……”
卓忘言把声音调高。
“我们的演播室还请来一位特殊的嘉宾……给听众朋友们打声招呼。”
“听众朋友们好,麻雀姐姐你好,我是接受您皮肤捐助的女孩小金……”
主持人道:“首先我们要恭喜小金,平安渡过难关,健康出院。”
“谢谢主持人。”
“小金是位画家。”
“不敢当,以前专业是设计相关的……”
“听说你出院后一直在坚持画画?”
“是的……我给麻雀姐姐画了幅画……”
“小金今天是拿着画来的,听众朋友们可能看不到啊,我来描述一下,画大概有两米长,画了一只凤凰,非常漂亮……相当震撼。”
“谢谢主持人姐姐,哈哈,拙作拙作。”
“这份礼物,我们会代你转交麻雀姐姐的家人……”
“啊,其实这份是送给你们的。”小金说,“我画了很多,大家都有份……”
“真的吗?那我一定要把它挂在录音室正前方!”
“谢谢麻雀姐姐,谢谢所有帮助过我鼓励过我的大家……”小金说,“我会继续画下去,让帮助我的人,让这份感谢,长留人间。”
————
苏妙收到了节目组寄来的一幅画。
画中,一只金色的凤凰在火焰中傲然翱翔于天际。
——风凰浴火,涅槃重生,以此精神,致所有帮助过我的人。
苏妙把老父亲的画作取了下来,把这幅涅槃凤凰挂了上去。
那晚,麻雀姐姐望着画作,眼中含着泪光。
“我一直坚信着,帮助他人,是值得的。”
新的一天,第一缕阳光照进客厅,麻雀姐姐身披霞光,如凤凰一般,飞向了彼岸。
苏妙从睡梦中醒来,枕边多了一枚魂核,隐隐有金光。
苏妙揉了揉眼睛,轻声笑着。
“生命的光芒……真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眼,
角,
膜竟然是和谐词……
☆、夜半琴声
卓忘言在苏妙床边加了个行军床, 这些日子, 他就睡在这里。
说起来, 苏妙也不太好意思。邀请卓忘言同床共枕的话,她就算脸皮再厚, 也说不出口。卓忘言也不催她,自行网购了一张床,放在苏妙床边,每晚就这么睡。
然而此事,苏妙最终的关注点放在了——你会网购了?
卓忘言很快就回答了她, 并迅速为她演示了一遍, 他网购了一批袜子, 在苏妙目光的注视中, 又凑上前来,吻了她之后, 严肃回答:“我穿内裤了。”
鬼的逻辑, 苏妙第一次没跟上。
忙碌的晁律师终于回来了。
他一进门, 先对满客厅的纸箱提出了看法:“妙妙, 猫一定认为你家是天堂, 全是纸盒。”
苏妙明白, 且跟了一句:“众所周知,猫是——”
晁冲:“喜欢纸箱的!”
无聊的梗, 他俩玩得很嗨,这让卓忘言有些吃醋。
他从不知道猫和纸箱还有这层关系,因而, 苏妙乐完,听到了卓忘言醋溜溜评价晁冲:“就你知道得多!”
苏妙大笑出声。
晁冲问:“王妃都买的什么?”
苏妙悄声道:“不是我买的,是老卓买的,杂七杂八小玩意,他好奇的都买了……”
晁冲趁机说道:“家里地方太小了,买的东西都摆不开,这样……妙妙,咱们搬家吧?”
苏妙:“嗯?”
晁冲又到屋里巡视了一圈,说道:“谁的行军床?”
苏妙指向卓忘言,脸红了一半。
晁冲:“唉……”
他小声说:“我对王抱以同情。”
晁冲又购置的房子离这里也不远,面积大,装修好的。
晁律师带着二位去看了房,一进门,他像个房产中介,积极热情地“推销”着这间房子。
“这里的书房,王妃可以在这里学习。地方大,通风采光好,从早到晚几乎都能晒到太阳。还有这间房,儿童房——俩孩子可以在这里随便玩耍,滑滑梯跷跷板,隔音效果好,摸摸这个墙,看出来没有,吸音的!王买回来的健身器材可以放在这里,再也不用堆积到客厅了!”
“哇……儿童房这个设计。”苏妙摸着柔软的墙面,说道,“像琴房。”
“有!!钢琴在这里!都备好的!”晁冲推开儿童房另一侧的门,苏妙看到,里面还有一间。
“进来看!”晁冲说,“墙上都是我的收藏,那架钢琴是斯坦威的!”
苏妙惊呆了。
墙上挂着四排小提琴,看样子,是晁冲多年来的收藏。而屋子中间放着一架三角钢琴,如晁冲所说,斯坦威的。
晁冲缓了缓,又快速加了一句:“这种地方大玩具多又隔音的房间,不仅龙凤,你跟王也完全可以放开来愉快地玩耍!我保证客厅的不管是人是鬼,都听不到!”
苏妙:“?”
晁律师,你瞧瞧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然而,卓忘言对此番话的第一反应是:“有点心动。”
苏妙慢悠悠刮了他一眼。
晁冲在介绍儿童房时就用光了该用的词,以至于介绍主卧时,他内敛了许多,只围绕着床的大小来。
主卧是欧式装潢,放着一张宽阔松软的双人床。
晁冲用三寸不烂之舌介绍着这张大床的好处。
“王妃,你看这床!”
苏妙:“我不看。”
“你看这面积,我在上面至少要翻五个跟头才能从这头翻到那头。”晁冲说,“知道这有什么好处吗?”
苏妙:“我不想知道。”
晁冲说:“你必须知道!”
他啪啪拍着床道:“感情好时,这张床的面积足够你们翻云覆雨,看这个质量,你看!”
他在床上用力蹦。
“不是我说实话,但,要是你家那张破床,你俩睡觉就只能尝试温柔型,但在这张床上,你们可以随意折腾,狂野飙车都顶得住!”
