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圣芒戈后,父亲的一切,家中的一切,都由我打理,感激家养小精灵,我才不至于忙碌到狰狞憔悴。家中的生意有着父亲的助手协助我,比起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我更像一个学徒,父亲的情况日渐好转,即使在卧榻之侧也能为我指点迷津。
日子在一点点好起来。
当我晨起,在熹微破晓时分,这样安慰自己。
我也常常感受到,我如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一般,以我双肩的力量,带着家族缓慢向前走去,但无论如何,我也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粗粝的麻绳在我肩上留下深硬的茧,而我深知,那是羽翼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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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格林德沃,是在巴黎一条最普通的街道,路上行人依旧,而巫师对其同类总是有着第六感般的敏感,我侧身,即是黑色风衣的衣角。
他也转过头来。
依然是那双熟悉的、桀骜的蓝眼睛,他的金色头发被打理的很好,虽然我很久没再见过邓布利多,但我清楚,我们几人之间,如今最意气风发的,显然是眼前这个德国男人。他的睫毛颤了颤,张开口,几番组织,最终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他又轻轻扫了我几眼,转身离开了。
我垂下眼,回到了我原本要去的那条路上。
我们三个人,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在命运的交叉路口,我们幸运的走到一起,却又在命运的穿针引线中,织成了不同的布,交织当中,相逢相识。
亲人与仇人,爱人与盟友,顷刻之间,便破灭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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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常常与格林德沃擦肩而过,我们回给对方一个眼神,或是点头。我当然知道他来法国是为了什么,年少时他与邓布利多共同的理想,如今在付诸实践。
即使在失去阿不思后,他也依旧凭借自己的魅力赢得了不少盟友,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上了自己的朝圣路。
他好像从来不记得自己曾亲手编织了那场戈德里克山谷的梦境。
留下来的从来都是被他舍弃的人。
后来的几年里,他的身旁多了一个女孩。
那女孩眼中的情意,我丝毫不陌生,只可惜,她的感情,注定只是一条单向行驶的路。
格林德沃从来不是给人结果的那个人,他当然会给予你无限的希望,但是胜利的果实,从来都只由他一人舔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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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邓布利多也时常书信来往,前几年他做上了霍格沃茨的教授,我很高兴他也回到了正常的人生轨迹,至少教书育人,不至于敛去他的光芒。
父亲的身体渐渐恢复,不过他被黑魔法势力害得太惨了,生出了隐退之心,他从来都不是母亲那种敢于舔着刀剑往前冲的性格,我能理解他,生意经营让他不会那么累,那么母亲倒下后产生的空缺,就由我来填补。
在布斯巴顿未竟的学业成了法国政客阻挠我的有力证据,我清楚短时间内他们不会让我踏足这片能够满足贪欲的深水,那我只能辗转来到隔海相望的英格兰。
还好这里有老熟人。
年轻的变形学教授帮了我,在霍格沃茨立足。
“欢迎你,我的助教小姐。”来人向我张开手,笑着迎接。
“多亏了你,阿不思,不然我还在像无头苍蝇一样希望寻找到霍格沃茨的大门呢。”我同样笑道。
我环视了四周,正欲叙旧,敲门声伴随着稚嫩的声音。
“邓布利多教授,我有几个问题……”
我调笑着,“看来你很受欢迎哦,教授先生。”
他笑了笑,转身投入工作,而我望向窗外,未来几年,霍格沃茨将成为我求学的摇篮。
我以助教身份进入学校,成天泡在图书馆,学生们认为我是个平静的学者,但我却明白**区里的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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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德沃势力越发庞大,有时我在走廊里,甚至能听见有学生称他为“黑魔王”。
这家伙给自己取了这名字?
但很快我就发觉了不对劲。
以格林德沃为首的巫粹党,有着标志性的杀人手法,虽然不知道他们施了哪种咒语,但死者无一例外,身上布满了黑纹。
我呼吸一滞,怎么也不敢相信。
难道我的猜测从头到尾都是错的?我竟然是第一个见到杀母仇人的人?
可是,1899年格林德沃与我一样,尚且是个16岁少年,而那时母亲早已是经验丰富的傲罗办公室负责人,怎么可能打不过乳臭未干的黑巫师?
