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渡言一时不察,连着咳了几声,直到脸微微泛红。
“莫律,你瞧你。”宋娴榆从自己的大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矿泉水,勉为其难地递给莫渡言。
一边递过去,一边上手拍着他的后背。
莫渡言连连摆手拒绝,却被宋娴榆强硬地控制住。
她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矿泉水拧开,递到莫渡言的唇边,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莫渡言的后背。
抚过之处,带起一阵酥麻的电流。
莫渡言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在触电,不受自己控制。
于是,他难得没有呛声,接过宋娴榆递过来的矿泉水,抿了一口,手臂则有意无意地挡在他和她的中间。
“你好些了吗?”宋娴榆体贴地问:“要不要再休息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竟然一改她的粗线条,热情得让人难以相信。
他迟疑地摇头。
“那就行。”宋娴榆一把夺过莫渡言手中的矿泉水,十分体贴地拧好盖子,拉着莫渡言往前走,“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去哪?”
“带你找点乐子。”
*
莫渡言站在麦当劳店前,看着玻璃中自己愣怔的身影,一度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对她抱有一丝期待。
“来了。”宋娴榆兴奋推开店门,周身裹着炸物的味道,举起手中的纸袋晃晃,“我买到了。”
混着纸袋的揉搓声,莫渡言勉强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手中的袋子。
果然,还是那个她。
随心所欲的、大胆俏皮的,以及总是昂扬向上的她。
“去哪?”莫渡言缓步跟在宋娴榆身后,不动声色地与她换了位置,让她走在自己的里侧。
“我妈不让我吃汉堡。”宋娴榆有些苦恼,叹了口气,随后仰头看着他的下巴,“不然我就回家吃了。”
“为什么不让你吃?”
莫渡言不理解,这不过就是用来裹腹的食物,有什么不让吃的。
“我妈管我管得很严。从小就不让我去外面吃垃圾食品,就算再晚,她都会给我和爸爸烧好晚饭。”
“嘿嘿,也可能是因为我是早产儿吧。”她说出这些话时,仿佛无事人,乐乐呵呵地盯着手中的汉堡。
话中藏着些许埋怨,可在莫渡言看来,却含着满满的幸福。
这些漫溢出来的满足是她不自知的,因为这些已经贯彻在她的生活中,她不会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有多么珍贵,反而会羡慕那些不被管束的自由时刻。
他嫉妒她,嫉妒她拥有和美的家庭,嫉妒她可以不受世俗偏见的约束,嫉妒她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
“是嘛?”莫渡言自嘲地笑着,像是在笑自己,“我之前都给莫渡宇钱,让他自己去麦当劳解决。”
骤然低落的声音和他难以分辨的表情中,宋娴榆还是分辨出藏于其中的苦涩。
她是不是戳中他的伤心处了?
“这有什么?”宋娴榆不以为意,“吃什么不是吃,管他吃的是好是坏,活着就好了。”
宋娴榆哼了一声,“我看莫渡宇倒是乐得吃麦当当呢,之前还偷吃我的麦辣鸡腿堡。”
莫渡言胸膛里震出一声轻笑,“嗯,下次不会了。”
“谁知道他下次还会不会偷吃,我可记仇了!”
“我赔你。”他像是确认般地说:“他要是再偷吃,我赔你。”
宋娴榆“贪得无厌”地开口:“我的胃口可大了。”
“嗯。”
“我很贪心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我知道。”
“我……我……”她挖空了脑袋才提出了别的要求,“我牙齿不好,吃坏牙齿之后还得去补。”
“我陪你。”
三句简短的回答把她冒出来的无厘头发言压了回去,本应该不开心的,可心脏却像是黄金矿场一般,莫渡言拿着铁锹挖,在他的努力下终于撬开一个小口。
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是……是吗?你可不能反悔。”
她有一种感觉,再不阻止这个话题,就会往别的奇怪的方向发展。
“所以我家去不了了。”宋娴榆说:“不如去你家?”
“不去你朋友家?”
“我刚从她家出来,再回去像什么话,我也是要面子的。”
最重要的是,再回去一趟,不得被杨舒嫌弃自己太粘人啊。
莫渡言没有拆穿她心里所想,“可以。”
*
第三次站在莫渡言家门口,宋娴榆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她站在莫渡言家门口摇头晃脑,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
莫渡言开锁间隙,她探头看了看对门,杨舒应该不会发现的。
她满意地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了门边的监控上。
宋娴榆指着那个监控,“所以你是从监控里看到我的。”
“自然。”
“那之前我躺在楼道里,你也看得见?”
