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风还在不停吹着,阴风怒号发出呼呼的的声音。
一墙之隔,屋内气氛静默似死水,房间里仅有的两个人沉默着,只有一旁小小的暖炉里面火星迸溅发出了细微的轻响。
宋迟雪坐在榻上,微微歪着头看向对面,说完话就沉默的人,脸上挂着明显的疑惑。
三年前,他跟卫澜俞是敌对关系,只是对面有龙傲天开挂光环,所以显得他弱小无助,在外人眼里看来算是卫澜俞单方面对他的追杀。
三年后,也就是今晚,这个一直追杀他,哪怕他假死三年还在搜寻他的人找到他后跟他说“我怕你这三年过的不好”。
宋迟雪:“……?”
他皱着眉看了看对方,眼里的疑惑还没散尽,“兄弟,你现在很诡异知道吗。”
卫澜俞却是双唇紧抿不再回话了。
宋迟雪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心里暗暗的在思索卫澜俞刚刚说的那句话的动机。
好一会,他回过神来,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这卫澜俞不会还在试探他吧!
试探他,让他自己承认他就是那个宋迟雪。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宋迟雪脸色一变,连忙改口道:“小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我的孪生弟弟有过什么过节,但是家弟已逝,你就是有什么执念也该放下了吧。”
他这话刚说完,对面就瞪了他一眼,看了他好一会又垂下眼来,低声地说了一句,“你又在咒自己了。”
这话宋迟雪三年前也听他说过,但此刻他肯定是不能承认的,只装傻充愣道:“我真不是宋迟雪,我听说他三年前就死在外面了,好像是从什么悬崖掉下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低哑的声音打断了,“你别说了。”
于是宋迟雪就闭嘴了。
他重新躺下来,再次背过身,“你是修炼之人,应该不用睡觉吧,你随便找个地方打坐歇息就行了。”
这话之后,身后之人没再回应。
宋迟雪只当他听进去了,盖好被子,缩回温暖的被窝里重新酝酿睡意。
这三年来他一直落住在圆满村,这片村子的人一到冬日通常都歇息得早,宋迟雪的生物钟也定型了,他大概也是这个点开始困,所以等困倦的睡意蔓延上来时,他也无暇顾及身后的卫澜俞了。
在他身后,年轻的男人盯着被子里鼓起来的那一团,双睫不明显地颤了颤。
宋迟雪第二天醒来时外面天已经亮了。
自从在这边住下后他就沾上了赖床的习惯,之前一有风吹草动,不管是半夜还是清晨他都会很容易醒过来。
说到底还是来这边之后生活过得更安逸了,摆脱了命苦万人嫌身份的他不用再躲着谁,也不用避着什么仇家,日子过得舒坦,人也就慵懒了起来。
屋外白雪飘飘,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到室外活动,宋迟雪醒来后也不急着起床,就缩在被窝里躺着。
昨晚他睡得很好,一觉睡到天亮,睡太久脑子还有点迷糊,打了个哈欠后终于恢复了些许清醒,想起了昨晚还有个人进了自己房间。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卫澜俞已经不在房间了。
宋迟雪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披上大袄起了身。
然而刚起身,他就察觉到自己胸前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
他平时很少带饰品,所以胸前突然多了这么一块成色不凡的白玉显得很突兀,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块玉。
低头看了两眼那枚白玉,他眼里慢慢蔓上疑惑,抬手将那玉拿起来,上下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宋迟雪突然就觉得这枚白玉很眼熟,他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想了好一会,他终于想起他在什么时候见过这块玉了——
三年前他跟卫澜俞第一次进入月圆秘境,他中了迷药,被迷境里的野人绑走,后面差点在野人手上,还是多亏了这块白玉的庇佑才活了下来。
按照卫澜俞当时的说法,他那时候中了迷药,神志不清,从卫澜俞身上抢下来的。
想是想起了这块玉的来历,但一觉醒来,这块玉就莫名其妙挂在他身上是怎么回事?
不能是他昨天晚上睡觉梦游了,又从卫澜俞身上抢过来的吧。
这太扯了。
宋迟雪起身走出房间,果不其然在客厅里见到了他想找的人。
客厅除了卫澜俞之外还有邓奶奶,老人睡得不多,早上醒得比谁都早,醒来就习惯给家里两兄弟做早饭。
因为昨天家里两兄弟外出又捡了个人回来,所以现在家里有三兄弟。
而新回来的那个小兄弟此刻正帮忙往火灶里添柴火,两个人一边做早饭一边笑着在聊什么。
“昨晚是跟朝夏一起睡的吧?”
“嗯。”
“睡得还好吗。”
“还好。”
于是邓奶奶笑笑又不说话了,她不问这个人从哪里来的,也不问这个人什么身份,总之人来了,没地去了,她通通都收留。
宋迟雪最是知道的,他刚来这的时候邓奶奶也没多问过他什么。
邓奶奶不问,蹲着添柴火的卫澜俞顿了一下便开始发问,“奶奶,朝夏是什么时候来你这的?”
