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远抱着周谦沫刚打开深棕色实木的大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灰色皮质的沙发上坐了两个人,一见他进来,蒋静姝立马从沙发上起身接过他怀里的周谦沫,拿手指轻点小家伙的头,“你又偷跑出去了?回来让你妈妈打你屁股。”
“姥姥,求求你不要告诉我妈妈,而且舅舅刚才已经打过了。”周谦沫嘟起小嘴,不满。
蒋静姝不理他的抗议让旁边阿姨带着他去洗手,她轻轻拍了拍被周谦沫弄皱的衣服,一身修身旗袍让她完全看不出是三个孩子的妈妈,长发盘在脑后,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但是眼角的细纹却还是能看出一丝年纪感,她收了收嘴角的笑容,对着孟修远不满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和言言一起回来,怎么是言言一个人先来的?”
蒋静姝拉过宁知言,看着她委屈发红的双眼,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故作安抚,“没事啊,阿姨替你说他。”
宁知言乖乖站在蒋静姝身旁,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只见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刚才被蒋静姝说的人不是他一样,她咬了咬唇,柔声说道:“对不起,阿姨,是我的错。修远哥哥本来就忙我还给他添麻烦,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你们的家庭聚会总不能因为我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不关你的事,言言。”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孟世昌一身藏青色中山服,拇指上带着一枚多年的翡翠扳指表面被磨得微润水光,手持一根银色鹰头的手杖缓缓走到客厅,头发虽已花白但他腰背仍挺直地坐在沙发上,布满皱纹的脸上不带笑意满是严肃就连那双眼睛也是锐利如鹰隼,让人不敢和他对视。
院子里传来车声,是孟归之和孟景昭两人从公司回来了,孟世昌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从沙发上起身,经过孟修远身边时拿手杖杵了他腿一下,“要感谢你爸和你哥救了你,等会再跟你算账。”
孟修远听了不置可否,从回家到现在自己一句话没说,一整个被批斗他还能怎样?
晚饭过后,宁知言就提出告别,孟修远原本还在沙发上坐着直接被孟世昌叫到了书房,同行的还有孟景昭。
可能因为两人相差六岁的原因,孟修远从小和孟景昭关系不和,小时候,孟修远想要跟在哥哥后面一起玩时孟景昭则更想和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等长大之后孟修远出色的学习能力让他更早接手家里公司的管理而孟景昭只能一步一步开始,差距被拉开,两人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拿来比较,久而久之关系更加疏远。
“你又做什么事惹爷爷生气了?”
孟景昭嘴角含笑,其实兄弟两人长得很像,只不过孟修远长相更为冷硬而孟景昭则更显温润,看着沙发上只顾着玩手机不搭理他的人孟景昭也不再自讨没趣收了声,视线撇到对方的手机屏幕...什么也看不到。
门被推开,手杖落地的声音从地板闷闷传来,孟景昭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端正坐在沙发上,孟修远倒是慢条斯理关上手机,拍了拍身上的西装才坐好,书房里放的都是些奇珍异宝,老爷子的心头好,一般是不会让别人进来的除非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有人要挨训的时候。
孟世昌直接拿过之前放好的文件摔在桌上,声音苍老却有力,“景昭,你爸爸就算了,他没什么经商的头脑,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管理的那家酒店现在营业额下降那么多?要是我今天不问你,你们是不是还准备把我蒙在鼓里?”
“不是的,爷爷,最近行业不景气,很多人宁愿选择条件不好的酒店也不会花大价钱去住好的酒店,再说现在物价都在上涨,什么东西都要花钱,酒店里的运营成本都在上升,所以现在营业额会有些亏损但我在努力弥补找解救措施了,您再给我一些时间。”
孟景昭的一通解释没有换来孟世昌的理解,反倒是劈头盖脸的指责,“别为你的无能找借口,不景气?运营成本上升?怎么只在你的酒店里面造成影响?你看看修远,人家的酒店效益可是又比上年增长了,怎么他就没受到影响?你的是酒店他的就不是?”
孟世昌重重拍了下桌子,桌上的纸飘落在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放在哪里,收敛点,我能让你上去也能让你下去,不管是你,还是谁?”
