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华女学要公开辩论“世家存废”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滚油的冰,在京城里炸开了锅。这股油烟味还没散尽,新的火星子又被点燃了。
事情发生在城南最热闹的“百味楼”茶馆。
这里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城中百姓闲暇时最爱聚集的地方,说书的、唱曲的、谈天说地的,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午后的阳光正好,茶馆里人声鼎沸,热气腾腾。
“哟,这不是安远侯府的小侯爷吗?今儿个怎么有兴致来这种地方喝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楼梯口上来了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为首的正是安远侯的孙子,旁边簇拥着几个同样出身世家的子弟。而开口说话的,是前几日在醉仙居里大放厥词的郑国公侄孙,郑明轩。
小侯爷脸上有些挂不住,昨日刚在祖父面前挨了训,今日又被当众调侃,他冷哼一声:“郑兄说笑了,我不过是出来透透气。”
“透气?”郑明轩摇着扇子,施施然走到一张靠窗的空桌坐下,眼神却轻蔑地扫过整个大堂,“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污浊之气,有什么好透的?要我说,就该学学那位太后,把这些闲杂人等都关进‘学堂’里,教教他们什么叫规矩。”
他故意把“学堂”二字咬得很重,引得同行的几个公子哥都哄笑起来。
大堂里的喧闹声小了下去,许多百姓都皱起了眉头,但看他们那身华服和嚣张的气焰,大多敢怒不敢言。
恰在此时,从门外走进来三四个身穿青衿学子服的年轻女子。她们是雍华女学外务科的学生,刚去官牙办完了女学采购新一批桌椅的文书,准备回学里,路过此地,想买些新出的桂花糕带给同窗。
郑明轩的眼睛一亮,像是终于等到了正主。他“啪”地一声合上扇子,指着那几个女学生,对同伴高声道:“快看,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是‘雍华凤雏’们吗?一个个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赶着去上朝呢?”
“哈哈哈,上朝?她们怕是连朝堂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吧!”
“我听说她们还要辩论什么‘世家存废’,真是天大的笑话!一群连《内则》都背不全的丫头,也敢妄议国本?我看她们最该学的,是怎么相夫教子,而不是在这抛头露面,与男人争高低!”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那几个女学生脸色煞白,攥紧了拳头。她们都是寒门出身,好不容易才考入女学,平日里最是自尊自爱,何曾受过这等当众的羞辱。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位公子,我等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出言不逊,辱我女学清誉?”
“清誉?”郑明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女子,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你们女子,本该深居闺中,恪守妇德。如今却公然入学,与男子同处一城,高谈阔论,早就没了清誉可言!还敢在这里与我等顶嘴,真是……不知廉耻!”
“你!”那女学生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这位公子爷,话可不能这么说!”
众人望去,说话的是邻桌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看打扮像是个铺子的掌柜。他站起身,对着郑明轩拱了拱手,脸上却没什么惧色:“小老儿是个开布庄的。去年,我那布庄的账目出了岔子,亏了好大一笔钱,请了好几个账房先生都算不明白。后来,是我家那在女学商科念书的闺女,回家熬了两个晚上,不仅把亏空给找了出来,还揪出了一个做假账的伙计,替我挽回了几百两银子的损失!”
他拍了拍胸口,声音更大了:“我家闺女没学什么相夫教子,可她学的东西,能让我一家老小吃饱穿暖!小老儿不懂什么国本大义,只知道,女学教出来的姑娘,是有真本事的!你们这些公子爷,嘴上说得好听,除了会投个好胎,还会做什么?”
这番话说得实在,一下子就戳中了在场许多百姓的心窝子。
“就是!张掌柜说得对!”
“我邻居家的媳妇,难产快不行了,就是被女医馆的姑娘给救回来的!母子平安!”
“前阵子江南水患,我亲戚从那边逃难回来的,说锦绣阁的船队第一个把粮食运到,里头好多管事的就是女学出来的!”
一时间,群情激奋,原本沉默的百姓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都在为女学说话。他们说的不是什么大道理,全是自己身边实实在在的好处。这些好处,远比郑明轩口中的“天地纲常”要来得真实。
郑明轩的脸色阵青阵白,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羞辱几个女学生,竟会捅了马蜂窝。他身边的几个公子哥也有些慌了,他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一群刁民!一群愚夫!”郑明轩恼羞成怒,指着那张掌柜骂道,“你一个臭卖布的,也配跟本公子讲道理?信不信我明日就让你那破布庄开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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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从二楼泼下一盆洗碗水,不偏不倚,正好浇了郑明轩一头一脸。那水里还混着菜叶和油污,顺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往下淌,狼狈到了极点。
“哎呀,手滑了,手滑了!”二楼传来一个伙计惊慌失措的道歉声。
“噗嗤——”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紧接着,整个茶馆都爆发出哄堂大笑。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快意。
郑明轩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楼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们走!”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带着一群同样灰头土脸的同伴,在百姓们的指指点点和笑声中,落荒而逃。
那几个女学生看着他们的背影,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她们对着仗义执言的张掌柜和周围的百姓,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各位乡亲父老为我等正名。”
张掌柜连忙摆手:“姑娘们快别这样!你们是为咱们大雍女子争气,我们护着你们,是应该的!”
一场风波,看似以世家子弟的狼狈收场而告终。
但那几个女学生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个开始。她们回到女学,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写成了一份详细的陈情,呈交给了春桃教习。
当晚,这份陈情,连同京城里各个角落收集来的、关于此事的舆论反应,一同被送进了坤宁宫。
苏浅月看着那份报告,上面详细记录了郑明轩等人的言语,也记录了张掌柜和百姓们的反应。
她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问青禾:“今日之事,念月和安禾怎么看?”
青禾答道:“陛下和公主殿下都震怒,陛下当即就要下旨申饬郑国公府,被公主殿下拦下了。公主说,此事应由女学自己来解决,这才是对她们最好的历练。”
苏浅月点了点头,安禾长大了。
她拿起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了几个字,递给青禾:“把这个,交给春桃。”
青禾接过纸条,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字:
“辩其行,更要诛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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