苏妙:“呸!”
晁冲这个小机灵鬼又道:“王妃,你知道这张床还有什么好处吗?”
他说:“要是你跟王关系不好了,吵架拌嘴了,或者孩子不听话,在教育上发生分歧,且不想跟他床尾和的时候,您就往床上一躺,你躺这头,他就睡那头,我保证,你在床上打个滚,都不会碰到他!绝对的拥有独立自由空间!”
卓忘言的眼神变了。
晁冲假装没看到。
他现在的主要忽悠对象是苏妙。
苏妙咋舌:“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什么鬼话!”
她吐槽的是这种逻辑,然而晁冲却自然地接话,进行了马屁:“那是,我知道王和王妃感情如胶似漆,是不会吵架的,就算发生了矛盾,也一定会在床上解决的,绝对不可能有牛郎织女各占一端,夜晚不相见这种事发生的!”
苏妙:“……这小嘴叭叭的,真能说。”
晁冲道:“如何,二位,考虑一下?也不用这么快就搬,你俩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试试房子。”
苏妙:“嗯?”
晁冲说:“这句话我认真的。妙妙你想想自己多久没跟王单独相处了。”
苏妙:“我一直跟他单独相处啊?”
“这话说的,那是不把我们这群鬼当人看。”晁冲道,“你家里那么多的鬼,还有俩熊孩子,你俩哪里单独相处过?在一起的情侣没有单独相处的空间,时间久了,我们这种耽误事的可是会遭报应的,所以,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福祉着想,我恳请王妃和王,今天留在这里,适应新家!”
就这样,苏妙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晚上洗完澡,苏妙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脑袋里杂七杂八,啥事都想。
床确实好大。
那我躺在这上面,有点像海蚌里的珍珠。
不对,我这样的应该是海蚌里的石头,还没磨成珍珠的那种。
隔音效果真的不错,都听不到浴室的水声。
也不知道卓忘言洗完了没有。
今天确实清净了好多。
但不管她想什么,最后都会冒出来那句——我今晚是不是要被鬼睡了?!
苏妙对这个来回乱串场的想法非常不满,最后,她怒拍床铺,说了一声:“呸,今晚是我睡鬼,不是鬼睡我!”
正打算上床的卓忘言狠狠愣了愣,被她的“雄心壮志”震撼到了,上床时的动静都小了许多。
床太大了。
卓忘言上床后,发现他伸开胳膊,也够不到那端的苏妙。
于是,接下来的三分钟,卓忘言跟做坏事的凤凰一样,悄悄挪着身子,一点点伸出“罪恶之手”。
半寸,又半寸,近了点。
她没发觉。
再近点。
苏妙一转身,被贴在身后的卓忘言结结实实吓到惨叫出声。
卓忘言委屈。
二人对视了许久,苏妙轻声道:“别装了,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这会儿全知道了。”
她听到了卓忘言反复打的腹稿——想摸一摸妙妙,不,这句话不好,换一个,我想抚摸妙妙……不行,请妙妙让我摸一摸……
苏妙:“不用再修改句子了,就用第一个吧。”
卓忘言手放在了苏妙胸上。
苏妙垂眼:“……你还真直接。”
卓忘言犹豫了片刻,抬起了手。
不让放胸上吗?
不过……好软。
苏妙:“不要再加形容词了!你爱放哪里就放哪里,今天老娘放开了,随便来!”
卓忘言的表情变得很奇妙,下一秒,一整只苏妙都被搂入怀抱。
苏妙羞涩了。
她手脚都没处安放,只嫌多余,身体的温度不断攀高,舌头也僵硬了,半句话都说不出。
卓忘言抱着她,把她按进怀中,肉贴着肉,眯眼享受了一会儿妙妙带来的温暖和柔软。
苏妙刚要夸他还挺安分,卓忘言的手就动了。
他的一只手沿着苏妙光`裸的后背上上下下,打圈抚摸。
另一只手就在前面,打圈揉。
苏妙:“……你这是在盘我?!”
很快,她听到了卓忘言的声音。
“前戏。”
“……”
苏妙闭上眼,卓忘言的两只手转了一会儿,停了。
温暖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由浅吻渐渐沉迷。
气息徘徊在她的耳边,苏妙听到他说:“睁开眼。”
苏妙:“你好烦!”
卓忘言轻轻笑了起来。
他若即若离地吻着,后来,变成了啃。
密集的攻击下,苏妙终于找到空隙,避开他,说道:“你矜持点!”
卓忘言摇头:“今夜不矜持,要吃掉妙妙。”
这肯定又是电视剧教他的!
只是……苏妙:“你认清楚你自己!不许用这种让我害怕的词!”
卓忘言又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似蛊惑,让苏妙整个人都软了。
“想看妙妙的胸。”
苏妙可耻地红了脸。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直白?!委婉一点不行吗?”
卓忘言迅速改正,加以润色,重新提交申请:“我的眼睛,渴望着一睹妙妙胸前的温柔。”
苏妙:“……只怕我这个胸,可能配不上你这句形容。”
卓忘言看她没有提出反对,慢悠悠解开她睡衣上的纽扣。
他神情很专注,眼睛里闪烁着光。
苏妙总觉得他的目光有些过分期待了。
但苏妙是娇羞的,可能算不上娇,但真的有些羞。
她心如小兔,在草堆上疯狂打滚蹦跶,忽然听见卓忘言的一句心语。
“终于能知道她的胸到底多大了。”
苏妙按住了卓忘言的爪子。
“卓忘言……”
你丫是不是想挨揍?!
原来你看我胸,目的只是看大小?!
卓忘言一愣,心道:“糟糕。”
忘了她现在能听到!
苏妙嗷嗷扑上去咬他,卓忘言笑着皱了皱眉,翻过身,压住她的手脚,深深吻了上去。
苏妙每一处细胞都接收到了传达出来的信号。
——要动真格了!
