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树梢的雪压弯了枝头,往下滑落,带起一阵落雪。已经在融化的雪结成了冰板,风镜知一行三人在山中走得小心。
“根据祁阳县人的说法,他们出城应该走的就是这条路,还带了六天的粮食。”肖禾边看地图边说道。
“支援队并没有任何向当地人打探当地地形的动作,应该也并没有想逃跑才对。”宁渝拿着队伍成员的资料,想从中再看出一点端倪,“这个队长庞帜,已经执行任务8年了,冬天下雪时也来过这儿。”
“山中的雪这几日已经小了很多了,但过了这么多天他们也没现身,只怕是发生了意外,”风镜知蹲下身去,伸手探了探雪的厚度,发出疑问“这一块儿的雪怎么这么大?”
“扑簌扑簌——”
左侧的草丛晃动了一下。
肖禾迅速冲了过去,只听见啊的一声,待他再站起来的时候,手上则拎着个小男孩儿。
风镜知和宁渝也走了过去。
“小朋友,你一个人吗?”风镜知挂上她常用的面对小孩儿的微笑凑近了问道。
那小孩儿被肖禾拎着,也没挣扎。风镜知靠近时,他看了一眼风镜知的披风,上面有圣殿的星盘标志。
“别怕,我们是圣殿的门徒。”风镜知以为他怀疑自己是坏人,连忙说明自己的身份。但小男孩儿听到他们是圣殿的门徒之后,反而更加警戒了。
风镜知和宁渝对视了一眼。
“要是你迷路了,我们可以送你回家,要是你没有家,我们也可以送你去最近的福利院。”
“我有家,我不去福利院。”小男孩儿听见这话立马挣扎了起来。
一个眼神示意,肖禾就把小男孩儿放了下来。
“我家在那边。”小男孩儿被放到地上后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向北边一指。
三人抬头向那边望去,均在疑惑那深山里是否真的有活人。
突然,三人背后咻咻几声,几把短箭飞了出来。
风镜知掏出匕首三两下将短箭弹开,再一回头,那小男孩儿已在他所指的方向上跑出老远了。
“他跑了,先追他。”风镜知向北边冲了出去,只见那男孩儿竟然爬上了一匹马,一夹腿肚子飞骑出去了。
“这深山老林的,他哪来的马啊。”宁渝接完箭反应过来,哀嚎了一声,跟着追了上去。
那男孩儿在树林里骑着马,左骑右拐,三人总差一点就能追上。三人跑得越来越热,周围的环境却越来越安静了。
“要小心,可能会有陷阱。“风镜知提醒道。
谁知风镜知话音刚落,闷哼一声,肖禾就一脚踩空进了一个大坑里。
风镜知转头去捞,甩出腰间的鞭子缠上肖禾,也被带着进了坑。
那坑内的壁上插满了削尖的木桩,上面似涂着什么东西,颜色发黑。
队尾的宁渝跟了上来,见状急忙化雪为冰,飞至肖禾背后护住了他没砸在木桩上。
风镜知肖禾两人一路没有落脚点向下砸去,每次要砸在坑壁上时,宁渝都出手在桩顶上形成一个冰障,自己则踩着自己形成的冰障一步一滑手忙脚乱地向下跳去。
“砰!”一声。
风镜知感觉被砸得头晕眼花,自己从执行任务开始都是和各个城中县中的人打交道,多是言语和事务上的交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狼狈的状态。生平头一次她为自己只是治愈灵而感到惋惜。
肖禾状态也没有好多少。肖禾是生命灵,在麦城,这是非常有用的能力,但是作为常出任务的门徒,他的弱点和风镜知十分类似。这突如其来的陷阱,却实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的体术不如风镜知好,现下竟然直接晕过去了。
“噗通!”
向水滴重重落入海里,唯一灵力是五大经典灵力中的水系灵的宁渝,终于跟着落了地。这一下体力消耗让她直接倒在了地上。
“嗖——哗啦啦——”
十几柄套在锁链上的匕首又从坑底两侧飞出。风镜知眼疾手快地一手把一人一拉,极力想避开两人要害。那匕首似乎也没想取人性命,并未瞄准要害,只是交错着把三人困在了坑底。
风镜知颈后侧穿过一条铁链,直深入后侧的坑壁,两手张开拉人时,衣服也被扎入了坑壁上,眼下完全动弹不得了。
低头看了看两人似乎都没有被匕首伤到,风镜知舒了一口气。
“师姐,这地方不简单啊,师父坑我们,这种事应该让大师兄来啊。”宁渝被铁链压在地上,都想哭出来了。
风镜知刚想开口安慰,突然察觉到有一侧的坑壁似有动静,连忙出声打断。
“嘘——”
刚落地,风镜知还没来得及观察,此时发现自己对面的坑壁似乎是一块大石头做成的暗门,刚才的箭都是从门两侧射出的,直接将三人控制在了暗门对面的坑壁和坑底上。
“轰隆隆——咔...咔咔...”
虽说是石门,但听这门打开的声音似乎是由什么机关在背后控制的。
门缓缓从左侧向右侧打开来,风镜知首先看到的是一盏被人提着的油灯。
门打开后,那油灯晃了晃,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这个坑非常深,风镜知只能借着头顶非常微弱的光,看见对面似乎是一个很高的身影,穿着着黑色的袍子。
“哗啦…哗啦…哗啦…”,铁链的声音伴随着那摇晃的油灯,似乎是那人脚上套了什么链子,哗啦啦地碰撞着响。
风镜知听着这声音,以为这人是被锁链锁在了里面,也没法行动,心里松一口气,想着都被困在这里,应该还能说点好话想办法一起出去。
谁知那铁链碰撞的声音突然沉重了起来,那人抬腿开始慢慢向坑里走来了。风镜知这才依稀辨清,那发出声音的沉重锁链的声音,不在这人腿上,而是在他的腰上。
风镜知顿时觉得空气都稀薄了。
“咔锵...咔锵...咔锵...”
