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对着枯死的五色兰愁眉苦脸。
【水多了?肥少了?总不能是缺爱吧?】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那道冷冽声线自身后响起:
“土质。”
她愕然回头,只见谢云流负手立于三步外。
【他居然会主动跟我说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男人蹙眉避开她惊诧的目光,指尖弹出一缕灵力没入花盆:
“底层灵壤板结,根须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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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圃的角落里,沈妙蹲在一盆蔫头耷脑、叶片边缘泛黄卷曲的五色兰前,愁得几乎要揪自己的头发。
这盆五色兰是丹房的李师姐交给她的任务,说是若能养活,便分她几颗新炼的丹药。原本想着凭借原主那点微末的灵植知识,加上自己穿越前养死无数多肉植物(……)的经验,总能糊弄过去。
可眼看交货日期将近,这五色兰非但没有起色,反而一副随时都要驾鹤西去的模样。
她拿着小玉铲,这里戳戳,那里看看,内心哀嚎连连。
【水浇多了?看着不像啊,土都快干裂了。】
【肥施少了?可上次明明按着《基础灵植纲要》上的分量施了腐灵散啊!】
【总不能是这修仙界的灵植也讲究心理健康,缺爱了吧?!】
她对着那盆五色兰,愁眉苦脸,小声嘀咕:“兰兄,兰大爷,您到底要怎样才肯支棱起来?给个明示行不行?”
阳光有些烈,晒得她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泄气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盯着那盆花,眼神放空,开始思考是不是该去坊市掏空自己本就不富裕的钱袋,买一盆新的来蒙混过关。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放弃治疗的时候——
一道清冷如玉磬、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复杂情绪的声线,自身后突兀地响起,只有简练无比的两个字:
“土质。”
沈妙浑身一个激灵,愕然回头。
只见谢云流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约莫三步远的地方。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道袍,身姿挺拔如孤峰冷松,只是此刻,他并未看她,而是微蹙着眉,目光落在她面前那盆半死不活的五色兰上。
【他?!谢云流?!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居然会主动跟我说话?!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这是破天荒头一遭吧?!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我出现幻听了?!】
沈妙脑子里瞬间被无数的问号和惊叹号刷屏,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诧与难以置信,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谢云流。
许是她目光中的惊愕太过实质,谢云流蹙着的眉头又收紧了几分,视线从五色兰上移开,略带些生硬地,避开了她直白的注视,转而望向一旁的药田。
“底层灵壤。”他似乎有些不耐,又似乎只是不习惯这般与人(尤其是她)交谈,语气冷硬地补充了四个字。
【土质?底层灵壤?】沈妙还是一头雾水,【什么意思?这土有什么问题吗?我看着挺肥沃的啊……】
谢云流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聒噪。
他不再多言,垂在身侧的右手抬起,并指如剑,对着那盆五色兰的方向,轻轻一弹。
一缕极其细微、却凝练精纯的淡金色灵力,如同拥有生命的小蛇,倏地没入了花盆的土壤之中,没有激起半分尘土。
下一刻,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盆五色兰周围,原本看似正常的土壤表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微微起伏、松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下钻行。紧接着,靠近花盆底部的位置,一小片土壤颜色变得愈发深暗,甚至隐隐透出一种板结硬化后的灰败光泽。
“底层灵壤板结,”谢云流收回手,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解释却清晰无比,“根须淤塞,无法呼吸,更遑论汲取养分。”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加了一句,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无知者的指点(或许还有一丝被那吵嚷心声烦扰下的不耐):
“表象在叶,根源在土。灵植之道,岂能只看表面。”
沈妙呆呆地看着那盆土壤的变化,又呆呆地抬头看看谢云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
【……原来是这样!底层土板结了!怪不得我浇水施肥都没用,根根本吸收不了!】
【他……他居然真的懂?还特意指点我?】
一股混合着恍然大悟与受宠若惊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猛地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还踉跄了一下,脸上瞬间堆起了灿烂又带着几分谄媚(自认为)的笑容:
“多谢大师兄指点!大师兄英明!大师兄慧眼如炬!弟子愚钝,差点就糟蹋了这好好的灵植!大师兄您真是……”
她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赞美之词,奈何文化水平有限,翻来覆去也就是“英明”“慧眼”那几个词。
谢云流被她这过于热情的反应和那毫无新意的奉承吵得耳朵疼(主要是内心那个声音又开始活跃地刷屏【好人啊!看来以前是误会他了!虽然冷了点,但心肠还是热的嘛!】),眉头蹙得更紧。
“处理好。”
他丢下这三个字,不再多停留一瞬,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转身,衣袂翻飞间,已化作一道淡淡的流光,消失在了药圃的入口处。
来得突兀,走得干脆。
只留下沈妙一个人站在原地,对着那盆显露出真正病灶的五色兰,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那一缕极淡的冷冽气息,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了看花盆里那板结的底层土壤,又抬头望了望谢云流消失的方向,伸手挠了挠脸颊。
【奇了怪了……这位大佬,今天怎么突然转性,当起助人为乐的活雷锋了?】
她甩甩头,决定不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盆五色兰救活!
她重新蹲下身,拿起小玉铲,开始小心翼翼地给这盆花松土、换土,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而远处,已然回到自己洞府禁制内的谢云流,面无表情地听着识海里那哼得跑调跑到天际的歌声,以及【大师兄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嘛】之类的念头,再次揉了揉刺痛的眉心。
他方才,究竟是为何要出去?又为何……要管那闲事?
道心之上,那名为“凌妙儿”的裂缝,似乎又悄然扩大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