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生》 第1章 回忆 波涛汹涌,海浪翻腾。 苏星感觉自己胸口好像压着一块巨石,身处无尽大海中,她竭力伸出脑袋,想看清远处的彼岸,可视线却被水洇染,一片模糊。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拖着她向深渊中去,黑暗无尽蚕食着她的身体。 她仿佛看见远处有璀璨灯火,伸出手来想抓住这一丝丝光明,可海浪却盖过了她这唯一一点希冀。 海水仿佛勒住了苏星的胸口,她明明将头探出水面,却仍然感到呼吸困难,胸腔内的空气全被挤压出去,使她直溺向深海。 “呼——” 苏星猛然睁开双眼,身体不自觉抽动了两下,入目却是一片茫然的黑暗。她急促呼吸着,额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随着意识逐渐回笼,身体上的窒息感也接踵而至。她终于感到腰间的罪魁祸首,是两条紧紧箍着自己的手臂,直压得她喘不过来。 苏星闭了闭眼,想把腰间的手臂拿开。 她刚一动作,身后便冷不丁传来一句话:“你动什么?大半夜不睡觉乱动什么?” 还是熟悉的、令人恐惧的音色,在漆黑的深夜里让人背后发毛。 苏星小声回应:“……妈,我好,难受,你勒得太紧了。” 林凤霞闻言松了松手臂,但仍然把苏星禁锢在怀中。 “赶紧睡,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嗯……” 一阵清脆的手机铃音叫醒了母女二人。 苏星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学习用具,便跨上电动车后座,由林凤霞送她去学校。 林凤霞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地数落苏星,但苏星面对坚硬冷酸的话语,却只是木讷又简短地回应,这是她在此人面前的家常便饭。 “我跟你说,我为了你的学习,专门辞去工作来伺候你,你看看你上次的成绩,我怎么跟你说的?学习成绩只准进步不准退步,你怎么下滑了?你就这样搞?!” 苏星感到莫大的委屈,她明明只是年级名次退了两个,便忍不住开口提醒:“年级上有很多人,少数的名次浮动是正常的。” “正常?你成绩都退步了你说正常?我看你脑子才是不正常,你下次考试,必须回到你原来的位次上,你听见了吧?” “……听见了。” 苏星跨入一中大门,尽管来这里上学已经有半个学期了,她仍然对这里感到陌生,就像踏入一处未知的黑暗深渊。 苏星从一班后门进入教室,教室里只有少数几个学生,安安静静地落针可闻,灯只开了一边,显得有些昏沉和冷寂。 苏星坐在自己靠墙的位置上,略发了约莫一分钟的呆,从书包里拿出笔记开始默背。 一班的座位都是按成绩自己挑选的,每一次大考过后都会有一次座位变动,苏星上一次的月考成绩在班里数中上游,但却选了这么个偏僻又不起眼的角落。 她只是恐惧坐在显眼的位置,恐惧所有人的注视。 她不擅长与人搭讪,半个多学期以来几乎没什么朋友,在班里的人缘极差,因而她的邻座也是剩到最后才有一个男生不情不愿地坐在她身边。 从坐下到现在,除了些必要的诸如“老师让你下课去办公室一趟”之类的话语,两人从没有过任何交流。 墙上的时钟逐渐指向六点半,学生们陆陆续续来到教室,教室里渐渐变得噪杂起来,另一侧灯被人按亮,昏暗的教室瞬间变得光亮起来。 苏星的同桌也来了,一坐下连书包也不放,便扭过头去与后座的男生搭话,“哎,兄弟,昨晚开黑开到几点?” 后座的男生略做沉思状:“嗯——,大概有三点吧。” 前方的男生一竖拇指:“呵,呵呵呵,牛逼!” 苏星专心盯着自己的笔记,小声地念出声,避免再听到杂言杂语。 ·中午,苏星照例一个人去餐厅吃午饭,明明已经开学这么久了,按理她应该已经习惯于自己的孤独和耳旁总也躲不开的欢声笑语,可她却越来越恐惧,越来越自卑,她感觉每一伙经过她的身边的人好像都在看着她,看着这个古怪的女孩儿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又默默走掉,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苏星想逃避,逃避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可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无奈忍受。 在回宿舍前,苏星到门卫那儿取了徐凤霞放那儿的换洗衣物,她是个住校生,要在学校里待够五天,周五才能回家去。 上周末由于学校要进行一场大型会议,才将学生们放回家去,不然哪能有这难得的假期。 苏星一个人回到宿舍,宿舍的光线很暗,尤其在中午不开灯时宿舍总有一种令人心慌的黑沉,更何况,这间八人宿舍却只入住了两个人,苏星,和她对床名叫胡敏的一个女孩儿。 外人看来,这是间豪华的双人宿舍,可欲而不可求,可苏星一点儿也不喜欢,这儿人气少,让苏星莫名的感到一股阴气。 此刻胡敏还没有回来,她总要卡在宿管查人的时间点上才急冲冲赶回宿舍。 苏星盘腿坐在自己床上,打开小桌子,掏出练习册,开始做早上老师布置的数学作业。 楼道上渐渐传来宿管查人的声音,突然,一个女孩儿“砰”地撞开宿舍门,又反手把门关好。 胡敏扎着潦草的低马尾,额上的刘海粘腻地贴在一起,脸上泛着奔跑过后的红晕,她将自己书包随意甩在床上,揪了揪贴在身上的汗衫,轻叹一声:“累死我了。” 她一边抱怨一边向洗漱台走去,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又悠哉游哉踱到苏星跟前。 她俯下身,凑到苏星侧后方,问:“在写什么呢?” 苏星老实回答:“数学作业。” “哦。” 宿管查完宿后,胡敏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又巴巴凑到苏星面前:“苏星。” “嗯?” “我上楼去找我朋友啦,中午就不下来啦。” 苏星垂了垂眸,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上去吧。” 胡敏提上书包大摇大摆地走了。 胡敏的这种行为苏星早已习惯,若不是苏星巴巴地祈求舍友晚上可以尽量待在自己宿舍,恐怕胡敏能在这个宿舍待在的时间超不过五天。 苏星怕黑,希望晚上可以有人陪着,可她是个聊天白痴,一俩句话便能结束交流,导致她总留不住朋友。 