——要真刀真枪上战场了!
——天啊!这天终于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苏妙挣扎着推开他,嘘了一声。
卓忘言眸子金灿灿的,停下来望着她。
苏妙:“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卓忘言:“?”
二人屏息听了会儿,果然,琴房那边有声音传来。
乱七八糟,就像小孩儿在胡乱拍琴键。
谁,谁在弹琴?!
苏妙坐了起来。
卓忘言眸中的光渐渐黯了下去。
他翻身而起,面无表情推开琴房的门。
琴声停止了。
三秒后,龙凤屁滚尿流向苏妙飞来求救。
原来,是这俩家伙晚上无聊,循着味儿从隔壁房间的窗户飞进来了。
苏妙听到了卓忘言的心声。
——我一定要把你们俩给炖了!
以及,晁冲你个骗子!!
说好的你回家看孩子,留给我们独处空间呢?!
说好的琴房隔音效果好呢!!
看着躲在她身后避难的两个熊孩子,苏妙笑眯眯问:“你们觉得,我会给你们撑腰吗?”
龙凤呆滞,抬头望向亲妈。
只见亲妈拿过手机,在线输入:龙凤煲怎么做,在线等,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
夫妻要想好,孩子不能要得早。(?)
☆、不吵不闹还可爱
苏妙一个人霸占了“五百平”豪华大床, 第二天醒来, 鬼房客们已经来了。
苏妙穿好衣服打开卧室门, 把脑袋探了出去:“都来了?”
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家里的鬼就舍弃了小房子, 搬到了大房子。
恰巧路过的晁冲给苏妙打了个招呼。
苏妙:“诶?”
晁律师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
“小晁怎么了?”
晁律师解释:“这并不是被王打了,这是我自己摔倒磕的。”
苏妙:“你这话里有话的……请你说实话。”
晁律师往厨房看了一眼,凑过来小声说道:“这招叫苦肉计。”
苏妙:“你仔细讲讲?”
晁冲:“我昨晚睡得正香,忽感一阵寒气袭来,我身上每一根毫毛都告诉我, 这是大佬来问罪了。如果计划进行顺利的话, 大佬应该在跟你共度良宵才对, 所以这肯定是出问题了。我手一摸, 没摸到凤凰跟龙,当下就知道, 这是熊孩子们跑出去打扰到了你们, 大佬是来找我这个监护人问责的。”
苏妙:“所以你就让他打你了?”
“怎么会!”晁冲说, “王可做不出这么low的行为。王出手是直接削脑袋的!”
苏妙:你这自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晁冲道:“我会坐等王削脑袋?那也太冤了是吧, 所以我立刻跳起来, 在王到来之际, 自己把自己摔下床,一顿操作猛如虎, 磕伤了自己,把王也给唬住了,巧妙化解接下来的削脑袋危机。”
苏妙:“你这令人智昏的逻辑……我都没法接话了。”
晁冲挤眉弄眼道:“昨晚真没成?”
苏妙:“你能不打听房中事吗?都一把年纪了, 瞎激动啥。”
晁冲:“我就知道肯定没成,不然不会大半夜的扔下你过来揍我。我现在很激动,想看看大佬会怎么收拾俩孩子。”
吃早饭时,能看得出来卓忘言心情郁郁,但对苏妙,他好歹还是笑着的。
苏妙问他:“鸡仔和蛇呢?”
卓忘言哼了一声,指了指锅。
“我炖了。”
他郁郁道。
苏妙:“真炖了?”
卓忘言叹了口气,遗憾摇头。
众鬼嘎嘎大笑,向苏妙报告:“在厨房挂着呢,可怜兮兮的……”
吃完饭送碗时,苏妙瞄了一眼,见龙凤被煞气捆着黏在厨房的天花板上,下方垂在案板上,不远处竖着一把菜刀,刀刃锃锃发亮。
苏妙:“哎唷,好可怜。”
凤凰和龙见苏妙进来,挣扎着撒娇卖萌求她松绑,苏妙背着手走过去,笑眯眯道:“知道错了?”
龙凤狂点头。
苏妙:“信你们就有鬼了!”
她点开烹制龙凤煲的视频,放在两只萌宠眼前,咬牙切齿道:“调皮捣蛋,坏人好事!没把你们赶出去做孤儿就不错了!”
这次被打断了,下次等她再鼓起勇气,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卓忘言走进来收拾厨房,顺便再把刀扎得深一些。
龙凤抖着,不敢叽一个字。
卓忘言从身后抱住苏妙,撩着她的下巴,低头吻她,之后说:“我出去办点事。”
苏妙:“稀奇,什么事?”
卓忘言又啄了一下她,轻言细语道:“很快就回。”
上午,苏妙回去收拾了行李,正式住进新居,并给晁冲买了盒男士衬衫表示谢意。
晁冲诚惶诚恐,又想接,又怕被卓忘言知道了会出人命。
苏妙:“感谢你的,又特娘的不是情人节礼物,你怕什么?!搞得跟我在撩你一样,快点接,别墨迹!”
晁冲双手捧过,嘤嘤道谢。
“三生有幸,妙妙你知道吗,花神的礼物都是祝福,我后半辈子一定超级幸运。”
“真的吗?”苏妙道,“怪不得我送过礼物的同学,现在一个个都功成名就了,敢情都得来谢谢我?”
“不骗你。”晁冲说,“这也是你送出的好运。对了,你知道衰神吗?不是民间传说的扫把星,是上古衰神,荒。”
“没听过。”苏妙道,“这神怎么衰了?”
