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野要回去的那天，陆灵生正给他讲新光脑的功能。
他理解的很快，玩着玩着突然停住，道：“我快要出关了。”
陆灵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况野是闭关后才穿越到这里的。
“我这几天一定多多睡觉。”陆灵生点点头，郑重道。
况野勾唇，还想说些什么，却控制不住地闭上眼，消失在陆灵生眼前。
他下意识想去抓，却抓了个空。
陆灵生：“……”
迟早会再见，没什么大不了。
调整好心情后，他如常地去上班了。
却在晚上回来时，看着没亮起的灯，愣了好久。
门口的拖鞋是两双，电视的声音、零食袋的窸窣，都不再响起。没有饭菜的香气，也不再有幼稚鬼往他怀里塞玩具。
只余满室寂静。
像是装满的口袋一下被掏空，就连呼吸都变得寂寞下来。
陆灵生当晚又做了噩梦，自从穿越过以后，他就再没梦见那些往事。
他在梦里挣扎不断，想抓住一根浮木，却只能眼睁睁被淹没。
冷汗浸透睡衣，床上的人剧烈喘息，手死死抓住床单，颤抖着，脊背弓出脆弱的弧度。
细白腕上的手绳，即使过了二十多年艳红依旧，在夜色的掩映下，倒像是一道影影绰绰的血线。
似是感受到主人的不适，玉环泛起微微的莹青色光芒，几秒钟后，被子滑落在地上，床上已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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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雷云沉沉压在清云峰顶，每一击都带着不死不休的雷霆。
与曾经众人赶去蹭灵气不同，这次清云峰百里无人敢近，那雷声惊心动魄，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光看上一眼都觉得神魂欲裂。
只有峰下站了六人，均是合体期，各护一角，形成一道金色的结界。
但在这等雷劫下，显然无论什么结界都不够看，仅仅三击便劈了个粉碎。逍遥仙尊面色严肃地看着那峰顶，希望那个命大的臭小子这次也能成功渡劫。
七七四十九道雷劫，一道比一道凶，整整咆哮了三天三夜。
随着最后一击重重地落下，一道恢弘的霞光破开乌云，层层叠叠地渗染了半边天，鸾鹤被那琼浆蜜色吸引，纷纷鸣叫着向清云峰飞去。
六位大能见此精神一振，均是面带喜色。
“逍遥仙尊，恭喜！”无极宗主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喽。”
天枢宗宗主从袖子里拿出卷宗：“剑宗也是时候再添一名长老，以后也可以‘仙尊’唤之了。”
“免了吧，指望他给学生们讲课？”玄音宗长老笑道。
“……也是。”
“闭关六十余年便大乘，怕是有史以来最快的吧。”百花谷宗主捧着一点灵米喂飞来的喜鹊。
星辰阁阁主辰月也来了，望向青云峰的方向笑了笑：“是啊。”
逍遥仙尊也为这个争气的徒弟格外骄傲，向众人拱手：“此次多谢各位宗主亲身护法，我且上去看看，改日必然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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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峰顶。
灵台与肉身一同被粉碎重铸，随后他便感到五感清明通透，近乎与天地万物相连接。
感受着自己更上一层的境界，况野缓缓睁开眼，却见前方立了一个单薄的人影。
还没来的及高兴，就见那人穿着薄薄的睡衣，似是还有些茫然，转过身时，带着没来得及褪去的凄惶。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况野念头一动，转瞬就已来到他的面前。
陆灵生上一秒还在梦中被狠狠地撞在墙上，五脏六腑都疼的窒息，下一秒眼前就骤然变的明亮宽阔，云山雾绕。
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严严实实地裹进一件温暖的大氅。
陆灵生怔怔抬头，撞进况野关切的眼眸里。
况野为他系好大氅的束带，凑近看他几秒，失笑：“怎么了这是？脸都白了，这么可怜啊。”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的灵生就像只落了水的猫。
试探地轻抚上他惨白的脸，却不想大颗的水珠砸在手上，烫的他一颤。
陆灵生哭了。
“怎、怎么了？”况野这下可真慌了，手足无措地为他抹去眼泪。
“好了，不哭不哭，怎么这么委屈？”
陆灵生也不知道，从记事起他就没再哭过，可是见到眼前人小心翼翼的连哄带问，一种莫名其妙的巨大委屈感便涌上来，止也止不住。
太丢人了。
