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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作者:郁郁汀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火势沿着干燥的门窗攀附而上,瞬间将整片房屋吞噬成翻涌的火浪。


    被烧的脸溃烂的老人在火光中走来,浑浊的眼珠中满是泪水,瞳孔缩成危险的针尖,死死盯着前方的人,仿佛要用目光将对方千刀万剐。


    “你害了他,禾隹!你为什么要害他!”


    房伯……


    如同被锋利的针扎了一下,禾隹垂下眼眸,心虚的不敢抬头,大火越烧越旺,眼看着就要将一切吞没,他再也忍不住上前问道。


    “小王爷呢?他在哪?这里要塌了,我要带他走!”


    房伯笑了两声,松弛的皮肉在阴影里诡异地耷拉着,眼仁浑浊发灰,直勾勾地盯着虚空,扭曲的表情带着嘲讽,“你还想救他?你也配救他……”他转头望着被大火烧的正旺的屋子,“他不会跟你走了,我会带他去找王爷和王妃……”


    禾隹被他的话敲得心头一怔,顺着他的目光,顾不得坍塌的危险,他踹开紧闭的房门,“季康安,季康安!”


    端坐在床边的人在火光中缓缓抬头,眉若远山含黛,眼瞳似蒙着薄雾的深潭,流转着疏离而淡漠的光。


    “快跟我走。”禾隹扫清面前的障碍,拓宽一条道。


    “禾隹,我不走了……”小王爷说话声似浸了春茶,嗓音带着江南烟雨般的缱绻。


    “为什么,你会死的!”禾隹走过去要拽他离开,却怎么也走不到他面前,“过来!季康安,你快过来!”


    床边的人淡漠看着他,微红的眼尾却带着笑意,“我恨你……”


    恨我!


    为什么恨我……


    季康安……你凭什么恨我!


    等禾隹在抬头时,那抹身影被大火卷过,“不要!”


    他拼命要上前,身体却好似被无数双手钳制住,即使拼尽全力也一步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将凡人包围燃烧。


    季康安、季康安、季康安……


    喉咙里翻涌着尖锐的痛,连哭嚎都发不出,他只能像濒死的鱼般张合着嘴,绝望如同黑色潮水,将他拖进永不见底的深渊。


    不对!不该是这样!季康安应该义无反顾的扑进他的怀里才对……


    “季康安!”


    他不要命的挣扎,疯狂的扑过去,不顾滚热的火焰,终于将人纳入怀里。


    “抓到你了……”


    以为又能嗅到喜欢的香味,却被一股陌生的气息激的浑身一颤,芍药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如同山间清晨的第一缕微风,带着露水的清凉与纯净。


    不对!


    禾隹猛的睁开眼,冲天的火光早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日光。


    “你敢占我师兄便宜!”一张脸突然出现在禾隹的面前,他吓了一跳,将怀里的人快速分离出去。


    回过神的他冷汗从后背渗出来,一股陌生的感觉从脚底蹿到头顶,血液如同抽离了四肢般的冷……他捂着震的骇人的心脏,时隔多年,他又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酒醒了?”将离冷艳的眉眼带着探寻凝视着他,面前极致俊美的脸上带着惊惧,丝毫没有刚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的清醒,张扬的眼角染上淡淡的粉,晕染开的浓媚像盘踞的毒蛇,危险又迷人。


    “季康安是谁?”敏语双手叉腰,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你叫了他那么多遍,他跟你什么关系啊?”


    禾隹表情一凝,脱口道,“不关你的事。”


    “嘁!早知道就该让你在树上躺个一天一夜。”


    “树上?”他不是在……对了,还有那个孩子,“谁带我回来的?”


    敏语下巴指了一下将离道,“当然是我师兄啊。”


    怎么会是将离?禾隹敲了敲昏昏沉沉的脑袋,被灌太多酒了,他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睡了一天一夜,就算喜欢酒也不能这个喝法。”将离递过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喝了。”


    苦味甚重,鼻尖的禾隹立即婉拒,“不用,我已经好了。”


    “我师兄亲自炼的醒神汤,你可别不知好歹!”


    多闻一口,禾隹都快吐了,实在接受不了这等好意,只好另谋出路,“仙君不是去收邪祟了吗?事情还顺利吗?”


    “跑了。”将离放下碗,并未有什么不满。


    敏语惊道,“还有邪祟能从师兄手下逃走,看来来头不小啊,是什么样的邪祟?”


    将离若有所思,摇头道,“我去他待得地方看过,那里全是冰水,并没有什么线索。”


    “那他跑了,岂不是很危险?”


    “他被我重伤,应该活不了多久。”


    “那就好,还是师兄最厉害!”


    将离抬眸道,“现在禾隹也醒了,说说你们的事,为什么来寻我?”


    “这……师兄,我不是说了嘛,我们就是在家太无聊了,想下来走走。”


    禾隹看着撒娇讨好的敏语,不是说将离最是护短吗?她怎么这副德行。


    将离并不信,目光落在禾隹脸上,“你来说。”


    说就说!


    禾隹皱眉道,“南清他有病!跟发疯一样见谁就杀,他自己赶林尽染出门,人跑了,却怪在我们头上。”在敏语越发震惊的眼神中,他继续道,“幸亏有敏语仙君全力相抵,不然他召的天雷早劈死我了。”


    这件事千错万错只能是南清的错!毕竟他还没有寻到菩提,不能因为寻衅滋事被踢出门。


    “你同南清动手了?是他伤了你?”将离问敏语。


    后者不带思考的立即点头,虽然事情好像并非如此,但禾隹说的也没毛病,确实是南清将林尽染赶出四季殿,确实他疯了一样要下黑手。


    “不是我先动的手!是南清先引了天雷往禾隹身上劈,我只能出手拦他,最后还被他刺了一剑。”


    将离似信非信,但他深知南清性子,从前的南清神君如春风暖阳,却在情劫归位后性格大变,尤其在林尽染的事上更是偏执癫狂,如果这个凡人私逃,南清迁怒旁人也不是不可能。


    “林尽染出逃,跟你们没关系?”


