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
清冷的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且好吹动南衫垂落下来的青丝。
青丝随风飘逸，正为其梳头发的莺儿轻抓一把，她脸上洋溢的欢欣与南衫脸上忧愁的脸形成了对比。
当莺儿将梳子放在台前，告诉南衫可以入睡时，却见她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莺儿轻唤。
南衫回神过来，闻言莺儿呼唤自己的声音，她嗯的一声，扭头看了去，见莺儿手中梳子不知何时放了回去。
她摸了摸自己柔顺青丝，嘴角轻勾地对她示意可以回房了。
她的魂不守舍，莺儿哪还睡得着。
她想了一会，也想不明白还有什么事让她如此费心的，明明双方父母都在此了，只要成了亲不就成了嘛。
“小姐是在不安呢，还是想着成亲的那日呢，”莺儿试着逗逗她。
南衫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莺儿明白了，可为什么会不安呢？
“可是有什么阻碍着小姐的，若是如此的话，小姐你尽管说，小的去办了！！”
南衫摇了摇头，傍晚时，她看到双方父母谈得都是十分融洽，可，对方似乎有意地……避开成亲日的话题。
南衫想了一会，突然觉得脑子沉了一下，她揉搓着太阳穴，余光瞥见莺儿伸过来的双手，她立马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
莺儿本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示意自己要上床休息了，她将她扶上了床：“小姐，小的今夜再此守夜吧。”
躺在床上的南衫摇了摇头，她待会还有事情要办呢，若是她在身旁的话，一定会因为关心而过来问的。
待会要做的事情，她并不想任何一个人知道，于是就对莺儿比划了自己没事，不过是累了之类的。
莺儿没动，而是说：“小姐，是撵小的走，待会再起床是吧。”
被揭穿的南衫没说话，莺儿走到书桌前：“小姐，你可是要看哪一本啊？小的给你拿过去。”
原本紧绷神情的南衫骤然笑了，因为莺儿且好拿的就是她待会要看的，她点了点头。
莺儿拿了过来，还将桌上的蜡烛也拉过来：“让小的陪陪小姐吧。”
南衫被莺儿扶了起来，依在了架子上，瞧着被子上的书，又看了看莺儿，最后无奈地让她留了下来，不过，若是她困了的话，那就得回去睡觉。
-
段以裄因父亲之命来到了他所暂住的客房，推开门，就见父亲一脸的严肃神情，他眸子瞥向一处，关上了门，喊道爹。
段以刚见到自己儿子来了，并不是先叫他坐下而是问道：“进来时可有人跟着？”
段以裄摇头，南府夫妇俩又没有把他当贼来看，岂会跟那顾府少爷似的叫人跟着自己呢。
“那就好，那就好啊，你……”段以刚看了眼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憋了一肚子的气，他突然冷哼了一声。
段以裄见状，问：“不知孩儿做错了什么，让父亲如此生气？”
“做错了什么……”段以刚的声音减小了起来，他把段以裄叫到了自己面前来。
段以裄本来就高，他现在这么一站，而段以刚又是坐着的，他又不想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只好眼珠子翻起。
然而，他这个举动，因为抽筋不得不终止，还巴眨了好几下眼睛，眼泪都出来了。
段以裄看着他那眼泪哗啦啦直流，只想说，事都还没有说清楚，就用眼泪来攻击我，这是行不通的，我是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
段以刚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望着傻愣愣站在面前的儿子，他说道：“你这孩子，看到爹都流眼泪，你都不问问是怎么了的啊。”
段以裄不紧不慢地回：“你不是在施展苦肉计嘛。”
段以刚：“……”真不亲啊。
“要是在你面前哭的是你秦伯，你是不是就扑着上去安慰了，”段以刚不高兴地说。
“秦伯从来都没哭过。”
“……我是说假如啊，假如啊。”
段以裄没有说，因为他觉得就算自己没说出来，他也知道答案的了，要是自己亲口说出来，岂不是要被他念念叨叨一辈子。
段以裄才不干。
“不出声呢，呵，算，”段以刚也不再逼他了，逼他说出来的话，只会自己心酸。
“不过话又说话来了，秦伯，也……确实啊，你娘的时候，他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呢，自幼便是你娘的随从，结果，到死的时候呃，都是虚情假意的。”
