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周终于跑下来了,他气喘吁吁,不是因为跑步,而是担心。
褚屹明的表情实在是算不得好看,闵周只一瞬间觉得他来的不是时候。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是作为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闵周说着,从闵玟的手中把那个价值一百三十八的盒子平端着往前一伸,“非常感谢!”
原来是送礼,褚,屹明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一个礼盒,正上方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塑料片,里头的东西一览无余。
一个长方形的,估计翻开来第一页就是今年日期的本子,是复古的棕褐色。唯一不同的是,封面上是一朵碎金色的玫瑰花,连叶子都是好看的翡翠色。
送礼送玫瑰花?
闵周觉着眼前的人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
难不成是嫌弃他的礼少太廉价?
闵周硬着头皮说,“褚先生,我来浙港之前,和你素不相识,你还愿意热情地帮助我,非常非常感谢。”
那你就送我带着一朵靓丽玫瑰花的笔记本!仔细看,就会发现,笔末也是一朵盛开的玫瑰。
白天还在和自己的男人伉俪情深,晚上就调转方向。
褚屹明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边的小孩的目光不太有善意地瞧着他。
“褚先生,请您收下吧,希望你不要嫌弃。”闵周极其诚恳。
“……”褚屹明的心脏跳了跳,奥不对,心脏总是在跳动的,他于是伸出手接了过来,张了张嘴才吐出话来,“不用谢。”
大概是刚才闵周的动静太大,好几个爱凑热闹的人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正式的送礼场景,都在仰着脑袋看,有几个女孩还在捂着嘴巴相互私语。
“褚屹明!”
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闵周下意识地看过去,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手中是一个粉红色的冰淇淋,另一支是蓝色的。
她斜了这个男人一眼,就跑到褚屹明的身边,“哎呦,这是什么小礼品呀?是哪家店的活动吗?”
闵周的耳根子一瞬间红了。怪不得褚屹明眼神这么奇怪,神情也不对劲,原来是他打扰到他约会了!
这真的是太不该了!
褚屹明本来捧着礼物,下一秒就单手抓着。
“哎呀,都不给人家看看……人家已经买到了,喏,这个是你的。”
女人将蓝色的一支递了过去,顺带着又剜了一眼闵周。
闵周在心中敲敲自己脑瓜子,“那我先走了。”
褚屹明还没来得及出声,闵周已经跑了。
送完玫瑰花就走?
蓝色的冰淇淋在眼前晃呀晃,褚屹明顺着看向这双手的主人,“我不吃。”
“人家特意买的!”
“你自己吃。”褚屹明极其严肃,他又晃了晃手中的盒子,“结束了吧?该回去了。”
“哎……”
褚屹明没搭理她,直接大步往前走了。
闵玟被爸爸拽来拽去,嘟着嘴巴,“爸爸!他根本就不喜欢你送的礼物!”
小孩说话就完完全全出自真心,没有虚言。
除了结婚的时候,闵周送了一枚戒指给孩儿他妈——据说凭借身份证一生只能买一个——他还没正儿八经送过别的人。
至少收下了,这就足以让闵周心安,他重新拎起牛奶,敲了敲闵玟的脑袋,“走了,回家躺床上,好好睡一觉。“
褚家。
夜色已晚,车灯落在草坪上,泛出丝丝亮光。
褚屹明把车随便地停在了门口。
褚屹商以及他的爱人姜攸警告多次无效后,就随便他去了。
自家门口只要不挡住别人开车就行。
他甩上车门,就往门内走,没走几步,他又倒了回来,打开了后排车门。
那个礼盒套装还静静地躺着。
“宝宝来了?”姜攸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有出门采购,只是窝在沙发上被迫喝着苦苦的中药,“容姨,你去弄一碗酸梅汁来。”
容姨笑着就去了。
褚屹明换了鞋,反过来低下头抱了抱姜攸,她身上的中药味经久不散。
倒也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只是一种养生的方式,褚屹明对此嗤之以鼻。
“妈妈,今天还好吗?”
“一切都好。呀,这是什么东西?是刘小姐送的礼物吗?”
褚屹明摇摇头,从姜攸的手中拿了回来,“不是,别人送的。”
“和刘小姐相处的怎么样?”刘家是他们在新能源方面合作的大户,听闻刘家的大小姐人有魄力和能力,她就急急忙忙安排了这次相亲。
“不怎么样。”褚屹明耸了耸肩,“她需要的是一位可以和她一起打版图的丈夫。”
姜攸愣了一下,“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没关系,我还有好多朋友推荐的,你只要记得抽出时间多和他们沟通交流就行。”
“只是,这个嘛又是哪家女儿送的呀?”姜攸对这个小儿子最为疼爱,她对于褚屹明的一些事几乎了如指掌。
褚屹明陪着妈妈坐在了餐桌边缘,“妈,你怎么认为是女孩子?”
姜攸愣了愣,道:“这,这送玫瑰花笔记本给你的,总不能是男孩子吧?”
