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出落得愈发俊秀,眉如远山,目若秋水,肌肤白皙细腻,竟比娇养的贵女还要清丽几分。
凌峰日日与他相处,也愈发觉得,这位弟弟的容貌,实在是漂亮得有些过分了。
这份认知,在他撞破那桩龌龊事时,化作了滔天怒火。
那日午后,他路过花园僻静的假山,竟撞见霍杰正对凌越动手动脚。
霍家是凌家早年间在当地认的亲戚,逢年过节有时会走动,霍杰也可姑且称为是二人的表兄。
霍杰平日里看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此刻却满脸淫乐,死死拽着凌越的手腕,神色间满是不轨。
凌峰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头顶,胸腔中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几步冲上前,一把将面前的霍杰推开,反手将凌越推到身后,死盯着霍杰,眼神凌厉如刀:“霍杰,你干什么?!别动他!”
凌越小心翼翼觑着凌峰的背影,整个身影都被其影子笼罩,他脸上的潮红褪却成了清透的白。
霍杰被撞破好事,先是慌乱,随即竟反咬一口,梗着脖子喊道:“是他!是凌越故意勾引我!”
他唾沫横飞,说出的话不堪入耳,“明明是他主动凑上来,如今倒装起清白了!”
这话听着十分刺耳,凌峰听了忍不住恶心。
他看着霍杰那张丑恶的嘴脸,又回头瞥见凌越苍白的小脸,突然惊觉,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他曾经恨之入骨的弟弟,早已在他心中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
自己竟如此在意凌越,容不得任何人冒犯他分毫?!
或许还是像忠仆,或者像条护主的好狗,但无所谓了。
青春无悔,不死。
怒火彻底失控,凌峰一言不发,用力一推,挥起拳头便朝霍杰脸上砸去。
一拳又一拳,带着少年人一往无前的力气,直打得霍杰鼻青脸肿,惨叫连连,鼻梁、眼眶肯定是断了些的,最后竟将他的脸打得血肉模糊,几乎没了人样。
霍杰家虽然也是武功出身,奈何他也是个只会吟诗作对、不会什么武艺的大少爷,从始至终根本无力还手。
假山后的闹剧收场,凌峰带着一身未散的怒气,大步流星踏回将军府。凌越自然是先逃回府上了,旁人问也都是一言不发的装死。
府里下人见凌峰脸色铁青,纷纷窃窃私语:
“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瞧着像是动了大怒,莫不是在外头与人起了冲突?”
窃窃私语的声音刚落,就见凌渊面色铁青地从正厅快步走出来。他一眼瞥见凌峰这副模样,眉头拧起,厉声喝道:“凌峰!你给我站住!”
凌峰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他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露出紧抿的嘴唇,脊背绷得笔直。
“父亲。”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刚动过手的颤抖,却依旧沉稳。
“我问你,霍杰被人打成那样,是不是你做的?”凌渊上前一步,将凌峰埋在自己的影子里,语气里满是震怒与失望,“霍家虽不是实在的亲族,可也是与咱们家有交情的!你怎能下如此狠手?”
凌峰依旧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连带着手臂的肌肉都微微紧绷。他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承受着父亲的怒火。
“说话!”凌渊气得拂袖,“全家等着你呢,你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休怪我家法伺候!”
家里体面点的人物,无论主仆,也都纷纷开口劝说:“峰儿,有错便认,霍家那边总要给个交代。”
“是啊,大公子,霍杰纵使有千般不是,也不该被打成这样,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将军府的名声?”
凌峰缓缓抬起头,眼底还残留着未消的气,却在触及众人探究的目光时,又迅速压了下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依旧低沉:“是我打的。”
“为何?”凌渊追问,目光锐利如鹰,“你素来沉稳,从不与人无故争执,今日为何对霍杰下手?”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在凌峰的心口。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凌越缩在他身后、脸色惨白的模样,闪过霍杰那张唾沫横飞、颠倒黑白的丑恶嘴脸。
若是把假山后发生的事说出来,凌越尚未及冠,清白名声一旦受损,往后如何立足?
那些流言秽语,足以将一个少年人摧毁。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坚定的沉默。“没有为何。”他重新垂下头,声音轻却不容置疑,“是我一时冲动,我只想让您知道,我没打错他。有什么后果,我一人承担,绝无怨言,绝不连累凌家。”
“你——”凌渊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想打下去,却见凌峰依旧挺直着脊背,哪怕面对雷霆之怒,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最像自己,性子婞直,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他越是这样,凌渊就越是觉得其中必有隐情,脸色也越发难看。
厅堂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多言。
凌越站在母亲身后,眼眶泛红,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担忧。
这份目光,让凌峰更加坚定了沉默的决心。
所有的罪责,他一人承担便好。只要能护住凌越,哪怕被父亲重罚,哪怕背负所有骂名,他也心甘情愿。
厅堂里的气氛愈发凝重,这对父子的共同沉默,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凌峰站在原地,不顾一切的沉默着,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死死守着的那个秘密,重逾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