    “当然没有!”敏语高调否认,“近来南清把他藏得好紧,更不许我们进四季殿,要不是他自己发癫折磨人,把人赶出来,这个凡人哪有机会跑!”她说完脸不红心不虚往禾隹轻挑了一下眉尾。


    禾隹心领神会,“看他那疯样,说不定是练了什么邪术走火入魔了。”


    “人不是你们放走的就好。”将离眉心松了松,“林尽染是南清的炉鼎,南清想做什么都不为过,他们的事你们不许插手。”


    又是炉鼎!这是天界什么术法?禾隹直接问道,“什么是炉鼎?


    将离目光在他脸上游移,落在他脖子上半遮的印记上,目光微沉,“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懂还问你做什么,禾隹莫名其妙。


    最后还是敏语道,“炉鼎是被采补者,就是将你的修为都变成别人的。”


    “强行取同修的灵力?”就像林尽染用灵线汲取灵力一样,这法子他也会,不过没有林尽染那么麻烦。


    敏语伸出食指摇了摇,“灵力总有耗完之时,而采补是彻底拥有他者的修为化为己用,就跟自己修行的一样。”


    “还有这种好事!”天界还有这等好法术。


    “这种好事跟你没关系,你灵根薄弱、修为低劣,无论是采补还是被采补都没什么用,不过你可以试试绢彭之术,找一个强者带带你,二者可共享修为。”


    共享……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禾隹即刻否决了此法。


    敏语却道,“我师兄你就别肖想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共享我的修为。”禾隹横着脖子拒绝。


    敏语笑,“你有个屁的修为,禾隹,你这脸皮真够厚的啊,你说说你有什么能耐。”


    那也没有你们龙族的厚!禾隹强憋住气,不愿逞口舌之争。


    “勤可补拙,好好修炼总会有出头之日。”


    将离不吝将昔日经验告诉他,随后指尖凝聚灵力点在他的胸口,“虽说羽神族与天界交好,但还是小心为妙。”


    就这点灵力,虽然没有很想要,但看在他主动的份上,禾隹还是勉强收下了。


    敏语却炸毛道,“师兄,你都没传过灵力给我,你给他!”


    “师父收你为徒看中的便是你的天赋,你还用得着我给你灵力吗?”


    “那你也不能给他,多浪费啊!”


    禾隹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歪过头可笑又无语的瞥了眼。


    当天晚上,他又摸去了山谷,屋舍里物件摆放整齐,寻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昨天的小家伙连一丝气息也没留下。


    他趁不备用摄魂术控制住一名羽族少女,却问出此地只有鵸之居住,并自他闭关修行便封了这个地方。


    骗鬼呢?


    打死禾隹才都不信鵸之竟然能耐得住闭关的寂寞,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于是他又抓了一名年长的羽族侍卫,得到的却是一样的答案。


    羽神族之王继位前,族中会安排试炼来考验其是否能担起羽族大任,只有最优的得胜者才配为王。


    如此重大的场面,鵸之肯定会凑这个热闹,就不信逮不住他!


    敬峤在雕满缠枝莲纹的汉白玉高台上宣布试炼规则,明明是如日中天的状态,却在这个时候选新羽王,还请了天界做见证,就算依附对方,也不至于如此亲近。


    “仙君!”


    殿中一身金甲的慧屿冲这边招手,他的额头上用银汁草的汁液画了一行繁复的花纹,那是羽族的祝福纹样。


    “傻样。”敏语一边冲他微微点头一边道,“还是师父慧眼如炬,选了聪明优秀的我。”


    “他的手环……”端坐在椅上的将离青竹般的脊背往前倾了倾,靛蓝的衣角垂到地面。


    “那绝对是个好东西。”敏语低头说道,“我之前近看过一次,手环灵力强劲且霸道,比我的仙器还要凶悍几分。”


    “那是护身法器,虽没有攻击性,却能在危险时刻护住佩戴者。”


    “有这样的宝贝在,怪不得敬峤舍得将独子放到天澜画轴中试炼。”


    天澜画轴是羽神族用来惩治犯错的族众和关押侵犯者的,曾经为了躲避修炼,禾隹去里面躲过一阵。


    “光有护身法器还不够,里面的绘魅可不好对付,他还得有真本事。”


    衔着草茎的禾隹神情一滞,肃杀之意在瞳孔中凝聚,本该死绝的绘魅怎会出现在羽神族?


    卡在喉间的话还未问出,风中送来了甜蜜的香味,瞬间浇灭这灼心蚀骨的狂躁,温暖的味道在他身边萦绕,连呼吸都被搅成了凌乱的碎絮。


    顺着芳香望去,水墨白衣如杳霭流玉,相比之前的少年模样长大了一点,头发也长到了腰际。


    禾隹曲着指节按了按发胀的虎牙,脸颊难以自持的烧得发烫,连指尖都在发颤,深色的瞳孔翻滚着炽热,目光如蛇信般贪婪扫过白皙纤细的脖子。


    “十五!”慧屿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进殿内,“待会你和我一起进去。”


    “嗯。”


    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禾隹听到他声音同时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清晰的疼痛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竟然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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