邓奶奶眯着眼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宋迟雪刚来这里时的情景。
“忘啦,年纪大总记不住事,不过他来的那会这边刚开始下小雪。”
“他当时跟你一样,不怕冷似的,身上穿得薄,衣服还脏脏的,找到这里来的时候跟我说他迷路了,我怕他冻坏了就收留他了……”
宋迟雪一听有不对劲的走向,赶紧三两步走了过来,打断了邓奶奶的话“奶奶,你是不是年纪大记混了?我一直都住这里啊。”
邓奶奶原本年纪大记性就不好,听宋迟雪这么着急的模样,一下子又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记忆错乱了,有点不太确定地说:“是吗?”
宋时雪十分肯定道:“是啊是啊!肯定是啊!”
他一边急着澄清,一边斜眼观察着卫澜俞的表情,看样子是害怕卫澜俞又重新怀疑他了。
但卫澜俞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便重新低下头去看火灶里面的柴火。
宋迟雪松了一口气。
邓奶奶还在自我怀疑地喃喃自语,“是吗?我怎么记得那个时候是下起了小雪……”
宋迟雪想转移话题,猛地想起了胸前的玉佩,他拿起来,装作自己第一次见这玉佩一般,对着卫澜俞道:“这个是你的吗?”
卫澜俞看了一眼,不否认,“是。”
宋迟雪闻言点点头,抬手想要把那玉佩取下来,只是他这动作才刚到一半,就被卫澜俞出声打断了,“别脱下来,戴好。”
宋迟雪取玉佩的动作一顿,而后不解问,“给我戴做什么,你之前不是……”很紧张这玉佩吗。
话到一半他又突然想起自己要装没有玉佩记忆的事,连忙改口,“呃、行,那我就当是你住在这里的房租了。”
卫澜俞没说什么。
这事似乎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掠过去了。
吃过早饭后,阿木又绕过卫澜俞,缠到宋迟雪身旁,“你前几天说过几天就烤猪手,现在几天过去了,到底什么时候才烤?”
宋迟雪一边收起桌面上的脏碗一边回应,“不急不急,再过几天再说。”
只是刚收了两个碗筷子,还没收齐,一旁沉默寡言的卫澜俞便伸手将那些脏碗筷都揽了过去。
宋迟雪不解看向他,他也只是很平静地说了句,“我来吧。”
这人上赶着要帮他收碗他没有要阻止的理由,于是他坐回原位,回了句,“行,这个也算在房租吃食上。”
阿木也将这副场景看在眼里,他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这个昨天还拿剑指着他的陌生人,看样子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又看向宋迟雪问另一个问题,“那个大哥哥什么时候过来?”
宋迟雪:“他不会来了。”
阿木:“为什么?你明明昨天还跟我说他过几天会来的。
宋迟雪:“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来就是不来。”
阿木口中的大哥哥就是沈青阳,原本是这几天要过来吃他做的烤猪手的,但卫澜俞突然找上门了,他也就不方便过来了。
因为这三年来沈青阳也跟他讲了不少关于卫澜俞的事,说卫澜俞现在对他们二人都有敌意,他还好一点,还能编个“宋迟雪孪生兄弟”的身份凑合用,但沈青阳就不一样了,现在让沈青阳过来,他怕人刚过来就被卫澜俞砍成臊子了。
于是阿木这一整天都有些郁郁寡欢,一直追在宋迟雪身后磨人,宋迟雪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直撒娇嘟囔着让宋迟雪给他做烤猪手。
宋迟雪去整理干粮他也跟着,去给邓奶奶烤暖被他也跟着,家里柴火不够他也嘟囔着跟着。
阿木跟着他也就算了,毕竟是小孩子,对他也十分依赖,但另一个脸冷的能结冰的人也一直跟着他,而且看样子也是他去到这人就跟到哪。
他整理干粮,那人就在一旁帮他把东西卸下来,烤暖被时那人直接接过被子守在炉子边上烤了起来,去柴房砍柴时这人也一言不发地接过斧头,一下又一下地砍着。
宋迟雪眨了眨眼睛,没看懂这人做这些的动机是什么。
不过阿木撒娇的存在感太强了,宋迟雪的注意力也被夺去了大半,一时间也就没多管卫澜俞。
小孩磨人的时候简直难缠,特别是阿木这种撒娇当技能使的小孩,宋迟雪最后被磨到没辙了,认栽似的叹了口气,“行行行,过几天烤,你别吵了。”
阿木这才消停下来,开心乐呵地围着宋迟雪又转又跳。
一旁拾起开裂木柴的卫澜俞看了他们一眼,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