不过是做了噩梦，有什么大不了？
不想让他再看，但眼泪又止不住地流，陆灵生干脆背身蹲下去，用大氅上的绒毛遮住脸，不吭声了。
见猫猫炸着毛藏进衣服里，况野无措了半晌，也蹲下来，试探地丢出一根逗猫棒。
“尝一下？特别甜。”
身侧探出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还轻轻摇了摇。
猫猫不想出来。
“阿灵？小师弟？小灵生？非晚？灵灵？”
又开始了，猫猫不理他。
如何哄人？况野大脑飞转，一时间无数新学的神秘知识流过……
静静看他三秒，况野突然福至心灵。
他张口便道：“宝贝，你痛，我也痛，你痛我更痛，我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
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陆灵生震惊地露出一双眼睛。
“开心点好不好？我让所有人知道，这个清云峰被你承包了，怎么样？”
况野讲的面不改色，甚至带了点感情。
“你不开心，我赢了全世界又如何？”
他深情道：“磨人的小妖精，你……”
“闭嘴。”陆灵生忍无可忍，一把夺过糖葫芦。
况野丝滑闭上嘴，探头过去细细一看，嗯，脸颊通红，气色都好了不少。
“电视剧真没少看啊。”陆灵生气笑了，把糖葫芦戳进他嘴里堵上。
况野顺着他力道咬下一颗，又摸出一颗糖来趁机喂给他。
很是满意道：“看来真的很有用，电视上的主角听完也会很高兴。”
“……”
少看点吧求你。
嘴里的甜味蔓延开来。
这么一搅和，眼泪还真被搅和没了。
直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你想怎么承包？”
陆灵生惊悚抬头，向况野身后望去。
逍遥仙尊神色复杂地站在前面不远处，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仙尊……”
刚才的画面全被看进去了？陆灵生头皮瞬间炸的发麻。
解释的话无力地张开又闭上，他第一次想赶紧原地昏过去，离开这个世界。
况野倒并不意外地转身，甚至游刃有余地笑了笑。
“本想来祝贺你，”逍遥仙尊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亲传弟子，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如今看来倒是多余了。”
“您老知道就好。”况野笑眯眯。
寡廉鲜耻！
逍遥仙尊咬牙切齿道：“……青天白日，成何体统！”
这狗东西真不是被夺舍了？
要不是还有正事，仙尊真想用水剑给他扎成筛子，忍了又忍才道：“镇龙剑出问题了。”
正考虑着给小师弟把大氅围得更紧些，况野闻言眉头一皱。
逍遥仙尊若是说出了问题，那必定事情不小。
“你们收拾好，去藏宝阁找我。”
逍遥仙尊意有所指道。
一件大氅哪能挡得住合体中期修士的眼睛，从陆灵生那偶然露出的衣角他就知道，绝不是平日里穿的装束。
况野那个混小子，还真是为了哄师弟脸都不要了，什么话都敢说，简直是…！
逍遥仙尊没眼再看，转身挥袖而去。
看着逍遥仙尊匆匆离去的背影，陆灵生感觉自己已经死了有一会了。
“以后禁止你看电视。”
“男人，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闭嘴。”
.
藏宝阁是储存宝器的地方，供人使用的奇珍异宝、分发给弟子的符录丹药、或是一些大能飞升或身陨后留下的宝物，都储存在此。
而镇龙剑就摆在其中一角。通体深红，像是浸了鲜血。
要不是况野提醒，陆灵生都快忘了它。
这是他们在雾谷秘境时，况野最后拔出来的阵眼剑。
由于陆灵生当时走的匆忙，后来况野没提起，他也抛之脑后。
“此剑血债之气极重，还未探明是何缘由，便施了封印存在此处。”逍遥仙尊站在剑架前，见两人来了，便开口道。
所谓血债，就是一种带有或冤屈或苦痛或枉死的气息。
一般来说，但凡作恶杀生，便会身染血债。有没有血债，是判断是魔是仙的最好依据。
“直到四十年前。”逍遥仙尊面色一沉：“封印破了。”
四十年前？
陆灵生一愣，才反应过来。
况野闭关六十多年，虽然首都星时间只过了几个月，但如果按修仙世界的时间来说，距镇龙剑被拔出竟已经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
陆灵生全身心修炼时根本感觉不到时光飞逝，再加上回到首都星后，会淡化对这里的时间感知，竟从没注意到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封印为何会破？”况野问道。
“四十年前镇龙剑莫名震颤不休，血债之气愈发浓郁，甚至还出现了，魔气。”
仙尊脸色沉沉，着重地点出魔气二字。
