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中,四个人围坐在一起。
“仙君是说,如今的城中有人为制造出来的阵法?”宋容蹙眉。
陆灵生点点头:“是的,能人为改变天气的方式无非就那么几种,这么大面积的改天换地,大概率是藏了某种阵法,而且是有大型持续供能的阵法。”
在仙授殿时,陆灵生看了不少书,平时也几乎没事就往藏经阁跑,很多术法阵形他虽然不一定会,但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
实际上,来到西海城的第一天,陆灵生就有了几种关于雪灾的猜测。
“我也曾有所怀疑,”染池轻轻垂眸,摇了摇头:“只是小女子修为低微,实在是寻不到阵法的踪迹。”
虽然靠着宋容的血,她强行抬到了金丹修为,可毕竟属于野路子,对很多奇门异术都一知半解。
况野并不意外:“别说你,我们也没找到,因为它有一半藏在海底下。”
这恐怕也是以前修为低的修者们得出“气数已尽”这个结论的原因。
陆灵生在桌上铺开一张纸,执起笔来。
况野则不急不缓地为他研墨。
“西海龙王已死,在海底废墟形成的沟壑中我们看到了人为的剑痕。”
陆灵生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勾勒出那些痕迹的形态,一笔一画头尾相连,却又看不出是什么形状。
况野点点头道:“我隐隐觉得其中有阵法的气息,与雪灾有关。但目前还不太明了,因为这个阵法并不完全,而是一分为二,另一半想必就藏在西海城中。”
陆灵生落下最后一笔,将纸递给宋容。
宋容蹙眉观察了一会那凌乱的纹样,忽地抬眸道:“这是西海城排水渠的布局。”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勉强让自己冷静,却还是喃喃道:“怎么会……”
他连忙站起身,在高大的书架上翻了又翻,才从最下层找到一幅卷轴来。
那卷轴泛黄破旧,微微一动就落渣,仅仅是放在案上翻开,就已经碎成了几块。
“这是什么时候的图纸?”陆灵生小心地拾起两张拼到一起。
宋容正色道:“五百五十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有来到西海城。”
随着几块碎片被拼出,西海城排水渠的布局也显露出来,与陆灵生所画的图案极为相似。
“所以,这个阵法,布下的时间…”染池没再说下去,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死死抓着袖子。
“呵,”宋容惨笑一声:“原来如此。”
“你想到了什么?”陆灵生看向他。
宋容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摩挲着图纸最后面,那已经模糊到看不清的落款。
“仙君有所不知,修水渠之事并非层层下批,”他猛地攥紧,脆弱的旧纸就变成了纷纷扬扬的碎屑。“而是朝廷将圣旨连带图纸直接送来的。”
陆灵生连忙救下图纸,道:“你冷静点。”
宋容缓缓闭目,勉强阻止了自己的的失控。“抱歉。”
一时间众人均陷入沉默,虽然没有明说,真相也不完全明朗,但这背后的阴谋源头已经不言而喻。
况野见状,拉着陆灵生站起身:“既然阵法已经显露,时候不早,也该休息了。明日一早,我会寻找破阵的方法。你二人也整理下头绪。”
宋容深深闭眼:“如今还怎能睡的着呢。”
他站起身作揖道:“多谢二位仙君不计前嫌,为西海城带来线索和帮助。”
“客套话就别说了,以后你感谢的时候多着呢。”况野无所谓的摆摆手,拉着人走了。
.
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里,宋容却动也没动。
染池俯身吹熄一盏灯,悠悠叹道:“冬天是不是快过去了?”
“也许。”他怔怔地看着深沉的暗夜与星星点点的落雪。
身后的灯一盏又一盏熄灭,最后只留下纯粹的黑与静谧,这让那道声音显得愈发清朗。
“至少…深夜快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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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况野刚一跨出门,就又一副懒散模样,从后面将头架在陆灵生肩上,也不觉驼着背难受,硬是变成黏黏糊糊的连体婴。
陆灵生笑着推他两下,没推动,便随他去了。
“灵生,还难受吗?”况野低声问。
陆灵生知道他是在担忧自己透支的事情,感受了一下、体内,摇摇头:“一点没事了,你给的那颗丹药很有用,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况野闻言放下心:“没事就好,要有个万一,我现在就回去给他捅个对穿。”
陆灵笑了,况野说是这样说,其实最心软了。
在确定宋容确实是为了西海城后,虽然还凶神恶煞地扼着他脖子,但陆灵生能看出来他的杀意已经减轻大半。
毕竟况野自己也是在西海城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
想起下午发生的事,他不由问道:“你下午为什么阻止我问下去?是想到什么了吗?”