段以裄还以为他叫他是要说什么事呢，结果是说人坏话，那他就不奉陪了：“天色已晚，爹若是没有事要说的话，那孩儿就——”
“走这么快干嘛，说一下还不得了，他只是个下人，用得着你这么呵护嘛。”
段以裄：“……”
“哎呦，不说他了，一说到他，你这小子的脸啊，就拉得这么长，要是让别人看见，还以为秦伯才是你的爹呢。”
段以裄迟言，可他后来说的那句话，倒是让段以刚恨不得收回自己说的那番话。
“你这小子，你爹活生生的就在这，自己亲爹都不认，还说什么他是你的再生父母，不孝子！！！”段以刚气愤地说。
“爹，你此话说得如此大声，就不怕府上的人听到找上来嘛，”段以裄说。
段以刚：“……”我要被这小子给气死了。
段以裄看着精力十足的段以刚，这可不像走了几日路程人说出的口气啊。
“爹，不是说奔波了几日的路程才来到南府的嘛，怎么一点都不感觉到累？”
“岂会不累，”段以刚说，“为了你这小子啊，我都不知道得操多少心啊！！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表现出来？”段以裄扫了眼他精力充沛的脸，“若真是累的话，不需要表现出来都是能看到，爹，你说谎，来此？莫不是——”
段以刚：“对，来此就是来给你解除婚约的。”
“借钱——”段以裄。
段以刚的声音盖过了段以裄的后两个字。
听到是来解除婚约，段以裄脸色瞬间臭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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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来此是想着解除婚约的？”
段以刚眸子微转，他还以为自己这么说，他会高兴呢，哪知他的反应过激。
“冷静点，冷静点，”段以刚说，“这不是你想的嘛，你不好意思出面，那就只能我这个老头子开这个口了。”
段以裄回想了好几幕，可偏偏就没回忆到自己有说过这话的画面：“我可从未说过此话，爹，你是不是记错了。”
“嘶，”段以刚不满，“你这是在怀疑你爹我。”
“不是怀疑，就是你在胡言。”
“你……你，你上次回家不是问了点事嘛，那个不就是旁敲侧击着你爹嘛，爹我，说过了，要是你愿意的话，成亲也是无妨的，不过你快乐吗？”
段以刚瞅了眼他儿子。
“随着你长大，你秦伯对我说的那些话是对的，在你们小小年纪，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给你们定下了这么一桩的娃娃亲，实在是不该啊。”
“你们会长大，长大后，会遇到不同的人，岂能因为这么一口头上的亲事，让你们勉强地在一起呢。”
段以裄没说话。
段以刚见状，直接搬出了秦伯来。
段以裄思量许久：“好，那就去找秦伯问问，这话是不是他说的吧。”
段以刚：“……天色都晚了，你秦伯帮我忙前忙后的，累得倒头就睡，莫要去打扰了。”
“好，那就明日，我得亲自去问问秦伯可有说过这番话。”
“……”
段以刚再对自己儿子无语后，问道：“先不说这个了，你这孩子，怎么一溜烟出门都不给家里面寄一封信啊，还……还来着？”
段以刚的眼神躲躲闪闪的，段以裄生疑，可也先回复他问的事：“我在你房里留了一封信的，爹，你没看到吗？”
“信？”段以刚本想说自己哪看到什么信的，脑海突然闪现的画面，让他闭上了嘴。
“我……”他视线移开，“没看到，估计是被风给吹走，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吧。”
段以裄表情一沉：“家被狂风大浪席卷了吗？水壶压着的，都被吹走？”
“这……这个你就不要管了，信这事，确实是我没注意到，就不说了，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段以裄不语。
“你以为你不说，爹我就不知道了嘛，孩子啊，你可真的要想清楚啊。”
“此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若是爹觉得难为，不出这个手也是可以的。”
“呵，你的口气可真大，还说我不出这个手，你小子，可有想过我为何会叫你们解除婚约嘛。”
“……你不是说随我们的心意嘛。”
“真是这样，你人都来了，我为何还要跟你说这些话啊。”
“孩儿不明。”
“不明就对了，要是你明的话，估计得冲出去呢。”
“？？？”
“你啊，跟她……”段以刚顿言，像是有着难隐之隐，在段以裄的注视之下，他遮遮掩掩的。
“血浓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