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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

作者:明照万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二百零一章


    另外一边的客栈。


    霍二被衙门扣留, 因为小二指证他收买下药的事,霍二一直不肯吐口,坚称自己没做过这样的事, 事情僵持,衙门这头没放人也不能收监,只能保持目前的状态。


    范文章独自住在客栈,闭门不出, 连平日的饭食都是书童亲自送进来。


    范文章的书童从小跟他一起长大, 也是亲眼看着范文章怎么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勤勤恳恳提升技艺的, 面对自家小郎君的遭遇,恨的牙根发扬,恨不得把当初捣乱的林家人抓出来暴揍一顿,才能平息怒火。


    可这也不能挽回小郎君的伤心呐,书童急的在门口团团转,好声好气的跟范文章说话, 偶尔得到两句回应也高兴的很。


    脚步声传来, 从外头回来另外一个小厮, 附耳在书童耳边说了什么,书童一听急的快要蹦起来,“他们敢?还要赶尽杀绝吗?”


    “怎么不敢啊, 都在东城门口摆上了, 咱们快点出去想办法吧!”小厮愁眉苦脸, “你再去劝劝小郎君, 我去雇佣马车, 咱们马上赶过去, 总不能任由他们嚣张!”


    “没错!”书童挽起袖子, 气势汹汹,准备好好教训对方一顿。他硬是把范文章拖了出来,一行人朝着东城门赶去,准备看看林家人还有什么把戏。


    那就统统来吧!


    而这时的东城门,靠近城门的方向,早早被清理出好大一块空地来,现在经过简单的清理,布置了一些宽松的栅栏当做装饰并做分割,形成一个简单的步廊,然后,在栅栏上分别挂上了几十幅画作,门口的门童正在热情邀请大家伙进去瞧一瞧,看一看。


    “又不要钱,随便看!”门童祭出四字真言,成功吸引了围观群众的注意,对啊,反正不要钱,不看白不看。抱着别人吃亏就是我赚了的心态,还真有人带头进去看了一圈。


    步廊每隔五米远会有一个门童站在旁边,进行一点最简单的介绍,赏画赏画,要懂得欣赏才算是赏画,配合上解说才能理解其中含义。


    等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看完几十幅画,出口的门童询问对哪副画印象最深觉得最好看,观众回答之后,就在对应的画作上画上一横,记上一票。


    第一个看完的回答完问题后,果真没有收取一文钱,径直让人离开,这个成功案例立刻鼓舞了剩下的人,他们蠢蠢欲动想要凑个热闹。毕竟平时哪有这样的机会!那些高雅画作无一不是需要门槛的,画家们宁愿束之高阁空守寂寞,也不会拿出来于人观赏。现在一饱眼福,当然要去。


    但等观众准备一哄而上时,门童再次拦住他们,微笑道:“这个步廊是临时搭建的,不太牢固,所以一次不能进去太多人,也免得大家看的不够尽兴,所以限制三十人,出口出来一个观众,入口才能进去。”


    那也就只有排在前头的幸运三十人能够进去,他们立刻迈步进去,小心的逛着步廊,同时,一旦有人出来,马上会有人欢呼一声,高兴的往里走。


    当然会有人等不及提前离开,但门童既不懊恼,也不催促,就这么含笑的站在门口,询问每个观众的看法。


    等到范文章赶到时,看到就是这样的情景,他跟书童小厮面面相觑,这是要干嘛?


    书童咬着牙说:“肯定是想要羞辱小郎君!他们故意把小郎君的画放出来给这些贫民看,贫民懂什么呀!连颜色都分不清,只有文人雅士才懂欣赏画作,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书童麻溜从马车里出来,并且扯着小厮,“咱两一块儿去!看他们搞什么把戏!”等他弄明白,立刻就要开始反击。


    小厮被连拉带扯的离开,徒留范文章待在马车内,但这个位置只要竖起耳洞,其实能听到众人的议论。


    书童掸掸衣裳理理帽子,昂首挺胸的直奔步廊而去,但他面临的一个关卡就是——排队。


    限额三十个人!


    书童气鼓鼓的等着,一直等到他进去,他这才走进步廊,为这简陋的环境而痛心疾首,暴殄天物啊!竟然把他家小郎君的画挂在这种地方!不过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了小郎君的才华!


    书童跟着范文章一起学习,闲暇还会教他几手,不说别的,书童本身眼光和欣赏水平还是很高的,他正准备化身喷子大喷特喷时,先被第一幅画镇住了,呀!这不是现在斗画协会大评委的成名作吗?要知道当年大评委参赛时,神仙打架,个顶个的厉害,大评委经过几轮苦战,终于摘得桂冠,一直都是大评委生平的得意事,逢人都要吹嘘的。


    如今竟然肯把自己的得意作挂在这里?


    书童越看越是眼花缭乱,也越是心惊,能挂在这里的,光书童认出来的几幅,都是参加斗画比赛决赛的画作,不是第二就是第一,被称为群星荟萃真的不过分。


    书童看的心惊肉跳,连呼吸都放缓,生怕呼吸把画作喷坏了。能让这么多人把自己的得意作拿出来,这背后的人,该厉害到什么程度?


    所以在看到本次斗画决赛的十五幅画时,书童感觉人已经麻了,鉴赏水平大大提高,如果非要选的话,也只有他家小郎君跟那林家姑娘的画作,勉强能够比拼一下,其余的都是菜鸡。


    不行不行,他怎么能够动摇?书童勉强镇定下来,走到出口处,在门童问他哪副画最好看时,毫不犹豫的回答《落日》。


    他家小郎君描绘的是玄州城外的落日,一轮红日缓缓下沉,面前的风景一览无余,舒朗广阔,大气蓬勃,到底哪里不好看呢?


    书童昂首挺胸正等着对方质疑自己,没想到门童只是点点头,在代表《落日》名下多画了一条杠,啥也没问,倒让书童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书童纳闷的回了马车,等小厮也回来,就把所见所闻都告诉范文章,范文章若有所思,再也不肯待在马车内,“我要出去!”


    书童苦苦阻拦,三人闹成一团。


    这时已经有人快步上前,在他们争执时站到了门童的旁边,协助他一起做登记,如果有人回答最欣赏哪幅画,还会顺势问一下原因。那是一个青衣姑娘,细眉细眼,说话轻言细语的。


    观众的回答五花八门,令人哭笑不得,有人说画作热闹喜庆的,有人说画的像真花正草的,甚至还有一个说,因为画里人下地的姿势跟他一模一样的。


    “一看就真的下过地!”观众振振有词。


    青衣姑娘忍俊不禁,勾起的嘴角就没放下,但手下没停,认真的在《春早》上面画了一横。


    “那为什么不喜欢那副《落日》呢?”


    希希还没放下笔,已经听到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略抬了抬眼睛,果然啊,是他。


    “《落日》?是哪一幅?喔,你说的是那一副啊!其实画的也还挺好的,跟我们天天见到太阳下山时简直一模一样,但是呢,我们种庄稼的,看到落日是很高兴的,因为忙活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嘛!总觉得画画的人,显得孤孤单单的,真没趣儿!好像他不论处在什么环境,就他一个人似的!”


    观众小声嘀咕着,可落在范文章耳中如同惊雷,怎么连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出他心中所思?


    画画时,范文章已经在上半场拿了第一,他心里自傲,觉得头名如同探囊取物轻松自在,


    落笔时自然带了些高手凌绝顶,四顾全无人的孤芳自赏感。


    等到霍二事发,他无可辩驳,哪怕自己真的不知情也不会有人相信,作为既得利益者,谁也不相信他的辩驳,这时再想自己的作画,范文章觉得那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一捧青莲落淤泥。


    此刻再想想自己的作品,跟同行业大佬们同年龄段相比,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算不上什么,并且,那副《春早》也的确出色。


    生机盎然的春天,万物萌发,农人正在下地耕种,包含着对未来的期待,那种激动跟生机勃勃,都透过纸面显出来。


    再看身旁的女孩,范文章长长的出一口气,性情疏朗,不亢不卑,对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倨傲和鄙视,更没有同情和担忧,让他非常放松。


    希希偏头去看范文章,看他若有所思于是主动邀请,“你能帮忙一起做个登记吗?小张有点忙不过来。”


    竟然还邀请他留下?是觉得自己担心吗?范文章心生感动,点头答应。


    于是他们两一齐站在出口,一同记录。


    正在不远处观看这一切的林屿,放下一半的心,倒是楚楚担忧:“他们两不会打起来吧?”


    虽然不是自家的错,但保不齐对方迁怒啊!


    “安心,他们两正处于英雄惜英雄的氛围里,怎么会打起来?再说咱们就站在这里呢!范文章这小子,还不够我两拳的!”康平展示自己结实的肌肉。


    “讨打,做什么怪样子。”林屿笑道,“你们先站在这里维持秩序,我去买点茶水,然后让人换榜,一直站着脚受不了。”


    这些画作是他出面去借的,但斗画协会的人也答应的异常爽快,还主动派人过来帮忙,倒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白老先生肯定有个大大大后台!还得是那种实权后台!


    他正要去茶楼买茶水,就跟人迎面一撞,不过还没有真切的挨上,对方已经灵活的闪避开。


    第二百零二章


    “啊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林屿以为真撞到人, 连忙道歉,对方却是轻轻摆手,“没事。”


    “真不好意思, 我请你喝茶吧。”林屿直接邀请着,边跑边说:“就这么说定了!”他还要赶着去茶楼买水。


    如今的茶摊不仅买茶水还搭配着卖小点心,方便路人饿了垫吧肚子,林屿也没管菜单全部都照着点了一份, 盯着店家把碗碟重新洗过一边后带过来, 没想到那人居然还站在原地,耐心跟康平聊着天。康平正眉飞色舞的跟人说话, 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聊什么呢?”


    “大哥你不知道,这位李大人,懂的真多!”


    “李大人?”林屿定睛一看,原来是又是熟人一个,这不是上次来商量过盐引方案的那位主官吗?只是这回他没穿黑衣,更没有那么压迫性的气势, 林屿这才没认出来。


    “原来是您啊。”林屿看对方摆出闲散的样子, 就跟着没有拉开距离, “怎么,李大人也是过来凑热闹的?”


    李大人矜持点头,“当然, 东城门有画展的事, 现在已经传遍了, 我当然要过来看看热闹。”


    说话时, 楚楚已经过去分发茶点, 并且让门童跟侍从分批休息, 不过希希跟范文章显然正在兴头上, 一只眼睛盯着喝水,另外一只眼还要分去议论画作优缺,根本停不下来。


    楚楚正好奇的统计画作的票数,还悄悄给自己喜欢的画投了一票。康安捧着茶水喝了两口,突然惊讶道:“咦?这是薄荷茶?大哥你能喝出来产地吗?”


    “我可没这个本事,但是你看叶片,应该是橙州那边的薄荷。”


    康安一边喝一边若有所思:“所以说,赵大人把茶叶运送过来,还有空余分给别的商家吗?”


    不然总共就那么点产量,哪里够?


    李大人插话道:“这倒不是,赵德采购的茶叶只够军中饮用,但是大家喝着都好,于是其余商户也跟着订购,慢慢流行。”


    康安略一点头,“就是价格定的高,赚头也大。”他只用推算一下,就能报出这其中有多少利润。


    李大人诧异看了康安一眼,这少年看着寡言少语的,没想到算术这么好!


    林屿却早就习以为常,“你要是有兴趣,在本地雇人种薄荷然后制茶,也不费力。”


    “那算了,太远,本地虽然人工便宜,但是我不清楚气候土壤,万一养死了呢!钱是赚不完的。”康安摇头,再说了,他们还有一门隐藏生意没说,如果能够制糖,薄荷茶的三瓜两枣他可看不上。


    康安看话题都扯远了,因为有客人在旁,连忙收了回来:“李大人来都来了,何妨也去看看画儿?”


    “你家孩子教养的很不错。”这位李大人点点头,“等会儿去看。”他问出最好奇的问题,“怎么想到要办这个画展?”尤其是,依旧把姓范的小子拉了进来。


    对于这问题,林屿已经跟斗画协会的人解释过一回,为了挽回他们协会的名誉,以一天为限,以东城门的人流量为限,看看经由普通人选出的画魁,到底是谁。当然这个法子会有人想要钻空子,所以还选了其他人的画作作为干扰项,并且票数只占最终评分的50%。具体是谁得冠,还是由评委们自行决定。关键是这个举动显得斗画协会大度得体,慷慨豪爽,就算偶尔犯错也勇于承认,并不是死不悔改的人。


    “还不止吧?对范小郎君也有好处。”李大人突然说道。


    “李大人,您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吗?”林屿无奈,保持默契就行了。


    这桩事故里,受害的不仅仅是被挤下名额的人,还有范文章,他属于污泥上身解释不清,毕竟谁信他作为既得利益者,什么都不知道呢?可根据林屿观察,范文章这小子最大的毛病是傲,傲的上天,如果用旁门左道得了第一,依他性子第一个气的跳脚,还会嚷嚷难道凭真本事他赢不了?


