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就这样，我们顺利抵达了超市。
“怎么着，我们各推一辆购物车？”我提议道，分开采购的效率会更高。
甲婉拒了这个提议：“我来推就好。”
意外的有点黏人呢。
吃一堑又吃一堑，我再次嘴欠道：“就这么想要跟我一起吗？”
我本以为他会羞涩地承认“是的”，然后我就可以继续调戏他，结果甲并没有这样说，他只是低头，看向自己握住购物车推杆的手。
“前辈昨天和鹿野大人玩得很开心吧？”
是挺开心的，他怎么知道……
等一下，这种话听起来好像不太妙啊！
“今早见到鹿野大人的时候，她是带着笑容的，心情明显比往常好很多，我想一定是因为你的缘故。”甲继续说道，很平静的陈述，但莫名有种怅然的感觉，“想来，西木长老应该也是如此。”
“前辈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应该也更开心吧，毕竟他们都比我优秀，能做到的也一定做得更好。”他说，“不像我，甚至连猜拳都输掉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自卑起来了！
“我没有这么想……”我试图解释。
大家的能力本就是各有各的用处，各司其职。相较于那两位，甲所欠缺的主要是经验，这一点可以慢慢积累。至于和他们相处时会不会感到更开心什么的，这种事情是没办法拿来比较的……
糟糕，感觉怎么回答都很不妥。
我急得团团转，干脆往购物车里胡乱地放东西，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而在我再次拿起什么的时候，甲伸出手，和我一起握住了那个瓶子。
“前辈，这是芥末酱。”他说，“你不能吃的。”
哦哦，不小心拿错了，那他放回去吧……
我松开手，瓶子被甲稳稳地拿住了。
望着他的身影，我忽然福至心灵。
其实就是这种感觉啊！
或许别人也会记住我的喜好，但那都不是此时此刻。妖精的时间很漫长，但每一瞬都是独特的，当下陪着我的人是甲，这就是无可替代的呀。
但话不能真这么说，不然也太像渣女发言了。
背对着我的甲却开口了：“抱歉，我刚才不太冷静，让你听了好多幼稚的话……”
我挑了挑眉，伸手将购物车的推杆拉到了我的方向。
甲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还是我们轮流来推车比较好。”我朝他眨眨眼睛，“总感觉，以前好像很受你照顾呢……让我多少也做点什么吧。”
“这种小事……”甲下意识地想推辞，却没能说出话来。
因为我的食指落在了他的唇边。
我告诉甲，无论这是什么事，都没有让他自己去做的道理。
既然今天是我们俩在一起，那就应该互相分担。
所以，他的烦恼也是。
虽然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局面，也不清楚其他人为何喜欢我……但是，我很高兴听到甲对我说出他的想法，而不是任由自己默默消化。
甲微微一怔，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他将我手腕拿下，别过头去，“前辈不要多想，你这样优秀，喜欢你很正常。”
不要太捧我啦，我会当真的。
“是真的。”甲小声地反驳道，“一直以来，我都看到了。”
“……”
购物车继续向前走。
不得不说，在超市一起采买东西什么的，真的好日常。一想到现在买的东西都是甲等会为我下厨时要用到的食材，一种淡淡的幸福感就会涌上心间。
如果说西木子陪伴了我的少年时期，鹿野是见证了我之后的成长，那么，甲所看到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按照他之前说的话，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应该还是个小妖精吧？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在长大后喜欢我呢？会不会是不小心把敬重和喜欢混淆了？
疑惑围绕着我，我决定逐一寻找答案。
先从这个问题问起吧！
“甲，池长老那时候让你喊我阿姨，你拒绝了对吧？”我发动突袭，“那你最后是怎么称呼我的呢？”
“……我当时跟师父说，这不太好吧。”甲这样说着，顺手往小推车里放了一袋看起来就很圆润可爱的小番茄，“师父问我为什么，你也问了。”
彼时的小甲同学还不是很擅长化形，刚结束飞行练习的他，只能勉力收起一边的翅膀，另一侧的蝠翼有些拘束地耷拉着，看起来不太对称。
“为什么不好？”我弯下腰，笑眯眯地问他。
是觉得我看起来比他师父更年轻吗？
“因为，因为……”小甲支支吾吾，“我不想。”
他觉得那样的称呼，听起来太有距离感了。
我被他的答案逗笑了，追问他：“那你想怎么称呼我？”
“……”
哗啦一下，少年收回去的翅膀忽然出现，他不小心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
甲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回忆与现实就此重叠。
“姐姐。”他说。
17.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我坐在餐桌边，托着脸看甲。
甲穿着对他来说风格有些过于可爱的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有些动作很熟练，有时候又会流露出一些生疏。
我不由得思索起来。
截至目前，虽然有三个妖精说自己是我的恋人，也都表现得跟我很熟的样子，但他们带给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先说西木子。
