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军的中军帐内,烛火被穿堂风搅得忽明忽暗,映着刘邦铁青的脸。他手中捏着一封皱巴巴的密报,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英布近日与成皋往来频繁,其麾下贲赫三入陈平帐,所携之物不明。”墨迹未干,显然是刚从细作手中接过。
“英布……”刘邦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帐外传来阵阵争吵声,是左营的士兵在抱怨粮草不足,骂声里隐约夹杂着“还不如跟着英布反了”的字眼。他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案上的青铜酒樽被震得跳起,酒液泼溅在铺开的舆图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污迹,恰好遮住了英布右营的位置。
“主公,英布昨日又拒了调令。”夏侯婴掀帘而入,甲胄上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从校场回来,“您让他率部袭扰成皋侧翼,他说麾下将士‘粮尽力竭,恐难成行’,连营门都没出。”
刘邦的脸色更沉了。拒调令,私会敌营谋士,再加上军中那些若有似无的流言——“英布要归楚了”“听说天宇许了他淮南王的封地”,桩桩件件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想起当年英布背楚归汉时,张良曾劝他:“英布豺狼性,可用不可信。”那时他只当是戏言,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太过轻信了。
“他营中还有多少粮草?”刘邦突然问。
夏侯婴一愣,随即答道:“按军规,右营的粮草本该由军需处统一调配,但……据属下观察,他们帐中炊烟比左营旺,想来是私囤了不少。前几日有个右营的士兵逃到左营,说英布让人从楚地偷偷运了粮食,藏在营后的松林里。”
“私囤粮草?”刘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好得很!我让他当淮南王,给他兵马,他倒好,背地里搞这些勾当!”他在帐内踱了几个来回,突然停住脚步,对夏侯婴道:“你率五千精兵,即刻移营至右营西侧的土坡,明着是‘协助驻防’,实则……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夏侯婴心头一震:“主公是要……”
“我要你看住他!”刘邦打断他,声音压得极低,“若他有异动,不必请示,先控制住营门!记住,动静要小,莫要打草惊蛇。”
夏侯婴躬身领命,转身时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刘邦的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阴鸷,全然没了往日的豁达。他知道,主公对英布的猜忌,终于还是压不住了。
次日清晨,五千精兵在夏侯婴的率领下,悄无声息地进驻了右营西侧的土坡。他们迅速筑起简易营垒,栅栏扎得又深又密,了望塔直接架到了能俯瞰右营全貌的高度,连做饭的炊烟都特意避开右营的方向,显然是不想引起注意。
但英布是谁?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将,这点小动作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将军,夏侯婴的人在土坡上架了望塔,连我们营里士兵换岗都看得一清二楚。”贲赫站在英布身后,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刚才巡逻队报告,营后的小路也被他们堵了,说是‘防止奸细混入’。”
英布站在帐前,望着土坡上那些忙碌的身影,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昨夜刚让人从楚地运来的一批伤药,此刻还扣在营门口,夏侯婴的人说要“查验是否夹带私物”,查了两个时辰还没放行。
“查验?”英布冷笑一声,指节捏得发白,“怕是想看看我有没有私通成皋吧。”他转身对贲赫道:“备马,我去会会夏侯婴。”
夏侯婴的营垒前,英布勒住马缰,望着那道新筑的栅栏,声音冷得像冰:“夏侯将军,你率部驻在此地,怕是不合军规吧?右营虽非主力,却也容不得旁人随意窥探。”
夏侯婴站在栅栏后,皮笑肉不笑地拱手:“英将军说笑了。主公见成皋军近日异动频繁,怕将军这边吃紧,特意派属下前来协助。您看,这栅栏、望塔,都是为了帮将军守住侧翼,免得被天宇军偷袭。”
“协助?”英布猛地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险些越过栅栏,“我右营八千将士,还不用旁人‘协助’防守!把你的人撤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夏侯婴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英将军这是何意?莫非是怕属下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故意提高声音,让周围的士兵都能听见,“主公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英将军若有不满,可自行去主公帐中理论。”
这话戳中了英布的痛处。他若真去刘邦帐中,只会被当成“心虚狡辩”,反而坐实了嫌疑。英布怒视着夏侯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却最终勒转马头,恨恨地回了营。
回到帐中,英布将头盔狠狠摔在地上,甲胄的碰撞声惊得帐外的亲兵都缩了缩脖子。
“将军,不能再等了!”贲赫上前一步,声音急促,“夏侯婴这是明摆着监视我们,再拖下去,怕是要被他们瓮中捉鳖!”他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这是陈平刚送来的,说天宇主公已在成皋城外备好了接应的兵马,只等将军一声令下。”
英布看着密信上的字,手指微微颤抖。他不是没想过倒戈,只是还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刘邦只是一时猜忌,或许打完这仗,一切就能回到正轨。可夏侯婴的监军像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他的幻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去告诉陈平,”英布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三日后的三更,我在营中举火为号。让他派精锐守住通往淮南的要道,我要带着弟兄们,回家。”
贲赫眼中闪过喜色,刚要转身,却被英布叫住。
“等等。”英布从墙上摘下那柄跟随他多年的铁剑,剑鞘上刻着楚地的云纹,“把这个给天宇。告诉他,英布归降,不是贪生怕死,是不愿让八千楚地子弟,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接下来的三日,右营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夏侯婴的人每天都派人来“慰问”,实则是清点人数、查看军备;英布则下令紧闭营门,将士们操练的喊声比往日响亮了数倍,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双方的巡逻队在营区间的空地上数次相遇,眼神碰撞间全是火药味,只差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刘邦坐在中军帐里,听着夏侯婴传回的消息,眉头紧锁。他既希望英布真的有异动,好名正言顺地除了这个心腹大患;又怕英布真的反了,右营的八千兵马倒戈,成皋的战局会彻底崩盘。这种矛盾的心思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让他夜不能寐。
第三日的黄昏,英布站在营门口,望着土坡上渐渐亮起的火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今夜之后,世间再无刘邦麾下的淮南王,只有要带着弟兄们回家的英布。
帐内,贲赫正将最后一批密信塞进箭杆——那是给各队将领的命令,约定三更举事。英布拔出铁剑,剑锋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
“告诉弟兄们,”他的声音传遍整个营地,“今夜,我们回家!”
八千将士齐声呐喊,声浪直冲云霄,连土坡上的夏侯婴都听得真切。他心中一紧,连忙让人去中军报信,却不知此时的右营,早已是箭在弦上,只待三更。
成皋城头,天宇望着右营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比往日多了几分,像是在预示着什么。陈平站在他身旁,低声道:“主公,一切就绪。”
天宇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他知道,刘邦与英布之间的信任,早已在猜忌与监视中消磨殆尽。这场由监军引发的决裂,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夜风吹过城头,带着远方的杀气。天宇的披风在风中舒展,像一只即将展翅的鹰。他等待的时刻,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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