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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作者:无聊AND头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泰山郡辖十二城,户八万户,地处兖州与徐州交界,北控泰山险要,南扼沂蒙通道,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平阳县作为郡内重要聚落,位于汶河与沂蒙山脉交汇处,毗邻大野泽水系。汶河冲积平原产粟、麦,山区多枣、柿等经济作物,东汉《四民月令》记载此地有"枣脯入贡"传统。


    依托泰山郡铁官体系,泰山平阳冶铁业发达,盛产铁质农具。(出土汉末铁制农具铭文显示"泰山平阳造"字样)


    此处偏居一隅,远离朝堂,除了泰山汶水还有云母洞等溶洞群的存在,为汉末士人避乱提供了天然屏障。


    羊氏家族于西汉末年由晋国羊舌氏后裔迁居泰山郡(今山东新泰羊流镇),经过百年发展,已形成以南城、平阳、梁父为核心的郡望体系,成为泰山地区最具影响力的地方豪族。


    家族通过土地兼并和商业经营积累财富,控制泰山郡内主要驿道与粮食贸易,形成“驿道穿族地,麦田接祖茔”的地方经济格局。


    羊续之先,有“七世二千石卿校”之说。羊续祖父羊侵,安帝时官司隶校尉,父亲羊儒,官太常,亦有清望。数代入仕皆鞠躬尽节,为其族人赢得“忠臣子孙”的美誉。


    羊续克承家风,不仅学行兼备,而且深负文武韬略,起初他授官郎中,后被大将军窦武征辟入府,窦武谋诛宦官失败,羊续也因参预密谋被禁锢十余年。


    羊续的父亲羊儒退居之后,以《春秋》经学教授乡里,家族私学生徒达百余人。羊儒过世后,被禁锢返乡的杨续就成为家族私学的主理人。


    杨续在平阳城北八石山置地建屋,屋前溪水穿行,四季花木繁茂,屋后是一片竹林,风吹簌簌,因此名为“听风堂”。


    清晨,他常坐在竹林中抚琴,琴声悠扬,回荡在山谷间。


    一日,杨续正在屋内读书,忽闻门外有人高呼:"杨公,故人来访!"


    书信往来已有多次,翘首企盼也有月余,蔡家人的脚程真是慢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带着童子迎出门来,只见门口马车、牛车停了好几辆,蔡邕与蔡质父子、蔡邕的妻女、蔡质的儿子蔡谷,以及一些仆从满满当当站了一地。


    一周前派出接引的家老急忙上前解释,是蔡公不让提前通报,想给家主一个惊喜。


    蔡邕上前施礼,呵呵笑道:"兴祖隐居此处,真是世外桃源啊!"杨续满面喜色,连忙将众人迎入屋内。


    蔡质蔡邕杨续三人促膝长谈,从朝□□败谈到儒家经典,从党锢之祸谈到天下兴亡……


    阿琰由招儿领着在四处转悠,初夏时节,风清气朗,远处山峦如黛,近处水流溅溅。蜻蜓在水边的草丛间穿梭,团团的白的黄的蝴蝶在野花丛中飞舞。


    这种悠然的景象让阿琰不由想起了阿母说起的陈留蔡府。


    阿琰生在洛阳,长在洛阳,从没有回过老家,只听阿母说过,陈留老家的蔡家宅院有几十间屋子,从叔从婶们都住在一起,她的侄儿侄女除了蔡睦还有**个,若一起玩,不知道会有多热闹。


    蔡家田庄很大,田亩不说,还有十几个山头,各种野味一年四季不断,这是蔡谷从叔说的,阿睦最喜欢听祖父讲打猎的故事。


    可惜现今大部分已被封禁,没入官产,家中大量的藏书也零落堪忧。没说及此,父母总是唉声叹气。


    四叔说,等大家安定下来,他就把蔡睦也接过来。阿琰很盼着这一天。


    几乎在路上颠簸了一年,也与阿睦分别了一年,阿琰有些想阿睦了。


    羊家私学远近闻名,除了族中弟子,还聚拢了一批周边大族、官宦子弟前来向学。


    羊家对族中女子的教育也很重视,有个小规模的女学,请了女先生,教姑娘们识字,织布、绣花,做女工。


    阿琰正无人玩耍,听说了就吵着要去,蔡邕看着女儿渴望的小眼神,逗她道,“阿翁教小琰儿可不比女先生教得好?”


    阿琰想了想对答到,“阿翁固然学问高妙,可是琰儿想学织布绣花。”


    “织布绣花可以向阿母学呀。”


    “阿母每天忙得很,要向长辈请安,要去祭拜祖宗,要管着待儿招儿他们扫地擦灰,做饭洗衣,喂鹅(家里养了两只白鹅)喂马,还要记账筹算。”小姑娘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阿母每天梳头都要半个时辰。”


    蔡邕听这小人儿有模有样头头是道地说了一堆,就是绕着弯儿不肯直说,自己想跟小童们一起玩耍。别人家都是一群孩子一起玩耍着长大,她孤零零的也没个兄弟姐妹,同辈的都已长大成人。


    以后每次蔡邕去羊氏家学,都带上蔡琰,让她去女学中厮混一番。


    羊氏女学是个相对松散的学堂,一共二十来人,年龄从7、8岁到17、8岁,都比阿琰年长。大多是羊家的小娘子也有嫁过来的小媳妇,得空就过来学个一天半日。


    女学由一位年长的寡妇荣娘子统管,荣娘子教大家《女戒》和《孝经》,田老娘教大家织布裁衣,缝补做鞋,羊娘子教大家绣花插花。


    一般是上半日读书识字,下半日女工针线。阿琰年龄最小,又是客,没人正经管她,任她想绣花就绣花,想发呆就发呆。


    一日阿琰又又在课上发呆,荣娘子忍不住问她,女戒莫非她已学过,阿琰摇摇头道,“班大家(gū)固然是个了不起的,写的女戒却将女子置于卑下之境,教女子处处隐忍。大家自身却能为人所不为,续写汉书,为皇后师,看来大家的女戒是写给别人看的。”


