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吃面行吗?”陆折春递了个手帕给扶柳,为了脑仁着想,他只能无奈妥协。
“吃,你先吃,我上去扣个珠子。”扶柳抬头看他顿时笑了,接过帕子胡乱的抹了把脸,起身蹬蹬往楼上跑去。
是的没错,因为没找到钱庄,两人只能把身上能当的东西当了维持生计,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回扶柳从她那条裙子上将珍珠扣出来卖了。
好在衣裳上的珍珠够多,这才让他们免于流落街头。
陆折春眼前晃过那张恍若被雨水打湿的娇弱梨花芙蓉面,有些不明白,她怎么连笑起来的模样也是带着琉璃的易碎感。
扶柳觉得她有些背时,就如此刻,她上楼的时候怕踩踏到裙摆,低头提着裙摆往上爬时,和匆匆下楼的人撞上了。
低头的视野里并没有他人的衣摆,她撞上了那人别在腰间的剑柄,冰冷坚硬的金属撞到额头上留下**辣的疼痛,她惊呼出声,下意识后退。
她忘了此刻是在楼梯上,脚下踩空,她手忙脚乱地四处乱抓。
她就落入了个满是熟悉药香的怀抱,脚下意识用力寻找着力点。
“姑娘,站稳。”
陆折春待到少女站稳,这才松开了虚抱着的手,往旁边一步,神色淡淡,拦住了匆匆下楼面色冷峻的少年。
余光瞥见陆折春鞋子上那碍眼的白色鞋印,扶柳心虚地低下了头。
“抱歉,在下有急事,劳烦阁下往旁边走走。”
宋玉看着眼前被艳丽少年拦住的去路,眉锋蹙起,含着显而易见的着急。
“咔嚓。”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扶柳抬头,看到断裂的栏杆,心往下坠,她刚刚下意识用了灵力,不想让自己摔了,没成想,控制不好,直接将木头弄断裂了。
她现在身无分文,哪里赔得起。
扯了扯陆折春的衣袖,她指了指冷峻少年腰间的剑和自己泛着疼痛的额头,控诉道:“那把剑打我,我疼。”
说着,她还不停地眨眼,视线不住断裂的栏杆那看去。
原本看清少女额上红痕的陆折春面上笑意减淡,循着少女的视线望去,他眼睛微眯,还没来得及开口,掌柜的哭天抢地的声音传来。
“客官,小店小本薄利,按本店规矩,损坏一物,须得照价赔偿,不知是那位赔偿?”
宋玉看着拦路的三人面色更冷,但是他此刻有要事在身,他接下腰间的荷包,扔向掌柜,就看到三人纷纷让了路。
掌柜接过荷包在手上掂了掂,喜笑颜开。
在经过那个面含笑意的少年时,宋玉脚步顿住:“这位公子可是大夫?”
陆折春微微侧身挡住冷峻少年打量的目光:“不算,不过是略懂些皮毛罢了。”
站在后面的扶柳只能看到少年挺直的背脊,药香浓郁,她微微倾身,望过去。
只见刚刚还面色冷峻的少年行了个江湖礼,剑刃出鞘:“劳烦公子跟我走一趟,若是能将他治好,公子尽可以提要求,只要我宋玉能做到的,定万死不辞。”
扶柳缩了缩脖子,心中腹诽,若是不答应,怕不是那剑要架在陆折春脖子上了。
落在宋玉剑穗上的目光微闪,陆折春神色缓和:“烦请带下路。”
宋玉松了口气,带着人往回走。
窗户紧闭的房间内,床榻上躺了个唇色发紫的少年郎,少年郎的长相和宋玉有七八分像。
手搭在少年露出来的手腕上,陆折春原本看到少年郎那模样拧起的眉,微微舒展,他起身来到坐到凳子上。
扶柳立即将她到房间内就如之前在村子里那样,将宣纸和毛笔递过去。
接过递来的毛笔 ,当陆折春落下最后一笔,在宋玉要伸手接过时,避开了他的手:“听闻宋家有本前朝医书孤本。”
宋玉面上是藏不住的震惊,他看看躺在床榻上的弟弟,咬咬牙,应了:“手抄本可以吗?”