    也只有他们先表态不追究责任,范文章以后才能继续立足,不然他只会成为画坛流星,一闪而逝。


    林屿行事之前专门询问过沈东篱,沈东篱沉默不语最终同意。


    现在看来,效果很理想,至少正在门口观战的几位评委,对范文章的态度没那么鄙夷了。


    李大人显然也发现这点,所以才刻意点破,眼神在范文章跟林屿之间不停扫视。


    他突然发现,他家先生的目光,意外的不错,先前摆出的种种例子,竟然也不是哄他玩儿的。


    他勾起笑容,有点期待派出去的船队能够早日回来,寻到良稻种。


    这时有斗画协会的人前去统计数据,林屿道了一声失陪,李大人正要转身离开,康平悄悄拉了一把。


    “李大人有空吗,我想问两句话,就两句。”康平有些紧张,但他心中疑惑许久,一直找不到人解答,倒是去问过蔡元执哥哥,可惜他自个都是糊里糊涂的,无奈下康平只能抓一个算一个,连不太熟的李大人都要逮住问两句。


    李大人低头,饶有兴致的说:“你问。”


    “李大人应该也是军营的人吧?当初你是为什么参军呢?”


    *


    快到傍晚时,城门口人流逐渐减少,于是这些人忙着收拾东西,小心收好那些画作,然后把工具统收好,林屿压根没去看统计票数的纸张,只对着斗画协会的人道过辛苦,然后就带着家里人先回去了。


    他说到做到,既然不准备背后活动,就连票数结果也不去看。


    回到客栈后,希希还有些意犹未尽,她今日跟范文章聊了许多,各自有擅长的地方,也正好取长补短互相进步。


    “你要是喜欢,多跟他互相学习也可以。”林屿没打算干涉她们交友,全凭自己心意。


    倒是楚楚想到了什么,“大哥,这边的事情能告诉谢怡然吗?说不准他们有兴趣掺和一脚盐引的事。”


    “这个呵呵,靠衙门做事的速度,至少还需要半个月吧。”林屿干笑,半个月还是他缩短后的预计,毕竟走流程非常耗时间。


    楚楚撅起嘴,慢也没法子,只能等着,大不了就当他们集体出来旅游,半个月还是等得起。


    然而人不要轻易的立flag,这才刚刚断定需要半月之久,林屿就听到白老传信,说是差不多定了下来,需要他再去详细讲解一回。行叭,做事的才是老大,他只是出主意的,当然要先听甲方安排。


    但是这安排的地点,是不是有点不对?林屿只带了康安做策划小秘书,怎么一路走啊走,走到玄州衙门旁边的院子?


    白老振振有词,“这事涉及到官盐,还有本地物资供应调配,不去衙门又去哪里?”倒是让林屿没处反驳。


    一连讲了两个时辰,上次聊过后,林屿还跟康安一起做过物价调查,根据波动水平来制定了具体的兑换比例,保证商家能有钱赚之余,物资还能形成稳定供应链,一举两得。讲的太吓人纷纷恍然大悟,努力记笔记。


    “林先生,这里是什么意思?”有人连忙举手提问。


    忽略到那点不适感,林屿耐心解答,然后暂且把康安留下继续解答疑问,自己退出房间,独自去找白老先生。


    铁定有问题!


    白老正在旁边屋子悠闲喝茶,可是林屿一进屋立刻留心到茶桌上摆了两杯茶,还有喝过的痕迹。


    白老装傻:“这么快就说完了?怎么不留下多说一会儿?”


    “我只是出主意,解释清楚,执行的另有其人,两个时辰怎么说不完呢?”林屿也跟着装傻,


    “我弟弟还在里头解说答疑,顶多还有一个时辰就能说完,等说完事情,我们还要赶着回翠州,许久没回去,那边肯定是乱的不成样了。”


    “怎么会呢!都是熟人熟事的,完全不需要操心,你就留着呗。”


    “玄州虽好,终不是故乡。”林屿很是坚决,“而且我回去了,先生您一样可以来寻我。”


    “你不能走!”白老先生急了,终于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能?”


    眼看这就要吵起来,气氛僵持,藏在屏风架后面的人终于转了出来,“还是我来说吧,你需要留下来,作为整个计划的执行人,管控方方面面。”


    总算把实话逼了出来,林屿今日就觉得,那些人对他的态度过于恭敬讨好,类似长官的恭敬,他一届白身,又什么好讨好的?原因一准出在白老先生身上。


    这已经是第四次碰见李大人,在结合他跟白老先生亲近的态度,林屿提出自己的猜测,“您是玄州知州?”实权官员,这才值得斗画协会还有那些官员如此作态。


    对面的李大人一默,白老先生正要张嘴解释,李大人阻拦,“不,不是知州,我是信王,如今驻守玄州边关大营,兼任大将军。”


    林屿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嗡一声炸了,信王那不是当朝皇帝唯一的亲弟弟吗?还是手握实权的那种,他现在非常想要瞪白老先生两个大白眼,这一把真是坑死人啊。


    第二百零三章


    当时气氛就是尴尬, 非常的尴尬,林屿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当场咣咣咣来三个响头,还是继续僵持下去。


    好在这时白老先生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 勇敢背起了属于自己的锅,“这事怨我,是我先前故意没有透露。”本来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来说清楚,结果先被林屿找到破绽。


    “这事也不能怨先生, 我的身份本来就不能随意透露, 是我要求先生保密的。”李大人,不, 现在该叫信王了,连忙来打圆场。


    在场两位年纪都比他大,全当是尊老敬老了,林屿准备把面子塞进兜里,顺着台阶下:“身份敏感我能理解,只是我讨厌隐瞒, 善意的隐瞒也是隐瞒。”


    就这么爆好大一个雷, 讲真, 如果不是心理素质过硬,当场表演一个撅过去好么?


    林屿小声抱怨着,白老心头一松, 既然还能讲玩笑话, 就是说还有慢慢解释的余地。他便慢慢解释道从头到尾的由来。


    其实事情说来也简单, 就是白老闲来游历东逛西走, 于是跑到了长兴县, 发生一系列的事情, 刚开始不知道怎么解释, 后来就更说不清楚,然后,信王是他的开山大弟子,白老先生就一门心思想要拉着二人见面认识,这才有后面发生的种种。


    林屿狐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白老昂首挺胸,能说的他都说了,剩下不能说的星象和天机,他也准备一直闭嘴带到墓里去。


    林屿看白老这么理直气壮,勉强信了七成,剩下的应该没多大问题。


    没问题个鬼啊!全都是问题好么!林屿真的很想捂脸,这都算是什么事儿啊!


    “算了,事到如今,事情已经成这样了。”他勉强镇定下来,“我先回客栈去了,没事不要找我,有事更不要找我。”说完摇摇晃晃的离开这间屋子,径直去找康安准备一起离开。


    信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被白老先生阻拦:“也罢,先让他冷静缓冲一下。”突然揭露事实,总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


    林屿闷头带着康安回了客栈,一路上长吁短叹,心烦意乱,康安看出他心情不好,硬是憋住了什么都没问。


    “让我自个待会儿就行。”他对着康安露出安抚的笑容,然后独自进了房间。


    康安只能无奈耸肩,好吧他先去忙自个的了。


    楚楚探出头来,“五哥,驿站还没回信吗?”


    “肯定没这么快啊,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四十多天吧。”这还算少的,毕竟玄州跟褚州分别位于一南一北,路程实在遥远无比。


    “唉!大哥在生气什么呢?今天你们两不是去做计划宣讲吗?难道实施有问题?”


    “不,不是实施的事。”康安自己也充满疑惑,“我总觉得,今天这些人态度恭敬的过分,为什么呢?”


    他们两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始终没有猜到重点,最后无奈放弃猜测。


    “对了,康平呢?”


    “他啊,最近又开始练武了,现在正在后院忙活着。”楚楚无奈,可以说康平都不掩饰他的想法,充满了想要参军的渴望。他们可是都看了出来。


    真是事多繁杂,千头万绪。


    本来林屿还准备继续在客栈当两天蘑菇,可是沈东篱的事打破了他的计划,斗画的事情已经结束,沈东篱准备先去一趟京城,重新把昔日认识的同行联络起来。


    “独木不成林,我想要重回画坛,必然要跟人联系,然后在图谋其他。”沈东篱如今瞧着容光焕发,好像年轻十岁,整个人充满精力。


    他着急要走,但是沈夫人偏偏还想留着看看风景,所以沈东篱暂且把沈夫人留下,托林屿照顾。


    “这当然没问题,您就放心去吧。”林屿拍胸脯保证着。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咱们这算是交换人质。”沈东篱开着玩笑,“希希我就带走了,斗画协会那边还要她去认识人呢。”


    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是希希第一,她不同意,非说范文章更厉害,范文章又拒绝,闹到最后无奈下,斗画协会只能说,二人并列第一。这可是这么多年头一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一睹“第一”的风采。


    结识同行取长补短,顺便享受属于自己的荣耀,林屿举双手赞同,自然要让希希走这么一趟。


    事不宜迟,第二日沈东篱就去了。


    大概是受了鼓舞,林屿重新找上了白老先生,问他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


    “就是主持盐引这事嘛!毕竟你最清楚过程,还能顺势查漏补缺,别人又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做。”白老说,而且他总觉得林屿心里还有好多主意没说出来。


    “行,这事我答应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林屿叹道:“您就是看准了我心软,是不是?”


    白老不答,嘿嘿直笑。


    这事其实不算太难办,只要放出消息传递到对应的人手上,他们就算自己没兴趣,拿来当做人情转交给对应的商户,他们必定会前赴后继的跑过来,想要分一杯羹。


    林屿只是写信交给了蔡夫人以及新兴隆的谢怡然姑娘,凭着她们在各自行业的地位,只要漏出一点风声去,必定是蜂拥而至。


    而这段空余的时间,林屿也没闲着,开始检查他“手下”的能耐。


    这些人大半都是从衙门里抽调的账房,算账的一把好手。林屿曾经私下问过,从衙门调人,难道


    知州大人能乐意?白老神秘一笑,“他不乐意也不行啊。”


    因为玄州这块地,属于信王封地,全部的税收都拿来供养军队,知州等于是个吉祥物。


    啊这?林屿不明觉厉,大开眼界。


    然而被派过来的账房,打的一手好算盘,但是算账的速度还是跟不上林屿的要求,看着他们一手账本一手算盘,林屿无奈叹气。


    这个手速,要算到什么时候去?


    底下账房不服气的说:“林先生,不是我自夸,这城里想要寻到一个比我算的还快,还准确的账房,那是真的不好找。算账本应如此,一笔一笔都要清晰明了,光图快是没用的。”


    林屿叹气,“我知道,但是的确是慢啊。”这个速度,算起账十足费劲。


    他看账房还不服气,偏头去看旁边的康安,“我也不欺负你,你就跟我弟弟比试一番,自然明白什么是快什么是慢。”


    康安微笑上前应战。


    听说两边人要比赛算账,别的账房也坐不住了,纷纷要来凑这个热闹,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特意挑了一本老账,让账房跟康安一起比试。


    那个姓张的账房一抖算盘,信心十足,康安也从随身笔记里拿出石墨笔来,推开草稿纸。


    “那就算算,就从账本第一页到第十页,比谁算的快,比谁算的准。”


    林屿叫了一声开始,张账房立刻开始动作,十指如飞在算盘上划过,噼里啪啦清脆的声音响个不停,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节奏感十足。


    张账房敢冒这个头,当然是有几分本事。再看康安这边,动静小没气势,只是在白纸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对吧,账房这个职业,越年老越经验丰富,张账房至少干了二十年,对面的小少年才学了几年算术?


