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帆吃完晚饭在公司又加了会儿班,绞尽脑汁没有头绪,键盘敲着敲着就开始写辞职信。
心血来潮写了个开头,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这时手机震了震。
【越来越好:快递拿到了。】
【别烦:把包装拆了再拿回家。】
【越来越好:好的。】
俞帆想了想,又像幼儿园老师交代小朋友似的交代了一句。
【别烦:拆完了记得洗手。】
【越来越好:你有洁癖?】
【别烦:你可以百度一下快递的包装袋有多脏,基本上就是个移动的病毒库。】
师越发来一个语音条,俞帆点击播放,清脆干净的男声从手机溢出:“那得等我先拿了快递拆了包装洗了手然后焚香沐浴之后再虔诚地捧起手机去百度。”
同样在加班的孟洁侧目,眼里匿着笑意。
俞帆行得正坐得直,大大方方地看了回去,挑眉,一脸“你有什么事”的眼神看回去。
“闺蜜的弟弟。”孟洁轻轻叹了口气,“多么年轻的肉|体……”
“天哪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他还是个小孩。”
“二十二岁了,全世界只有你把他当小孩吧。”
俞帆一愣,思想一瞬间转换过来,没错,师越早就不是那个初中生了,他怎么突然变成了男人了?!
哦,是自己老了!
接着她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二十二?”
“我有他微信啊,”孟洁摇了摇手机,“看他朋友圈里发过二十二岁生日。”
到处加微信,小心招来豺狼虎豹。
俞帆腹诽着,又点进了师越的对话框,看着顶部的“越来越好”,顿时安心下来。
算了,这个毫无性张力的微信名,只会劝退豺狼虎豹。
她点了点键盘,语气刻薄起来。
【别烦:什么傻冒昵称,跟我们公司年会稿似的。】
【越来越好:?】
【越来越好:你们年会稿谁写的?】
【别烦:我】
【越来越好:有品】
【别烦:……】
【越来越好:毕竟“愉快小帆船”】
【别烦:……………………】
“愉快小帆船”是俞帆高中时候的旧网名,是她不愿再提的黑历史——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中学时期这么中二。
【别烦:你对愉快小帆船有什么意见。】
【越来越好:看起来很好骗。】
【别烦:现在呢?】
【别烦:好好回答.jpg】
【越来越好:看起来不好惹。】
俞帆很满意这个答案,不自觉笑出了声,孟洁见了意味深长地“啧”个不停。
关了对话框继续加班,依旧毫无头绪,没一会儿她又烦躁起来,挣扎了许久干脆收拾收拾回家。
她决定回家继续看看初高中时候买的言情小说找找灵感。
也幸亏自己最近被俞思明找了个借口骗回家住,不然自己现在住的那个公寓还真翻不出这么多青春少女的书籍来。
打车到小区的时候,她看了眼计程车显示的数字,隐隐有些肉疼,太远了,自己不愿意回家住的原因肯定也跟自己的钱包挂钩。
家里很安静,客厅也没开灯,俞帆叫了几声师越的名字,无人应答。
这么晚出去浪了?果然是年轻人。
她腹诽着换了拖鞋,脱了外套,准备先洗个澡,上床睡觉前再给小孩打个电话提醒他别太晚回家。
回卧室拿睡衣的时候,她看到窗边的小沙发上放着一个挺显眼的粉红色盒子。
她疑惑地走过去拿起盒子,外包装很简单,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是包装上的标语却……
令人瞠目结舌!
【大人的玩具,带你认识自己的身体。】
【亲肤材质,女性友好设计,解放双手,悦人爱己。】
看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直到目光下滑,看到底部一行小字——
【三档吮吸,四档震动】
她呼吸猛得一滞,大脑突然短路:“我靠——”
仿佛被电流击中,神经和心灵一同震撼,她手一抖,盒子“啪”一声落在了地毯上。
俞帆划清界限般后退了两步,看着地上的东西,肌肉紧绷,努力回想这东西是哪来的,脑子就跟被糊住了似的怎么都转不动。
就在这混乱惶恐的时刻,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
俞帆吓得腿软,几乎是扑过去捡盒子,捡到后环顾四周居然没有一个可以紧急隐藏的地方。她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奈何盒子实在太大,无论如何都推不进去。
师越站在她卧室门外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女人跪在地上狼狈地翻弄抽屉的东西试图给一个明显尺寸过大的玩意儿腾位置。
“姐姐,你回来了?”
俞帆本想立即站起来,发现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后,讪讪地看过去。
师越不远不近地站在门外,低头看着她,客厅没开灯,身后一片昏暗,他被卧室溢出的暖黄色灯光隐隐照亮,看不到表情,只看到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
笔直的腿拢在灰色的运动裤里,外套被他提在手上,上身只穿了件紧身的薄款背心,健硕紧实的身材一览无余,腰腹精窄,透着汗的布料险些透明,紧紧贴着块状分明的布料,裸露的手臂肌肤隐隐泛着水光。
他额前的头发贴着汗,被胡乱拨到了两边,水珠贴着下颌线滴落,起伏的胸膛在毫不避讳地释放浓烈的雄性气息。
无端的,俞帆的呼吸又开始紊乱。
脑海中闪现孟洁说过的话——
“多么年轻的肉|体……”
“二十二岁了,全世界只有你把他当小孩吧。”
他真的不再是小孩了。
他居然是个男人了。
她的耳根热意蒸腾。
大概率是因为这个从天而降的所谓大人玩具让自己羞恼无比,但这会儿面对年轻肉|体脸红又实在难以解释……
而她此时此刻还毫无形象地跪在地上和抽屉做斗争,显眼的粉色盒子无处藏身,她尴尬到无地自容。
她强撑着扯了扯嘴角,费尽全力装作若无其事:“你去健身了?”