如果是手段成熟的成年巫师,那对方该是怎样轻易地被格林德沃洗脑,加入他的组织,为他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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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数年,临近中年的邓布利多蓄起了胡须,而我也早早踏入了婚姻。
年盛时,我嫁给了一位英国纯血,凭借丈夫庞大的家族顺利进入了英国魔法部,任职于国际魔法合作司。
法国魔法议会揪住我在布斯巴顿肄业的事不放,迟迟不肯通过我的简历,无奈,我只能以婚姻为媒介进入英国魔法部。
只能感谢我在霍格沃茨任职的那几年,在平和的生活环境下结识了我的丈夫。
我以官方的身份往来于英法之间,维系家族势力的同时,因着不少特殊手段,我重新翻阅了母亲的旧案。
果真是疑点重重。
加之我在霍格沃茨图书馆**区得到的,母亲身上的咒语十有**是源自于北欧古老的黑魔法——淬骨咒。
这种黑魔法相当厉害,除了已知的三种不可饶恕咒,淬骨咒是最让人痛苦的咒语,被施咒者将会感受到骨头如同淬炼一般的疼痛,而皮肤上的黑纹则是由烈火灼烧后渐渐枯焦后而产生。
并且,近来巫粹党猖獗,受害者大多携带着标志性的黑纹,这是淬骨咒无疑。
种种线索都把我指向一条向格林德沃复仇的道路上,我几乎是不敢相信,他的手下以怎样的姿态折磨了我的母亲,而为首者却能在戈德里克山谷与他的好友谈笑风生,我作为围观者,竟然会觉得他们的感情羡煞旁人。
我到底是以怎样可笑的姿态去观赏这场受害仪式。
我不敢细想下去。
悔恨与仇怨先从我的左心房生根,逐渐蔓延至我整个身体,浸透进我的每一滴血液。
再至霍格沃茨,与我见面的已经是大名鼎鼎的邓布利多教授。
阿不思·邓布利多始终笑意盈盈,仿佛1899年的变故从未发生过一样,恶意丛生,我忍不住想要点醒他。
我笑着:“教授,见到我这个老熟人,不意外吧。”
“当然了,司长女士,您这些年在新闻头条上出现的频率,我对您的印象只增不减。”
这个老滑头,我还没进入主题,他就先反客为主。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近几年我确实高调,身为英国魔法部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我犀利的语言和大刀阔斧的手段,让我频频登上头条。
我单刀直入,很快表明了来意——我希望邓布利多协助我一起抓捕格林德沃。
“不过,这好像并不在您的职权之内吧。”对方并未收敛笑意。
“的确。”我笑笑,不置可否,“不过傲罗办公室那群草包,你指望他们做什么呢?他们还没近格林德沃的身,自己就化为齑粉了。”
“阿不思,以你的能力,成为傲罗办公室负责人,不费吹灰之力,何苦要把自己关在这座城堡里呢?”
“你难道忘了你曾经的理想了吗?我可不记得是成为一名小小的变形术教授。”
阿不思走到窗沿边,我跟在他身后,窗外飞鸟成群飞过,它们划过云层时,却未留下任何痕迹。
“你想要自由,我一直都很理解你,可是这不代表要忘记过去的一切事,有些事你不说,不代表没发生过。”
我正要继续掀起往事,对方却先一步制止了我接下来的话。
“我没有忘,菲妮洛普,我当然没有忘。”
“可我改变不了过去的一丝一毫,就像此刻的飞鸟永远飞不进过去的云层一样。”
我皱眉:“过去的错误既然无法弥补,那就现在解决,不要在未来付出代价。”
他似乎想要离开,我立马拦住他开口:“血盟,对吗?”
“你和他结下了血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在为过去付出代价了,未来也要如此吗?”
我不明白,过去了二十多年,他的感情依旧?
我们不欢而散。
有时候我真讨厌英国的天气,永远的雨季,天空好像永远凝结着一团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拨开的愁云。
事情的转机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了。
1927年,格林德沃在美国正式被捕。
初见这条新闻时,我都有点怀疑是人们对格林德沃太过于无可奈何,才编造了这条,毕竟以他的能力,逃窜于各个傲罗手中甚至成为了他的乐趣,他的追随者也可以为他抵挡。
但是我看到第二张,蓬头垢面沉默着的故人时,呼吸一滞。
我急不可耐的来到了美国。
在这片宣扬着自由之上的国家,格林德沃反而成了最不合群的那个。
我拿着魔法部的敕令,畅通无阻的进入了美国魔法国会的最高监禁室。
枯黄的头发,透蓝色的眼睛,眼前的这个人我再熟悉不过。
我冷笑一声,开门见山。
“1899年在北欧,你的手下杀了一个女傲罗,你还记得吗?”
我双手撑着桌面,死死地盯着他。
“快说啊,你已经穷途末路了,快告诉我啊!”
格林德沃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我逐渐变的没有耐心。
“快告诉我啊,克瑞西达·莱克西,你们杀了她,你们用淬骨咒折磨了她,对吗?”
可他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我抓狂地推翻了桌子,在我被请离前一刻,我却看到格林德沃抬起头,嘴角勾起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
我几乎可以确定,难道因为我母亲成了他成名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所以他就这样解决了她吗?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英国,随之而来的坏消息是——格林德沃出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