“如果你送出的都是祝福,那他送出的都是诅咒。”晁冲道,“你知道的,要达到平衡的话,世界上不仅要有真善美,还要有对立面。天地大运也是如此,有奖赏自然有惩罚。衰神就是设立世间惩罚机制的那一位。不过后来大家都碎了,大佬的世间规则只护你,不护其他上古神,他们正常轮回,恐怕衰神现在早消耗没了。”
“惨。”
“个人选择罢了。”晁冲说道,“但我一直有个猜测。”
“嗯?”
“因果之间会相互吸引,神也是这样。您唐朝时期觉醒那一次,引来了疑似身负女娲碎片的故人……”晁冲说,“这一次,我觉得您觉醒后,一直围绕在你周围的人,身上有可能也带着神明碎片。”
“……你直接指名道姓就行。”苏妙道,“你那意思,不就是林书黎吗?”
二人沉默片刻,笑出声来。
“你不会说他是衰神吧?”
“很有可能。”晁冲说,“他考试运很烂,改天你问问他,接到他礼物的人有没有倒霉。”
“好损。”苏妙有点心疼,“我都不忍心问了。”
不久后,林书黎登门拜访。
苏妙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搬家了?”
“去你家跟你说下周开会的事,路上恰巧碰见你家那鬼,给我写了新地址。”林书黎说,“我就捎了点凉菜来恭贺乔迁之喜。地方还挺大,这才像傍上鬼皇帝的样子。厨房在哪?我装盘子。”
苏妙道:“话别这么难听,什么叫傍皇帝,这分明是我跟鬼白脸一起傍人家晁律师。”
晁律师道:“什么叫傍!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王妃您花的是咱国库的钱,我就是个户部尚书,给你看管国库的。”
苏妙:“晁律师,我要什么时候想不开要从政了,您一定要教我如何说话,您说话的水平,简直了!”
晁冲:“客气客气。所以正直善良的王妃不要太有压力,这不是王在包养你,这只是我在尽我的职责。”
不得不说,苏妙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林书黎露出了无产阶级看资产阶级的嘲讽笑容,走进厨房,看到了被悬挂的龙凤。
“你俩是到哪都被挂啊……”林书黎问苏妙,“你家的传统吗?晒腊肉?他俩干什么了,天天挂。”
苏妙红着脸道:“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超级贵重的钢琴上蹦迪,把琴键都刮花了。”
嗯,对,就是这个罪名!
林书黎龇牙咧嘴,替资本家心疼钢琴:“那是该打。”
晁冲八卦道:“对了小林,我问问你,你有送过谁礼物吗?”
“有啊。”林书黎说,“我谈过四个女朋友,全送过。”
苏妙:“我都不知道!看不出啊小林,挺闷骚啊!”
林书黎说:“别提,提起送礼物我就来气,送一个分一个。”
苏妙:“卧槽!”
她和晁冲交换了个眼神。
晁冲跟苏妙咬耳朵道:“我赌他绝对是,他气质就衰!”
林书黎竖起耳朵,似乎听到了,问晁冲:“嗯?刚刚你有说话吗?”
好像听见谁说他衰来着。
晁冲还没来得及把凑到苏妙耳边的脑袋收回去,背后寒毛就立了起来。
他僵硬转头,卓忘言站在他身后,眼神冰冷。
晁冲先藏起了衬衣:“……王,回来了。”
苏妙:“去哪了?”
卓忘言看向苏妙时,眼神变得尤为温柔,甚至有种他眼里含蜜的错觉。
卓忘言放下手中的笼子,招手让苏妙来看。
他把笼子下方厚厚的一层木屑剥开,露出了笼子里的四只小鼠团。
林书黎道:“仓鼠?”
苏妙眼睛都睁圆了,内心疯狂尖叫。
“小、小老鼠!”
卓忘言看着她笑,飞快偷了嘴香,轻声说道:“不吵不闹,还可爱。”
龙凤俩熊孩子感受到危机感,嗷嗷唧唧叫着——
卓忘言真的养起了这一窝仓鼠,所需物品全买好了,还把儿童房整理出来,给了仓鼠。
他放了龙凤之后就没搭理过它们,龙凤一夜之间失宠,天天看着爸妈喂仓鼠,抚摸仓鼠,还一个劲的强调:
啊,仓鼠好可爱,还安静!
吃的也不多!
好省心!
也不会打扰他人!
龙凤自闭了。
蛟龙尝试吞鼠未遂后,彻底乖了,寸步不离守着苏妙,还甘心盘在她手腕上乖乖做一只假冒伪劣的蛇形手镯。
而凤凰,一天时间不到,头顶的毛基本要愁光了,秃着脑袋天天跟在苏妙屁股后面软叽叽叫着,试图用卖萌赢回妈妈的心。
但苏妙和卓忘言串通好了,不给它们一丁点希望。
于是,遭受打击的凤凰,奔向了寄居鬼的怀抱,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
有天,苏妙喂完仓鼠,听见晁冲跟凤凰说话。
“你也别委屈,自己想想自己办的叫好事吗?你知不知道这群鬼们私下里说你爹什么?都说他是自己出状况,不行了,迁怒栽赃到了你们身上。”
凤凰说:“难道不是吗?”