这声音像死神的倒计时。
“锵!锵!”
黑衣人在风镜知面前站定了。
此时的风镜知,被匕首扎在身后的坑壁上,脚都不着地。这人站在他面前却比她高出快一个头来。
风镜知仰视着,努力想要看清黑衣人的表情,但逆着光,那人的帽子又罩着他头顶的光,无论如何她也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团。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黑衣人此时正在仔细观察她,因此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黑衣人抬手,提高了油灯,打在风镜知的脸上,强光让风镜知生理性地向左侧躲避,闭上了眼。
一把冰冷的匕首贴上了风镜知左侧的脸,将她的脸拨正了。因为强光,风镜知只能眯着眼。
那黑衣人直接弯腰凑近来,像是要仔细观察她的脸。
风镜知只觉得他离得如此之近,冷冽的金属味萦绕着她的鼻腔,温热的呼吸又都喷洒在她脸上。
风镜知努力适应了灯光,逐渐恢复了视野。入眼就是一双金色的眼睛,眼睛上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两道阴影,就像金色晶石融化时留下了黑色的晶泪一样。
黑衣人的脸用黑色面罩罩着,看不到完整的脸。他右耳挂着一个纵向的椭圆形耳坠,耳坠上不是宝石,反而是一种看起来很特殊的金属——风镜知甚至能从那耳坠里照见自己头发凌乱,破破烂烂被铁链吊着的样子。
这件披风...风镜知在脑中疯狂搜索。
这件披风是支援队给支援兵配备的披风!
“我们是圣殿门徒!”风镜知喊出声来。
黑衣人一愣,直起了腰,却没有接话。
喊得太急,风镜知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缓了缓气,又露出她的官方微笑道:“你是一零九二支队的队员吗?我是和光君风镜知。圣殿接到了你们失踪的消息,我们是来救援你们小队的。”
现在她和肖禾宁渝都无法行动,他们又都穿着圣殿门徒的白色制服,对方很容易认出他们的身份。
若支队队员真是为了避战,在这深山老林中躲了起来,那很有可能会直接让他们葬身在这里。
为防激怒对方,她只能在话语中留点转圜的空间,先假装没有往他们逃跑一事上考虑过,而此行也只是想救被困的一零九二支队。
“你撒谎!”刚刚骑马逃走的小男孩又从黑衣人身后冒了出来,指了指地上的宁渝,又指了指风镜知,“刚刚地上的这个姐姐还和这个挂着的姐姐说他们调查了你们是不是逃跑了。”
被突然出现的小男孩儿指出心思,风镜知的面具差不多也碎掉了,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我们调查之后觉得你们不是逃跑,是意外。”
黑衣人见她这样子,似是被逗笑了,呵了一声,把面罩扯了下来。
黑暗在他轮廓边缘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晕——高挺的鼻梁将光线劈成两半,一半陷进深邃的眼窝里,另一半顺着微翘的唇角溜走。苍白的皮肤近乎透明,能看见下颌处淡青色的血管。
“这位...姐姐...”那黑衣人模仿着小男孩儿的语调开口了,他的声音像一把裹着丝绒的刀——低沉,缓慢,带着金属擦过皮鞘的沙哑,“我们队长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这位...义士,你是叫墨枢吧,我看到过你的资料,你能先把这铁链收了吗?”听见前面那句话,确认安全后,宁渝迫不及待开了口.
黑衣人没说话默认了,又抬手似是牵拉了一下门内的机关,匕首松动下来,逐渐往门侧收回去。吊着风镜知的那股力松开,她也坠了下去。
风镜知落地后就立马去查看了肖禾的情况。
墨枢原本转身要走,见风镜知先冲向了肖禾便又朝她这边侧身看了过来。
宁渝走过去把肖禾抬了起来,风镜知把手放在肖禾的额头上,淡绿色的光从她手心里漾出,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了肖禾头上,金线穿梭在肖禾的头上。
灵力发出的莹莹的温润的绿光打在风镜知瓷白的脸上,墨枢瞳孔骤缩——他仿佛看见春之女神降临在了这片被圣城抛弃的常年飞雪的冰冷土地上。
“没关系,他只是昏过去了。”风镜知探查完肖禾,补了补他头上的几个伤口,和宁渝说道。
墨枢走了过来,把肖禾的双手拽上肩,一把把肖禾背了起来,转头对风镜知道:“先走吧。”
小男孩儿则提着灯等在最前面,墨枢也抬脚往洞口走去。
走了几十步,又走到一石壁面前。
小男孩儿把一块晶石贴在那石壁上,一个蓝色的法阵从晶石中炸开。男孩儿和墨枢都自然走了进去。
风镜知摸了摸石壁,发现能直接穿过,也走了进去。
风镜知刚从幽暗的法阵穿出,便被炽烈的阳光刺得眯起眼。她下意识抬手遮挡,指缝间漏下的金光却温暖地流淌在脸上——身后是终年飞雪的北境深渊,眼前却是泼天盖地的绿。草地青翠得几乎刺目,每一片草叶都镶着金边,在风中微微摇曳。
“宁渝,过来呀!”
风镜知看着身后的山洞——那里是这边的法阵所在的地方,只见宁渝还怔怔地在观察门上的法阵,便叫了一声。
宁渝这才突然回过神走了过来。
风镜知跟着墨枢的步伐继续向前走,宁渝则走在队伍最后频频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