孟修远抬头看了眼,四目相对之时,淡然一笑,仿佛并不把他说的话放在心里,倒是旁边孟景昭低着头,乖乖应了声,“知道了。”
“你出去吧,修远留下。”
孟景昭眼神落在孟修远身上,眼神下沉,阴着张脸出去了。
书房内,只剩爷孙两个,孟修远看着眼前人气得直拍胸口,起身把桌上的水杯递给他,顺便帮他抚了抚背,出声,“别气坏了身子。”
那口气好不容易缓了下去,孟世昌没好气地把杯子放下,不满道:“你们两个少气我点,我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说他呢!怎么又埋怨到我身上了。”
“别贫,你在管理上比你哥哥强,外面都说你背靠孟家实际现在完全是你靠自己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修远,爷爷老了,家里的事情之后还是要指望你,你爸爸和你哥哥趁我现在还活着就该早早为他们做打算。”
孟修远脸上神情不变,眼里闪过一丝疏离,只安慰他,“我知道了,爷爷,我会看着办的。”
孟世昌看了眼孙子温和的脸又开口提起晚上的事情,“今天晚上的事是你的不对,再怎么样,言言都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家的脸皮都薄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我们两家是世家,还是要结亲的,你这样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去见她爷爷了。”
“我从来没说过我要娶她,三年前是,三年后也是。” 孟修远低沉的声音里暗含不满,嘴角的笑早已消失,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总是把你们的想法强加给我,根本不问我想要什么?”说着,他声音低了下来,语气中满是悲伤,“也是,我想要的你们从不会如我所愿。”
“砰。”车门被紧紧关上,发动机的声音响起,孟修远脚下用力黑色迈巴赫如离了弦的箭快速驶了出去。别墅周边的公路上没有车,车窗外的景象看不出具体的样子只有模糊的光斑一直往后,他将油门踩到底享受彻底的失控,脑海中浮现着那晚见到的身影。
刺耳的铃声在车内响起,接通,向奇的声音里控制不住的兴奋。
“孟哥,干嘛呢?出来喝酒?”
孟修远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敲着方向盘的手指顿了顿,话锋一转,“一会儿到。”
无尽的夜色笼罩着北城,绚烂明亮的灯光在夜色下熠熠发光,时而被风卷起的金色落叶在空中盘旋几圈又归于地面,酒吧里激昂的音乐声让人们尽情在酒池中舞动着身体,孟修远微微皱了皱眉头,脚步不停,朝二楼走去。
酒吧二楼布局比较私密,从楼上能看清一楼所有景象加上二楼还得需要一定权限才能上来,这也是为什么孟修远会答应向奇的原因,包厢里的人一见他过来,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上窜下跳,哪还有工作时的正经模样。
“孟哥,快过来坐。”
其他人也都知道孟修远的习惯,只要他在的场合他们都不会找女人过来,所以一屋子也就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孟修远端起倒好的威士忌,杯口刚到嘴边,“孟哥,你那天挂我电话那么快干什么?我话都没说完呢。”
银色的耳环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璀璨,那头红发更显张扬搭配上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让他看起来竟多了几分魅惑。旁边是众人打趣的声音,“宋亭川,孟哥肯接你电话就不错了,哪还有那么多要求呢你?”
“滚蛋。”宋亭川抓起茶几上放着的骰子朝说话的人扔了过去。
没人注意到孟修远脸色稍变,片刻又恢复正常,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旁边向奇倒是好奇,杵了宋亭川一下,问道:“什么事啊?”
宋亭川偷偷瞥了眼孟修远,见他没注意这边,压低声音,“我昨天晚上见到时雨了。”
“时...”向奇惊讶的声音有点过亮,刚说一个字就被宋亭川一个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向奇拍了拍宋亭川的手示意他知道了,两人往旁边挪了挪地方,小声交头接耳:“真的,在哪?她现在怎么样?”
“就在孟哥的酒店,我就那么一瞟,她就进包厢了可能都没看见我。”
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宋亭川声音有些低沉,“那丫头也是心狠,我们之前待她不错吧?她可倒好,和宋哥分手之后和我们也断了来往,真是没良心。”
说是这么说但是他们也是真的喜欢时雨这个妹妹,想当初那两人刚谈恋爱时,时雨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孟修远可能都会想办法给她,那股黏糊劲儿让他们都以为孟修远是他们当中最早结婚的人,哪知道,两人突然之间分手了,甚至就连分手也是时雨单方面提的,直到现在孟修远都不让他们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
包厢里一片热闹,沙发后面是一片巨型窗户能将一楼所有景象纳入眼中,宋亭川几杯酒下肚整个人昏沉沉靠在沙发上,视线对上一楼一个稍偏的角落,两个女人坐在那桌角处还靠着两个男人,离得远加上他现在头晕完全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只看见一个女人突然拿起桌上的酒瓶朝男人砸了过去,这个场面一下让他酒醒了半分。
“时雨?”
宋亭川惊讶一声,猛地从沙发上起身,靠近玻璃想要看得更清,旁边传来一阵声响,包厢门被关上,而刚才还在这儿的孟修远早已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