一班是本校唯二的尖子班,苏星不知道徐凤霞用了什么办法才让她的学藉落入这个重点学校,又落入这个重点班级。 重点班级的特点就是班里人大多从小就在城里长大,在学校附近也都有房,自然也不需要在学校住宿,徐凤霞本来也想在学区租个房子,方便照看苏星,可学区房既贵又没有多余的名额,就只好在离校稍远的地方租了间房。 但对苏星来说,在哪儿租房都无所谓,她既不想住宿舍,也不想住家里。 苏星看了看表,一点了,收拾收拾东西进入午睡。 · 下午第一节便是体育课,今天天空阴沉,吹着一点小风,出去活动活动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个很惬意的选择,但苏星除外。 照例被体育老师要求跑完800米后,学生们气还没匀,便又被要求分散开来,做活动操。 苏星知道这一过程往往不会超过十分钟,但她仍是期望着体育老师可以多教一会儿,最好还能让我们再做个游戏。 “第三节,高抬腿动作,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苏星内心祈祷着,不要解散,不要解散…… 可天不遂人愿,在做完第五个动作后,体育老师两手一拍:“解散!” 同学们欢呼着四散开来,男生们相约着去打球,女生们各自找到自己的团体,嬉嬉哈哈聊起八卦,只余苏星一人如孤风独草一般呆呆立在操场中央。 苏星抿了抿唇,尴尬地蜷了蜷手指,她站在秋风中,像一缕被世界抛弃的孤魂,弱小又无助。 她沿着操场线慢慢踱至一个不起落的角落,紧靠着墙沿坐在台阶上,从兜里掏出她随身携带的小本本,翻开本子,上面是她所记的英文单词。 苏星盯着纸上的单词出神,感觉今天怎么也记不进去。一阵秋风萧瑟,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突然感觉特别难受,特别想哭,胸中好像有无尽的压抑和难过想倾泻而出,可内心却无比空虚。 苏星突然特别想念初中的生活,想念最疼爱自己的外婆,还有那个曾经令她心动的人。 忆 苏星穿着学校刚发的校服,校徽上印着“青阳县第三中学”,无聊地在香樟树下走来走去。 今天是进入初中的第一天,尽管苏星表面上百无聊赖,但内心还是有些难掩的激动。 这是一节体育课,却不见体育老师,刚进校的愣头青们也自顾自的到操场上自由活动。 苏星看着眼前三三两两的人群,心中很是不解,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自来熟,才第一天相识就能玩到一起去,真令人艳羡。 但与些同时,她也看到一些像她一样的学生孤独地走在操场上,时不时踢踢脚边的树枝,她内心感到了些许平衡。 苏星沿着操场围墙走,墙边种着一排排高大的香樟树,正午的阳光穿过叶缝投在地面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风吹叶动,响起沙沙声,地上的光斑也随之摇晃不定。 走着走着,苏星低垂的目光里映出一个人影,是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虽是第一天入校,苏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们班里的学生。 女生孤零零坐在树下,苏星还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无人陪伴,犹豫许久,苏星还是鼓起勇气决定和她打个招呼。 她刚抬起手,嘴里的一个“嗨”字还未说出口,便见只见迎面走来另一个女生,二话不说,上来就提起树下女生的后衣领,把她从地上拎起来, “洛晚晴,坐这儿干嘛,谁又惹你了?你可让我好找。” 名叫洛晚晴的女生嬉皮笑脑脸地吐了吐舌头,“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思考人生。叫你姑奶奶干甚么?” 拎她的女生翻了个白眼,急急道:“干甚么?当然是去玩啊。” 说着便把她往操场中心拽。 洛晚晴突然回头看了看还举着手僵在那儿的苏星,开口道:“诶,你是刚刚要和我打招呼吗?” 苏星一脸尴尬,木讷地点点头。 洛晚晴想了想又问:“我们是一个班的吗?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把人认齐。” 苏星匆忙摆摆手:“没关系的,我也有好多人不认识。” 洛晚晴微微一笑,问道:“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苏星愣了两秒,摆手说不用。 女生再次拽着洛晚晴,“哎呀,走了走了,她们该等急了。” 洛晚晴被拽地踉跄了两步,还是跟着女生走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苏星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她低下头,碾了碾脚边的树枝,打算接着走。 这时一只白嫩的手拉过她的胳膊,苏星错愕地抬头,见洛晚晴竟又去而复返,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走嘛,一起去玩。” 说完也不管苏星的回答,径直拉着她奔向人群。 苏星看着自己和对方显而易见的肤色差,有些羞赧地缩了缩手。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回忆 第2章 第 2 章 九月的太阳依然火辣,即使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也依然让人汗如雨下,更何况在操场上追逐嬉戏。 苏星看着眼前一大群陌生的同学,双手握在身前,局促地站在原地。 洛晚晴对她招招手,“别害羞,一起来玩嘛。” 太阳将苏星的脸晒得通红,体育课下后,苏星顶着满头的大汗,去厕所洗了把脸,回到班级开始上下一节课。 “嚯,你脸好红!”同桌张娜莉看了一眼苏星的脸,发出一声惊叹。 满脸的水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苏星伸手抹了一把,张娜莉递给她一张卫生纸,苏星礼貌接过,微笑着道:“谢谢。” “不客气。” 苏星抿了抿唇,虽然她才来这个学校一天,但同学们的善意和热情让她感到心里暖暖的,减少了她初来乍到的陌生和恐惧。 