    可没一会儿,康安先抬起头来,“最终结果是十三两二钱八文。”


    “验算了吗?”林屿习惯问道。


    “验了,反过来验了一遍。”康安回答。


    而这边,张账房才算到第八页,他脑门冒汗,手上动作加快,隔了一会儿还是算完,同样公布答案:“十三两一钱九文。”


    出现了两个答案,就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对的。林屿拿起册子交给旁边观战的其他账房,自己也拿起一本,开始验算,没一会也得到答案,然后冲着康安一点头。


    “算的快不算本事,准确才是本事。”有账房小声安慰着张账房,最终答案才是最重要的嘛。


    “就是就是。”


    但是那几个验算的账房此刻无奈的抬头,“最终的答案,是十三两二钱八文。”也就是说康安的答案是对的,张账房输的是一塌糊涂。


    “怎么可能!就是这个答案啊!”张账房满脸颓丧,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输了,速度跟答案同时输了,让他这样的老账房情何以堪呐。


    “这倒不是你的问题,是账本。”林屿正好站在张账房旁边,一眼瞧出背后原因,“你这本账本,书脊有一行字被墨汁染透了,你没瞧见,其余的账本是正常的。”他举起账本给其余人看,如果加上那一行,其实张账房的结果也是对的。


    好歹跟他留点面子嘛。


    但速度这一点,康安赢的毫无疑问。其余的账房看过这一场比试后,心服口服。


    作者有话说:


    一写到朝堂,感觉脑壳好痛。


    第二百零四章


    张账房颓丧了不到半天, 立刻就打起全幅精力,拿出做小伏低的架势,想要学到这么快速的记账办法, 表现就是天天围着康安打转,磨也想要磨到办法。康安哭笑不得的:“本来也打算教大家的,早晚的事。只是这法子跟大家从前学的完全不同,需要从头学起, 现在时间来不及。”专心去学新算术, 谁来做事啊。


    张账房一听,胸口拍的啪啪响, “大不了就利用休息时间来学,早一步学会早一步帮忙嘛。”他厚着脸皮说:“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只要小先生你愿意教,我保证,点灯熬油也要学会!还有我的同僚!”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 康安觉得先教些基础也无妨, 他点头:“我回去跟我大哥商量商量。”


    张账房就欢天喜地的走了。


    康安觉得早晚要教的, 账房们这么积极主动还是好事,就扭头去跟大哥商量,结果回到客栈后, 看见大哥苦大仇深的坐在凉亭内, 盯着院子里正在比武的二人。


    说起这个, 康安还觉得分外难以置信, 那个成日乱晃, 偶尔还发点小孩儿脾气的老先生, 竟然是前宰相?并且那个瞧人一眼, 就觉得十分吓人的李大人,竟然是王爷?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康安肯定得说一句异想天开,莫不是戏看多了?可轮到自家身上,就显得恍恍惚惚,有种不真实感。


    比如现在,这王爷也忒不讲究,直接下场去跟十来岁的小孩比武,凭借着体力跟经验优势压的人无从反击。


    “这倒没有,下棋有指导棋,比武也有指导武。”林屿说,他虽然只学了点强身健体的功夫,眼力却不错,如果信王真想赢,康平顶多能在他手下走三十招,但现在二人一口气过了一百来招,还颇有余力的样子。


    林屿越看越是想瞪眼,他又不瞎,怎么看不出来,康平刚刚熄灭的从军之心,又被加了一瓢燃料,熊熊烧了起来,还越演越烈?加上面前还有现成的榜样例子,心思已经飞远了,现在成日就想多打听点关于军中的事,跟在旁人屁股后头转悠。


    这头又过了几十招,体力耗尽的康平终于停手,跑去里头擦汗换衣裳,而信王则是一屁股做到林屿旁边,低声道:“康平天赋很不错,学什么都快。”


    “这我当然知道,他是学什么都快都好,但年纪也小,心性没那么稳定,真的做好一辈子做事的准备吗?”到时想要回头,可未必能行啊。


    信王淡然一笑,“谁又敢说自己做好了这个准备?几岁时只想着吃喝,十几岁到处乱走,等到二十来岁成家立业,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或许能遇上什么截然不同的风景呢?”


    “罢了,你说的也对,走一步看一步。”林屿把心内的各种纠结收了起来,终于松了口。再说,拦也拦不住啊。


    偷偷在二楼拐角打听动静的康平伸出半个脑袋来,用眼神示意询问结果,信王学着他的样子,大拇指跟食指搭起,其余指头竖起,OK!


    康平欢天喜地的去写信了,他过了头一关,还要过第二关得到爹娘的同意,但只要挥舞起大旗,加上适当的修辞,肯定能成功哒!


    林屿自然看出康平的欢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大概就是缺乏社会毒打的孩子,还一门心思想要往外跑,且让他好生扑腾吧。


    这边厢,康安答应了要教账房们新的算术,得到同意后也就认认真真开始备课,其实这些账房基础都相当牢靠,只是一下子思维没转变过来,这才导致速度慢,等他们习惯心算和笔算后,自然会发觉比算盘省事多了,毕竟算盘那么大一个摆桌上,又要算又要写,两手都忙不过来。


    林屿在心里计算着商行回复的时间,按照路程算他们应该已经得到消息,说不定正在商量该怎么过来。虽然林屿在信王面前胸脯拍的巴巴响,可毕竟是第一回 搞流程,再如何笃定也要等到人来了之后才见分晓。


    利用这个见缝插针的时间,林屿还去打听过市面上火焰菜的种植,发现玄州这块土地更适合种植,因为土壤疏松,晴天多,并且昼夜温差大,非常有利于糖分的累积。


    有利糖分?林屿一拍脑袋瓜,突然想到一个更佳的主意来,既然如此,玄州难道不是种瓜的好地段吗?同样利用糖分累积,说不准种出来的瓜更甜!


    那还等什么呢?开干!


    只可惜玄州压根买不到西瓜种子,还只能请人快马加鞭的回老家去取种子,顺便给亲友们写信告知暂时不回去的消息,让他们安心。


    现在种瓜肯定迟了,但气候好的话,晚上市也是一种优势,林屿心里琢磨着,还要去买个二十几亩地,请人去种植。


    就是没想到玄州的人工如此便宜!以前他请人种地,工钱是三十文一天包一餐,没想到这里竟然只要二十文还不用包饭。


    林屿突然搞懂为什么好些大型工厂都要把产业线迁到人工便宜的地方去,光成本这块就省了大钱。不过太抠门生意做不长,他没打算改待遇,依旧还是三十文。


    不过田还没买好,种子还没到,旁的人先到了。


    首先是蔡夫人,也是正好遇上她人待在翠州,还打算过来瞧儿子,一接到信件,只花了一天时间安排好一切就风风火火的赶路过来,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倒把林屿一惊。


    “蔡夫人要不您先去休息休息?赶路累了,先去洗漱一下。”


    “休息不急,你先给我说说那个盐引到底怎么回事?”蔡夫人心急火燎的准备问个明白。


    林屿就简单说了,商户定期运送定额物资过来,然后换取票据,可以去各地盐场换到官盐。现在盐价还稳定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五之间,利润其实很大。


    蔡夫人一算之下就知道到底有多大赚头,立刻想要拍板,“我能加入进来吗?”


    “当然可以,这次的盐引是先到先得,派完即止,但是物资也不能糊弄,否则没有情面好讲喔。”林屿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蔡夫人保证办的妥妥帖帖。


    先把正事聊完,这才说到其他,林屿本以为蔡夫人看不上这点小利,毕竟运送物资的确赚,但要跟钱庄比起来,看不上眼啊!


    蔡夫人只是笑:“家大业大,攀扯也大,依附着生存的人更多,不给他们寻条路子还能怎么办?再说了,盐商这块牌子,那可是响当当的啊!”


    林屿才懂了,说来说去还是盐商听起来就觉得门路宽有面子,所以蔡夫人才如此热衷。


    在公事上,蔡夫人是非常拎得清,虽然非常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拿到这么有油水的差事,但硬是忍着没问,抽出时间去见过蔡元执一面后,马上风风火火的走了。


    毕竟她领了十万斤粮食,两万斤油,以及其余杂七杂八物资的“定额”,约定好会在一月半内送到。契约上写明,按时送到按时交付,如果晚到,换取的盐引也会打上相应的折扣。


    第一回交易,当然要开门红。


    蔡夫人刚走,新兴隆的徐夫人就到了,她如今做到大管事位置,也是响当当人物,弄清楚交易规则后,同样领了任务走人。陆陆续续还有一些林屿认识的小商户,跑过来喝肉汤,把整个定额完成的七七八八。


    这个定额是林屿根据玄州人口以及往年消耗算出来的,说是定额,更精准的叫法应该是二季度定额,堪堪满足温饱,以后还会根据需求逐渐增加和减少种类。


    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这事慢慢传了出去,自然会有商行闻香而来。因为不设门槛,不限种类,总有人会为了利润心动。


    运送物资需要时间,而现在至少一个月内不会忙,林屿把进展回报给白老先生,白老大手一挥,“交给长宁,我不管这事,再说了,你不是还挂着一个官儿吗?该往你的正经上司那里回报。”


    的确,开始统筹不久,林屿头上就挂了一个“长史”的官名,他弄不太清到底是做什么的,只当自己是个管家,该汇报该指点时,从不懈怠。


    不过这些日子,他也没提过先前白老跟他承诺过的“奖励”,一直在安心做事。固然有周氏还没回信的原因,其次就是在重新磨合。


    白老平时老是念叨着这是你师兄,但林屿可没那么大脸硬要蹭上去,他保持着一个公事场合公办,私下场合放松又不失礼仪的态度,正在努力揣摩该怎么应对。所幸信王行伍出身,没那么重的讲究,所以两人相处的还不错。


    正在这时,从褚州来的信件终于到了,驿差第一时间就给送来。依旧是五封信,林屿分发完,迫不及待的拆开。


    周氏这些年有了闲暇,偶尔还练练字,笔迹看起来好了很多,信上先是担心林屿是不是付出了别的代价,这才换来这个恩典,如果有什么额外的条件,她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上一封信林屿只是简单说明,他给一个人脉很广的先生出过两个很要紧的主意,于是对方答应帮忙,但能帮到什么程度,其实林屿自己也不太肯定。


    周氏说完这些后,这才话锋一转,提到如今她们在褚州的日子已经好过许多,村长吃人嘴软,加上一整个村子都要靠着进货赚钱,实际的日子过得不差还安心,所以她们几个商量后,决定是暂时留在那里,等候大赦,更加名正言顺。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看完信件,楚楚第一个出声,“褚州条件本来就不好,哪怕是换个环境也好啊。”


    这时,康平把另外一封信递了过来,“大哥,这是爹专门写给你的。”


    林屿不防还有一封信,急忙拆开,原来这是赵先见特意写信解释,他更懂得官场底层的弯弯绕,一般的恩典并不是说无罪释放,而是向上禀告此人身亡,接着改名换姓,或者假装人还在当地蹲着其实已经跑了,并不能算真正的解脱。他甚至还劝林屿,如果真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妨为自己某个小职位,然后一步步的向上走,这样才能更好庇护一家人。


    林屿看完信后沉默,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真真是个永远不过时的话,他从赵先见的信内还读出另外一层意思,就是不想因为他曾经的罪名影响到孩子的前程。


    他把这层意思一说,三人都沉默了,楚楚的眼泪在眶里打转转,硬生生忍着不肯流下来,她带着哭腔说:“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大哥?”


    “当然是顺着他们的意思,也免得他们担忧,只是我们做起事来,也该更加主动积极了。”


    哪个穿越者没有想过大显身手一展宏图?曾经林屿也这么幻想过,只是现实不允许,有钱而无权,就如同小儿抱金入闹市。他小心的保持着这个平衡,小富即安。如果显的过于拔尖,很容易吸引到更多大族注意,他们只要一张嘴,林屿就不得不奉上全部身家,只求有口汤喝,现在面前有一根现成的大腿,不抱白不抱啊!


    林屿把心中酝酿的想法一说,立刻得到了全票通过,擦干了眼泪,楚楚眼中露出汹汹斗志。


    “大哥你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那我呢?我能干点什么?”


    “先别急,你的用处还在后头。”林屿安抚她,“现在咱们先进行第一步,牢牢的把那根金大腿靠上。”


    康安去小院内准备道具,而林屿立刻重新写了一份新的计划书,准备用来说服金大腿的。


    信王平时非常忙碌,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很多,所以林屿找过去时,他正忙的不可开交。好在如今林屿混成熟脸,获得了进军营等候的许可,他们可以站在空地上等待信王归来。


    站在此处的康平眼神惊人的亮,一直渴望的注视着那些正在训练的精兵,林屿知道,这种亮,通常被叫做野心。


    他如果照起镜子来,想必跟康平如出一辙,就连康安也是如此。


    信王处理完公务,当着亲兵的面很是严肃,略一点头示意他们仨进营帐,意外发现今天的三人都绷着一股劲儿,眼神跃跃欲试。


    “坐啊,有什么事情?难道是盐引那边出了事?”营帐没有外人,信王也没绷着礼仪,很是随意。


    而林屿反而祭出最郑重的态度,“王爷,有一笔生意要谈吗?日进斗金的那种。”


    “不是开玩笑?”信王有些诧异,“愿闻其详。”


    林屿抛弃了之前小打小闹的想法,准备在玄州修建一座糖厂,利用玄州最常见的火焰菜,把它们变成市面上,能够卖到一百六十文的糖。


    现代人已经吃腻了糖,甚至搞出代糖这种有甜味低热量的东西来,但在古代,糖还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常见的糖来源就是蜂蜜跟麦芽糖,因为涉及到养殖和面粉,而面粉是用来充饥的,所以糖的价位一直居高不下,只有逢年过节百姓才会乐意消费。


    现在,有了甜菜这个出糖的植物,虽然出糖率赶不上麦芽糖,但是它高产一年能种两季,残渣还能用来做甜菜酒以及甜菜红,一物三用,效率高。


    信王对于商业运作是一窍不通,但他懂的用人,也看出林屿的真诚,只是手一摆,“成,这事就这么办,你如果要人或者要钱我都出了,你去找王府的管家要,他会安排的。”


    成了!扔出这块探路石时,林屿也知道没人会不答应,但此时心头大定,准备开始忙活。


    “对了,记得跟管家说,有你两成的纯利润。”信王好像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不不,我不需要。”林屿本是打定主意过来献策的,怎么能要利润?他是巴不得信王痛快收下,以后才好提条件。


    “一码归一码,在商言商,如果你不收利润,以后谁还敢帮本王做事?吓都吓跑了。”信王板起脸,周身气势惊人,压的人抬不起头。


    康安连忙低头。


    随后信王一笑,“再说了,欺负小师弟,回去要挨师父的教鞭的。”


    恩威并施,林屿也就收下了。


    他们仨出了军营,互相对视一眼,扬起兴奋的笑来,第一步成功了!同时也能看出来,信王并不是那种性子严苛的类型。


    趁着这段时间,他们几人分头行事,一边去招人,一边去收购原材料,一时之间竟然闹的原本一文钱一斤的火焰菜涨了价格。


    收购到足够原材料才好开工,不过现在并不是收获季,存粮不多,林屿正琢磨着该怎么扩大产量,王府那位神通广大的管家冷不丁冒出一句,“要火焰菜?没问题,五百亩够不够?”


