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752大叫一声,一个下蹲从归有术怀里滑出去。
“你流血了还往我身上蹭?拿我当抹布呢?”
什么?
归有术眼尾轻抽,旋即撇下嘴角。
“小2哥,我不是,我,我很疼呢。”
752闻言,半信半疑,又凑近了将他衣摆挑开,入眼果然一片青紫。
“这,这也没流血啊?”
他抽手,衣尾从他指尖滑落,打回归有术皮肉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你这算工伤吧?和我说也没用啊?你得找106吧?不是,你们打架都来真的啊?都是同事,意思意思不就行了吗?下这么狠手?”
空气安静了,归有术难得沉默下来,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朝管理员房间走。
“诶,你怎么了……”
归有术脚步停顿一瞬,等着752的下半句。
“先把摄影机给我啊!”
咚!
摄影机被重重放在前台桌上。
752一蹦三尺高。
“臭崽子,你要疯啊?!摄影机要是坏了,我抽死你!”
归有术头也不回,声音倒是一下一下往后传。
“好啊,你抽死我吧,摄影机坏了你心疼得很,我坏了你就充耳不闻,我让你不要去你也不听,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坏吗?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到底是不是我搭档?!”
归有术越走越远,声音却越来越大,直震得752脑袋发晕,他捂着耳朵往那边走。
搞什么?小学生来的吗?不,这程度得是幼儿园级别了,哪有这种小屁孩儿搭档?还给我嚎上了,谁管你?!
752翻白眼,抱了摄影机就往外走。
也不知道他们走哪儿去了,千万别趁着我不在就一股脑的全找着了啊。
这种想法一冒头,752就止不住地想象众人找到线索后恍然大悟,欢呼雀跃,而自己却没在现场拍摄的画面。
简直是噩梦。
归有术站在管理员房间的门口,尽可能将身形隐匿在黑暗中,他静静地看着752拉开铁门走出去。
月光趁着门开的间隙迫不及待钻进来,在室内停留一瞬后,又被驱赶至外。
一切复旧如初。
黑暗,空荡,寂静。
归有术面无表情地退回房中,他转身,沉默地垂下头去。
在他的正前方有一张床,他知道,不用看也知道。
这个狭小的房间就够放这一张床了。
他们昨天在这张床上共枕而眠,他为他洗脚,擦身,换衣。
他在黑暗中描摹他的轮廓,聆听他的呼吸声,憎恨那个在水下触碰752的东西。
他现在还记得那种因憎恨某个东西而忿然不能自抑的感受。
现在,这感受被勾出了一个线头,马上就连绵不绝地抽发出来,争先恐后缠绞上他,他被捁得站不住,扑腾倒在床上。
耳边有人在喊。
杀了他们。
全都杀了。
都不是好东西。
会害死他的。
杀了他们……
“喂?”
男人的声音,有些烦躁,更多是无奈。
“你在干嘛?别给我说你哭了。”
房间的灯明明灭灭,因着某人突然的折返而透出滞后性的光亮。
良久,归有术才对这光亮有一丝反应,他将头从被褥里抬起来,却不敢回身去看。
752大步走上前,攥着归有术的肩膀将人掰过来。
“不是吧,你搞什么?”
归有术没哭,但离哭不远了。
752满脸鄙夷又不敢置信。
“你,你是不是个男人?这点痛就受不了了?我之前可是差点被……”
归有术一头撞在752胸口,撞碎他后半句话,字句零零碎碎,堵在他喉咙里,噎得人脑壳发晕。
752把人推开,喉咙有些发紧,嗓音也比先前低沉许多。
“行了,别闹了,快脱衣服。”
归有术猛然抬头,灯光打进眼里,又折射出来,明亮得惊人,他浑身似有小虫瘙痒般难耐起来,扭扭捏捏,“为,为什么呀?”
752哪有时间和他废话,一手揪住归有术的衣摆就掀起来,衣下皮肉青紫,还有些肿胀。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罐来,指挥道,“自己拉着衣服。”
归有术看见那东西就大致明白了,他垂头抿唇,慢慢伸手去拢自己的衣服。
“你不去找他们吗?”
房间内很安静,没人回答归有术的问题。
752蹲下身去,借着头顶的灯光观察归有术的伤势,有些皮肉处红肿异常,752疑心有伤口,便凑近了去看,奈何灯光实在萎靡,凡事都看个朦朦胧胧。
归有术屏息,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身前那颗脑袋,那脑袋上扣着顶棒球帽,遮住主人的容貌神情,反而使人更止不住地遐想起来。
腹上传来一点柔软,带着烫人的热意。
以这点为中心,热度成圈侵蚀出去,归有术整个身体都发起抖来,连呼吸也骤然冲破禁制,急促而慌乱。
“喂,你发羊癫疯啦?痛也给我忍着!”