褚屹明沉默了。
姜攸大惊失色,“不会吧?”
褚屹明冲她安抚般笑笑,“是柳苑涂磨的一个老乡,我帮了他,他给的回礼。”
他又补充了一句,“他是带着儿子来的。”
姜攸几乎是在一瞬间松了口气,容姨端了两碗酸梅汁上来。
“囡囡快喝。”姜攸敲了敲碗边,来浙港二十多年,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浙港人,“同乡的人拖家带口地从远方来,我们既然有能力,该帮的还是得多帮帮,他是要在浙港长住吗?孩子读书呢?孩子妈没跟着来吗?”
褚屹明咕噜咕噜地喝完一碗,擦了擦嘴,有些无奈:“妈!这么**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姜攸的母亲早逝,父亲不管教,只是一个天天醉醺醺的酒鬼,可以说,她能够长大,甚至读上几年书,全都靠着上一辈的涂磨村人的照顾。
从那个穷困的山间地,村头到村尾走一圈,谁家没有给过她一碗汤汁,没有给过几个馒头。
从柳苑的小县城到浙港的市中心,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但她比任何人都要爱涂磨。
姜攸于是问,“那他是谁家的孩子?”
褚屹明想了想,“只知道他叫闵周。”
“闵家?”姜攸的美甲在手心内滑呀滑,好一会儿,才终于呼停了下来,她沉思:“闵家确实有一户,但我记忆中是没有儿子的。”
褚屹明挑了挑眉,“妈,他要是骗我我也不知道啊。”
姜攸思考了一会儿,只是说,“能帮一个是一个,这也不用多深想。对了,你姐马上就回国了,我想着为你姐开一个小一些的家庭party,让余家一起来。”
“那行呗。”褚屹明仰躺在椅子上,挥了挥手,“我没有意见。”
姜攸不满意,想要捶捶小儿子的背,伸出手了又瞥到自己刚做的粉红色美甲,终究又收了回去。
“余家的其他人我会写帖子,但余进择需要你亲自去请。”
褚屹明一瞬间抬头。
“他现在避不见人,这件重担就交给你了。”
自从余进择在酒吧被当面抓住和陌生男人亲嘴的照片在他们之间传来,真人就销声匿迹。
“行,但我可说好,不一定能弄得来。”
姜攸慢慢起身,“你尽力就好,我得去照蓝光了,你别忘了就行。“
褚屹明无奈地应着。
妈妈一走,他晃晃悠悠地把碗拿去洗了,顺手将笔记本礼盒揣回了房间。
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四处观察,最终选中了床头柜的小抽屉。
这种垃圾设置的抽屉简直是窝藏东西最为理想之处。
他最后看了几眼,就扔了进去,毕竟是别人赠送,扔掉也不好,只是一朵娇滴滴的玫瑰花在上头,他简直无法直视。
他难以想象,闵周在挑选这个礼物的时候,真的是用心地在思考地吗?
褚屹明想到闵周请他收下时,那种期待的眼神,这绝对是他认真挑的。
这就不是闵周的问题了,他毕竟,毕竟是一个男同性恋者,送的礼物肯定是他认为最好的。
这倒也不一定意味着有些表白在里头——他从来也没说过他喜欢男同,甚至可以说他已经表达了对这个群体最大的恶意。
褚屹明“哐当”一声推进了抽屉,眼不见心为净。
他在卧室里转了两圈,最终选择先完成母上大人亲口布置的任务。
“嗡嗡嗡……”
褚屹明听着电话里头的音乐,慢慢地靠了下来。
这次竟然被接通了。
“遁地术失效了?都有空接我这浪费你时间的电话。”
余进择那一头超级安静,他好一会儿才跟便秘似的憋出两句,“你少给我阴阳怪气。”
“啧。”褚屹明没什么意思地说,“还不是某些人连电话也不接,不就是和男人亲嘴的360度照片在长辈群里来来回回遛了好几圈?”
“什么叫不就是!”
褚屹明相对情绪稳定,“这照片上的人的确是你,又没有捏造谣言,你激动什么?”
“难道你真的爱上了那个矮不拉几的小矮人?”
余进择皱眉:“他才不是什么小矮人,你以为你多高啊?”
“鄙人一米**。”
“你差那一厘米就加在嘴上了。”
褚屹明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他敲了敲充满热度的飘窗,斟酌着开口:“他要走了。”
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余进择好一会儿,等到褚屹明都要没有耐心了,才问:“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的?”
“爱信不信,25号。”
也就是三天后。
褚屹明没有给他再次思考的机会,“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大胆去追一追,你爸妈那边多说两句,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一个星期前还说这件事绝无可能。”余进择冷冰冰地开口。
褚屹明挑了挑眉:“人总是善变的。”
“……”
“我姐回国要办派对”褚屹明下达最后的告知,“你必须得来。”
说着,不等余进择还在背后磨磨唧唧,他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