    “啊?”


    “王爷有个田庄,田庄还有佃农,如果需要种火焰菜,他们完全可以胜任。”管家严肃说着,反正火焰菜种起来不麻烦。


    “暂时够了,先这么种着。”市场需求到底有多大,林屿暂时不清楚,先把第一批的糖弄出来再说。


    办作坊他们都是熟手,选场地招员工还有管理,都是信手拈来,就算扩大了规模也一样。而经过切碎,过滤和熬煮的甜菜汁水,终于变的名副其实。


    “出糖了出糖了!”员工高兴喊着,林屿伸头往罐子里一瞧,粘稠的褐色固体,可不就是糖吗!


    “继续脱色,一定要做出雪白的绵白糖来!”白糖能用在糕点里,价格又比普通饴糖翻了五倍,林屿打算一半做成普通糖一边做白糖,高端低端包揽市场。


    第二百零五章


    桌面上摆着一盘雪白的糕点, 比那天上的云还要洁白,同时散发着香甜的滋味,让人一闻就食欲大开, 恨不得把全部糕点卷进嘴里。


    白老就是这样,要不是上了年纪不能吃太多甜的,他是恨不得一口气吃上三盘绵白糖糕。


    “这东西,真有这么好吃吗?”信王疑惑掂起糕点, 他左看右看只觉得, 这就是普通的糕点啊!


    “那是你平时不爱吃甜的,绵白糖糕因为用到了白糖, 价格可比平常的糕点贵三倍,就因为卖相和味道。”盘子内糕点全部都吃完,白老遗憾放下手。


    “罢了,我只需要知道东西好卖就行。”信王摇摇头,“先把第一批的货送到京城去。”


    如果真好卖,他也不用发愁军费的事了。虽然本州赋税任由他取用, 可本来也没多少。


    “那你可就瞧好了。”白老信心十足, 就等着用事实来证明。


    林屿在糖作坊内忙活这么久, 终于有了成果,因为白糖产量不高,定价很高, 所以适宜定到高端市场, 让消费力高的客户去购买。


    剩下就是让作坊里的人按照工序, 慢慢的生产, 因为有足够的原材料, 这门生意就能细水长流, 稳赚不赔。


    林屿还另外发现一个在信王麾下做事的好处。一般作坊招聘的工人, 前期总要想办法磨合培训,用待遇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可这回糖作坊一说招工,全是一窝蜂挤过来应聘的啊!刚开始林屿还以为是被待遇打动的,结果等干了一段时间后闲聊,工人们这才老老实实的说,都是听说信王的作坊招人才来的。


    “肯定不会坑我们的嘛!”工人们心里这么想的。


    林屿想,至少他选的这个合作者,品性还算是过关?


    正想着,工人说门口有人找他,林屿换掉工衣出门一瞧,没想到竟然是沈姑娘,正在作坊门口翘首以盼。


    “沈姑娘怎么来了?”


    沈明玉站直了,勾起一抹笑来,“怎么,不欢迎?”


    “怎么会!当然欢迎,不过作坊里杂乱的很,担心吓到你而已。”


    沈明玉两手一摊,“我又不是没见过!从前酿酒作坊难道很杂乱?我还不是一样的进去。”她反驳道,“不过我今天来是有正事的,能参观一下制糖作坊吗?”


    “嗯?”林屿有些迟疑,如果是他自个的作坊,他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这里不是啊。


    沈明玉看出他的为难,连忙补充:“我在外围瞧一瞧就好了,主要是想看看工人的状态。”她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很是苦恼,“我写的《制糖说》,已经改过七八遍,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


    纸上已经是她改过的文章,不管怎么修辞,始终欠缺一点。沈明玉觉得闭门造车不太行,这才厚着脸皮过来想实地考察。


    上次沈明玉所写的《玄武楼观画记》,已经被沈东篱一并拿去京城,在场亲历过事件的人,赞不绝口,夸奖这篇文章是“辞藻朴实,情真意切,妇孺皆知”,因为流传颇广,引得洛阳纸贵,也顺利把沈明玉的名气传了出去,就连玄州这等偏僻地方也听说了。


    但沈明玉并没有因为一时名气自得,反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写文章上,在这段时间里又写出一篇《鬓间花》和一篇《杯中物》,现在又把新文章的内容定到了甜菜糖上。


    如果能够顺利传播,对糖类销售当然是有利的宣传,这种好机会林屿肯定不能放过,他考虑后就答应了沈明玉的请求。


    制糖作坊不算大,但各种材料跟工具都收拾的很整齐,因为是食品行业,干净最重要,林屿一贯是注重卫生,在作坊门口摆了足够的水,凡是进出的人都要再三清洁。起初工人不习惯,但在强力的督促下,最终还是慢慢适应。沈明玉一瞧,悄然点头。东西干净,吃起来才放心。


    走马观花看过作坊后,林屿又从生产线上抽调了三名工人,让他们来听沈明玉念之前写好的文章。


    工人们不会华丽的修辞,但对工艺顺序门清,有没有写错有没有错漏,他们一听就知道,在林屿再三鼓励下,终于开口指出其中不足。


    沈明玉认真倾听着,恍然大悟的在文章里修改,她之前的版本虽然好,也始终是空中楼阁,悬浮着不接地气,听完工人意见,恍然有种茅塞顿开感。


    林屿想起以前听过的闲闻轶事,有位非常有名的大诗人,在每次写完诗后都要找邻居的老奶奶品鉴,直到老奶奶也能听懂为止,他的作品才算完成,所以他的诗句通俗易懂,街知巷闻。


    传闻真假不论,至少这个法子挺好。


    沈明玉又增加了一个新的版本,这才心满意足的把纸张收好,今日不虚此行,她的文章改的非常好。


    林屿准备把沈明玉送回城去,作坊在城外人烟稀少,不好找马车。


    车里,沈明玉珍惜的把纸张收拾好,准备回去再誊抄修改,如果没有大问题就能定稿。


    林屿想起之前,沈姑娘瞧着兴致不高,而现在,她情绪饱满精神振作,连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果然啊,拥有自己的事业后,不管是谁都会精神焕发。林屿也替她高兴,在高兴之余也想把这份兴奋延续下去,忍不住提议说:“沈姑娘有没有考虑过,把自己的文章收集出版?”


    沈明玉一愣,忙不迭摆手:“我怎么敢!”只有名家大作才有出版的资格,她不过写了几篇文章,哪里敢奢望这些!


    “这又有什么不敢?难道沈姑娘还要等到功成名就那日才敢?每个名家在成名之前也是寂寂无名的小子,并不出奇,倒是书籍加快了他们成功的脚步。有书籍售卖扩大名气,不管是夸是骂总归是一种回馈,再根据回馈来修改进步,不比自己天天闷着头琢磨强多了?!”林屿一番话,成功说服了沈明玉,她其实正苦恼于这点,她身边有相同爱好的朋友很少,自己一个人闷头研究,始终没有跟人一起讨论进步,不禁心动起来。


    沈明玉真答应下来,到家后就开始收集往年的文章,准备凑齐一本就出版,沈夫人不仅没有反对,还跃跃欲试起来。沈夫人自己才学同样出众,但这些年忙着家事,倒把这些都忘了,如今有这个机会,还默写出自己早年的文章,准备一起出版。


    沈明玉心愿得成,就憋着一股劲想要好好做出一本文章集来,经过再三比较,发现玄州的人工更便宜,就决定在本地印刷,然后再运送到京城去。


    沈东篱还在京城待着,因为斗画协会的人非要搞什么联谊,一直走不掉。沈东篱自己也想恢复往日旧交,耐着性子应酬。


    这对希希也是好事,如果能交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对她的发展也好。如今希希一举成名天下知,想要目睹她技艺的排起长队,好在她还稳得住,只参加必要的聚会,再加上有沈东篱这个前辈指点,表现的不亢不卑,让其余的老前辈更是高看一眼。


    制糖工艺日渐成熟时,林屿也没忘掉自己的老产业,甜菜红也是一种天然色素,做成的口脂会格外好看,正好推出新品来。


    不过现在,林屿能用的人手变少了。


    希希待在京城,康平进了亲卫营开始训练,每日被训的鼻青脸肿还要假装没事,为了照顾他幼小的自尊心,林屿还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让康安悄悄的去送药粉药油。


    既然选了这条路,哭着也要走完,这是林屿希望康平能够学会的东西。


    不过遭遇了社会的毒打,康平反而迅速成长起来,伤养好之后,行事更加稳重妥帖,好在那股少年意气风发的感觉没丢,还迅速跟亲卫营的其余人混熟了,勾肩搭背的一起出去玩。


    剩下能调用的人手就是康安跟楚楚,考虑到需要核酸成本,他本来是想康安去做的,没想到楚楚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


    “既然是口脂,当然是我最在行。”楚楚保证着,“大哥别担心,我也是熟手。”


    既然如此,林屿就把提炼过的天然色素交给她,让她回翠州一趟,先把新的口脂做出来。


    楚楚领命而去,这边林屿已经把西瓜种了下去,换到适宜的环境里,瓜苗长的极好,根苗健壮,连虫害都减少了。


    在他记忆中,新疆的哈密瓜葡萄大枣,一直都是一绝,换到类似的气候,没道理长不好吗?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以现在的交通条件,种再好的瓜也运送不出玄州,顶多是快马加鞭,少量作为奢侈品送到京城,让有钱人尝个新鲜。


    摸着瓜藤,林屿十分可惜。以前是一骑红尘送荔枝,怕不是要改成一骑快马送西瓜?


    “怎么,这作物长的不好?”身边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不,是长的太好了,我可惜其他地方的人尝不到。”林屿顺势回答,等说完回头一看,尴尬发现竟然是信王。


    糟糕,被老板逮到工作时间干私活了!


    作者有话说:


    快要完结了,开始疯狂挠头怎么写。


    第二百零六章


    林屿若无其事的起身, 拍掉手上的泥土。开玩笑,干什么私活?他这是出来考察市场做调研好么?为了摸清土壤的性质,引进更适合的作物, 方便更好的发展本地特色经济。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结果信王压根没问,反而饶有兴趣的追问,面前这些作物都是什么。


    林屿只好解释这些都是西瓜, 等到成熟时滋味甜美, 解暑解渴,本是夏日美味。


    就是可惜不耐放, 除了本地人和附近州城,其余人尝不到。


    “可惜了!”信王也跟着遗憾起来,他还记挂着过年时尝过的美味,充满着夏日的清甜气息,那两罐子西瓜酒被他一口气都喝了,还嫌不过瘾呢!就算这两罐, 还是他拼命抢下来的, 不然白老先生会全都昧下来。说起这个, 信王十分郁闷,怎么会有这样的师父!


    “哈!”林屿想起白老先生偶尔会这样,扶额笑道:“老小孩老小孩, 越老越像小孩, 先生只是想要耍个赖, 让一让就是了。”对付小孩子嘛, 他最拿手。


    他正要传授几招, 突然一拍脑门, “我想到办法了!既然西瓜运不远, 那就全部做成西瓜酒好了!风味不变,还解决了储存问题!并且延长了销售期,降低成本。”


    生鲜类产品运送一直都是难题,所以本地人民也会应运而生发明出许多的衍生产品,比如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所以应运而生产生了一种叫做“荔枝好郎君”的蜜饯果子,方便随时吃到。


    想通这个问题,林屿再看面前的瓜田,换算成银子还不知道是多大一片,太棒了!而且不光是西瓜酒,还有葡萄酒蜜瓜酒等等,这可是一片未经开发的蓝海啊!


