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魇一般的回忆涌入脑海。
姜珩浑身没一块好皮,他趴在血泊之中,姜允言一步步朝他走来。
手中握着刀,脸上是得意的笑容。
姜允言在姜珩面前蹲下,掐着他的脸,逼他抬头。
“这么漂亮的眼睛……”
姜允言说到这里,笑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姜允言的刀,硬生生毁了姜珩的眼睛。
回忆中的姜允言与眼前的沈闻秋不断切换。
最后化为一片血色。
就在这时。
“殿下?”
一声呼唤把姜珩从梦魇一般的回忆中生生拽回来。
姜珩没有时间去做什么别的反应,他立刻松开沈闻秋的手,扑进沈闻秋的怀里。
“秋秋,我好怕。”
没有为方才的反应做任何解释,也没有说为什么怕。
可听到这句话的沈闻秋,当即脑补了无数的童年创伤。
能让姜珩这般应激,一定是小时候经历了什么。
沈闻秋回抱住姜珩,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说:“不怕,不怕,都过去了,不怕,臣在您身边呢。”
姜珩本只是为了掩饰方才的异常,如今却真真实实地被沈闻秋的反应感动到。
沈闻秋没有问他为什么有这般剧烈的反应,也没有怪他弄疼自己。
沈闻秋所做的是安抚他,告诉他说,臣在您身边。
姜珩的舌尖抵着牙齿,轻轻咬了一下自己,逼着自己回过神来。
随后他更加用力抱紧沈闻秋,仿佛将人嵌入骨血。
一定是上天觉得他上辈子太苦了,才让他遇见沈闻秋。
这个与旁人都不同的伴读,真的很好。
姜珩想。
瞧着姜珩的反应,沈闻秋更加确定就是他想的那样。
无尽的心疼包围着沈闻秋,驱使着他更加放轻动作,轻拍着姜珩的背,又要哄上两句。
可没等沈闻秋开口,姜珩先抬起头,看着他说:“秋秋,我饿了,先用膳吧。”
沈闻秋见姜珩恢复过来了,便也不再多提,只点头应下。
用膳的时候,外边传来一阵吵闹声,沈闻秋朝外边看了一眼,嘀咕着:“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姜珩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说:“兴许是吧,不过我们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免得遭波及。”
沈闻秋点头,觉得很有道理,看向正对着饭菜挑挑拣拣的姜珩,说:“殿下还是多吃一些,本就吃得不好,不能再挑食了。”
姜珩动作一顿,张了张嘴,最后咽下反驳的话。
他不再扒拉碗里的饭菜,只听话地都吃了下去。
对面的沈闻秋瞧着姜珩的模样,竟有一丝丝养成的快感。
他甚至开始想之后开府到外边去,或是直接到封地去自由自在的,那是多好的日子。
若是可以,他能跟着姜珩一起过去,再将秦姨娘一块接过去便好了。
姜珩即是这样说,沈闻秋也不再多问。
到了第二日上学路上,他才听路过的宫人说了两句。
似乎是宫内出了什么事,抓了一批人。
至于是什么事,又抓了什么人,倒也没说清楚。
沈闻秋绞尽脑汁想这段时期宫中有什么大事,却想不起来。
大约是有什么与书中不同的地方,或是什么书中没写的事情吧。
到了昭明馆,沈闻秋照例帮姜珩摆好一应用具书籍,又拉着他一块儿看书,主打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惜姜允言压根没打算让他们这般缩着脖子躲过去。
姜允言转头瞧着鹌鹑一般缩在角落的沈闻秋,上下打量一番。
他昨日回去一琢磨,只觉得这姜珩的伴读说不准就防着自己呢,方才装出那副模样。
想是个有趣的才对。
况且,回去之后也叫人查过了,姜珩这伴读是一等一的聪明,小小年纪便中了举。
过段时间再考,想这进士也不成问题。
姜允言越想越觉得自己是遭人戏耍,想着想着,人已经走到了沈闻秋面前。
沈闻秋一抬头,便与姜允言四目相对。
太子怎么又过来了?
沈闻秋心中直犯嘀咕,站起身恭敬地行礼,道:“臣沈闻秋拜见太子殿下。”
姜珩也站起来,怯生生地打招呼,又抓住沈闻秋的手,装出害怕的样子。
姜允言瞧着二人牵着的手觉得碍眼,回头看一眼自己那真正木讷的伴读,更是碍眼。
他冷笑一声,说:“孤要你这个伴读。”
沈闻秋愣了一下,装傻充愣起来,说:“殿下,您的伴读不是在那边吗?”
姜允言不满沈闻秋没有兴高采烈地答应,说:“他用着不顺心,孤瞧着你顺心。”
沈闻秋又答:“殿下说笑了,您是太子,天底下最好的伴读肯定是先紧着您的,何况这还是皇上为您亲自挑选的,怎么会不顺心。”
姜允言见沈闻秋为了拒绝自己,都不装鹌鹑了,心底一会不舒服一会舒服的。
他盯着沈闻秋瞧了一会儿,冷哼一声,甩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沈闻秋盯着姜允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啊?