苏妙自然听不到它的回答,只听晁冲说:“还皮呢?你爹揍跟我揍,你选一样?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那叫人话吗?破坏人家床上气氛的,你也不怕遭报应。”
原来还是这事。
苏妙扇了扇风,羞涩地逃了。
上次体验如胶似漆没能成功后,苏妙鼓起勇气,以收拾行李的名义,带着卓忘言回了老出租屋,想接着把事给完满办成了。
结果,天公不作美。
自熊孩子后,一月一次的亲戚也没打算放过苏妙。
卓忘言贴心递上热茶,并自告奋勇,提出暖床。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晚上,苏妙总算是躺进了卓忘言的怀里。
有次午夜梦回,想起自己这是在抱着鬼睡觉,仔细一琢磨,还有点害怕。但很快,她就释然了。
“抱着这只鬼总比抱着人渣垃圾畜生睡觉好……”苏妙在卓忘言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轻轻吻了他一下,闭眼睡了。
等她呼吸声均匀后,枕头边的鬼王睁开眼睛,双眸赤红。
虽然知道,天意可能有更好的安排,前几天事没成,就说明那天不是成事的黄道吉日最佳时机。
但他还是认为……揍一次孩子难解心头之恨!——
这晚,红月如钩。
林一京跟踪着卷发女鬼飘出门,向鬼市飘去。
鬼市因为常被法务部扫荡,所以地址是流动的,具体在何处,一来靠自己打探消息的本事,二来,是凭自己的经验,观察月色下煞气流动的方向。
鬼市出现的地方,必然聚有大量的煞气。
卷发女鬼抬起头,看向月亮。
月下,黑气似轻烟夜云,流向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龙凤煲食材赞助商鸣谢:
感谢 巫觋x4、地瓜干和我、小院子、财大气虚x4、不知名读者x2、小裤衩x5、阿纹家的头头鸭、Yukix2、诗酒趁年华 的地雷
感谢 月下逢x2、财大气虚 的手榴弹
感谢 花er亲了你一口、嘭嘭拾 的火箭炮
☆、救来的缘
卷发女鬼很快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出来。”卷发女鬼转过身说道, “林一京, 是你吧?”
既然被发现了, 林一京也不躲藏了,她大大方方从路灯的影子中飘出来, 举起手说道:“姐姐,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每个月掐着时间去鬼市。”
卷发女鬼道:“跟你没关系,外面不安全,你回去。”
“我不。”林一京说,“我从没见过鬼市, 今天是个机会, 姐姐带我一起去吧。”
林一京之所以被他们称呼为大小姐, 除了她的出身, 还有就是她性子真的很大小姐。
倔强,任性, 能读懂别人脸色却不屑服从, 完全按照自己心情行事。
卷发女鬼磨了半天嘴皮子, 大小姐依然跟着她。
卷发女鬼:“好, 那自己负责自己的安全。”
“那肯定, 我不会拖累姐姐的, 我对逃跑还是很有心得的。”
“我还要交待你一句。” 卷发女鬼说,“出门在外, 不管遇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管。就当自己眼瞎, 听懂了吗?”
大小姐到底是经历不多,困惑道:“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们去鬼市很容易撞上麻烦事吗?”
“鬼市所在的地方,比较偏僻,因鬼气重,附近气运也会变差。”卷发女鬼道,“又是晚上,所以经过鬼市所在地的人,很容易碰到麻烦意外,也有可能会有犯罪……”
林一京哦了一声,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
飘去鬼市的路上,林一京说:“姐姐织的毛衣很好看,姐姐有一双巧手。”
卷发女鬼沉默良久,说:“你应该叫我阿姨。”
“姐姐看起来没多大呀。”林一京吃惊道,“也就三十多岁吧。”
卷发女鬼微微叹了口气,说:“我死了有一阵子了,我要有孩子,我孩子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和你差不了几岁。”
这句话让林一京微微一顿。
“姐姐有孩子。”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卷发女鬼表情变了几变,最终一声叹息:“你真的很聪明。”
“我确实不笨。”林一京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如果是假设的话,不会说孩子明年就要考大学这样十分确定时间的话。所以,姐姐肯定有孩子,而且应该是个女孩子。”
卷发女鬼微惊:“为什么你会猜她是女孩子?”
“姐姐织的毛衣手套都是给女孩子穿的样式,而且你给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女孩子都织了手套。你对我们很照顾,看我们的眼神也不一样……你对苏妙也有一种妈妈的感觉。”
卷发女鬼笑了一下,嘴角撇着,似乎在说,你猜错了。
林一京道:“但我想,姐姐家的那个女孩子了,应该不是姐姐自己的亲生女儿。”
卷发女鬼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
“也是感觉出来的。”林一京说,“可能是我生长的环境特殊吧,我对这方面的关系判断很敏感。你给我的感觉,就跟我一个同学的后妈一样,又想母爱泛滥照顾她,又小心翼翼怕人嫌弃,自己的定位也在姐姐和妈妈中摇摆,温柔中始终带着愧疚……”
卷发女鬼怔了好半晌,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一京,然后,她恢复了平静,感慨道:“你可真让人吃惊,都吓到我了。”
林一京道:“所以,我很担心姐姐。我总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不管以前死得多悲惨多可笑,待在苏妙那个傻妞身边是完全能敞开心扉的。你不是,你心里那扇门好像一直关着,不想让我们知道,有时候会感觉……姐姐可能真的苦过,也比我们多悲惨几分。”
卷发女鬼笑了一下。
“快到了。”卷发女鬼指着前方,“等到了,你就知道我每个月到鬼市来的原因了。”
林一京看向前方,夜雾又浓了。即便自己也是鬼,但看到不远处灰白色浓雾笼罩的寂静街道,林一京还是有些害怕。
这种恐怖气氛,就像她之前玩过的恐怖游戏寂静岭,大雾中,没有活人,只有鬼和被掩盖的种种真相。
林一京飘到了卷发女鬼后方,慢吞吞飘入浓雾。
月亮被夜雾遮住。
今夜的鬼市,选在了海市西的私人农庄别墅附近,这地方平日就人烟稀少,晚上更是漆黑一片,连巡逻的保安都没有。
林一京:“哦……我晓得这是哪里了,我以前来过。”
金祎也在这里买了栋农庄别墅,还在院子里凿了个池塘,从外地买了鸡鸭鹅鱼放了进去。五年前买的,但他们来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待走进雾中,林一京才窥得鬼市的真面目。
和她想的不一样,鬼市不热闹,也没有商店,只有鬼。
有卖东西的鬼,有来买东西的鬼,也有有来换东西的鬼。
卖东西的鬼像路边常见的下象棋的人一样,身子前头支块板,售什么东西就在板子上头写着,后头标记着价格。旁边购买的鬼就像观棋的路人,围在板子前头。
他们交谈的声音很轻,如果不走近,几乎听不到说话声。卷发女鬼小声解释,这是因为不管或者还是死了变鬼,钱财这种东西,都不易外露。
“钱是被衰神诅咒过的东西。”卷发女鬼说,“钱上面依附着麻烦,小钱小麻烦,大钱就有大麻烦了。露财,要么是你自己惹上麻烦,要么是给家人惹麻烦。”
“嗯,我知道。”林一京道,“这跟我无关,虽然我生前有钱,现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穷人,身上那点钱,都是凤山的那个老爷爷给的。”
卷发女鬼嘘了一声,示意她到地方了。
斜前方蹲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煞鬼,流浪汉打扮,身前竖着块脏兮兮的板子,上面写着:“西北特产,手工毛衣,围巾手套。”
卷发女鬼飘上前去,他抬起头淡淡看了一眼,慢悠悠道:“我要涨价了,常光顾的那人,前几天被散了,毛衣现在不好卖了,没市场。”
卷发女鬼道:“你还要什么?”