    林屿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去打听瓜果的事情。


    信王看着他从沉思到兴奋的过程,并没有打断,估摸着又有新主意了吧?通过糖作坊的事,信王也算是见识到了一门不起眼的生意能赚到多少钱,让平日不重视商贾之道的他好好震惊了一回。


    而且信王能看的出来,林屿的脑袋瓜里还装着更多的主意,等待慢慢施展。


    难道这就是启明星的能力吗?果真不同凡响。信王脑中已经转过无数种拉拢和亲近的办法,最后落在白老的警告上,白老说,顺其自然。


    好吧顺其自然,或许白老是对的,信王暗暗想到,他难得体会到有个忘年交是什么感觉,对方真得谈笑自如,跟他说话轻松自在,时不时还会有奇思妙想冒出来,完全不会拘谨或者再三思考。


    林屿并不知道信王脑子转过什么念头,开始一心筹备打听葡萄的事情。


    *


    与此同时,沈夫人终于收到从京城来的回信,回到房里迫不及待的打开。


    早前她一直冷眼看着,想要弄清楚女儿的心意。毕竟从前那些故交亲朋家年龄合适的孩子,也给明玉介绍过,但明玉只保持着最周全的礼仪,最疏远的态度。也不是沈夫人自夸,女儿的容貌才学品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同龄人中的翘楚。


    但是,那些青年才俊似乎更在乎容貌和背景,对于女儿看了什么书做了什么诗完全没兴趣,在他们眼中,才学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只要能够操持家庭生儿育女就好。唉,可是沈夫人怎么忍心让女儿过这样的日子?她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难道非要折断翅膀做廊下的黄鹂吗?在沈夫人自个看来,林屿有一样最最要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拦着女儿想要出头的心,沈明玉想要出版散文集,他还能帮着一起打听印刷作坊。光凭这种尊重,明玉的日子就差不了。


    有时候,尊重比爱更难做到。


    沈夫人不想放过这次机会,终于下定决心去给沈东篱去信,等他回来之后,商量能不能去提亲?好机会可是要自己抓紧的。


    总算等到回信,沈夫人看着上面的回信,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来。


    *


    希希终于回来了!在京城晃悠了许久,天天跟那些画界前辈一起交流,就算希希是个不爱抱怨的人,也忍不住觉得解脱!终于不用天天在各种宴席之间转悠了!


    “也为难这些人了,这些年画技一点进步都没有。”沈东篱私下吐槽着,“当年我走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岁数都白长了,技艺一点没变成熟。


    沈东篱一吐槽,希希也没忍住点头,真的,她还是觉得待在自己家里好,宴席纯熟浪费时间。


    不过这次混个脸熟,还给了一块代表身份的木牌子,以后拿着牌子就能证明身份,也不用到处跑了。


    “然后呢?希希在京城没看到什么达官权贵吗?我好好奇喔,告诉我,告诉我呗!”楚楚缠着希希问个不停。


    希希想了想,“我见到了陛下。”


    “呃?!真的真的?陛下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戏台上一模一样?”楚楚八卦心起,非常好奇希希见到的情景。


    “只是远远的看到。”希希解释着,那天斗画协会举办的宴会一贯的无趣,所以她就提前离开,不过她年纪也小自称精力不足也没人质疑,直接放行,于是在大门口,刚好跟某个中年人擦肩而


    过,希希远远觉得此人气度不凡,多看了两眼,事后才知道原来陛下也去了斗画协会凑热闹。


    “要是你没走,就能看到陛下的真容了呢,真可惜。”楚楚遗憾的说。


    “也不用遗憾,斗画协会为了给陛下庆祝五十五岁寿诞,每人都要提前准备画作,如果画的好,说不定有机会得到接见呢!”


    听说还有这种机会,楚楚马上兴奋起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到底画什么才好。


    林屿看她们讨论的热烈,慢慢走出房间,准备去感谢沈东篱这些时日对希希的照顾。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毕竟希希也是我的弟子,更让我重拾勇气。”沈东篱一直记挂着这点,同时,他也准备先试探。


    这种事情本来是双方父母来说更为合适,但其中一方的父母还在千里之外,他也只能先失礼了。


    “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家明玉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沈姑娘很好,非常有能力,与其说照顾,我都没帮上什么忙呢。”好多事情沈姑娘自己都能解决。


    这一听就是有门啊!沈东篱开始围绕着沈明玉东拉西扯,聊的话题都是沈明玉小时的趣事,甚至连她的生辰都聊了起来,还说道如今的沈明玉没有取字。


    起初林屿还好奇,怎么突然聊起这个?毕竟他们平时虽然关系亲密,但男女大防也要遵守,再看沈东篱面上的那些神秘微笑,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女子的字,一般是由父亲或者丈夫来取,而没有取字也有一层引申含义就是没有婚配,同样是待字闺中这次词语的由来,要是再反应不过来,他就是傻子了。


    沈东篱看他领悟的这么快,含笑点头,双方点到为止。


    林屿毫无异状的下楼回去,准备接风宴。


    他正在跟厨房确定菜色,背后突然传来一串轻盈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菜色清淡,多加两个汤,没有忌口。”林屿跟厨师确认完后才回头,“沈姑娘怎么来了?”


    “早知道你在确认菜色,我也省了这趟,还免得花费时间呢。”沈明玉道,他们一家人有什么忌口的食物,对方记得很清楚,也不需要额外确定。


    “厨房油烟大,我们出去说话。”林屿略一伸手指着外面的院落。


    平心而论,沈姑娘是个出色的人,不光是那些外在的东西,更让他欣赏的是那种,永不停歇的精神,想要做什么事情就勇敢去做,不为世俗所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层欣赏慢慢变质,他开始想要看看,如果沈姑娘坚持下去能够走到什么地步。


    现在被沈东篱揭破这层窗户纸,他才意识到他投入的关注度,早就超过普通的朋友关系。不过他不喜欢勉强别人,至少在他回复之前,先弄清沈姑娘是怎么想的。


    沈夫人靠在二楼的回廊上,重重叠叠的木栅栏挡住她的身影,这个距离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能看清他们的神态,沈夫人亲眼瞧着自己女儿的脸腾一下红了,嘴唇慌张抖动,一副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的样,跟之前游刃有余处变不惊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落花流水皆有意,这回还不成?


    作者有话说:


    马斯洛需求里,尊重排在爱的前面。所以亲密关系中要注意这点喔~


    第二百零七章


    林屿通过对面的反应得到了答案, 也不知道怎么地,万年老脸皮也跟着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饭菜要做好了, 可以提前让楼上休息的人下来。


    “嗯。”沈明玉微微点头,低着头上楼去喊人。


    一顿接风宴吃的宾主尽欢,然后就是各自散去,分离的人们开始分享最近的见闻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林屿在房内写信, 准备将此事告知周氏, 虽然他觉得恋人是谁是自己的事,但出于社会习俗跟尊重, 也需要作出对应姿态来,但想来周氏也不会拒绝阻拦,毕竟知根知底的人家,以后相处也更方便。


    一封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足足折腾了一下午, 他才勉强满意, 觉得信中措辞得体, 能够描述出心情一二,然后用加急准备送去。


    然后,楚楚就发现大哥最近心情非常好, 总是面带笑容, 不急不躁, 偶尔在无人处, 还会露出迷之笑容, 嘿嘿自己笑的起劲。


    难道是最近又接到什么大订单吗?楚楚满头都是问号, 她悄悄的问过希希, 希希挽起袖子,慢慢研墨,“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啊?”


    “既然你没发现,我也不能乱说,且等着好消息就是。”希希装起了闷嘴葫芦。


    不过保密期也没有多久,很快他们全都知道,原来是沈姑娘要跟大哥定亲了!那可是大喜事啊!


    他们都跟沈姑娘接触过,彼此了解品行,对人品非常放心。


    既然要决定定亲,肯定是需要按照流程去请人上门,然后告知亲朋好友,也是出于对女方尊重。林屿本来是打算请个假会翠州一趟,以示隆重,结果被沈东篱拦了下来,“一来一回这多耽误时间!两个月都不够,还不如从简行事,就在玄州办吧。”


    “可这会不会委屈了沈姑娘”林屿犹豫,毕竟婚事这种东西,一生仅有一次的热闹,简办也太委屈。


    “嗨,定亲简单一点也行,等到成亲时,再隆重也不迟。”沈东篱倒没那么在乎这些,先把名分定下来更要紧。


    “既如此,老夫也不推拒,这孩子的亲人都远在他乡,唯有一个先生是老夫,老夫便厚着这个脸皮做个证婚人也好。”白老捋着胡子,笑吟吟的说着。


    这个提议正中下怀,沈东篱想,有了师父作为见证人,这小子以后要是想起什么花花肠子,光是师门这关就过不了,又加了一层保证,欣然同意。


    于是一个虽然简单但是礼节没有缺少的定亲仪式就这么举办完毕,礼成之后,林屿跟沈明玉也算是有了正式的名分,能够正大光明的走在一处。


    沈明玉本以为,二人相处会变的十分拘谨,没想到他的态度一如往昔,轻松自如,渐渐也就抛开那些心思,以一种亲近又不会失礼的态度继续相处着。


    不过沈明玉的散文集终于出版了!因为印刷量小,于是只给京城以及翠州的书坊送了些去,打算以文会友的想法,价格是算了成本。没想到第一批书才刚刚运送到京城,就被一抢而空,书坊老板连夜写信让他们继续加印。


    得到这个好消息,沈明玉兴奋不已,但她并没有打算趁着热度马上再写,因为写散文也是需要灵感的,言之无物空洞的东西,她不想写。索性玄州此地是个好地方不仅风景秀美,山河壮阔,进一步能看到士兵们热火朝天训练的场景,退一步是乡民们努力开垦荒地,建设美好家园的勤恳,让她倒是不用发愁题材的问题。


    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个肯陪着她上山下海,到处采风的人。


    沈明玉有种鸟归山林,鱼入大海的畅快感,迅速融入整个环境里。


    沈东篱有时会待在玄州,有时去京城,每次再跟女儿相见,都有一种惊讶感,这人是谁?!绝对不是他昔日那个大家闺秀一样的女儿!如今穿着方便行动的骑装,头发扎成一束,什么饰品都不带,跟乡野儿女毫无区别。


    沈东篱一连揉了好几次眼睛,瞪大眼,难以置信。


    “可是你不觉得明玉现在很高兴吗?”沈夫人拦住她,“她喜欢现在的生活,自由自在。”过的比在闺阁中还要快乐,眼睛也更加明亮,性子更是活泼不少。原来女儿喜欢的不是刺绣持家,而是纵情河山中。


    唉,沈东篱长长叹息,心里酸溜溜的,只要女儿开心,他也只能认了。


    突然从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沈东篱推开窗户一看,原来从城门口有一队马车慢慢走进,车上装着满满的货物,数一数能有几十辆。


    “这是”沈东篱还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沈夫人见怪不怪,“商队送平价货物来了。”她早就听说了这事,只要商行愿意送货过来,就能拿到盐引。商人逐利,自然愿意送货物过来,并且,这些货物都会放在衙门所属的商铺下头,以最平价的价格面对平民出售。


    虽然限购,凭着户籍购买,可满足日常所需已经足够。


    以后玄州,会发现的越来越好吧?


    商行一来,林屿立刻忙碌起来,这回虽然是蔡夫人的手下,但走流程依旧必不可少,先要检查损耗,然后登记入库,结算盐引,最后出售,样样都是事,虽然不需要他亲自上手,但是统筹管理依旧需要。


    好在衙门提供的一班账房,经过这段时间的培训已经上手,做起事来也麻利不少,并不需要林屿去操心。很快那些货品就开始摆上货架,以低于市面三分之一的价格出售。如今商铺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这时才觉得,以前开过超市的经验,还是挺有用的。”康安用手里的石墨笔记下数据,好给下次的货品制定计划。


    “是啊,这些东西看着杂乱无章,其实全是生活所需,非常有用呢。”林屿说道,“走,咱们再去谈一笔生意。”


    除了盐引,他们还可以合作做糖引嘛,绵白糖也是奢侈品的一种喔~更何况现在西瓜还有一个月就会成熟,定价昂贵的西瓜酒,一样能够作为销售产品。


    跑一次玄州,赚两回钱,何乐不为?


    蔡夫人手下人也算是精明能干,这笔账不会算不过来,更何况,随着一篇《制糖赋》的流传,用了绵白糖的搞定正成为新的流行,他们当然要采购一些去。


    顺利的把绵白糖销售一空,林屿只用瞄一眼账单,就知道这回赚了多少银子,美滋滋啊!


    蔡氏商队才离开没多久,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小商队过来,大商队吃肉小商队喝汤,小商队也愿意做这种风险小回报高的买卖。


    不过他们一来,就把库存的绵白糖全部收购一空,因为白糖储存不太方便,只能让工人们轮换三班,加大生产量。


    楚楚还自告奋勇,去研究怎么储存白糖保证干燥,石灰虽然能除湿,味道却大,非常影响白糖的味道。不过最近通过混合配比,楚楚隐隐摸到一点门路,只要加以改进,应该能研究出更好的干燥剂。


    她正在实验室内忙碌,有人轻轻敲门,“楚楚姑娘,有人找你。”


    楚楚手一抖,材料加多,一叠子干燥剂毁了,楚楚啊啊啊一串狂叫,发泄完情绪后洗干净手,准备会一会那个人,哼,到底是谁居然敢打扰她试验?


    楚楚满腹的怒气在看到门口人时就都泄了出去,变成难以自持的兴奋,“怡然!你怎么来了!”


