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太阳依然火辣,即使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也依然让人汗如雨下,更何况在操场上追逐嬉戏。
苏星看着眼前一大群陌生的同学,双手握在身前,局促地站在原地。
洛晚晴对她招招手,“别害羞,一起来玩嘛。”
太阳将苏星的脸晒得通红,体育课下后,苏星顶着满头的大汗,去厕所洗了把脸,回到班级开始上下一节课。
“嚯,你脸好红!”同桌张娜莉看了一眼苏星的脸,发出一声惊叹。
满脸的水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苏星伸手抹了一把,张娜莉递给她一张卫生纸,苏星礼貌接过,微笑着道:“谢谢。”
“不客气。”
苏星抿了抿唇,虽然她才来这个学校一天,但同学们的善意和热情让她感到心里暖暖的,减少了她初来乍到的陌生和恐惧。
讲台上的地理老师正兴致勃勃地介绍自己以及未来地理学习的纲要,苏星抻了抻脖子,一边听课一边状似无意地寻找某个身影,终于,她在第二组的第二排看到了那个名叫“洛晚晴”的女孩。
苏星咬着下唇,静静望着洛晚晴的侧脸,傻傻地笑了一下。
晚上苏星第一个回到宿舍,静静坐在自己床上,看着陆陆续续回来的舍友,报名那天她也是第一个来铺床的,还没有见过自己的舍友。
苏星没想到,洛晚晴也和自己一个宿舍,她看到苏星也是一愣,而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这么巧啊。”
苏星点点头:“嗯。”
宿舍是八人间,但只住了六个人,洛晚晴住在苏星对床的上铺。
大家都互不认识,互相打完招呼后便没了话,下铺的人乖乖坐在自己床上,住上铺的在宿舍徘徊了一阵后便拿着牙刷牙缸去水房洗漱了。
苏星坐了一会儿后也去水房洗漱了,看到水房的光景时,苏星两眼一黑。
只见水池里铺满了薄薄一层绿萍,泛黄的墙壁上外翻着数不清的墙皮,角落里更是藏污纳垢,令人不忍直视。
苏星皱了皱眉,她没想到洗漱的地方可以脏成这样,学校也不趁假期好好打扫一下。
看着绿油油的水池,苏星都不想把自己的脸盆放进去。一拧水龙头,只有一滴水从管口可怜巴巴地滴下。
"...…"
啧,还是个坏的。
苏星换了个好的龙头开始洗漱,她一边刷牙一边想到,连水房都是这个样子,那旁边的厕所会是什么惨样。
这样想着,苏星拉开了旁边的门帘,往里瞅了一眼,果然不出她所料,所谓的厕所不过是一条简单的渠,用了几个半人高的墙相隔开,连门都没有。
苏星:“……”这怎么比小学的条件还差啊。
洗漱完,苏星回到宿舍,正好打铃熄灯,苏星和舍友们纷纷打开台灯,宿舍又一片亮堂。
洛晚晴在自己柜子里捣腾一会儿,翻出一包零食, 她将袋口打开,率先打破沉默:“嗨,各位,吃薯片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依次来到每个人床前,将薯片递给她们。
洛晚晴来到苏星床前,递给她薯片,苏星小心翼翼地捏了一片,向对方乖巧道谢。
“不客气。”洛晚晴留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而后爬回自己床上。她一边咬着薯片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一边随意地问:“你们都来自哪个小学啊?”
一位舍友率先回答:“东关小学。”
其他的舍友也纷纷应答。
宿舍的气氛随着聊天逐渐热络起来,只余苏星的那一角安静无言。
洛晚晴问:“嘞个下铺的小姑娘,你呢?你来自哪个小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星小声回答:“扬航小学,我叫苏星。”
洛晚晴“哦”了一声,说:“感觉你还挺腼腆的,没事的,放开了聊,以后都是舍友了。”
苏星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知道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对方能不能看清,她而后又补了句:“好。”
对于第一次住校的同学们来说,难免有些激动难眠,苏星也不例外,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失眠,大概是过了十二点她才得以入睡。
之后的几天,面对多出来的四门功课,苏星多少有些吃不消,早上六点起床晚上九点才放学,这让苏星着实有些疲累。
例外,苏星还发现了个事情,晚上大部分舍友都会换睡衣,她无意间瞟到其他人最里面的胸部位置会罩一件小衣服,每个人都穿了,但她没有。
苏星不知道那是什么,没有人告诉她,是每个人都要穿的吗?苏星不懂,她决定回去问问外婆。
这整整五天,苏星都没敢在宿舍换过衣服。
周五放学,苏星迫不及待地走出校门,坐上公交车,踏上回家的路途,五天没回家,她着实有些想念。
经二十多分钟后,苏星来到乡间的水泥小路上,下午的太阳依然火辣,知了在树上不住鸣叫,但苏星却并不感到烦躁。
相比于城市的喧嚣,她更喜欢乡里的虫鸣蛙声,令人心安。
秋风拂过白桦树梢,响起沙沙声,金色的稻浪随风涌动,漫向天边的夕阳。
大约十几分钟后,苏星走到一座白房子前,这是农村最常见的三层大白房,从外面看着干净明亮,朴实无华,门前有一小块泥地,几簇漂亮的波斯菊还热烈的开放着,那是外婆春日播下的种子长出的结果。
苏星径直走过白房子,来到侧邻的一间小房子门前。说是房,其实只是一个单间,里面摆着床、电视、衣柜等所有家具,婆孙俩相依为命在里面挤了好多年,旁边的大白房,是舅舅他们的家,外婆经常进去打扫,等着舅舅他们过年回来,能有一个干净的居所。
苏星刚走到家门口,便正逢外婆回家。
她喜上眉梢,大喊一声:“外婆!”