讲台上的地理老师正兴致勃勃地介绍自己以及未来地理学习的纲要,苏星抻了抻脖子,一边听课一边状似无意地寻找某个身影,终于,她在第二组的第二排看到了那个名叫“洛晚晴”的女孩。 苏星咬着下唇,静静望着洛晚晴的侧脸,傻傻地笑了一下。 晚上苏星第一个回到宿舍,静静坐在自己床上,看着陆陆续续回来的舍友,报名那天她也是第一个来铺床的,还没有见过自己的舍友。 苏星没想到,洛晚晴也和自己一个宿舍,她看到苏星也是一愣,而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这么巧啊。” 苏星点点头:“嗯。” 宿舍是八人间,但只住了六个人,洛晚晴住在苏星对床的上铺。 大家都互不认识,互相打完招呼后便没了话,下铺的人乖乖坐在自己床上,住上铺的在宿舍徘徊了一阵后便拿着牙刷牙缸去水房洗漱了。 苏星坐了一会儿后也去水房洗漱了,看到水房的光景时,苏星两眼一黑。 只见水池里铺满了薄薄一层绿萍,泛黄的墙壁上外翻着数不清的墙皮,角落里更是藏污纳垢,令人不忍直视。 苏星皱了皱眉,她没想到洗漱的地方可以脏成这样,学校也不趁假期好好打扫一下。 看着绿油油的水池,苏星都不想把自己的脸盆放进去。一拧水龙头,只有一滴水从管口可怜巴巴地滴下。 "...…" 啧,还是个坏的。 苏星换了个好的龙头开始洗漱,她一边刷牙一边想到,连水房都是这个样子,那旁边的厕所会是什么惨样。 这样想着,苏星拉开了旁边的门帘,往里瞅了一眼,果然不出她所料,所谓的厕所不过是一条简单的渠,用了几个半人高的墙相隔开,连门都没有。 苏星:“……”这怎么比小学的条件还差啊。 洗漱完,苏星回到宿舍,正好打铃熄灯,苏星和舍友们纷纷打开台灯,宿舍又一片亮堂。 洛晚晴在自己柜子里捣腾一会儿,翻出一包零食, 她将袋口打开,率先打破沉默:“嗨,各位,吃薯片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依次来到每个人床前,将薯片递给她们。 洛晚晴来到苏星床前,递给她薯片,苏星小心翼翼地捏了一片,向对方乖巧道谢。 “不客气。”洛晚晴留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而后爬回自己床上。她一边咬着薯片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一边随意地问:“你们都来自哪个小学啊?” 一位舍友率先回答:“东关小学。” 其他的舍友也纷纷应答。 宿舍的气氛随着聊天逐渐热络起来,只余苏星的那一角安静无言。 洛晚晴问:“嘞个下铺的小姑娘,你呢?你来自哪个小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星小声回答:“扬航小学,我叫苏星。” 洛晚晴“哦”了一声,说:“感觉你还挺腼腆的,没事的,放开了聊,以后都是舍友了。” 苏星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知道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对方能不能看清,她而后又补了句:“好。” 对于第一次住校的同学们来说,难免有些激动难眠,苏星也不例外,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失眠,大概是过了十二点她才得以入睡。 之后的几天,面对多出来的四门功课,苏星多少有些吃不消,早上六点起床晚上九点才放学,这让苏星着实有些疲累。 例外,苏星还发现了个事情,晚上大部分舍友都会换睡衣,她无意间瞟到其他人最里面的胸部位置会罩一件小衣服,每个人都穿了,但她没有。 苏星不知道那是什么,没有人告诉她,是每个人都要穿的吗?苏星不懂,她决定回去问问外婆。 这整整五天,苏星都没敢在宿舍换过衣服。 周五放学,苏星迫不及待地走出校门,坐上公交车,踏上回家的路途,五天没回家,她着实有些想念。 经二十多分钟后,苏星来到乡间的水泥小路上,下午的太阳依然火辣,知了在树上不住鸣叫,但苏星却并不感到烦躁。 相比于城市的喧嚣,她更喜欢乡里的虫鸣蛙声,令人心安。 秋风拂过白桦树梢,响起沙沙声,金色的稻浪随风涌动,漫向天边的夕阳。 大约十几分钟后,苏星走到一座白房子前,这是农村最常见的三层大白房,从外面看着干净明亮,朴实无华,门前有一小块泥地,几簇漂亮的波斯菊还热烈的开放着,那是外婆春日播下的种子长出的结果。 苏星径直走过白房子,来到侧邻的一间小房子门前。说是房,其实只是一个单间,里面摆着床、电视、衣柜等所有家具,婆孙俩相依为命在里面挤了好多年,旁边的大白房,是舅舅他们的家,外婆经常进去打扫,等着舅舅他们过年回来,能有一个干净的居所。 苏星刚走到家门口,便正逢外婆回家。 她喜上眉梢,大喊一声:“外婆!” 徐玉秀也老远就看着到苏星,嘴角一弯,满是皱纹的脸上堆起笑意,说道:“回来啦!” “嗯!”苏星欢快应着,像一只愉快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地迎了上去。 苏星看见外婆的手上提着一个蛇皮口袋,底部鼓鼓囊囊的一小团,似有活物在里面蠕动。 苏星有所预感,心内泛起一阵阵喜悦。她赶忙从外婆手里接过蛇皮袋,问:“这是什么啊?” 徐玉秀神秘地笑了一下:“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苏星一边打开一边说:“我猜是小狗,一定是小狗!” 口袋被完全打开,里面有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苏星把它拎出来,兴奋地高呼:“啊啊啊!真的是小狗!” 一只小黑狗被苏星拎在手里,它四脚微缩,浑身颤栗,正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黑色的豆豆眼里透露着陌生和不安。 苏星感觉心都快被这小东西萌化了,她问外婆:“这是从哪儿弄的啊?” 外婆回答说:“是你王婆家的狗子,生了好几个,就剩这一个了。” 苏星挠了挠小黑狗的耳朵,把它放到地上,小黑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苏星又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说:“它很认生呢。” “把它放着自己熟悉一下环境,过段时间就好了。”徐玉秀说着走进灶房:“我要做饭了。” 