    一个飞扑,楚楚抱住谢怡然,差点把谢怡然晃个趔趄,谢怡然连忙稳住身体,“这才多久没见,你变的好大方。”换成以前,肯定做不出这样的动作,。


    “是嘛,我自己还没觉得。”楚楚听完不好意思的挠头,“玄州人都热情大方,我看着也学了点。”


    身处类似的环境,楚楚也不知不觉受了感染。毕竟以这里的情况来说,不开朗大方都不行。


    好友许久未见,自然有好一番的贴心话要说,楚楚把人带回客栈,他们现在长期租下那个小院。


    “怎么你这次跑到这里来了?你爹爹也肯吗?”


    “有什么不肯的?早前是徐夫人来跑这一趟,但路程和人手都是熟的,她又忙的脱不开身,自然只有我来了。”谢怡然也不客气,自己端起茶杯,“再说,听到你们在这里做盐引搞的热火朝天,风生水起,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做生意的人本来就该嗅觉灵敏一点,机会错过可不再有。”


    所以,谢怡然推开之前繁杂的事务,硬生生挤出时间来,跑了玄州一趟。


    她一通夸耀,倒把楚楚说的面红起来,“哪有这么厉害!不过是做点小生意,方便大家而已。不过你来的不凑巧,前一批的需求跟货刚刚定了出去,你可能需要等上半月才能拿到新货。”


    谢怡然倒是不担心拿不到货,不说以前的老交情,就是光凭着跟楚楚的关系,也不会少了她那份儿的。


    能多待一段时间也是好事,还能瞧一瞧如今玄州发展到什么程度。楚楚自告奋勇要来做向导,带着谢怡然到处转悠。


    以前空旷无人的郊外,如今完全是旧貌换新颜,在依靠着河边的地方,先是修起一座制糖工坊,销售量增加后,原先的作坊还需要扩大规模,建筑工人正在忙着修砌厂房。


    旁边是另外一座作坊,有人正忙着搬动大缸,以后要用来做酿酒的坛子,这些坛子都有一人多高,能装五百斤酒,产量不低。西瓜酒可以作为高端产品销售给大户,而甜菜榨糖剩下的根须也可以酿酒,卖给本地人驱寒取暖。


    再旁边,还有一座在建的房子,有两个人拿着图纸,正在商量该怎么修建。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一定要储备足够的水预防失火,这里是晾晒台,这里是通风口”身着青衣的青年正在跟工人商量如何修建,时不时还会跟身侧的蓝衣姑娘说上两句话,姑娘虽然听不懂,但神态认真的侧耳倾听着。


    楚楚光看见背影就是眼前一亮,两手汇聚成喇叭:“大哥!看这儿!”


    林屿一回头,发现是楚楚,也同样挥手示意他听到了。两边人靠近,楚楚问道:“大哥这是在干嘛啊!”


    “谢姑娘也来了。”隔着老远林屿就看到妹妹身边有其他人,但没想到是谁,看到是谢怡然还点头问好。


    “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楚楚看着面前的作坊,“神神秘秘的,如果是商业机密我就不打听了。”


    林屿一想这也算不上机密,而且过些日子还需要造势,跟老客户提前泄个底也无妨。


    “这里是肥皂作坊,以后会开始生产肥皂,比胰子更好用,也是凭着货物来领取。”林屿介绍着,“怎么样谢姑娘有兴趣参与这门生意吗?”


    提到生意,谢怡然马上认真起来,“有样品吗?”


    当然有,林屿越是改进完配方后才想到生产的,现在作坊内就放着肥皂样品。


    虽然现代成天嫌弃皂基洗过干燥,但以如今的水平,皂基却是清洁的不二之选。林屿打算让肥皂同样作为高端产品,还做了花香跟奶香两个款式。反正本地养了不少牛羊,奶的来源很好找。


    林屿把人领到作坊内,让楚楚做个示范。楚楚听话的去摘了几根野草,揉碎后手掌多了一股气味以及淡草绿色,还挥舞两手等到汁液干透,这才用肥皂去洗手。


    肥皂搓开后,出现绵密的白色泡沫,不仅把草液洗了个干净,还带着一股淡淡花香气,楚楚爱不释手闻了好几遍,真的一点异味都没有。


    “看,好用吧?谢姑娘也能自己试一试,而且这款肥皂还能定制大小,图案,花样,送礼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你有兴趣,看在以前的老客户,可以特殊定制。”林屿深知想要卖上高价,就要凸显一个与众不同,高端客户才愿意掏出钱袋。


    谢怡然也是生意好手,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直接就下了订单,一口气先定了一千块。


    作坊还没修好先接到第一笔订单,林屿异常得意,吩咐人先去定做特殊模具,以后就是新兴隆商行的专属模具,接着邀请她们一起回城去吃饭。


    用过饭后,楚楚还要继续缠着谢怡然叙旧,两人聊了很久,谢怡然终于试探着问出自己的问题,


    “今天怎么沈姑娘也在?”


    “因为沈姐姐,以后就是我的未来嫂子啦,他们两都定亲了。”楚楚随口回答。


    谢怡然沉默,“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也该补上一份礼物。”


    “几个月前吧,礼物就算了,以后送也是一样的。”接下来楚楚细细碎碎到底说了什么,谢怡然都没听进耳朵里,只能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她迟来一步啊。


    晚了就是晚了,商场上都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还是错过。


    第二日,收拾好心情的谢怡然,抹去脸上的异色,依旧做着商业考察计划,去掉心里的一点绮思,她依旧是金州首屈一指的闺秀,万千人追捧的谢大小姐。


    *


    林屿除开肥皂外,还在研究更高端的产品,想要做出洗面奶来,如果说肥皂能卖一两银子,加入各种中药精华的洗面奶就能卖到十两,不仅是洗感更好,还有美白和滋养等等功效。


    高端产品也更能打开市场,获得贵妇人青睐。


    等到产品在本地打开市场后,甚至还能顺利敲开邻国的市场大门,而这个新计划的执行人,楚楚就是不二人选。


    第二百零八章


    一年之后。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老树发出新芽,花丛冒出娇嫩鲜艳的骨朵,一切美好都在预示着春天的到来。出游踏青, 约定聚会自然成了老老少少最爱的活动。


    崔国是一个小国,位置刚好在陆国跟李朝接壤的地方,三个国家各有优势,互不干扰。但当邻居当的久了, 彼此的习俗自然有相通之处, 李朝有花神祭,崔国也不例外, 甚至还相当隆重。


    到花神祭正日,人人都要翻出压箱底的好衣裳,穿戴一新盛装打扮,用以迎接花神,并且祈祷一年的风调雨顺。如果有打扮格外出众的女子,说不定还有飞上枝头的机会。


    比如三年前, 一个小户之家的女儿, 别出心裁梳了一个牡丹花神的发髻, 硬是被崔国的皇帝陛下看中,纳入宫中为妃子。别家姑娘不敢奢求这样的天降好运,但是偷偷求一个如意郎君还是可以。


    所以, 现在市面上的高端胭脂水粉都快卖出天价, 还是没拦住大家的热情, 所有人都想在花神祭上艳压群芳。


    那些老字号的水粉店已经挤满了人, 排都排不上号, 剩下的闺秀姑娘不得不把眼光投入到另外的店铺上, 比如这家才开业不到半月的, 叫做“玉香雪”的铺子上。


    真的好用吗?她们充满疑惑。


    玉香雪的掌柜也是个年轻姑娘,脸上堆满盈盈笑容,见之可亲,亲和力满点,面对旁人的质疑不慌不乱,“您别急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脂粉好不好,一上脸就知道,等下我们这里有个试用会,姑娘留下来看个热闹可好?”一番话说的极其体贴周到,不由得就引着人留下来。


    有好几个官家闺秀都留在店内,好茶水好点心的伺候着,等着掌柜说的试用会。


    大概等了两炷香时间,台子搭好,掌柜的上了台子,随意在台下点了三个姑娘,那三个姑娘就上了台,惴惴不安的等着掌柜发话。女掌柜搬来一架屏风挡住他们的具体动作,但保证台下人能看清,他们没有中途换人,更没有使花招。


    半个时辰后,竟然成屏风后面走出三个天仙样儿的人来!各个都是杏眼桃腮,含情脉脉,三分人才变成十分姿色,美的人见之忘俗,如果不是原来的衣裳没换,围观群众还以为是换了人。


    不过掌柜还是细心的给姑娘们戴了一身披帛,一是遮盖原先的衣物,二是多添几分美丽,还让这些姑娘下了台子走一圈,方便大家观看。


    走进一看,姑娘们更美了,隐隐有种艳光逼人感。


    女掌柜站在台上,热情的说,“我们玉香雪铺子既出售脂粉,也出售这样的“形象设计”服务,会根据每个人的特点设计出最适合自己的妆容,服饰,还有色彩搭配。但是人手有限,只能接待前三十位顾客,各位贵客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提前预约,然后试妆。”女掌柜又在介绍试妆到底是什么服务,但剩下的闺秀们已经没心思听了,纷纷掏出钱包,马上就要定下来。


    这样好的服务,这么明显的效果,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还等什么?等着被人抢走吗?


    这场试用会很快就被传播了出去,毕竟效果有口皆碑,而三十个名额自然是被哄抢一空,连个渣渣都没剩。


    女掌柜轻出一口气,前头都是开胃小菜,她等着真正的大鱼上门来。


    这天他们正在接待女客,给客人们推销各种护肤品,就听到一阵急急的马蹄声,然后二十个身穿黑衣的护卫把整个铺子门口挡住,铺子里的正不不知所措,而店内的客人明显认出了什么,开始从侧门溜走。


    伙计们面面相觑,这又有什么意思?这时女掌柜站了出来稳定人心,“别慌,我们先把东西收拾好,等着迎接贵客。”


    也只有一些特别有权力的夫人不愿意跟人一起共逛店铺,所以才有人提前清场。而他们玉香雪作为一家脂粉铺子,能犯什么错误?不过是照常接待客人而已。


    有了女掌柜的承诺,其余伙计安定下来,开始收拾刚才用到一半的护肤品,并且清理店铺。


    黑衣护卫们站在门口岿然不动,不过领头者露出一分欣赏来,不骄不躁不亢不卑,很好。


    等店内收拾干净,果然来了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远远都能闻到一股香气。从马车上走下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来,带着幂篱遮住面容。


    女掌柜站在门口迎接,笑着把贵客迎进了包间内,并且让护卫都守在门口。


    “贵客可是想要做形象设计?我们店内提供好几种模式,端庄,娇艳,可爱,明艳统统都可以,客人喜欢哪一种?”


    摘下幂篱的女人懒懒托着下巴,“听说你们店内可以根据客人自身特点来设计?那你就看着办吧。”


    提出这种要求纯属为难,不提出要求怎么回答问题。吃饭时有人说随便,但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定论,不过等着对方猜中自己心思而已,如果猜不中那就是己方无能。


    女掌柜定定神,并没有因为这种为难而退缩,反而兴致勃勃的挽起袖子,“那我就放手一试,如果客人不满意就告诉我,咱们再来改。”竟然丝毫没把这个为难放在心上。


    包间内需要的工具一应俱全,热敷净面然后涂上清爽的膏脂,把皮肤打理到最佳状态后,再用炭笔描绘根根分明的眉毛,在眼线笔让眼睛显的大而有神,并且不失威严,层层叠叠的晕染眼睛,看不出突兀的色彩,但是很神奇的让眼睛变大变明亮,流转之间全是威势。


    最后,女掌柜拿出一只正红色的口脂,涂抹好之后宛如画龙点睛,神奇点亮了整张面部,让镜中人拥有勃勃气势,分外摄人。


    贵客一直闭着眼睛,任由女掌柜在面上涂抹,直到女掌柜喊停这才睁开眼睛,对上镜子中人的眼睛。


    整个妆容威严不失美丽,仿佛脱离了凡夫俗子的想象,成为世间最美之人,并且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对了,是权力,是大权在握的味道,是稳操胜券的感觉,是野心勃发的势头。如果非要下定义,就像女王的登基盛典,一步步走向属于她的王座。


    贵客盯着镜中自己愣神,这,真的是自己?良久,她沉声道:“擦掉。”


    “咦,要擦掉吗?非常好看啊!”女掌柜看出贵客的心思,“好吧,我们的宗旨是为顾客服务,既然客人不满意,咱们再换一个。”


    女掌柜从梳妆台上拿出一瓶油脂,用干净棉布小心蘸取擦掉妆容,把狭长的眼线眉毛改成圆滚滚的样子,眼睛也朝着圆里幼态画,口脂只用了最浅的水红色,只添气色没有浓妆感,显得人天生就是这么好颜色。


    贵客再睁眼时,只觉得镜中自己平白减了好几岁,硬是有一种重归少女的感觉,不过也是,她本来年纪也不大,现在才二十二岁。


    “这样可以吗?其实客人这样打扮一样很好看呢!”女掌柜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


    “再换一个。”贵客还是不满意,面对这么挑剔的客人,女掌柜并没有撂挑子不干,反而试着又改了一个妆容,但不管哪一个,无一不是美丽动人。


    折腾了一下午到天黑,贵客也没有选到一个想要的妆容,最后懒懒离开。黑衣护卫们在柜台上放了一个匣子,女掌柜并没有马上去掀开,反而站在门口恭送客人。


    贵客想了想回头一望,“你叫什么名字?”