况野“唔”了一声,却并未直接说明,而是懒洋洋道:“你可知染池为何要与他做交易?”
“因为要他的血提升修为?”
“非也。”况野勾唇。“若以利诱惑,愿意当血包的也不是没有,为何偏偏选了宋容?守护人类城池,这可不是个便宜买卖。”
“更何况,染池资质平平,即便供血修炼,百年金丹也太快了些。”
“不要卖关子。”陆灵生轻轻掐了下他的脸皮。
“疼疼疼。”况野嘴上喊着,笑意却不减,趴在他肩上活像个背附灵。
“除非,宋容的血与常人不同。”
陆灵生思考道:“你是说,宋容的血比其他人能更快提升修为,所以染池才甘愿留在这里?”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确实,染池很是忌惮我们,若不是有更大的诱惑,她没必要帮着宋容算计我们。”
陆灵生已经走到了自己房前,挂着况野进了屋子。
“你说,宋容会不会是失忆的西海龙?仙兽有自保手段也并不奇怪吧?”
“是,也不完全是。”
况野指尖微微一动,周围的烛灯悉数亮起,火盆更是燃的旺盛,映的屋内暖洋洋一片。
冰天雪地时倒无所谓,这会暖和起来,况野又挨得近,猛不丁看见小师弟微垂长睫,被烛光染红的脸颊微侧,正软乎乎地看向自己。
乖的要命。
况野好似八旬老人突然健步如飞,极速到桌前猛地灌了杯水。
“这…这么渴吗?”陆灵生茫然道。
“咳。”半壶水灌下去,才浇灭乱七八糟的思绪。况野勉强道:“天寒地冻,太干了。”
“好吧。”陆灵生没有深究,回身关上门。
普通人家的屋子不大,也没什么摆设,不过两人临时落脚,倒也不讲究什么。
此时卧室的门敞着,站在前厅就能一眼看到床榻,被子软软地铺在床上,一边矮凳上还散着几件里衣。
隔绝了风雪后,更是温暖静谧,让人神思放松,况野这才发现,这确实有些太私密了。
在星际世界时,或许是因为在异地他乡,纵使共处一室,况野也从没感觉有什么不妥。
如今却只觉得哪哪都有陆灵生的痕迹,况野再野不起来了,见状立刻别开眼,背对着卧室门口。
“你站在那儿干嘛?”
陆灵生关完门便发现况野直挺挺的杵在角落,好笑的拉开椅子:“到这来坐。”
余光瞥到自己大开的卧室门,陆灵生有点不好意思地默默关上。
希望没被看到不叠被子……
况野僵硬地坐过去,强迫自己思考起正事,从袖中摸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
“宋容解开绷带时,我感觉到了奇异的气息,于是悄悄取了一滴血。”
那拇指大小的瓶子显然是件好宝贝,微小的一滴血珠,居然分毫不沾壁。
他拿出通体暗红的镇龙剑,又将瓶子打开。
“是否是猜想那般,一试便知。”
血珠碰到剑身的瞬间,镇龙剑便发出剧烈的哀鸣,整个剑身颤栗不止,变成血液的鲜红色,像是有什么要闯出来一般。
陆灵生怕动静太大,连忙在墙上贴上静声符。
“这是怎么回事?!”他震惊的问道。
况野却毫不意外,向镇龙剑施力,强行压住它的震动,随后闭上眼,手抚在上面静静感受到着。
镇龙剑发出刺目的红光,笼罩了整个屋子,而在红光中,竟然是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担忧、珍爱、愤怒、绝望和悲怆的浓厚情绪。
无数的激烈情绪翻涌着、笼罩着陆灵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竟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被那股情绪刺激的眼眶通红,止不住地留下眼泪来。
他看到红光中,转瞬而逝地闪过零星画面,有时是一道披着金光的龙影,有时是一个长着小角的、熟睡的幼童。
许是过了一秒,又许是过了很久。红光渐渐暗淡下去,陆灵生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
他茫然地摸了一下脸,才发现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龙王遗骨中存续的执念,感受到至亲的血,被激发出来。”
一条手帕递过来,陆灵生下意识望向况野,他离剑最近,此时居然已经淌出血泪来。
但他语气却带着完全不同的严肃:“龙王死前竟有如此深的悲绝,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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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容…”陆灵生回忆着看到的画面,喃喃道:“宋容原来是龙王的孩子。”