752仔仔细细检查一番,见确实没有伤口,才放心上药,他边擦边得意道,“你真是踩了狗屎运了,我晚上才拿到手的东西,自己还没用上,先给你用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在不说话的情况下拿到这东西有多难,这你不得给我当牛做马?”
他稍顿一下,似在思索,“算了算了,当牛做马那就不必了,这样吧,你给我按摩几次作为回报,可以吧,这你不亏吧……”
他抬头去观察归有术的表情,却见对方面红若砂,眸中水色盈盈。
哎呀。
752低头看自己的手。
原本只是想把药给他就走的,怎么不自觉地就帮他擦上了呢?
752只觉被巨型蜜蜂叮了一下,叮得他手下一抖,药罐就跌落下去,正正好落在归有术两腿之间。
嗯?!
我们的姿势这么……
752还没想好用什么词来形容,就见一只手向他抓来,“小2哥,你怎么了?”
752吸吸鼻子,用食指揉揉鼻尖,站起身来往外走。
“你自己擦吧,擦完等一会儿用毛巾热敷。”
“你去哪儿?”
手被牵住,归有术慌张而又微怒的声音传来。
752扭腕挣脱开他的手,“白天审别人,现在又来审我了?归警官戏瘾不小呐。”
他走出房门,顺手将灯关上,“你平日里活动也不见得向我报备过,怎么我就必须得说给你听呢?”
“那群人固然坏,但我也不是好惹的,再说我如果真当了甩手掌柜,怕是马上就要被106撕成碎片了。”
“你好好睡着吧,要是怕我被他们弄死,那你就太小瞧我了,我好歹也是个肌肉猛男。你那背后伤势如何我还不晓得,自己找面镜子对着擦吧……”
声音飘摇着,裹了笑意,随着人的远去渐渐模糊了。
归有术呆坐在床上,半晌,嗤笑一下,抬了手去触摸自己的后背。
真是愁人。
夜风冷冽,冻得人直打喷嚏,陈建明心里憋着口气,被这冷风一吹,烧出阵阵邪火来。
“还要等多久啊?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干在这里等着,若是那东西追杀过来怎么办?”
陈建明的担心不无道理,众人九死一生,却因了乌山槐的一句话在这里苦等摄影师。
他们连白婕的面都没见着,眼下却也不敢再贸然回去了,寝室楼里盘踞着两个怪物,哪一个都惹不起,况且谢伟阳迟迟不肯醒来,带着他是个累赘,不早点逃跑,等会儿那东西追上来,众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陈建明急得抓耳挠腮,又去抓陈辉的胳膊,“辉哥,咱们走吧,那摄影师肯定死不了,但咱们要是错过了时机,就真是……”
“好了好了……”,陈辉开口要安抚,却另有声音响起来打断他。
“咳咳,”咳嗽声沉闷,乌山槐面色苍白,笑起来也带上几分鬼魅的死气,“确实等得久了,有人要想离开,可以先走。”
李悦斜瞪陈建明一眼,冷笑道,“是呀,这大晚上的校园我还没探索过呢,你先走也好,倒是可以替我们探探路。”
陈建明登时蔫儿下去,不再言语。
他刚才已见识过了,那乌山槐和辛婉儿是一双奇人,众人眼下的齐全尽是靠了这两人。
“来了!”
方秋庭眼尖,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一抹高挑的身影。
752怀里抱着摄影机,摇头晃脑思索着什么,他吸吸鼻子,食指在鼻尖下来回搓弄。
正思考着呢,就觉前方影影绰绰,有窃窃私语之声,抬眼一瞧。
嚯哟,这群人没走?
众人见他走来,都收了松懈怠慢之色,齐齐站直身体,陈建明却蹲下去,对谢伟阳又掐又扇,非要把他打醒过来。
752听着劈劈啪啪的响声,又想起陈建明早先的暴行,心下真是可怜起了谢伟阳。
他边按弄那摄影机边向人群走去,乌山槐等人见状也迎上来。
“您来了!”
乌山槐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他,眼神在他胸前逡巡一番,左右却叫不出752这串编号来,于是温吞道,
“刚才真是多谢您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噫。
752背上鸡皮疙瘩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层,冷风一吹,就扑簌扑簌地往地上掉。
这人说话文邹邹的,好膈应人!
乌山槐还在文邹邹的说着,752却听不下去,托好摄影机围着众人拍摄起来,他走到这边,众人的目光就跟着移到这边,走到那边,众人也就往那边看。
搞什么?别这样啊!
他在这海一样的目光中,不幸噎呛几口,品出众人隐秘的期待来。
他们想让他开口说话,想要他的一个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