    “回客人,我叫楚楚。”女掌柜露出可亲的笑容,显得腮边的酒窝格外可爱。


    等到贵客走后,楚楚才去看柜台的匣子,差点被里面的光芒闪瞎眼,全都是银子!怕不是有几百两!


    这里头肯定还包含了封口银,不过好在从头到尾只有楚楚接待了这个客人,其余时候客人戴了幂篱,并未露出真容,只要楚楚管好自己的嘴巴就行。


    她就放心大胆的收下这些银子。


    花神祭的时间越来越近,而来找玉香雪想要设计妆容的姑娘也越来越多,好在这次楚楚来崔国做生意,把熟手都调了来,还额外的藏起十个化妆师,这才堪堪满足需要。没办法,初来乍到,虽然申明只接待三十人,碰上得罪不起的客户也只能接待,故而她提前做好准备。


    果然有备无患,到了正式花神祭那天,那位贵客最终还是去而复还,让楚楚给她梳妆,最后画了一个显的娇嫩可爱的妆容,搭配一身绣杏花薄衫子,春天的氛围显露无疑。


    等到花神祭结束后,玉香雪也算是在崔国站稳了脚跟,正式进入贵妇人们的圈子里,并且有了自己的名气。


    作为玉香雪的女掌柜,楚楚顶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呆在崔国,其余的时间都在外出采风,研究原材料,以及宣称学习妆容中,所以她悄然离开,并不会引起重视。


    边境处,林屿按照约定时间,早早守在十里亭中,翘首盼着楚楚能够早点出现,直到视线里终于有了马车影子,这才提着一颗心等着。


    马车渐渐靠近,车帘掀开露出熟悉的脸来,“大哥,我在这里!”他才安心下来。


    总算是回来了!这一趟就走了三个月,林屿又帮不上忙,比那热锅蚂蚁还要急,也只有看见真人并且过了边境线,他才能安心。


    二人碰了面也不多聊,直接继续赶马车,直到彻底安全了这才开始叙说别情,林屿这头自然是一切安好,楚楚也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能有多危险。


    “就是正常化妆,经营铺子,大哥你不知道,崔国的小姐姑娘们出手阔绰,我还赚了不少的打赏呢!”她笑嘻嘻的,把自己收拢的打赏露出啦,有金瓜子还有银锭子,零零散散的收集起来还不少。


    也只有见到真人,林屿才能放下心来,出门这趟可是担心坏他,生怕楚楚遇到什么事情。好在现在一切平安,楚楚顺利完全目标。


    “以后可千万别再搞这些,全家人都担心坏了!”


    楚楚反而正色道,“大哥,正是为了安全,我反而还要再去崔国几趟,不然一个掌柜把铺子一扔就跑了,是个人都会反映过来不对劲啊!反而摆出认真经营的架势,能迷惑别人。”


    “你还去?想急死我啊?”


    “不是,我也是从大局考虑嘛。”楚楚小声撒娇,摆出以前想要吃糖,于是小心翼翼卖乖的模样。


    林屿一声长叹,妹妹性子变野,管不住了!还是回去找说话管用的,比如信王。


    崔国之行本来就是楚楚自个争取到的,为此还费尽心思说服了信王,这才拿到这样的机会。


    崔国的皇帝年老,年过六旬,但继承人还没定下来。先前大皇子造反,被二皇子灭了,本来三皇子要捡漏,又被四皇子的毒蘑菇害死了,一窝全端。


    剩下的只有大公主,以及才刚刚会爬的五皇子。崔国皇帝人老心没老,还试图造小人,结果呃呵呵,报应来了,中风了。


    信王担心崔国内乱,会影响三个国家之间的平稳,万一老皇帝再发个颠来个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活,所以才想派人去打听个究竟,而且出发的人马也不是光楚楚一组,还有另外一组专门售卖奇珍异品的货商,不过货商完全没有任何收获。


    “反倒是你这边得到了情报,这算是术业有专攻吗?”信王扶着额头,哭笑不得,他精心训练的情报刺探人员一点用没起,真是白瞎了。


    楚楚得意昂头,“就是因为他们专业,所以才没起作用。专业的人身上会有一股难以说明的气势,寻常人可能没察觉,但是对那些王亲贵族来说,分外明显。反而是我这种“散户”,一看就是门外汉,能让人不起警惕。在加上我专业的化妆手法,一看就是正经生意人。”


    林屿接口:“而且,我们的玉香雪本身也是老牌子,经营多年,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整个发家史,完全没有可疑之处。”


    两厢叠加,楚楚身份也是真实的,怕什么?


    不过楚楚也再次提出她的意见,她还准备再去几趟崔国,哪怕是为了给她的身份描补呢,说不定有用上的一天。


    出于专业角度,信王同意了,毕竟这样也更保险周全,而且信王觉得,楚楚这姑娘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自带好感度加10的buff,不管打听什么消息,都比旁人容易,留着这条线,万一哪天用上了呢!


    楚楚得到专业人士建议,更加兴奋,得意看了大哥一眼,看她的想法更专业是吧?


    林屿偃旗息鼓,罢了,楚楚既然喜欢这么做,他只能尽量做好兜底,让那家脂粉铺子显得更加专业。


    “回家吧!大家都在等你。”


    信王也点头,“对,先回去洗尘休息。”他还要分析楚楚带回来的情报。


    林屿先把楚楚送回家,看着她吃着饭都能睡着,不由得失笑,把人引到卧房内休息,自己又转身回了信王的府中,临走时信王做了一个手势,他自然还要倒转回去,怕是有事情要商量。


    对外他好像只是个“钱袋子”,每日勤勤恳恳的赚钱,通过一系列的作坊替信王赚取军费,只有守在书房的亲卫知道,他出入信王书房有多频繁,甚至在书房外有一个专属的客房。


    林屿跨过大门,正巧遇到执勤的是康平,虽然所有亲卫穿戴一样,他还是一眼能认出康平在哪儿,路过时一个眼神瞟过去。


    康平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轻轻眨了个眼。


    林屿跨过门槛,轻车熟路的进了书房,果然信王正在看手里的文书,林屿没做声自己寻个位置坐下,耐心等着。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信王终于是一声长叹,把面前的文书递给林屿,林屿接过一看不由得瞳孔地震,一连串的卧槽就要冒出来。


    第二百零九章


    当初信王随手拿过来, 林屿没多想就接过来看,这才瞧了两行字,理解到其中含义后差点把文书扔出去, 这是他能看的东西吗!


    信王揉了揉皱起的眉头,“看吧,事情早就在京城传遍了。”因为事情闹大,受害者很多, 稍微消息灵通的人家都得到消息, 也就是玄州隔得远事情还没传过来,等过上半月, 还不定传成什么样子。


    他都这么说了,林屿这才安心的继续看文书,一连串的惊叹都不知道该这么表达,因为这事实在太


    事情发生在半月之前,正巧是二皇子大宴宾客,为了长女庆祝满月。当时来的客人非常多, 并且兴致颇高, 饮了不少的酒, 闹到下午还没散,当时在花厅里坐落的宾客,吃过酒席后纷纷觉得头晕目眩, 于是靠在花厅和回廊休息, 准备酒意散了再回家。


    也恰好是这个时候, 二皇子东倒西歪的出来, 提着剑开始追杀一个侍妾, 边追还边骂骂咧咧, 嘴上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那位侍妾被追的求救无门, 只能在花厅内连滚带爬哭的凄凄惨惨,就算这样也挨了两三剑,血渗的满衣襟都是。


    要教训侍妾,哪里用的着这么大张旗鼓呢?在场有人试着劝阻,就冷不防就挨了一剑,紧接着,二皇子就跟疯魔了一样,嘴上念叨着不尊不敬的话,满场的追杀官员和女眷。又因为他是皇子没人敢动粗,所以闹腾许久没停歇,直到后来王妃出马,这才勉强把局面控制住,但是,在场的围观群众何止上百?人多嘴杂,消息已经越传越离谱。


    林屿估摸着,这文书肯定有修饰成分,真实的情况还不知道多过分!而且二皇子追杀时骂的话也不清不楚的,多半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语言,


    难道二皇子突然失心疯了?


    放下文书,林屿在脑中整理信息,总之这事发生的很蹊跷,必然有阴谋诡计藏在里头,但因为线索太少看不出来,最佳选择就是别搅和这趟浑水。


    “我也是这么想的。”信王叹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说来说去也是家事,想小题大做可以,想大事化小也可以。”


    他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得了!该尽的本分也要尽到,除此之外当个哑巴聋子最合适。


    不过说回来,那位侍妾着实有些倒霉,平白无故就挨了好几剑,也不知道伤养好没有,林屿想起刚才看到的资料,好像是金州某个商户家的女儿?姓玉对吧?


    真是遭罪了。


    *


    虽然极力阻止,可八卦是传播的最快的,没多久已经传到了玄州,成了最新的热门话题,并且根据之前的故事,逐渐衍生出七八个更加夸张的版本,在故事里二皇子俨然成了恶鬼附体,青面獠


    牙大杀特杀,血洗全府,从东花园一路杀到西门


    林屿听得津津有味,充分见识到人民群众的脑补能力,不过对他们来说,远在天边的皇帝老儿家事,毫无真实感,跟戏台或者话本子差不多。


    不过在巡逻的工头来了之后,他们又纷纷闭上嘴,开始忙活手上的事情。


    现如今,能够进入肥皂作坊里当工人,是个再好再好不过的活计。每个月的薪资准时发放,并且普遍比市面上要高,足够养活一家三口。活也不累,比种田栽菜好多了,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而且,进了作坊里还发工作服,就是平日干活穿的衣裳,耐脏耐磨,连衣裳钱都能省下来。


    这还不算,中午时还包一顿饭,一荤一素一汤,吃完了还让人休息两刻钟,然后再上工。方方面面的条件和福利能概括大半生活所需,如今想要挤进去做工的人,都能抢破头呢!


    不过比较可惜的是,不管制糖作坊还是肥皂作坊,挑人都很严格,并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八卦虽可贵,工作更高啊。


    不过没八卦可听了,林屿遗憾摇头除了作坊。


    两个作坊当时设计时位置就挨的很久,后来过往的客商多了,更是增加了一个共用的办事处,用来商谈订单。平时这个办事处总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从来没有停歇。


    林屿路过时看了两眼,不料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办事处门口上活动。


    那怎么瞧着有点像何货郎呢?他不是待在翠州好端端的做生意吗?心里疑惑一起,林屿就没忍住慢慢靠近,结果越走越近,听着嗓音也越来越熟悉。


    那个像何货郎的人,正在打听怎么进货肥皂,办事处的人正耐心解释着,因为现在肥皂供不应求,想要提货都是需要提前排号的,来的晚的,能一直排到两个月之后。


    “啊?那怎么办?我好容易跑一趟玄州,还要等这么久?”何货郎傻眼了,二个月他可等不起,有那个时间,他都能来回跑好几趟了。


    办事处表示爱莫能助。


    林屿站在后面,低声说:“我看看预约单。”办事处的人忙不迭站起来,毕恭毕敬的把登记册子递过去。而何货郎扭头一看,眼睛差点脱窗。


    何货郎倒是听过,说林老板去了玄州做生意还赚了大钱,在他的想象中,赚了大钱就能吃一碗倒一碗,财大气粗,可现在的林老板怎么说呢?多了一股气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站在他面前只觉得腿肚子转筋,嘴巴都张不开,说话都结巴,让何货郎想起自己头一回在知州大人面前露面的场景。


    “怎么了?何老板不想下订单了?”林屿手里拿着登记册,正在考虑该怎么给何货郎开个后门,结果何货郎反而不开口说话了。


    林屿勾起嘴角,在何货郎面前晃了晃手掌,这才让他反应过来,何货郎倒退两步,从头到脚的打量,“乖乖,这才一年没见,林老板大变样啊!”