况野将脸上的血痕擦去,说道:“我原先只知道两条西海龙生活在海底,未听闻他们有子嗣。身为神仙本身就难有子嗣,更别说在人间这般灵气稀薄之地。”
“但如今想来,宋容便是那奇迹了。”
或许是龙仙离开海底前,感应到了什么,将年幼的龙裔遗留在岸边,后又被不知情的百姓抚养。
如此他能影响海水、不死不灭都有了解释。
陆灵生恍然大悟:“如果龙王想要将自己的孩子彻底保护起来,隐匿在人群中,就要抹去他的记忆……虽然染池误打误撞,知道了他的血是宝贝,却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他想起宋容渴望以死解脱的眼神,一时间五味杂陈。
况野将沉寂下来的镇龙剑收回,点点头:“西海龙虽曾在人间现世过,但均以金光显现神迹,就连修真界的大能,也鲜少有人知道它的本相和气息,更别说人间的妖怪。”
“若不是我恰巧结识过龙王…”况野看着火盆中跳跃的火焰,没再说下去。
但陆灵知道后半句。
若不是况野恰巧结识过,识得龙王的气息,宋容的身份或许永远也不会为人所知。
可是啊,年轻的城主在整整五百年,却毫不知情地以凡人的视角,承受着岁月的侵蚀,旁观着守护之地没有尽头的新生和离别,红尘难以磨灭的欢悲喜痛。
奇迹诞生的神子,却成了求死的凡人,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此事绝不简单,雪灾的阵法,西海龙的去向,百姓无法出城,镇龙剑又为何会出现在秘境……都是问题。”
况野道:“在查处真相前,先勿要透露宋容的身份,以免再生事端。”
“好。”陆灵生立刻与他达成一致。
疑点重重,火光中两人均是沉思,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直到况野突然捂住胸口,蹙眉“嘶——”了一声弯下背。
“你怎么了?!”陆灵生一惊,连忙凑过去:“是不是伤口疼了?”
“……”
他担忧下靠的更近:“明明伤不算太深,灵丹也吃了,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况野猛地一把抱住,好一顿揉搓。
然后耳边响起了低低笑声。
?
陆灵生懵懵的被他挤出嘟嘴脸,伴随着况野大笑:“骗你的,早就好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艰难地挣扎起来:“你发什么癫……”
但他哪能挣得脱况野,只能被好生rua一通。
直到反抗的没了力气,弄得面色红润,再看不出刚才的凝重,况野才惋惜地松开手。
“开心点小师弟,有我在呢。”
况野轻笑着,一边为他整理鬓边弄乱的发丝,一边轻声道:“本是想带你来玩的,没想到卷进事端里,已经是对不住。吃不上蟹酿橙便罢,若是再坏了你的心情,那就太罪过了。”
陆灵生根本没想过这茬,闻言一愣,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呐呐地坐直了,过一会又从桌上捧了杯水盯着,好像能看出花来。
“没不高兴,我只是…也想帮上忙。”他小声道。
“现在最大的忙,就是好好休息。”况野立刻故作心痛地捂住胸口:“若是忧思过重生了病,可真真比杀了我还难受。”
哪来的忧思过重。
陆灵生好笑地喝了口水:“别夸张了。”
结果况野眉头一跳,不知为何“腾”地站起来。
陆灵生疑惑地抬头看他,他才过回神,掩饰地道:“那个,更深露重,我也回去歇息了,你也…早点睡。”
虽然动作很突然,让人有点不明所以,但这一天确实发生了不少事,陆灵生也有些困了,便答道:“好吧,晚安。”
结果况野走了几步又回过身,表情奇怪的很,像是憋着开心事一样。
“?怎么了?”
他又开始没头没尾的撩闲:“师弟晚上可不要踢被子,着凉了师兄会心疼的,还有……”
陆灵生无奈打断:“幼稚鬼,快走吧。”
走到门口,快关上门时他又露出半个头,欲言又止。
陆灵生气乐了:“溯光仙人,你还有什么话想贫?”
况野却摇摇头,他真诚地指了指他手上的杯子。
“嗯?”
“那是我用过的。”
“……”
“喝过一半的。”
“……”
“对口的就是那个位置。”
况野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三秒过后,小师弟果然变得通红,门终于心满意足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