徐玉秀也老远就看着到苏星,嘴角一弯,满是皱纹的脸上堆起笑意,说道:“回来啦!”
“嗯!”苏星欢快应着,像一只愉快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地迎了上去。
苏星看见外婆的手上提着一个蛇皮口袋,底部鼓鼓囊囊的一小团,似有活物在里面蠕动。
苏星有所预感,心内泛起一阵阵喜悦。她赶忙从外婆手里接过蛇皮袋,问:“这是什么啊?”
徐玉秀神秘地笑了一下:“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苏星一边打开一边说:“我猜是小狗,一定是小狗!”
口袋被完全打开,里面有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苏星把它拎出来,兴奋地高呼:“啊啊啊!真的是小狗!”
一只小黑狗被苏星拎在手里,它四脚微缩,浑身颤栗,正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黑色的豆豆眼里透露着陌生和不安。
苏星感觉心都快被这小东西萌化了,她问外婆:“这是从哪儿弄的啊?”
外婆回答说:“是你王婆家的狗子,生了好几个,就剩这一个了。”
苏星挠了挠小黑狗的耳朵,把它放到地上,小黑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苏星又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说:“它很认生呢。”
“把它放着自己熟悉一下环境,过段时间就好了。”徐玉秀说着走进灶房:“我要做饭了。”
苏星急忙跟上,“我帮外婆填火。”
外婆的小房子后面有一间敞开的杂物房,徐玉秀早年找人搭了一间灶台,码了一堆柴火,方便婆孙俩烧水做饭。
相比于电饭锅煮的饭,苏星还是更喜欢柴火饭,有锅巴,还有淡淡的烟火味儿。
下午饭做的是苏星百吃不腻的土豆焖饭,徐玉秀特地把土豆用猪油炒了一下,金黄焦香,令人回味无穷。
小黑狗循着饭香味,慢悠悠地走到苏星脚边,巴巴地望着她。
苏星给了它一块小土豆,小黑狗摇了摇尾巴,低头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苏星把碗里的青椒扒拉一边,闷头迅速吃完饭后去把碗洗了,跟着外婆一起去菜地里了。
晚上,婆孙俩坐在院子里,欣赏着漫天繁星,时不时 唠嗑几句家长里短,小黑狗就在二人脚边跑来跑去,飞扑着初秋的昆虫。
苏星把小黑狗提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说:“外婆,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徐玉秀看了眼小黑狗:“就叫它小黑吧。”
“不好。”苏星撇了撇嘴,“怎么能叫这么俗气的名字呢,我看幺外公家的黑狗也是叫这个名字的。我要取个不一样的,就叫它向日葵吧。”
“好好好,都听你的,向日葵就向日葵。”虽然徐玉秀不知道这狗黑不溜秋的和向日葵有什么关系。
“对了外婆,”苏星忽然想起来,“就是我同学她们短袖里面还穿了件小衣服。”
“什么?”徐玉秀有点没听明白。
“就是,她们最里面,紧贴在胸口的,还有一件小衣服,她们好像每个人都穿了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徐玉秀恍然大悟:“是胸罩吧,怪我,我们那时候不穿这个,就一时没想起这茬。女孩子过了差不多十二岁,胸部那里会发育变大,就要穿胸罩了,把它兜住,免得叫人看了笑话。你妈也是的,都不知道给你说一下。”
“噢。”苏星若有所思,“那城里有卖的吗?”
“应该有专门的内衣店,不过大型服装店应该也有卖的。”
“那外婆,我下周五晚点回来,我要去城里买件内衣。”
“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徐玉秀突然又想起一茬,“对了,你应该再过不久就要来例假了。”
“例假是什么?”
“就是你肚子会发疼,下面上厕所的那里会流很多血。”徐玉秀提前给外孙女打个预防针,免得到时候来了例假把她的小外孙女吓着了。
“啊!会流血?”很显然苏星现在就已经被吓到了,“那会不会很疼?”
“那个倒不疼,就是血黏在身上能烦死人。到时候你还要买个垫的,那个东西现在应该叫卫生巾吧。”徐玉秀又犯了难,毕竟她那个时候都是用破布条塞点草木灰便草草了事,不知道该怎么给苏星讲这个。
“我到时候问一下我同学,她们应该懂的。”
徐玉秀闻言不再说什么,摇了摇蒲扇拍走了前来扰人的蚊子。
苏星把向日葵放在地上,任它自己去撒欢,此刻它的尾巴高高翘起,随意卷在屁股上,再没了初来时的紧张。
向日葵跑累了,安静地趴在婆孙二人脚边,小尾巴还摇来摇去。晚风拂过二人发梢,带来丝丝凉意,稻田里蛙鸣声此起彼伏,像是歌颂秋日的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