苏星急忙跟上,“我帮外婆填火。” 外婆的小房子后面有一间敞开的杂物房,徐玉秀早年找人搭了一间灶台,码了一堆柴火,方便婆孙俩烧水做饭。 相比于电饭锅煮的饭,苏星还是更喜欢柴火饭,有锅巴,还有淡淡的烟火味儿。 下午饭做的是苏星百吃不腻的土豆焖饭,徐玉秀特地把土豆用猪油炒了一下,金黄焦香,令人回味无穷。 小黑狗循着饭香味,慢悠悠地走到苏星脚边,巴巴地望着她。 苏星给了它一块小土豆,小黑狗摇了摇尾巴,低头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苏星把碗里的青椒扒拉一边,闷头迅速吃完饭后去把碗洗了,跟着外婆一起去菜地里了。 晚上,婆孙俩坐在院子里,欣赏着漫天繁星,时不时 唠嗑几句家长里短,小黑狗就在二人脚边跑来跑去,飞扑着初秋的昆虫。 苏星把小黑狗提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说:“外婆,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徐玉秀看了眼小黑狗:“就叫它小黑吧。” “不好。”苏星撇了撇嘴,“怎么能叫这么俗气的名字呢,我看幺外公家的黑狗也是叫这个名字的。我要取个不一样的,就叫它向日葵吧。” “好好好,都听你的,向日葵就向日葵。”虽然徐玉秀不知道这狗黑不溜秋的和向日葵有什么关系。 “对了外婆,”苏星忽然想起来,“就是我同学她们短袖里面还穿了件小衣服。” “什么?”徐玉秀有点没听明白。 “就是,她们最里面,紧贴在胸口的,还有一件小衣服,她们好像每个人都穿了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徐玉秀恍然大悟:“是胸罩吧,怪我,我们那时候不穿这个,就一时没想起这茬。女孩子过了差不多十二岁,胸部那里会发育变大,就要穿胸罩了,把它兜住,免得叫人看了笑话。你妈也是的,都不知道给你说一下。” “噢。”苏星若有所思,“那城里有卖的吗?” “应该有专门的内衣店,不过大型服装店应该也有卖的。” “那外婆,我下周五晚点回来,我要去城里买件内衣。” “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徐玉秀突然又想起一茬,“对了,你应该再过不久就要来例假了。” “例假是什么?” “就是你肚子会发疼,下面上厕所的那里会流很多血。”徐玉秀提前给外孙女打个预防针,免得到时候来了例假把她的小外孙女吓着了。 “啊!会流血?”很显然苏星现在就已经被吓到了,“那会不会很疼?” “那个倒不疼,就是血黏在身上能烦死人。到时候你还要买个垫的,那个东西现在应该叫卫生巾吧。”徐玉秀又犯了难,毕竟她那个时候都是用破布条塞点草木灰便草草了事,不知道该怎么给苏星讲这个。 “我到时候问一下我同学,她们应该懂的。” 徐玉秀闻言不再说什么,摇了摇蒲扇拍走了前来扰人的蚊子。 苏星把向日葵放在地上,任它自己去撒欢,此刻它的尾巴高高翘起,随意卷在屁股上,再没了初来时的紧张。 向日葵跑累了,安静地趴在婆孙二人脚边,小尾巴还摇来摇去。晚风拂过二人发梢,带来丝丝凉意,稻田里蛙鸣声此起彼伏,像是歌颂秋日的丰收。 第3章 饭搭子 “我日,”看着哗哗流水的水龙头,里面汩汩流淌着混浊的泥水,洛晚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特么是胡辣汤吗?这能刷牙洗脸?” 旁边的舍友秦玉欣接了一杯,想咬咬牙将就一下,但看着水中密密麻麻悬浮的细小泥粒,她皱了皱眉,还是打了退堂鼓。她把泥水倒掉,转头对洛晚晴说:“算了,今天不洗了吧,先去教室,一会儿老杨要抓人了。” 老杨是她们班的班主任,名杨波,是个快五十岁的中年大叔,各位顽童们为了方便称呼,便接地气的叫他为老杨。 洛晚晴撅着嘴,俩手撑着水池台说:“不刷牙不洗脸就去教室吗?这不太好吧,一嘴子臭味儿。” “那能怎么办。”秦玉欣无奈地耸耸肩。 苏星背对着二位舍友,在另一边的洗水池前打开水龙头,里面也只有令人难以下嘴的泥浆水,她关掉水龙头,也不想洗了,打算随一群互相抱怨的女生各回宿舍。 突然,楼道里面有人大喊一声:“宿管这里有清水!” 听到此消息的女生们一窝蜂涌向宿管那里,纷纷举起牙刷缸向宿管阿姨讨水,就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熊崽。 “不要挤,一个一个来。”宿管高呼着维持秩序,用自己那可怜的老旧茶壶给学生们倒水,每人只倒了半杯,刷个牙就好,免得后面的学生不够用。 苏星被挤在一群女生中间,你推我搡,她个子不太高,很快就被挤到边缘去。 苏星正欲再往里挤,就见洛晚晴举着半杯水从人群里面挤了出来。 她看了看一脸狼狈的苏星和她空空如也的牙刷缸,果断将自己的半杯水倒给了苏星,说道:“你先去洗漱,我再要点儿水。” “不不不,”苏星急忙道,“这怎么行,是你好不容易要到的。”可不等苏星说完,洛晚晴又转身一头扎进了人群堆里。 看着洛晚晴渐渐被人群淹没的的背影,苏星感到心里暖暖的,隔着人群,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中午,苏星从食堂买了俩包子回教室吃,学校的包子是白菜粉条馅的,混着一点肉沫,还是很好吃的,但苏星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吃的是包子了,再好吃也忍不住发腻。 她之所以总买包子是因为她还没有饭搭子,不想一个人坐在餐厅吃饭。每当她独自坐在餐厅时,看着一波又一波男男女女从她面前结伴而过,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和尴尬。 她性格内向,不擅言辞,与别人说不到几句便能结束交谈,因而总交不到朋友。 苏星一边翻开练习册一边安慰着自己,没事的,初来乍到,人都会有不如意的时候,以后会慢慢熟悉的,朋友会有的,饭搭子会有的。 她打算趁吃包子的空隙看一会儿题,反正也无事可做。苏星刚看没一会儿,就感到有一片阴影兜头罩下,余光里,她看见洛晚晴正跨坐在前桌的板凳上,面朝苏星。 苏星没敢看她,状似不经意地继续看题,但实际上她再看不进去一点。洛晚晴趴在苏星的桌子上,看着练习册上的题目,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我……”苏星有点不知所措。 