“除了手工毛织品,你还有什么?”
卷发女鬼默不作声。
林一京说:“多了,杂七杂八小玩意都有,你开价吧。”
卷发女鬼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卖东西的鬼说:“行吧,咱俩也合作多年了。这次就当打个折……她这次的成绩下滑了不少,上课总是发呆,其他的还正常,你那妹子没短她吃也没短她喝。学校递消息的那个说了,已经找那个阴阳眼老师商量过了,那个阴阳眼说,她会多提醒照顾她的。也就这么些了,行吧,给钱吧。”
林一京看出卷发女鬼是在买消息,她心中还有诸多疑问,但看卷发女鬼听罢,当即就给卖东西的鬼掏毛织品,她也就遵守了之前的约定,问这只收东西的鬼:“你想要什么?之前讲好的,我要有我就给。”
正要交易时,忽听有煞鬼厉声叫道:“快跑!法务部的来了!!”
就跟在小摊小贩扎堆的地方大喊城管来了一样,众鬼听到法务部三个字,立刻逃跑。
卷发女鬼对林一京说:“你跟着我!不要往树影灯下这种地方藏,我们藏到附近的房子里!”
藏在房子里是最安全的,因为法务部的人并不能闯入民宅捉鬼。所以一旦藏身进入宅子,只要外面不是端着猎`枪的狙击能手,煞鬼们绝对是安全的。
但并非所有的建筑物都能进去。
有时候,运气,墙壁的厚薄,朝向,风速风向,以及一些不知名原因,可能会导致煞鬼进不去建筑物。
不过今天,他们很幸运。
他们成功进入了附近的一户农庄别墅中,从二楼的窗户口飘了进去。卷发女鬼在屋子里和卖东西的鬼完成了交易。
林一京问她:“这就完成了?”
卷发女鬼愁道:“还得问问卖毛线的藏在了哪里……”
卖东西的鬼说:“你还是想想别的出路吧,学校里买你毛衣的那只鬼被法务部散了,现在学校那边还争着地盘,但不管最后是谁上去,毛衣肯定是不会再要了。”
卷发女鬼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楼下传来一声闷响,以及婴儿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林一京转过头:“你们听到了吗?”
卷发女鬼淡淡道:“嗯,听到了,这里住的有人。”
林一京说:“我下去看看。”
卷发女鬼嘱咐道:“你别多管闲事。”
林一京没说话。
她飘了下去,飘进房间。
“我天……”
房间里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倒在地上闭眼哭泣的女人。
两个男人戴着手套和口罩,一个在翻抽屉,一个正用丝袜捆着女人。
床上的婴儿哇哇大哭。
女人流着泪说:“这里真的没有钱……”
婴儿哭声很吵。
没有翻找到钱的那人怒气冲头,大骂一声,摔了抽屉,跺脚跳骂:“哭哭哭,哭你妈的哭!再哭老子把你摔死!”
女人尖叫一声,哭求他们让她抱抱孩子:“我哄,我哄,我哄好他……不会哭的……”
女人面前的贼,解开丝袜,一边说你去哄,一边转头冲另一个使眼色:“哥……”
林一京看到他们的眼神,立刻骂了出来:“我X你们畜生爹!”
她飘出去,她打算叫法务部的明辨者来。
卷发女鬼看见她飘了出去,大惊失色:“林一京!!”
她听到林一京大喊:“法务部的明辨者!!你们要不要干人事?!快来啊,这里有人入室抢劫杀小孩儿!!快报警啊!!”
躲在房子内的煞鬼们集体骂街。
“这哪来的不懂规矩的?!”
“她什么意思?让法务部过来杀干净?”
林一京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想要溜进了建筑,却没掌握好着力点,一时没能进去。
她慌张转过头,刚想说完蛋了,却发现,身后把枪对准她的人,是林书黎。
林书黎扣动了扳机。
“……”林一京愕然睁大眼。
“砰!”林书黎放下枪,道,“吓死你。”
林一京差点哭出来。
“什么情况?”
林一京说:“里面!!两个男的入室抢劫,屋里只有一个女的和五六个月大的孩子……见色起意……”
她语无伦次的说。
林书黎道:“凶器呢?”
“……刀?”林一京说。
林书黎报警的同时,推了推门,之后抬起头看向二楼。
“嗯,翻窗户进的。”他说,“好了,你先进去,我同事还在,别被他误伤了。”
“你快点!!那两个不会干好事的!”
林书黎哀叹一声,抬起一脚,踹开了门——
苏妙开了个家庭会议,表扬了林一京。
卷发女鬼心累道:“别表扬了,她都要被那群老鬼视为鬼中公敌了。”
苏妙:“见义勇为就该表扬!大小姐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我看在你救人的份上,再为你实现一次!”