“虽然明显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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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停止，但是……”他示意况野自己感受。
况野抚上镇龙剑，果然与原先不同，除了浓重的杀意，他还能感受到其中不休的怨气与一抹不详魔气。
再往深处，隐隐能感受到源头指向了……凡间。
况野沉吟道：“我那雾瓶，天枢宗主可算过？”
“自然，不仅算了，还因为触到仙界天机吐血三升，险些爆体而亡。”逍遥仙尊撇了一眼他。
况野心虚地咳了一声。
“也就是说，秘境中的那些雾气真的是仙界的东西？”陆灵生疑惑：“真仙为什么往下届放这种雾？”
逍遥仙尊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晓，“不仅如此，那秘境是何处你们可知？”
两人齐齐看向他。
“千年前，银硕仙尊飞升成仙，而他飞升前的闭关地在百年后消失无踪，变为一片汪洋。”
况野懂了，似笑非笑道：“所以那修炼地后来莫名其妙变成了秘境，里面不仅装了一把带着魔气的剑，还有仙界压制修为的雾气。并且不知为何恰巧吞吃了经过的我？”
陆灵生明白了。
这一个秘境里，同时拥有了正道、魔道和仙界的东西，现在线索还指向了凡间，buff拉满。
就连他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呵，此事我亲自查探。我倒格外好奇，这是打的什么牌。”
况野直接握住镇龙剑的剑柄，收在乾坤袋中。
“莽撞。”逍遥仙尊不赞同地一皱眉，但想了想，又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得无奈道：“宗门事物让我脱不开身，此事又关联甚大，确实由你追查最为合适……”
陆灵生向前一步：“我想与师兄一起去，行吗？”
况野唇角刚一咧，立刻被仙尊瞪回去。
目光在他俩中间游移了两圈，仙尊扶额妥协，看向陆灵生：“拿上我的护魂铃，记得多带些传讯柬。”
逍遥仙尊的本命法宝护魂铃，能挡致命攻击，保邪魔不侵，是救命的好东西。
愿意将这样的法宝让出来，足以看出他对陆灵生的爱重。
“多谢师尊！”两人深深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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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走就走，第二日两人便御剑直飞人间。
“我们这是去哪？”陆灵生问道。
况野感受着镇龙剑中指向的气息，道：“这个方向…应是西海城。”
况野手上还拎着一坛顺路从酌江城买的清荷酿，一边喝一边慢悠悠御剑。
“西海城毗邻西海，那地方虽不大，却是商贸之城。这么一算我也近百年未曾去过那里，上次去时那里时，比酌江城还要繁华不少。”
“那里的橙酿蟹、虾鱼羹格外好吃，回头带你去尝尝。”
陆灵生不由升起了点期待。
“不过我们需先入西海，拜访龙王，看看它对此剑是否知情。”
“龙王？”陆灵生惊讶，他曾在古人类留下的书籍中，读过人们对龙的幻想，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原来竟是真实存在的。
“生活在海里，上天入地的那种吗？”
“是，也不是。”
况野解释道：“远古混沌时期，人、仙、魔、兽共存又相争，硝烟不断，后来天道将世界三分，才有了三界的概念。”
“大多数仙人仙兽均飞往上界，但龙族本就是因人们的信奉而生，为守护一方土地而活，便留在了人界，是唯一留下的神兽。”
他叹了一声：“不过随着人间灵气不断被修真界和仙界吸纳走，愈发稀薄，龙族的法力也逐渐变得弱小，难以生存，直至陨落在守护的土地上。”
“西海龙是唯一现存的一族，不过修为也减退的厉害，说是一族，其实就剩下龙王和祂妻子两条西海龙，大显神威是难了，最多就是掌管西海一代的风调雨顺，看管海里的鲛人，这才有了繁华的西海城。”
灵力被吸纳走？原来三界之间也有争斗吗？陆灵生不禁思考。
也是，毕竟灵力也不可能是无限的，有限资源肯定免不了被强者抢夺。
看宗门的卷宗上记载，数万年前飞升还远远没有现在这么难，修真界的灵气也在逐渐变少，上一个飞升的还是万年之前的银硕仙尊。
“你认识那龙王吗？”陆灵生问。
“800年前有一面之缘。”况野咳了一声，含糊道：“那时候还小，早记不清了。”
那时自己刚筑基，因为御剑不精掉到海里又被海怪追逐，受了伤不说，还被龙王好一番嘲笑，这种丢人事绝不能说。
幸好陆灵生也没深究，转而思考道：“镇龙剑……又指向了唯一有龙的西海，这其中大概率是有关联的。”
况野当然也想到了这层，冷笑一声：“这剑名字倒是狂的很，待见了真龙，可别连震一下的勇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