相对无言片刻后,洛晚晴直起身,手臂搭在凳子靠背上,说道:“你也太腼腆了。”她甚至将“太”拖长了音,“我从见你开始都没听你说过几句话,我看你已经吃了好几天的包子了,不腻吗?” 苏星口是心非道:“还好。” “你是不是因为没人跟你去吃饭所以才才老是吃包子啊?”洛晚晴问。 “嗯……”苏星有点没好意思承认,“其实也不是……”但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要是没人跟你一起吃饭你就和我们一起呗,一起总有个伴儿。”洛晚晴似乎明白对方的困处,热情邀请面前的女孩儿。 苏星有些惊讶,犹豫了一下,红着脸小声说:“好呀。” 洛晚晴两手一拍:“那就这样了,下午不见不散。”说罢从椅子上离开,等她走远,苏星这才敢抬眼去看她的背影,刚步入青春期的女孩儿开始显露出独有的青春气质,竟让苏星感觉有些心动。 苏星隐隐有些期待。 下午饭时间一到,学生们争先恐后地跑出教室,冲向餐厅抢饭,有人还高呼着:“干饭不积极,长大没出息!” 苏星不紧不慢地从座位上起来,抬头就看见洛晚晴站在后门口的位置使劲儿朝她招手。 “苏星,快点!” 苏星忙不迭地穿过人群小跑到洛晚晴身边,对方一把抓住苏星的手,转头就往餐厅冲。 俩人很快追上另两位饭友,秦玉欣和肖玲凤,都是她们宿舍的舍友,秦玉欣是苏星的对床,而肖玲凤住苏星上铺。 她们看着新加入的苏星,都不约而同地表达了善意。 秦玉欣调笑:“哟,新来的饭搭子。” 肖玲凤招呼:“欢迎,欢迎。” 苏星抿着唇向两位微笑了一下,被洛晚晴紧攥着手,四人共奔向餐厅。 三中的餐厅分上下两层,一楼卖的就是普通的白米饭和一些家常菜,二楼则花样更多,有时是饺子,有时是馄饨,抑或是炒面和别的,每天轮着换,还有一个窗口专卖炸串,更引得学生的光顾。唯一的缺点就是数量十分有限,去得晚了便没有了,就只能讪讪地回到一楼吃饭。因此,每到饭点,学生们便如同脱缰的野马般一路狂奔,只为吃上一口二楼饭。 苏星她们便也是冲着二楼去的,四人到二楼餐厅时人还不算多,冲到队伍站定后便开始大口喘气,苏星不禁感叹,吃个饭还真不容易。 二楼今天卖的是馄饨,四人很快排到,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坐下后,便开始享用下午饭。碗里汤汁鲜香,馄饨咬开一口爆汁,令人回味无穷。 洛晚晴吃了一个后便抬头望着卖炸串的队伍,排了老长一截,几乎站到了楼梯口,但洛晚晴还是咽了口唾沫,转头问:“你们谁要吃炸串吗?我去排队。” “帮我带一个。”秦玉欣说。 “我也要。”肖玲凤应和。 “你呢?苏星,你要吗?”洛晚晴问苏星。 苏星刚想摆手说自己不用,洛晚晴便自顾自说:“没事,我给你带一根吧,就当我请你的。” 秦玉欣听完这话忍不住抱怨:“啊,小洛,你怎么这样子,怎么不请我们啊。” 洛晚晴甩了甩饭卡带子,噘着嘴漫不经心道:“当然因为苏星是我的小心肝啦。” 几人嘻嘻哈哈一阵笑,苏星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她小声嗫嚅道:“真的不用了。” 洛晚晴拍拍苏星的肩膀,转身去排队了。苏星把头垂得低低的,都快埋到汤碗里了。 桌上的两人边吃边笑,苏星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小口小口地吃着馄饨,偶尔两人问苏星几句,苏星也只是简单应答。 等几人的馄饨吃得只剩小半碗时,洛晚晴才带着几根炸串回来了。她把秦玉欣和肖玲凤的炸串和饭卡递给她们,又递给了苏星一根:“吃吧,没事的,你第一次和我们一起吃饭,我请你吃根炸串理所当然。”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接就不好意思了,苏星轻轻接过,小声说:“谢谢。” “哎呀,没事的,不用谢,我人大方。”洛晚晴说完最后一句还坏笑了一下。 秦玉欣揶揄道:“好好好,我们小洛最大方了。大方的小洛,下次能不能请我们吃饭啊!” 洛晚晴搓了搓五指,笑着说:“那得等上司的赈灾钱拨下来了才行,到时候我请你们吃大餐!” 肖玲凤高呼:“好耶!” 三人嘻嘻哈哈地吃完了下午饭,结伴回教室准备上晚自习,途中洛晚晴还捞了一把落在身后的、一直沉默寡言的苏星。 苏星盯着洛晚晴的后脑勺,抿唇笑了一下,心道:有朋友真好。 夜深人静,舍友们都睡了,苏星悄悄从被窝里爬出来,想换一件衣服,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舍友。假如让别人看见她没穿内衣,她不确定她们会怎样看她。 她知道舍友们都很好,可她就是怕,怕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会破碎。 苏星面对着墙壁换衣服,楼道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窗户照射进来,虽然黯淡,但足以看清一个人的动作。苏星心里发慌,总感觉身后有双眼睛似乎在看着她,她甚至不敢转身看一眼,她怕是洛晚晴,现在的她对洛晚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让她很心动,也很茫然,她不懂那是什么,但却没来由地有些高兴。 换好衣服后,苏星和衣躺下了,九月的秋雨还未到来,天气依然闷热,但苏星还是拉过被子一角盖在了肚子上。外婆说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睡觉要盖肚脐眼,虽然苏星也不懂是什么原理。 苏星静静躺了一会儿后,听见对床上铺的人翻了个身,苏星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意识到,洛晚晴没有睡着。 第4章 第 4 章 接下去的几天,虽然两人各干着自己的事情,但苏星有时总能感觉到洛晚晴似有若无的目光,似乎藏了点令她捉摸不透的情绪。 周五的最后一节不上课,班主任讲了一会儿安全知识后便让大家上自习。 苏星掏出周末的数学作业开始做,班主任坐在讲台上,班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发出的怯声私语。 同桌张娜莉突然戳了戳苏星的胳膊,递给她一张纸条,并向左前方努了努嘴,表示纸条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苏星接过纸条,展开来看,上面写着:一会儿放学你着急回家吗?