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廊的花开了,陪我去看看吧。”边述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青石板上的雨丝。
温逾抬眸望着窗外的天空,应道:“好。”
城郊的花田开得正盛,蓝紫色的花瓣叠着细碎的阳光,风一吹就簌簌落在两人肩头。
他们沿着田埂边的长廊走,木柱上爬着淡绿的藤蔓,脚步声在空旷里格外清晰,却没人先开口。
良久,边述垂着眼帘,轻声说道:“你又要离开我了么?”
温逾的脚步顿在藤蔓缠绕的木柱旁,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想象中触碰花瓣的凉意。
他忽然想起,边述总爱站在花廊另一头等他,连笑起来时眼角弯的弧度,都和三年前那个午后一模一样。
忽忘我又落了几片,粘在他半透明的衣角,风一吹就散得没了踪影。
他看着边述朝自己伸出手,掌心还带着当年替他挡雨时沾的泥土痕迹,喉咙里像堵着浸了水的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看,今年的花比去年开得密。”边述的声音穿过花廊,带着花瓣的轻软,说:“我上周来的时候,还只有零星几朵,想着等你一起来看,它们就全开了。”
温逾试着抬起手,想碰一碰边述被风吹乱的发梢,指尖却径直穿过了那缕发丝,只触到满手虚无的阳光。
他想起自己倒在手术台上的最后一刻,边述趴在床边说“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看城郊的花”,那时他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边述的眼泪砸在自己手背上,烫得人心慌。
边述还在笑,慢慢朝他走过来,每一步都踩在当年两人一起留下的脚印上,“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今年的花廊比去年好看?我特意让园丁在木柱上多绕了些藤蔓,你说过喜欢这样的。”
花瓣落在边述的肩头,他偏头说:“我知道你来了,每天都来。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早点带你来?”
温逾的视线模糊起来,他想摇头,想告诉他自己没有怪他,想告诉他手术前藏在抽屉里的花廊门票还没来得及给他。
可他只能看着边述蹲下身,捡起一片落在田埂上的花瓣,轻声说:“温逾,我好想你。”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藤蔓簌簌作响,像是谁在轻轻叹息。
温逾看着边述把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转身慢慢往花廊外走,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花。
“温逾,”青年轻声说:“我该走了。”
“再等等。”温逾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再陪我看会儿花,好不好?”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重新笑起来,像最初那样望着他。
“温逾,我爱你。”
阳光渐渐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可只有温逾的影子落在田埂上,随着花瓣一起轻轻晃动。
后来风停了,花瓣不再落了,长廊那头的青年也慢慢变得透明,像融化在夕阳里。
温逾站在原地,直到最后一丝残影消失,才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不住地颤抖。
田埂边的藤蔓还在生长,脚步声早已消失在空旷里,只有风偶尔吹过,带着蓝紫色的花香,像是谁还在轻声说:“下次花开,我再陪你来看。”
他看着边述走出花田,坐上停在路边的车,车窗降下时,还朝着花廊的方向望了一眼。
花廊里的花还在开,阳光依旧细碎地落在田埂上,可他知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站在花廊另一头,笑着等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