“在河边跑了一会儿。”师越走了过来,“要帮忙吗?”
俞帆顿时结巴起来:“不……不不……不用!”
走了两步,他的眼神一变,在看清楚盒子的外观后立马跳开了视线,停下脚步。
她并不清楚他这个距离能否看清包装上面的字,但他僵硬的脸色让俞帆尴尬到几乎要窒息,与此同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你取的快递?”
他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
空气刹那静止了,他的声音像死神的指令,宣告她的一世英名就此付之一炬。
接着,俞帆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她觉得自己的脸现在烫到浇一盆水下来能直接冒烟了。
他拿的快递。
她还让他拆了再带回来的。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令人难堪的事情吗?
俞帆内心无助地哀嚎,双唇嚅动,几乎与不成调:“是不是取错件了?”
师越不自然地咽了咽喉咙:“没有,我确认了姓名和电话。”
一瞬间,俞帆听到了自己脸面破碎的声音。
长久的沉默挤压着空气,师越默默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说了声:“我先去洗澡了。”
俞帆内心久久不能平息,她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哪来的,面如死灰对着墙壁不知不觉站了许久,眼皮一跳。
她想起来了。
她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兴师问罪:“师雯雯,你是不是疯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人人都应该正视自己的需求好吗?你思想怎么这么迂腐?”师雯雯不咸不淡地说。
“对对对你思想前卫,”俞帆咬牙切齿,“我就是老古董,我迂腐死板脸皮薄,死要面子活受罪。”
“怎么样?喜欢吗?”电话那头的女人放浪形骸地笑着,“我说了给你赔罪补偿你的,这可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礼物!”
“你精心挑选的礼物让我颜面尽失。”
“卖家说了保密发货的,快递单上又不会显示是什么东西。”
“可是我有在驿站把包装拆了再带回家的习惯。”俞帆冷冷地说。
电话那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sorry……”
俞帆捂着脸:“跟你弟sorry吧,你这一口气坑了两个人。”
“我弟?”
“我让他去驿站取的。”
“我!靠!”师雯雯发出了咆哮。
第二天一整天俞帆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她不敢直接回家面对那个帮她拿过快递的男人,直接去了健身房。
没有提前约私教课,她今天只是来随便做做有氧运动打发时间。
她在这里办了三年的卡,最开始雄心壮志想练出马甲线,按照教练给的食谱清淡饮食,结果吃了一个月就受不了了,这辈子没这么渴望过火锅和烧烤,于是马甲线计划一拖再拖,至今没完成。
换好运动服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女教练正在带人练臀,便打了声招呼,然后找了个空闲的跑步机开始慢走,熟悉节奏。
“稀客啊,”旁边的跑步机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难得见你没课的时候还来健身房。”
俞帆转头,看见一个年纪挺小的有些微胖的姑娘,不记得对方名字,只知道大家都叫她南南,经常在健身房碰见,偶尔会交流交流。
南南很热情,三年前找俞帆搭讪的时候,就一个劲儿夸她腿长皮肤白,夸到她有段时间看到她都躲避。后来渐渐熟了,南南又开始问她婚恋状况,说自己单位很多单身男同事……导致俞帆每次跟她聊天都会变成一场附加的有氧运动,毕竟绞尽脑汁的社交也是耗费体力的。
今天不巧碰上,俞帆这两天早已被工作和师雯雯的礼物折磨得心如死灰,突如其来的社交她也能勇于直面了,淡淡地回答道:“不是我不来,是天太冷了,不想动。”
“看来是健身房的帅哥们还不够有魅力,吸引不了你。”南南摇摇头。
俞帆不置可否。
“我真的很奇怪,你长得挺好看的,怎么一直单身?我们认识三年了,整个健身房不知道成了多少对了,就你寡到底,给你介绍对象你也拒绝,约私教也只要女教练,你是一点也不给异性机会啊,”南南喝了一口水,低声问道,“姐,你是不是追星族?或者热衷于磕cp?听说这两类人都看不上现实生活中的异性。”
“啊?”俞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想多了,我没有。”
“那我合理怀疑你根本不喜欢男的。”
“妹妹,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定要一对一对的,有时候一个人也很爽。”俞帆说。
“我从成年后就没有单身过,空窗超不了一个月,反正我理解不了,一个人过日子,无欲无求的,有什么劲?”
“谈恋爱也未必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折腾得要命,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来健身房锻炼。”
“你时间多,也没看你练出马甲线啊。”
俞帆觉得自己就不该跟弟弟妹妹认真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