右下方写着署名“洛晚晴”,还画了一个可爱的简笔小猫。 苏星给她回信,表示自己放学后要去城里买东西。 洛晚晴的信很快又传了过来,她说:那太好了!我正好一会儿要去城里买学习资料,我们一路去吧。(可爱猫猫头) 苏星捏着小纸条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给她回复道:好呀。 放学铃声响起,苏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最后只余她和洛晚晴两个人。 洛晚晴提起书包向苏星偏了偏头,苏星了然,跟着她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两人随着人潮慢慢往校门口走去,苏星低着头不说话,洛晚晴看了她一眼,主动开了口。 “你一会儿买完东西还能赶上车吗?” “赶得上的,公交车七点半才下班呢。” 洛晚晴闻言点点头,又问道:“你是要去买什么啊?” 苏星略顿了一下,才小声回答说:“我是要去买个内衣。” 她把内衣俩个字咬得很轻,仿佛这是个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洛晚晴听到她的回答却并没有什么异色,而是很自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接着问道:“你是第一次去买吧?” 苏星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去,小声“嗯”了一声。 “哎,我就知道,”洛晚晴忽然情绪高涨,“你妈妈肯定没告诉你是吧,没事,这没什么好难堪的,我给你说,我们女孩子嘛,上了初中就要进入青春期了,我们的胸部会发育的,就是需要穿内衣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自己胸部下方比划了一下。 “这还是我妈妈给我说的。你是要去买内衣是吧,我知道有一家内衣店还不错,我第一次就是我妈带我去那儿买的,正好教育书店就在旁边,我们可以一路过去。” 苏星抿着嘴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都不知道。” “哎呀没事没事,你要是以后有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她撩了一把头发,“我可是百事通。” 洛晚晴说完还略带自嘲地冲苏星笑了笑。 每逢周五,县城街里街外的人便如潮水般涨起,路上车水马龙,街边行人络绎不绝,到处都是带着孩子放学的家长,或骑摩托,或开小车,人山人海,将原本宽阔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洛晚晴牵着苏星的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走还一边转过头来调侃道:“跟紧我哦~,要不然一会儿就走丢了~” 苏星感到自己被调侃了,略有些羞赧地偏了偏头头回怼道:“才不会。” 洛晚晴自顾自哈哈哈笑了一会儿,说:“要是把你搞丢了我还没法向你家长交代呢。” 洛晚晴话很多,一路上喋喋不休,跟苏星讲完这个讲那个,仿佛天涯海角,无所不知。 街边商铺林立,吆喝声此起彼伏,两人走走停停,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内衣店前。 苏星抬头看了看,只见店铺上方横着一块华丽的商牌,粉色的内底牌面上用花体字写着“雅达内衣”,从外向里看去,店铺整洁靓丽,格调不俗,一看就很有档次。 她看了洛晚晴一眼,对方冲她笑笑,“没事,进去吧。”说完便拉着她走了进去。 苏星大致在店内扫了一圈,走着走着便不想走了,她拉住洛晚晴,犹犹豫豫地想开口,因为里面的内衣价格高昂,都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 洛晚晴看出了苏星的窘迫,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说:“没事,我们可以不买就看看,可以让导购给你看看尺码,她人很好的,不要担心。” 她凑近了苏星的耳朵,低声说:“我一会儿带你去“衣衫之家”,那里的内衣比较便宜,虽然质量比不上这里的,但是总体上还可以。” 正说着,导购便迎了上来,是一个略微偏胖的小姐姐,她一眼便认出了洛晚晴,笑着说:“小妹妹,你又来啦。” “对呀,”洛晚晴甜甜地应了一声,转身让出了躲在她背后的苏星,“今天带朋友来看一看,她第一次来买内衣,什么都不知道呢。” “噢,”小姐姐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对苏星说:“小妹妹也是刚上初中吧,看你挺腼腆的,是不是第一次来买内衣不好意思了啊。没事儿,你们这个年龄啊要进入青春期了,就是要穿内衣了。”她对苏星招招手,“来,姐姐给你看看胸围,给你推荐合适的内衣。” 她说话轻声细语,面带微笑,让人莫名的放松下来,苏星讷讷地没说出话,被导购引着进了试衣间,洛晚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脸幸灾乐祸。 “来,把上衣脱一下。”小姐姐温声说。 苏星:“……”她乖乖照做。 “没事儿,别害羞啊。” “对对对,手臂抬一下,我给你看看胸围。” 她伸手在苏星胸部下方掐算了一下,对苏星说:“小妹妹,你有点偏瘦啊,要好好补充营养啊,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苏星被对方弄得满脸通红,木讷地点了点头。 折腾了一番后,苏星终于从试衣间出来了,洛晚晴看着她满脸不自在地朝自己走过来,贱兮兮地“嘿嘿”笑了两声。 “咋样,很意外吧,我当时也是这么过来的。她摸我的时候,我一脸惊恐,感觉自己的人生观被颠覆了。” 苏星抿了抿唇,她倒也没感觉有那么不好意思,只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摸来摸去,感觉很不自在。 “小妹妹很瘦啊,”导购说着走了出来,“我倒是推荐可以穿运动文胸或者是背心式内衣,避免对胸部造成压迫,以便于胸部更好地发育,最好是纯棉的,穿着会比较舒服,小妹妹要不要看看我们这儿的款式?” 苏星犹豫了一下,有点求救似的看了看洛晚晴。 