    如果走在大街上,何货郎都不敢认的,也就是刚才笑起来,冲淡了这种疏离感。


    有朋自家乡来,别添几分感动,林屿邀请何货郎去作坊里待一会儿,逛一逛。


    何货郎老早就听说了肥皂的名气,毕竟现在是个稀罕货,卖的可贵了!只有有门路的商行才能拿到货,不仅去污能力强,泡沫细腻雪白,洗过还带着香气,正在各户人家之间流行,只要能拿到货,都是抢着要,没有卖不出的。何货郎如今的杂货店越做越大,还逐渐开了分店,有了本钱何货郎当然想要做点别的生意,这才千里迢迢的跑来玄州,打听肥皂的事情。


    这事林屿能做主,老交情了,先带着何货郎去参考厂房验看货品,等到何货郎确定数量后,到时候再托镖局给他带过去。倒不是不给何货郎插队,而是肥皂作坊里真的没有余粮,以前只要做好一批,商行想要拿货大显神通走关系,什么法子都用过,最后不得不祭出预约制度,谁来都是这样,这样才算是勉强稳定下来。


    何货郎千恩万谢,一个劲邀请林屿去吃饭,林屿笑道:“我才是东道主,不该替你洗尘吗?”最后楞是带着人去了最大的酒楼,吃了一顿,兴尽而归。


    如今,西瓜酒以及葡萄酒,都成了玄州的特产,摆上了千家万户的餐桌,给亲朋好友们分享着甜蜜的味道。就连不怎么爱喝酒的何货郎,也乐呵呵干掉了半瓶。


    二人选的是酒楼二楼的包间,能够看到街面上的风景,街上还有不少摆摊的小贩,买自家做的小菜,如果有酒楼的客人看上什么小菜,使两个铜钱让他们送上来即可。


    二人也有一年多没见,碰上聊个没完,正说在行头上,突然看到从城门口方向,过来一队车队,马车上盖的严严实实,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而随行人员个个黑的跟炭差不多,都能去冒充黑人了。


    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


    林屿想了半天,没有那家商行能对上号。如今整个玄州所有来往的商行都要在他面前过目,不至于会有他记不住的商行。


    不过这事不急,既然到了玄州,总有碰面的一天。


    林屿把何货郎在客栈安顿好,径直去了衙门旁边的商务办事处,结果那些人都说完全没有听过有商队到来。


    不过这个谜题,在傍晚时分揭开了,一跨进白老如今住的侧院,他眉飞色舞,激动的难以自控,正在挨个挨个的拥抱那些“黑人”。


    林屿还没理清思绪,白老已经过来熊抱,爆出一个惊人的消息:“他们找到占城稻了!”


    啊?!林屿瞬间明白了白老的激动,换成他也激动啊。


    这事过去一年多,一直没有动静和消息,林屿想着寻找良种这种事,急也急不来的,耐心十足的候着,没想到一下子惊喜不就来了吗!


    白老也是如此,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边让人去找信王,一边没忍住就是泪光盈盈。


    “总,总算是找到了!”


    找良种的人倒不是不尽心,而是目标模糊,只听说要朝着南边去,于是一路慢慢的摸着过去,平白耽误了许多时间,也走了好多冤枉路。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找到了,于是采购了好几车,再一路慢悠悠的送来,这才走了一年多。


    林屿上去验看了种子,米粒比现在的大米短,颗粒小,但是能产量高抗旱以及热带能一年两熟的有点,完全能抵过缺点。


    如果能够全国推广良种,饥馑年也能混个温饱,实在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现在播种了也晚了些,但是挡不住白老的热情,他已经让人去开垦良田,准备先种下一批种子作为试验。


    试验种子本来就是需要时间的,林屿倒觉得白老做的挺好。虽然寻良种的人已经在当地看过问过还尝过,但万一挪到本地来水土不服呢?更妥当的办法就是先种了再说,不然先给人希望最后失败空欢喜一场,反而落人埋怨。


    因为播种时间晚,试验田还做了一个对照组,一组是原先的种植法,另外一组是先育种再移植,来看哪一组产量更高。


    再过上几个月,就能知道这种稻子,到底是不是传说中能够亩产两三百的种子。


    地里已经洒下种子,有一些小苗开始冒出头来,嫩绿的颜色,看起来十分瘦弱,谁也想不到未来能长成什么样子。


    信王蹲下摸了一把泥土,也不嫌脏,很有几分老农的架势:“土地肥力不错,旁边也有新挖的储水渠。”


    林屿接话,“温差虽大,但对这种品种影响不大。”


    “以后会变成粮仓吧?”信王的面前,似乎已经出现了谷满仓稻满船的景象。


    而提到粮仓,信王瞬间想起另外一件事来,看如今气氛正好,于是顺势提了出来。


    “当初那项粮仓贪污案子,真相已经查明了。”


    林屿一时没想起到底是哪个案子,静静听着。


    信王继续说:“证据已经让人递交上去,人证物证俱在,而那位虞大人也是焦头烂额力不从心,想来也没有精力阻拦。一家团聚的日子,不远了。”


    他说完这句,林屿才从脑中找到对应的信息,心愿达成,一时竟然喉头梗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感谢的话才好。


    信王淡然一笑,“这不是该做的吗?回去好好准备吧。”


    “谢了,师兄。”


    林屿也同样一笑,并且换个一个更加亲近的称呼。


    回到暂住的小院后,林屿突然觉得自己该去买个大院子,并且还要布置成家的模样。


    时间从春来过渡到暑热,然后是收获的秋,地里的稻子压弯了腰,沉甸甸的,一望无垠。


    从南边来几辆普通的马车,普通的青蓬,上面挂了一盏福字灯笼,摇摇晃晃越来越靠近城门,而守在城门口的六人,也越来越激动,眼泪情不自禁留下来。


    终于,终于等到了这天,圆满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也圆满了,还差两个番外就完结啦,撒花~


    第二百一十章


    每个人的出生新手村都是随机的, 运气好的投胎到富贵繁华地,风调雨顺物产丰富,只要勤勤恳恳做事, 最差也能混个温饱,运气不好的投胎到了苦寒酷热地带,就是从年头忙到年尾,还要勒紧腰带, 勉强过日子。以前玄州就是这样的地方, 土地不算肥沃,白天热的要死, 晚上就温度骤降,以至于玄州人民养成了早穿棉袄午穿纱的习惯,以适应气候。


    按理说,这样的地方很少会有外来人口,毕竟日子再差肯定还是留在老家强,最近却迎来了一批“移民”热潮。外地的人前赴后继的往玄州赶。


    “最近, 城里人口变多了啊。”坐在茶摊休息的市民, 听着各地口音, 纳闷的很。


    “哈!你没听说吗?现在知州发布了新政策,招揽人口呢!愿意去作坊做工的,提前预支三个月的月例, 愿意来开垦荒地的, 按人头每个发五亩地, 在二十年内不交税!如果是女子, 还能额外再加一亩地, 送上衙门的良种。”说话的人不住摇头, “咱们怎么就没赶上这好时候呢!”


    “背井离乡的, 肯定得要点利益才能驱动,多半也是没家没落的才愿意过来,换成是你,愿意抛弃现在的一切跑去江南吗?”最早开口的市民挤兑他,“怕是舍不得吧?”


    那人只是嘿嘿直笑。


    “不过衙门说的良种我倒是挺好奇,产量真的那么高吗?”


    “高啊!我小舅子就在衙门搞这个,我还能骗你不成?以前的水稻大约亩产一百二十来斤,新品种差一点都能有二百斤产量,照顾的精心,更是三百都不止,以后说不定米面会降价哩!”真降价,对所有人都是好事,毕竟衣裳能省,饭却是每天都要吃的,如果能少花钱吃到饱,当然是好事。


    “真的?”那人喜出望外,又有点狐疑,“你别是蒙我吧?”


    “你要是不信,就等着,这几天不是大晴天吗?衙门也贴了告示,让所有人去围观看稻米收获,现场收割现场收割,这总做不了假吧?”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嘿嘿嘿,想要去看也是要走门路的,你,加油!”这人得意的笑着,他因为小舅子的关系,抢破头这才拿到这个机会,当然要炫耀一下。


    不过这样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能抢到的,早早就被消息灵通的人选完了。到了收获那天,一大早就有人去围着那片试验田,等着看成果,挤挤挨挨的人群围在外头,等着见证奇迹。


    在焦急的等待中,有个身穿青衣的青年站了出来,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跟大家伙介绍这些种子的栽种区别,听的众人晕头转向,完全搞不懂这中间的区别。


    不过青年话锋一转,表示这种方法等到实验成功后,会把方法按照批次,一点点告诉所有人。关系到自家饭碗的问题,大家立刻聚精会神瞪大眼,伸长脖子等着看效果。


    马上有一队人成后面出来,挥舞着手里的镰刀,按照着田垄的位置,开始快速的收割起来,人多力量大,一亩地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把稻杆放倒,再由人用一种没见过的奇怪车子开始脱粒,最后把所有的谷粒汇聚到一起,上称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秤杆等着结果。


    看称的老汉揉了三遍眼睛,颤颤巍巍的报数:“一共,一共三百斤!”


    哗,三百!这个数字已经超过大部分的谷子了,谁能不心动呢?


    众人灼热的眼神汇聚到那些凌乱散落的谷子上,此刻谷子在他们心中不亚于救人性命的灵丹妙药。有人哭有人闹,甚至还有跪地哭泣的。


    就连负责看称的老汉也没忍住背过身去,揉了揉眼睛。他想起了几十年前,恰逢大旱,贫困的祖辈只能吃树皮啃草根,瘦成皮包骨,硬生生熬下一条命来,也落下不少病根早早去世。


    如今有了良种,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呜呜呜


    紧接着,就是那些人去衙门排队登记,到时候会随机抽取一些人,让他们领到种子,然后种进自家地里。城内热火朝天讨论着这些话题,人人都在期盼,早点轮到自家。消息先从玄州辐射到临近的城市,再通过商队和亲友间慢慢传到外地去,再后来人人都晓得,有了良种啦。


    玄州地广人稀,最缺的不是土地反而是劳动力,所以传出类似的消息后,不少没田没产的民众,心动了。


    反正也不会更糟,对吧?


    陈二丫就是这其中的一个,她听说这事,鼓足了勇气带着亲娘,一边问路一边徒步跋涉,靠着一点微薄的积蓄终于赶到了玄州,在看到玄州高大城墙那一刻,差点腿软的倒在路边。


    陈二丫勉强站起来,目的地是到了,但是还没有问清田的事,她还不能倒下,拖动着酸麻的腿脚,准备挪到城门口问清楚。


    等走近才看到,城门口搭着好几处摊子,排了好多好多人,还有人维持秩序,“这边这边,新来的人想要领土地的,这边排队,拿出文书资料来,提前拿在手上!”喊了三遍后才停下,把想要插队的人拉下去。


    陈二丫看出自家娘手脚都没力气,于是把人扶到墙角坐着,自己去排队。排队的也至少有十几个人,陈二丫等着等着,就觉得手脚发麻心脏猛跳,眼冒金星后咚一声,突然就不省人事。


    等她醒过来时,只觉得嘴里甜津津的,一股甜水正顺着喉咙往里留,陈二丫跟着咽下去,这才缓缓张开沉重的眼皮。


    她这是,怎么了?


    “你没吃东西,饿晕了。”


    陈二丫扭头,看到自己半靠在一个天仙样儿的姑娘的怀里,破烂的衣裳把姑娘的水蓝衣裳蹭出几个灰色手掌印,无比醒目,陈二丫脸涨的通红想起来,这衣裳一看就很贵,她怎么赔得起?


    “你现在还晕着,别那么快动作,来,把剩下这点糖水喝完。”姑娘温柔说道。


    陈二丫砸吧嘴回忆那股味道,甜滋滋的,比她们自家的红糖还好喝,红糖放久了发酸,这个糖却是纯正的甜味,陈二丫不舍的推开碗:“给我娘喝,她也没吃东西。”


    “她也有,你看。”


    陈二丫侧头,果然她娘正在狼吞虎咽的喝着糖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喝了糖水也有了力气,陈二丫勉强爬起来,跟自己娘靠在一起,千恩万谢的感激恩人。


    “没事,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蓝衣姑娘笑了笑,“你们先在旁边等一会儿,等轮到你们再去登记。”


    陈二丫又是讲不完的感谢,然后耐心的坐着,伸长脖子去看登记处。


    蓝衣姑娘看出她的焦虑,于是干脆给她解释,迁了户籍后又该怎么去开垦荒地,如何的落户等等,如果有一技之长,还可以顺便做个登记,一旦同行业缺人了,会有人上门来问愿不愿意去做工,什么技艺都没有但是肯吃苦的,还可以去各处作坊应聘,总之在玄州只要肯卖力气,总能寻到一碗饭吃。


    陈二丫不住的点头,把这些信息牢牢记住,打算到时候再商量。


    这时陈二丫才看到,蓝衣姑娘背后还站了一个男子,正含笑的看着她,安静等候。等到蓝衣姑娘说完了,二人这才转到旁边,低声商量着什么,陈二丫能听到几个音节。


    “我觉得,这个地方还缺个休息区,万一再碰到长途跋涉的,可以先喝口热水,然后坐着休息休息。”


    “这个的确很需要,就是不累也会渴,另外登记人员也是,每隔半个时辰提醒他们一次喝水。”


    “还有,我觉得可以把绢花作坊也挪一个过来,给女员工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糖坊跟肥皂坊需要的能干活的,但是绢花作坊更需要心细的女性。”


    “可你要是把绢花作坊转过来,路上的运费就占了大头,不亏本吗?”


    “肯定会少赚,但是除开玄州外的几个城市,同样也有市场,再说了本地女子就不能爱美吗?”


    蓝衣姑娘低头,“那随你。”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咱家的事情当然商量着来,你可是主人唉!”


    蓝衣姑娘瞪他一眼,但是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陈二丫看不懂的情绪。


    他们又在登记处站了一会儿,看到有条不紊排队的人群,转身离开,二人一起拉着手说说笑笑,背影慢慢变小变淡,却是说不清的永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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