林一京星星眼道:“把我嫁到林书黎家,谢谢!”
苏妙:“嫁!立刻就嫁,老卓,备嫁妆,说嫁就嫁!”
林一京笑了。
☆、郎骑竹马来
林书黎坐在床上给胳膊上的伤换了药, 收拾药箱时, 瞥见盒子里的旧拳击手套, 中二魂燃了起来,戴上手套对着空气打了几拳。
他胳膊上的划伤是前天晚上和那两个入室抢劫的歹徒搏斗时留下的。
林书黎跟空气搏斗之后, 后悔道:“要是当时先这样出拳就好了……”
于是,他构想出了更流畅潇洒帅气的救人拳法,沉浸在幻想中,嗨嗨两声,眼神不由自主犀利起来, 犹如李小龙附身。
还没尽兴, 门铃响了。
林书黎喊:“妈, 开门。”
过了会儿, 贾老太喊:“黎子,你朋友来了。”
他听见贾老太热情招待, 脑袋上打了个问号。
看来这个朋友不是他的那群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
林书黎戴着拳击套开门, 看到苏妙坏笑着给他招了招手, 卓忘言站在后面, 手里提着两箱功能饮料。
女鬼林一京娇羞地躲在苏妙身后, 捏着嗓子幽幽叫了一声:“相公~”
林书黎:“……”
“行吧, 你们坐。”林书黎说,“我去洗水果。”
林书黎进厨房低声问贾老太:“妈, 知道她谁吗,就让进了?”
贾老太:“我看着眼熟,肯定来过咱家。”
林书黎:“你给我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 不记得了?”
贾老太一拍大腿:“我说怎么眼熟!跟着来的就是她男朋友?那你离他们远点……”
“你紧张什么?”
贾老太压低声音说:“仙儿说你容易跟有夫之妇纠缠不清。”
林书黎:“这不很正常吗?我这个工作,纠缠的有夫之妇多了,基本上全都是……”
然后他就被贾老太用抹布抽了屁股。
林书黎端着水果坐到客厅,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问:“来干什么?”
苏妙说:“念感谢信,顺便慰问一下。”
她展开信纸,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一京让我写给你的,我来给你念念……亲爱的林……”
林书黎一把夺过来,叠好揣兜:“矜持点,家长在。”
不用想就知道,那纸上不会写什么好话。
苏妙又指着那两箱饮料,说道:“这是给你的谢礼。”
她压低声音:“其实是嫁妆。”
林书黎:“怎么,你要嫁过来?”
他刚嘴贱完,眉心就是一痛,林书黎龇牙咧嘴捂着眉心,颤巍巍给卓忘言竖了大拇指:“行,你强。”
苏妙一脸同情看着他:“我就知道你管不住你那舌头……调戏我很有意思吗?”
林书黎:“行,你也强。”
苏妙咳咳两声,坐直了,绷着脸说道:“说正事。因为林一京关键时候冒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见义勇为,所以我答应了林一京,再帮她实现一个愿望。”
苏妙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一京飘到了林书黎旁边,伸手抱住了林书黎脑袋,开心地欢呼:“耶!我嫁过来了!”
苏妙:“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带着礼物出现在你们家的原因。”
林书黎脸黑了:“你们是在玩我吗?”
苏妙忍笑:“虽然很像开玩笑,但请你相信,我们是认真的。”
林书黎:“没完没了?”
苏妙摇头:“我和林一京商量过了,三天。”
林书黎:“不行!”
家里飘个鬼,他还怎么放开休息?晚上还怎么愉快地裸睡?更不能愉快地看小黄片画小黄图追番了!
林一京说:“相公你放心,我晚上绝不打扰你!”
苏妙:“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妙和卓忘言离开后,贾老太八卦道:“她找这个男朋友是做什么的?我看他也不说话。”
林书黎本来想说,哼,小白脸。但考虑到林一京在,他还是发了善心:“大学老师,咽喉出了点问题,失声了,辞职了。”
你看,他把谎话都替卓忘言编圆了。
贾老太自动过滤掉职业,把重点放在了不会说话上。
她惊诧道:“失声了?怪可惜。”
这之后,卓忘言失声的八卦消息就飞速传开了,贾老太不仅给老姐妹们说了,顺便跟去苏妙的大姨也说了。
这之后,在楼下跟老伙计们进行搓麻将娱乐的贾老太,在被伙计们问起儿子最近的婚姻情况时,又说起了此事。
“这种讲缘分,上次介绍那个虽然没成,但小姑娘今天上午还来家里坐了坐,还给买的饮料。”贾老太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说道,“我家小黎条件也不错吧,但小姑娘没看上。自己找了一个,是个不会说话的,现在连工作都没有……”
“那就只能说这姑娘是看缘分了。”旁边的大妈说道,“就我那个侄女吧,以前相了几个,小伙子明明都浓眉大眼的,可她就是没看上,偏说丑。后来又给她介绍了一个,看上了,回来跟我说,对方特别帅,个子也高,后来俩人结婚了,我去一看,哪帅了?小鼻子小眼的,个头还没你家小黎高……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对面老头哼哼笑了两声,说道:“是这个理,挑肥拣瘦只是没遇上合适的。其实现在孩子们的择偶条件都没那么高,你们听过一个笑话吗?说现在的男孩子们,择偶标准很简单,就俩,女的,活的。”
隔壁桌的大妈说:“就怕这俩标准都达不到啊,你看老关家儿子,上周不是带着男朋友回去见老关了,看看你说的这俩标准,他就占一条,活的。你说老关还能怎么着?哈哈哈哈就当多认个儿子吧。”
一个大姐接话:“还能怎么着,起码领回家的不是个死的,庆祝呗。”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贾老太笑着摇头:“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现在也不折腾了,儿媳妇是女的就不错了,其他的,随他去吧。”——
林书黎被迫“娶”的这个媳妇,如他妈所愿,是个女的。
女的,活的。这俩条件他这个“媳妇”至少也占了一样,可以和老关家的儿子拼一拼了。
林一京一回生二回熟,在他家玩的也很开心,还陪着贾老太和老林看电视,边看边点评。
贾老太说:“这歌不错,好听。”
林一京就说:“妈审美不错,我也觉得好听。”
第二天,林书黎看着家里的这只自来熟女鬼,很是无奈。
他握着手机,看一眼手机,看一眼林一京。
他正在跟苏妙秘密聊天。
苏妙在短信里详细跟他讲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苏妙:“我们分析过了,虽然大仇得报,但大小姐从小没遇到过好男人,就谈了一次恋爱,还是被骗被杀的那种,确实不甘心。她既然喜欢你这种类型的,那你就好好开导开导。请她出去玩玩,一起吃顿饭聊个天,说不定心结就打开了。”
林书黎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嘴,关掉屏幕,看着林一京。
林一京说:“咱俩能不能出去约会?”