    荣娘子听一个六岁的女童如此一本正经的评说女戒,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她说的竟不无道理,只是自己不敢说出来罢了,笑的是这么个娃儿,揶揄人的本事真就没人比得过她。


    一段日子相处下来,阿琰也摸清了荣娘子的性子,不是个刻板难容的,才敢这样说话,见荣娘子并未恼怒接着说到,“小女阿翁写了篇女训,小女觉得比女戒有意思。”


    大家都扭脸过来,想听蔡父的女训,阿琰朗声诵道:“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日不修,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润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


    “所以每当照镜子,吾就会想吾的心是不是像镜子一样光洁无尘,每次梳头发,就会想,吾的心是不是也像发丝一样整洁端正条理清晰。”


    从女子修容引导女子修心,蔡父真是个不拘一格的有趣的好父亲。


    一日从学堂回家,阿琰听到母亲在一旁长吁短叹,这通常是她有话想对自己说又犹犹豫豫的前兆。


    阿琰急着像母亲打听,“不行、不行,这种事情你们这样的小人儿听了会要吓死的。”


    死乞白赖的一顿恳求之后,赵五娘终于松了口,说到,“让汝知晓也好,算是长个教训。”


    “现在这世道是越来越不太平,即便是在天子脚下的洛阳城里,也不时有豪门富户,被打劫索要钱财的。


    这已经是去年春天的事情了。乔公家的小公子,才十岁,独自在自家门前玩耍,被三个黑了心肝的持棍歹徒抓了。三个歹徒挟持着小公子,进入乔府,爬上府楼,要求乔公拿钱去赎。”


    蔡琰瞪大了眼睛吸了一口凉气。


    赵五娘恨恨接着说到,“这些天杀的劫匪,事前也不去打听打听,这位乔公是出了名的强项之人,性烈如火,刚正不阿,一辈子何曾服过软,莫说他穷得叮当响,根本拿不出钱来,即便有钱也不会罔顾法度,向劫匪屈服。”


    “可那是给亲子买命啊,”蔡琰感叹了一声转念问道,“入室劫持,官府难道不管吗?”


    京畿重地自然有人管,很快司隶校尉阳球就带着河南尹洛阳令把乔府团团围住,但是小公子在劫匪手中,军士也不敢强攻。”


    “就是那个恶人阳球?”


    “正是此人,哎,彼亦遭了报应,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


    “后来呢,小公子救下来没有?”


    “救下来?阿母还用在这里叹气,童子爹耿直太过,不仅不愿拿钱赎人,还催促军士上楼去抓歹人,可怜那小公子……”


    赵五娘又叹了口气,正色道,“说给汝听,是要汝知晓世道险恶,吾家如今客居于此,人生地不熟,汝莫要淘气独自乱跑,在外跟紧阿翁,往后没有招儿陪伴不许出门。”


    阿琰听后莫名对这位乔家小哥的际遇心生悲凉,扑在阿母怀中久久不肯离去。


    当日蔡邕在外忙碌,很晚才归家,阿琰一直留意着阿翁的身影,下午的哺食(飧餐,申时(15-17点)进餐),是阿琰爱吃的羊肉羹配蒸饼,蒸饼又松又软还抹了蜜汁,羊肉羹也异常肥厚鲜美,但是阿翁不在,阿琰显得没有什么胃口。


    阿琰去书房翻了翻东观汉记,又摊开笔墨,在竹简上练习真草书,以往这些事情都能让她心生愉悦,可此时此刻却变得索然无味。


    夜色转深,天上沥沥下起雨来,赵五娘已经催了几次,要女儿早早休息,阿琰只说不困,迟迟不肯入睡。


    百无聊赖之下,又去抚了几下琴。阿琰乐感极好,只因年幼,手指娇嫩无力,并不常抚琴,此时丝弦发出的悠悠然然,超尘世外的的琴声,倒正可以安抚一下纷乱的心绪。


    终于听到蔡邕归家的声音,蔡琰急急忙忙迎上去,拉住阿翁的手,问道,“若有歹人劫持琰儿,阿翁会不会拿钱来赎。”


    蔡邕毫不思索张口答道,“此是必然。”


    蔡琰小小的心中暖暖的,鼻头却有些发酸。


    赵五娘走过来道,“痴儿,等了一天就想问阿翁这句话,现下安心了吧。”


    “可是乔公为什么不愿赎取幼子,大人不爱惜亲子吗?”


    蔡邕慈爱地抚了抚女儿的头顶,“乔公万中无一,非常人也。虽看似不近人情,然在此非常之世,必要用雷霆手段,才能挽狂澜于即倒。”


    “此事发生之后,乔公上书皇帝陛下,建言道,天下但凡有劫持人质索要钱财的,不能赎钱换人,让奸人得逞,必须杀之以绝后患。”


    “经此一事,劫匪惊怖,再没有听闻此类事件发生了。乔家小公子也算是一种牺牲吧!”


    阿琰的心中又迷惑起来,晚上她梦见那些供在祭坛上的牺牲,那些边地战死的戍卒,那些劫持囚车的人……死亡……各种各样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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