“可,立字据吧。”
陆折春接过印着宋玉指纹的字据,收好,就见立在旁边的少女眼巴巴地看着他。
扶柳将手按在肚子上,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轻咳一声,陆折春起身:“走吧,先去给你下碗面。”
“那他怎么办?”扶柳伸手指了指床榻上的少年。
“没事,上面那些药材一时半会也找不齐。”陆折春看了眼床榻的方向神色淡淡。
客栈后厨,有炊烟升起,扶柳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旁边。
她双手托腮,看着陆折春将衣袖撩起用绑带固定住,看着他拿出青菜,将青菜洗净,等锅里的清水煮沸之后,拿出客栈后厨原本就有的面饼和少许盐,放入锅中煮了会,等面条漂浮到清水之上,加上青菜,煮好后,盛了出来。
汤面上热气升腾,扶柳看得有些恍惚,少年生得好,将这逼仄的后厨衬得格外的金贵,仿若不是在后厨而是在某个精致的殿堂。
艳丽华贵的少年郎,便是身着粗布麻衣,眉眼低垂的模样,也比春日的流光更加明媚,又像是被尘世喧嚣的烟火气沾满了鬓角。
扶柳忽然想到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陆折春等做完面的时候,才惊觉他对于扶柳的忍耐力越来越高了,又听得少女不知道打哪学来的诗句 ,无奈轻笑,只觉得少女启蒙的事情刻不容缓。
热腾腾的面下肚,扶柳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宋玉拎着方子上写的药材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大堂里,捧着肚子笑弯了眼的少女和旁边安静看着书的温柔少年。
是喧嚣大堂里格格不入的祥和。
陆折春将将要解开床榻上少年衣带的手,猛地顿住,他看向立在旁边目光灼灼的少女。
想了想,他走到桌子旁的凳子边:“姑娘,坐这,闭眼。”
扶柳正等着陆折春大展身手,就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搞懵,她想看,余光瞥见宋玉落在刀柄上的手,闭了嘴,也闭上了眼。
陆折春刚要走开,又不放心,解开头上的发带,将少女的眼睛蒙上,这才放下了心。
看了全程的宋玉,看看两人,再看看躺在床榻上生死不知的弟弟,怒火染上眼眸,又努力往下压。
眼前一片漆黑,最近见惯的光明的扶柳有些难以接受,她努力眨眨眼,又像是回到了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她托腮,任由意识往下坠。
她想,等她醒来的时候,她的世界又会是明媚的充满生机的。
被紧紧束缚住的身子,将扶柳从意识中拉过来,睁开眼,眼前依旧漆黑,她伸手拨开发带,见到了少年精致的下颚,以及走廊里橘红色的日光。
朦朦胧胧的意识,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你来啦。”
清甜软糯的嗓音入耳,模模糊糊的,陆折春听不清怀里的少女讲了什么,脚步微顿,眼帘微垂,视线始终落不到实处。他将人放了下来:“姑娘方才多有得罪,望姑娘海涵,既然姑娘醒了那边自己走吧。”
在被褥落地的时候扶柳彻底清醒了过来,所以刚刚传来的束缚感,竟是这床将她团成茧子的被褥。
她抱起被子,气哼哼地往房间走去。
话本里全是骗人的,他宁愿多跑趟房间抱床被褥都不愿意直接将她抱回房间。
她这软饭是要吃不成了吗?
陆折春不明所以地看着写满生气地背影,霞光落了她满身,单薄而纤弱。
这是因为他贸然抱了她,生气了吗?
扶柳回房间洗漱完,刚熄了烛火准备歇息,窗户就被人敲响了。
心头猛然一惊,她抄起桌子旁边的板凳,小心翼翼的往窗户的方向走。
窗户被推开,陆折春那张格外艳丽的脸露了出来。
陆折春看着扶柳手上抄着的板凳,沉默了会,说:“姑娘有警惕心是好事,就是下回要快点砸,别犹豫。”
“你怎么过来了?”扶柳赶紧放下板凳,挪开位置,让陆折春进来。
“这家客栈有问题。”陆折春刚站定,压着嗓子轻声说道。
“什么问题?”
“我听到他们说要劫财。”话落,陆折春就后悔了,果然听到扶柳也学着他压着嗓子语带疑惑:“我们有财可劫吗?”
“……”
陆折春叹了口气:“睡吧,陆某今夜在姑娘这边打地铺,也能有个照应。”
扶柳想到自己这具废材身体,又想想自己这张格外貌美的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像她这般貌美的女子确实需要有个照应的,又看看陆折春的脸,只觉得比起自己。少年看起来更加危险?
将混乱的思路扔掉,她帮忙找出被子铺在地上,就麻溜地脱了鞋,爬上床榻,闭上眼准备歇息了,又睁开眼,轻声询问:“来了吗?”
“没。”
陆折春躺在铺着被褥的地上,放缓呼吸,手上紧紧握着个红色的瓷瓶。
他等了会 ,听到了门外传来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然后,很快就逐渐远离了。
他仅着罗袜走到门边,听到门外压低的声音,:“这个算了,连住这里都要去衣服上扣珠子,越穷越会藏,而且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要是闹起来,怕是不好收场,有这个时间去翻找,不如去别家瞧瞧。”
陆折春听完放下心来,心中有些微妙的感觉,默默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他看到床榻上地少女早已睡熟。
如此没有警惕心,莫不是因为有主仆契约在身?
白日里时常含笑的唇角拉平,他在想,要不要将少女喊起来写今日字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出自《诗经·国风·周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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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我们有财可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