林书黎:“你想怎么约?”
“平民一点吧,我也不要求那么多了,你工作这么辛苦,赚那点钱不容易。咱们就吃饭看电影,聊聊天。”
林书黎想起林一京短暂的一生,叹了口气,拿起外套:“走吧,大小姐下嫁,也不能委屈你,请你看电影。”
林一京眼里一下子有了神采:“买两张票!”
林书黎:“嗯,IMAX的,如何?”
林一京:“你真好!”
林书黎无奈笑:“这是大实话。”——
电影散场后,林书黎找了个咖啡馆坐了下来。
“来,我们聊聊。”
林一京坐在他的对面,托腮看着他。
林书黎拿着点菜用的圆珠笔在会议记录本上画了个轮廓,一边画一边说:“聊聊,为什么不走?”
林一京道:“没活够本。”
“没活够本更应该早点走,争取下辈子赚回来。”林书黎道,“你想想看,前几天要不是我,你就彻底没了,那才叫不够本。”
“我运气不好。”林一京说,“再给我几辈子,我恐怕也要活成个笑话。不是在父母的期待中出生,就连爸妈给的爱都是虚假的,没有几分真情,也没有真朋友,谈个恋爱被人骗完感情再骗命……”
林书黎的会议本上,一个卡通版的林一京慢慢成型。
林一京道:“我想找个像你一样的男人。”
林书黎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看上我的人,而是看上了这个类型。”
“我如果重新开始,可能遇不上你这样的男人……”
林书黎说:“我给你说个数据吧。”
“什么数据?”
林书黎道:“每年死亡的人数大概有九百万,这里面,是最后一世,会化为煞鬼的,大概有十万,能在这个社会活动一年以上的煞鬼仅占十分之一,也就是一万。”
林一京:“所以?”
林书黎说:“花神仅在唐朝出现过一次,我们就按照她一天送走一个煞鬼的速度计算,她一年仅能送走三百多个煞鬼,你就按她活八十年算,这才能送走两万多鬼。之后两千多年的那些煞鬼,你猜大多数去哪了?”
林一京不语。
林书黎道:“今年,花神又出现了,最该高兴的是谁?是煞鬼。多少煞鬼排着队等她,多少煞鬼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打听花神的消息,就为了能让她给自己新的人生……”
林一京:“我懂你的意思。”
“所以,你运气差吗?”林书黎说,“不仅不差,而且还幸运至极。这世上的人渣哥哥极品爸爸多了,多少小姑娘还在挣扎?多少小姑娘能跟你一样等来人渣们的结局?你知道每年有多少案子无法告破吗?所以,林一京,你为什么会害怕自己没有获得幸福的运气呢?”
林一京哭了。
林书黎道:“你看,你哭的时候泪都是粉色的,多赞的运气。”
林一京抱着林书黎嚎啕大哭。
“警察叔叔……”
她说:“我真的会有这个运气吗?”
“绝对的。”林书黎说,“我是警察,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大多数还是疼爱女儿的父亲母亲,也会有值得交往的小男生,比我有趣的比我靠谱的,还有很多,你有这运气,也能遇到他们,想做女侠就能成为女侠,想做小公主就能做小公主……”
“真的吗?”
林书黎画完了林一京,说道:“真的,你这种女孩子,最幸运了。”
林一京提前一天回到了苏妙身边。
她说:“苏妙,我走之前,希望你给我个祝福……”
苏妙道:“大小姐,你真的是我见过要求最多的。但……我给你,谁让我喜欢你!”
林一京擦了眼角的泪,说道:“我要你祝福我,成为最幸运的姑娘,有爱我的爸妈,有像林警官那样的男友,他们都能真心实意的喜欢我,不欺骗我的感情。”
苏妙说:“我会祝福你,一切如你所愿。林一京,幸运值max!”——
林家夫妇婚后七年,反复尝试,终于成功孕育了生命,十月怀胎后,喜得千金。
千金大名叫林七年,英文名lucky。
lucky出生后,邻居太太带着儿子来串门,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子骑着小木马,在婴儿床旁逗着林七年,口齿清晰叫她:“lucky妹妹。”
七年又七年,青梅竹马变成了一对小恋人,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学散打,形影不离。
后来,少年在国旗下宣读理想时,说道:“我有个七年期的计划,七年内,我要成为一名认真负责的警察。小时候,是一名认真负责的警察,打倒了入室抢劫的两名罪犯,救了我妈妈和我,我将来也要像他一样,打击犯罪,守护正义,保护我的家人!”
掌声雷动。
少年又道:“以及,七年内,我要成为林七年的合法丈夫!”
台下叫林七年的少女笑靥如花。
作者有话要说: 林一京,你是幸运的孩子!
大家也是!!
我们都是幸运的人!妙妙祝福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