洛晚晴揽过苏星的肩膀,讨好似的冲导购笑了一下,“姐姐,我们能随便看看吗?” “行吧行吧,你们随便看看,要是有不懂的可以再来问我。”导购善解人意地说道,随后便回后台去了。 洛晚晴拉了拉苏星的手,小声说:“走吧,先陪我去买书。” 两人出了内衣店,隔壁便是教育书店,苏星陪洛晚晴进去迅速买了书后对方便领着她去往城中心。 走的路上,洛晚晴瞄了一眼苏星的胸口 ,一马平川,很明显还没有开始发育,也确实,她们才十二三岁,就连她个营养过剩的微胖少女也基本上没显形。 可她看着苏星干瘪瘪的身躯,还是忍不住说:“你要好好吃饭啊,看你瘦的。”说完还掐了一把自己胳膊上的坠肉,“应该把我的肉分你一点儿。”洛晚晴若有所思道。 苏星想了一下,她好像饭也没少吃,就是有点挑食,大概是营养不均衡了吧。不过她感觉也无所谓,瘦点就瘦点,她又不去参加选美比赛,管那么多干嘛。 她们所处的县城很小,从城郊走到城中心,也不过十几二十分钟的路程,不一会儿便到了。 所谓的“衣衫之家”,就是个有两层楼的服装批发市场,一楼专卖鞋,二楼就是各式各样的服装,苏星以前在农闲时也和外婆来这里买过衣服。 苏星跟在洛晚晴身后走上了二楼,今天商场里人格外多,很大一部分都是忙碌了一周为了犒劳自己喜迎周末的上班族和学生党。 洛晚晴半是调侃地和她说:“知道卖内衣的在哪儿吗?” 苏星摇摇头,她从来都没有来买过,以前来挑衣服时好像也没有留意到。 “没事,我知道在哪儿,跟着我走。” 洛晚晴带着苏星三绕四绕,来到一处拐角,转过拐角,便能看到有一间和其他服装区分开的单独的隔区,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内衣内裤,正是她们要找的区域。 这个大型服装场的工作人员都比较散漫,里面有一个身着工作服的妇女,两人来的时候她正好摆弄完内衣的位置,看了两人一眼,便离开去下一个服装区了。 洛晚晴来到一片少女背心前,对苏星说:“来,你来看看这些有没有合适的,我看也就这一片区域的内衣是适合我们穿的。” 苏星其实看不来这些适不适合,她只会摸一摸料子,看看哪个比较舒服。摸来摸去,最后她选了两件颜色不同的运动背心,可以换着穿。 好像不是纯棉的,不过无所谓,价格摆这儿,有的穿就行。 “选好了,我们走吧。”苏星说。 洛晚晴看了看手机,才刚过六点,她对苏星说:“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苏星摇摇头,“不了,一会儿回去太晚了我外婆会担心的。” “那好吧,”洛晚晴放下手机,“我送你去车站吧,正好我也要到那里坐车。” 付过钱后,两人离开了商场,去向公交车站。 洛晚晴忽然问:“你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所以你外公外婆照顾你是吗?诶,为什么不是你爷爷奶奶照顾你呢?” “他们出去打工了,我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爷爷奶奶……”苏星顿了一下,“他们也很早的时候就走了。我外婆一个人照顾我。”苏星回答。 “哦。”洛晚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有些不知所措地捻了捻衣角,“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事,”苏星安慰她,“反正已经过去很久了,我那时候也小,不知道什么。” 洛晚晴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诶,你有手机吗?我们加个微信呗。”洛晚晴问。 苏星摇摇头,“我没有手机。” “哦,”洛晚晴有些失望,“那等你有手机了,记得第一个加我哦。” “嗯,一定加你。” 第5章 第 5 章 “外婆,你看我买的内衣!”苏星举着周五买的两件内衣在徐玉秀面前走来走去,一脸骄傲。 徐玉秀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内衣举在人前展示,但是她的小外孙女很高兴,又在室内,于是她也由着苏星这样走着,她也跟着高兴。 “星儿一个人去的吗?”外婆和蔼地笑着问她。 “不是,”苏星把内衣收了起来,“是我同学陪我去哒。”她这样说着,脸上颇有点骄傲的意味。 “她还知道好多东西,她跟我说有不知道的就可以去问她,还有那个卖内衣的小姐姐人也很好,给我推荐了一些合适的内衣,但是她那儿卖的内衣好贵啊,我就没买,后来我那个同学就带我去了服装批发市场,那里的内衣要便宜好多。” 徐玉秀认真听完了小外孙女的阐述,点了点头道:“以后有机会了可以带你那个同学来家里玩儿啊。” “嗯!”苏星兴奋地点点头。 周六的天气很好,太阳高悬日空,天空一碧如洗,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天边与逐级升高的梯田相交成一条直线,有几棵小树高低不齐,静静地立在天边,顶着几片悠闲的云朵,随风飘动,构成一副岁月静好的图画。 “星儿!” “唉!” “要去田里吗?” “去干嘛?” “去割点韭菜回来晚上给你包饺子吃。” “去!” 苏星一边喊着一边跑进了灶房里,从一堆杂物柴火里翻出了个小竹篮,提上竹篮子就跟着外婆出了门。 趴在门前院坝的向日葵见婆孙俩又要离家了,便起身翘起尾巴跟了上来。 外婆的房前是一条水泥小路,两人一狗沿着路边慢慢走着,苏星同外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讲的都是她这两周在学校的见闻,遇见了哪些人,食堂里有哪些好吃的饭,哪个老师温婉,哪个老师严厉,苏星都一一道来。 她在外人面前内敛,在外婆面前却能一直喋喋不休,好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儿。 五六分钟后,苏星和外婆走下水泥路,进到旁边的泥地里,沿着田边慢慢走。侧边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从下面横穿过水泥路,站在远处的高田上看过去,就像一个大写的“X”。 水流不急的时候,苏星喜欢在河里摸鱼玩水,十分有趣。 大概是太阳太大,这段日子的天气还很热,向日葵已经吭哧吭哧地不停吐着舌头,看得出来很热了。 旁边的小河清凉爽快,向日葵走着走着就从坎边下去了,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沿水逆流而行,跟随着婆孙俩的步伐。 “这狗,看它热的,都跑水里去了。” 外婆看了眼向日葵,说:“什么时候改给它剪毛了,看它那毛长的。” 苏星显然很不同意外婆的想法,说:“反正也入秋了,过段时间就凉快了,剪了多不好看。” 外婆点点头,“确实。” 苏星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说:“外婆,我感觉也好热。” “热怎么办呢,热咱们一会儿就回去了,回去吹吹风扇就不热了。”外婆一脸随意地说。 苏星感觉外婆说了句废话,有些不高兴地撅了撅嘴,耍赖似的拉了拉外婆的衣角,嗲声嗲气道:“啊~外婆,我们一会儿去路口的便利店呗,去买两根冰棍呗,你还可以跟杨婆婆唠会儿磕呢,好不好嘛?” “行行行,看你就馋那俩冰棍,一会儿忙完了再去。”徐外婆一脸无奈。 “好耶!”苏星高兴地蹦了两下。 见外孙女开心,徐玉秀也跟着笑了笑。 前方就是外婆的小菜园,除了韭菜,外婆还种了大白菜,胡萝卜,葱姜蒜等家常小菜,把小小的菜地衬托得生机盎然,在一片刚收割过稻谷的田野里格外突出。 向日葵见俩人停在了菜地里,便从河里爬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水,跑到菜地里这嗅嗅那闻闻,最后直接跳到旁边的渠里捉蚂蚱去了。 “嘿!”苏星看向日葵又跳到渠里去了忍不住叫了一声,“你又滚一身泥,回去又要洗澡了!” “随它去吧,一会儿滚脏了在河里洗洗就好。”外婆说。 苏星气哼哼地应了一声,在向日葵头上不轻不重地甩了一巴掌,由着它去了。 秋日的韭菜长得格外葱郁,绿油油的又肥又嫩,苏星看着外婆一下子割了好几把,捏在手里满满的一捆。 外婆转头看了苏星一眼,举了举手里的韭菜,苏星立马会意,赶紧提上篮子去接。 几把绿油油的韭菜被装进了竹篮里,外婆又顺手掐了几把青菜,拔了几根胡萝卜,一并放进了菜篮子。 苏星看了看这几根胡萝卜,小得跟口服液一样,仿佛得了侏儒症,和超市里卖的简直大相径庭,她真诚发问道:“外婆,萝卜熟了吗,你就给人家拔出来了。” “说啥呢,三月份就栽了,现在早能拔了。它就那样,长不大的,小得湫气。” “哦,”苏星又看了一眼小萝卜,“这么小,我一口就能吃一个。” 外婆笑了笑,说:“这么厉害啊。” “对呀!” 回到家里,苏星放好了竹篮,走到隔壁舅舅家屋里,打开冰箱,拿出了外婆提前买好的饺子皮,准备包饺子。 外婆没有冰箱,所以她和舅舅家是共用的。 外婆早已和好了肉馅,把盆放在了屋里的小桌上,苏星从灶房里拿了两个碗,倒了一些温水在碗里,端到了屋里。 向日葵闻到了肉馅的香味,也屁颠屁颠地跑来凑热闹,饶着苏星的脚边转来转去。 苏星扯过来两个小板凳,一个给外婆,一个给自己,两人就这么坐在桌前,一边聊天一边包着饺子。 苏星包饺子不按规矩来,总喜欢包些奇形怪状的样子,她把肉馅放在饺子皮中间,从皮的边缘一点一点捏出褶子来,像包包子一样把它提起来捏成一个啾啾,她把它放在掌心里,拿到外婆眼前,一脸得意道:“外婆,你看!” 徐玉秀抬头看了一眼这胜似包子的饺子,忍不住说道:“下次给你擀个大点儿的皮,你直接包包子得了。” 苏星乐呵呵笑了一会儿,又自顾自地在另几个包好的饺子边上捏了几个褶,或是把两角捏在一起,形成个金元宝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大铁盘里。 外面的日头已经落了下去,两人包了两大盘饺子,苏星包的那一边奇形怪状,外型各异,在一排排整齐的饺子里格格不入。 苏星和外婆把它们端去了灶房,苏星一边笑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说一定要先吃自己包的饺子。 外婆笑了笑,说:“想吃先烧水。” “好嘞!” 苏星放下盘子,舀了两马勺水在铁锅里,然后坐到了火洞前,开始填材烧水。 外婆捡了一些形状正常的饺子搁到筲箕里,对苏星说:“星儿,别填火了,你去把这些饺子给你杨婆婆送去,顺便买你那心心念念的冰棍 ,我就不过去了。” “好。”苏星站了起来,端上筲箕就走了。 房前的侧方有一棵柿子树,树上挂了不少半青不熟的柿子,像一个个灯笼似的圆润可爱,向日葵正趴在树下咬着破衣服玩。 它见小主人端着东西就走了,眼睛跟随着苏星的身影移动了一段后,突然反应过来,扔下嘴里的衣服就追了上去。 “傻狗,”苏星嘲笑它,“跟屁虫。” 向日葵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骂了,依然昂首挺胸地跟在小主人身后,做一个忠实的“跟屁虫”。 路口的便利店依然在开业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柄蒲扇,慢慢地摇着。 苏星远远的看着,她不想引人注目,快走到那老婆婆身边了才轻声叫了她。 “杨婆!” 老婆婆转身看到了苏星,立马喜笑颜开,“是星儿啊,来坐这耍会儿,”她起身指了指板凳,“来,先坐这儿,我再去拿个板凳。” “不不不不!”苏星疯狂推辞,她怎么敢让一个老婆婆给她让座,连忙举了举手里的筲箕,说明自己的来意:“这是我和外婆包的饺子,外婆让我给你送一些过来。” “哎呦,你们吃嘛,还给我送一些过来,你外婆这个人真是的。” “我们包了很多,反正也吃不完,就给您送来一些。” “哎呦,这么客气。”杨婆婆对她招了招手,“来,坐。” “我不坐了,一会儿回去就太晚了。杨婆,我还要买两根冰棍。” “好嘛,来,进来,你自己挑。” 苏星跟着杨婆婆身后进了商店。 她把筲箕放在柜台上,盯着冰柜里的冰棍,选择自己喜欢的口味儿。 最后,她选了一个绿豆的,一个菠萝的,杨婆还从冰柜里拿出了一个小布丁雪糕,说:“来,这是杨婆送你的。” “谢谢杨婆。”苏星乖巧道谢。 “嗯,不谢。”杨婆说。 刚包的饺子粘在筲箕上不好取下来,苏星跟杨婆说她明天再来取筲箕,杨婆点点头说好。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亮高挂夜空,将乡间小路照得明晃晃的,几个农人扛着锄头慢慢往家里走,苏星叼着冰棍,身边跟着向日葵,也慢慢地朝家走。 走着走着,苏星莫名其妙来了句:“好喜欢这样呀。” 向日葵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或许是这无声的宁静吧。 “傻子一样。”苏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