这就结束了?
还以为要掰扯一会呢。
沈闻秋心中想着,捏了捏姜珩的掌心安抚,拉着他坐了下来,只当没发生这个小插曲,接着看书去。
姜珩却是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盯着不远处的姜允言,心中暗暗盘算。
今日姜允言的异常,似乎只是一次无关痛痒的小插曲。
下了课之后他也没再来找麻烦,而是被皇上匆匆叫了过去,连下午太傅的课都不上了。
沈闻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和姜珩回了昭林宫,叽叽喳喳猜测着今日有什么吃的。
“若能出宫玩便好了,臣在家时也不常出去,只盼着日后进士及第,另立了门户,能常常出门去玩。”沈闻秋说起来,像个玩心未泯的人。
“若是秋秋喜欢,现在也可以出去。”姜珩笑着,说着似乎孩子气的话。
“进出太惹眼了,而且宫门不是关得早吗?”沈闻秋摇摇头,他不喜欢一些计划外的变故。
“也是,那以后我陪秋秋出去玩。”姜珩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笑着说。
这话题没再继续,回了昭林宫,又是按部就班的用膳与学习。
沈闻秋总觉得姜珩从前落下的功课太多,便急于尽快都补起来。
他看姜珩的时候,仿佛看见那些小时候因各种原因没能读书的人。
他一边补课一边在心里暗暗骂皇帝,一码归一码,上学的事怎么能耽误到十多岁呢。
虽嘴上没说,可沈闻秋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姜珩看着他那副为自己愤愤不平的样子,心中竟很高兴。
不仅高兴,还暗暗拼凑,他心中在想的会是什么,如何咒骂的。
认真去学习的时候,时间总是飞快流逝。
很快又到了隔日上学的时间,路上的时候沈闻秋还与姜珩对昨日学的东西。
一边对,一边担心今日姜允言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谁知到了昭明馆,却发现姜允言压根没来。
沈闻秋心中好奇,想问旁人,又不是很敢问。
纠结片刻后,姜珩笑着拉住他。
“听说是南方水患,皇上派了太子过去。”姜珩小声对沈闻秋说。
“南方水患?”沈闻秋记忆复苏了,他想起来书中的剧情,露出震惊又愤怒的表情。
沈闻秋记得书中南方水患的时候,就是姜允言一顿骚操作,死了很多人。
而且里面有幸存者后来入京告御状,竟是被皇上那个瞎了眼的东西下狱。
在狱中被姜允言的人一顿折磨,最后受不住折磨羞辱,死在了牢中。
想着,沈闻秋没忍住,一拍大腿,小声骂了一句。
“简直是畜生。”
瞧着沈闻秋愤愤的样子,姜珩忍不住往即将发生的事情上边想。
近来可没有能让沈闻秋这样生气的事情,便是有,也与南方水患没有关系。
能与南方水患,与姜允言扯上关系,又能叫沈闻秋这般生气的。
想来只有还没发生的事情了。
沈闻秋又如何知晓?前世沈闻秋可没有活到这个时候。
姜珩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却也没有多问。
但他渐渐有个猜测,也许眼前的人并不是从前的沈闻秋呢?
沈闻秋话说出口,才惊觉不妥。
他连忙尴尬地捂住嘴,小声补上一句:“老天不公,竟弄出这样的水患。”
姜珩笑着点头当做附和,并没有说话,更没有多问。
沈闻秋见姜珩没当回事,暗暗松了口气。
他埋头捣鼓起桌上的书本来,叽叽喳喳说起学习的事情,试图转移话题。
姜珩也随他去了,顺着他装模作样起来。
因太子不在,之后的几日都还算相安无事。
又到冬至,昭明馆不上学,让皇子们回宫陪伴母亲,伴读们回家过节。
宫里自然也分了饺子,并没少昭林宫的份。
至于冬至的宫宴,说是因为南方水患,皇上忧心百姓,不在宫中大操大办这些宴席。
沈闻秋坐在昭林宫吃饺子时,有些坐立难安,却什么都没说。
姜珩瞧出来了,笑着提议:“我还没去过秋秋家中呢。”
沈闻秋猛地一抬头,眼睛都亮了,接上话说:“殿下要到臣家中去吗?”
姜珩点头,说:“会不会叨扰了?毕竟冬至是自家的事情。”
沈闻秋摇头,说:“我那个……臣的父亲最敬重皇家的人,若殿下能去,家中定是高兴的。”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沈闻秋不想说淮安侯的好话,也不能明说他的坏话。
姜珩一下就听出来了,何况他早就查过沈闻秋家中的情况,这事儿倒是十分清楚。
只是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只说要到沈闻秋家中,派了人到皇上那儿说一声。
不过是到伴读家中,皇上也没阻拦。
二人便收拾收拾出发。
淮安侯府内。
淮安侯听小厮来报,愣在了原地。
“你说九皇子要来,人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