莫渡言按密码的手微顿,承认道:“嗯。”
“哦。”宋娴榆没有往下深挖,“下次可不能喝酒了,再喝那就是丢脸妈妈给丢脸开门,丢脸到家了。”
“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莫渡言拉开门,弯腰将一双白色的拖鞋扔到宋娴榆的面前,随后他才换鞋,“进来吧。”
宋娴榆有些好奇地看着地上多出来的白色拖鞋,“之前我没见过你家有这种拖鞋啊。”
她扒着门框探头去看鞋架,上面只有莫渡言的皮鞋和两双运动鞋。
“路上捡的。”他勉强回应。
“哦~路上捡的。”宋娴榆换上拖鞋,蹦跶到餐桌边,将手中的汉堡放到桌上,又跑到莫渡言的面前,“那你肯定是有挑选地捡的。”
“哪来这么多话。”莫渡言将背包放在椅子上,“快吃,吃完了就走。”
“吃,吃完了就走。”宋娴榆一本正经地模仿莫渡言的样子,还添油加醋地杨扬下巴,“女人,我对你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我那些同事都是神人啊,能在你手下干这么多年,肯定是在耳朵里装了屏蔽器。”
莫渡言无言地捏捏鼻梁,他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办法。
“你家有没有耳机啊?”宋娴榆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莫渡言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跳跃性的发言,“包里。”
宋娴榆毫不客气地拿过座位上的包,在里面翻翻找找。
扒拉半天,摸出来一个手感顺滑的小方盒。
应该是这个了。
拿出来一看,怎么是个耳塞啊?
再探头往包里看,只有笔记本电脑、鼠标,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啊。”宋娴榆对着卫生间里的莫渡言喊。
这可不能怪她眼睛不好,谁叫他包里黑乎乎一片,东西都分辨不清。
他走到宋娴榆身边时,莫名多了一股草木和薄荷的气息。
好像比之前更浓郁,却不刺鼻,通过他的体温散发出来后,给人一种躺在晒烫的草坪上的感觉。
他三两下掏出耳机,扔给她。
随后走进卧室,任由她在客厅发挥。
他心还挺大,也不怕她偷走客厅里的东西。
将耳机塞进耳中后,音乐声随之响起,可音乐却不是她手机里的音乐。
无所谓了,听什么不是听。
她耳朵里塞着耳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汉堡走进厨房。
拆开袋子时,还不忘将小说翻两页。
嗡嗡嗡,一阵震动传来,宋娴榆忙不迭地摘下耳机,随手扔下。
又接通电话。
“喂,妈妈。”
“我在回来的路上。”宋娴榆打量莫渡言的厨房,“很快就回来了哈。”
“晚饭?”宋娴榆看着流理台上的汉堡,接话,“不吃了,我在路上吃过了。”
心惊胆战地扯完谎后,她才得闲将桌上的袋子塞进微波炉里。
等待汉堡复热时,宋娴榆还不忘跑到莫渡言的卧室门口。
他没有关门,宋娴榆倒也没多想,径自站在莫渡言的房门口,对里面喊。
“莫律,你吃汉堡吗?”
没回声。
“莫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所以顺便给你买了个不辣的汉堡。”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房间里走。
房间的布置一如既往的单调,没有一丝乐趣,规整得像样板房。
如果非要说有哪些不无聊的东西,应该是那个幕布和投影仪。
宋娴榆凑近床角,捣鼓起投影仪。
刚站直身体转身,光/裸的背部赫然出现在眼前。
“啊!”宋娴榆猛地遮住眼睛,却还是透过指缝偷偷看向他后背上的的沟壑,“莫律你怎么不穿衣服,你是不是有暴露癖。”
莫渡言不紧不慢地在她的视线下换上睡衣,用实际行动回应宋娴榆。
“你换衣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莫渡言几乎要被气笑了,“我换衣服还得获得你的许可?”
“那……那我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宋娴榆话说得有些急,“这是你的问题。”
莫渡言反问:“那你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提醒我?”
“谁知道你在里面换衣服啊?”
“我不知道你进来了。”
一如之前上班的时候,他们在莫渡言办公室“探讨”案子的时候。
他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噎死人。
斗嘴斗到一半时,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
二人循着声源跑进厨房,微波炉中尽是白光。
莫渡言先宋娴榆一步拔掉插头,“你放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放啊。”宋娴榆奋力思索,“我就把麦当当的汉堡放进去加热啊。”
“如果只是汉堡,不可能这样。”
宋娴榆赶忙伸手拉微波炉的门,却被莫渡言大掌制住,厉声道:“别拉。”
宋娴榆只能讪讪收回手,不断搓着手,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般低下头。
“我就和我妈打了个电话,然后……”
“糟糕,我好像不小心把你的耳机放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