他太聪明了，即使他足够真诚。这让他所展现的一切都像是他思考过的，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除了我告诉他“我们逃走吧”的那一瞬间，他都表现得太从容了。
鹿野同样很从容。
她的从容不仅源自她的头脑，能力，还跟我和她之间的经历有关。我们的关系一定很好，所以她知道该如何与我相处，然后绰有余裕。
这两位的侵略感都很强，或许是因为他们自身的气场就是如此强大。
而相较于他们，甲就自然很多。
甲很坦率，这种坦率不是天然系那种打直球，他只是很习以为常地在做什么，因为他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可这样的他，背地里却又妄自菲薄……
是以退为进吗？
我相信他只是在实话实说，但他未必没有发现我们之间过于亲近了的问题。
“甲。”我站起来，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唤他。
“嗯？”甲偏过头看我，额头上因为热气而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来，一路滑落到脖颈，流入解开扣子的衬衫领口。
“……”
那个，我想说什么来着？
哦对，我想问他……
“其实，你总共也没喊过我几次‘姐姐’吧？”我说。
甲关掉火，将锅里的菜盛出来，一时间室内香气四溢。
“是的。”他又回头看我，“因为那样……太像撒娇了。我不想被前辈一直当作小孩子看待。”
我不禁哑然失笑。
很好，看来他并没有把孺慕与喜欢混淆在一起，他明确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因为我对他毫无防备，于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亲近。
……那么，他究竟是如何意识到的呢？是池长老让他送我回家那次，发生了什么吗？
姑且先弄清楚当时的情况吧。
甲说好，然后回忆起来。那天他师父与好几位同事一起聚餐，因为大家终于完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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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耗时许久的任务，庆祝了很久。他本来是被芷清推过来接师父的，却被池年指派给了我。
“甲，你来得正好。”池年说，“一个没看住，这小姑娘就喝了两瓶酒……西木子说她喝多了就会睡着，我把她家地址发给你，你送她回去，等到了地方，直接把她拍醒就行。”
“我吗？”甲指了指自己。
“不然要我去送？”池年皱眉道。
……那还是不劳驾师父了。
嗯，师父也喝了酒，不能酒驾。
就这样，刚拿到驾照的甲开车送我回家。
据说我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是等他停好车，过来帮我打开车门的时候，我突然睁开眼睛，拉住了他的手臂。
……啊，我似乎也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彼时的我晕晕乎乎的，醉眼朦胧看向甲。
“你。”我朝他发号施令，表现出来的模样却像是撒娇，“背我嘛。”
甲：？
大约是知道与喝多了的人计较是没用的，甲非常听话地照做了。
“……好的，前辈。”他蹲下来，方便我俯身趴到他背上。而我也不客气地这样做了，还顺势勾住了他的脖颈。
甲稳稳当当地托住了我。
他本应立刻送我回家，醉意上头的我却不愿意，执意让他背着我在小区里转圈。
“难道你不想跟我多说会儿话吗？”我靠在甲的脖颈上，气呼呼地说。
“……”
在我的胁迫下，甲被迫听我嘀嘀咕咕地与他说起了一些距离他似乎很遥远的人和事。
比如——
“那天西木子应该去追我的！”我忿忿地说，“虽然我肯定不会跟他回去，但他怎么试都不试一下呢？”
“……感觉有点羡慕呢。”甲小声地说道。
羡慕什么？
“前辈和西木长老关系很好。”他说。
什么啊，我和那家伙……
甲是不知道，西木子超级自恋的，他以前跟我说他不收徒，是怕徒弟会爱上他。我就和他开玩笑说，那好吧，我来给他当徒弟，因为我绝对不会爱上他。
西木子问我，话说得这么确定，是对今后的伴侣已经有所想法了吗？
我说对呀，我要和听我话的人在一起。
西木子吐槽我，要求好低。
说到这里，可能是太不高兴了，我甚至张牙舞爪，不小心揪着了甲的头发。那种感觉应该不太美好，但甲一声不吭，完全没有抱怨，他只是耐心地听我讲完了这段没有前因后果，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回忆。
“哼，还是我们小甲同学最好了！”我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隐约感受到甲的呼吸微微一窒，“你可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德智体美劳样样都优秀，跟其他妖精都不一样……”
甲忽然说：“我也觉得前辈的要求太低了。”
这话让我微微一怔。
是吗？
“是的，如果听话的人不止一个，您该如何选择呢？”他冷静地说。
“……”
酒精麻痹了我的大脑，我想了良久，也没想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干脆反问他道：“你觉得我该如何选呢？”
“我觉得吗……”甲低声道，“那我认为，您应该选最听话的那个。”
最听话的？
我迟缓地思考着，感觉有点道理。
“那我就选最听话的。”我重复道。
甲似乎笑了一下。
“嗯。”他的笑声也低低的，“这样就好。”
“好什么？”我歪了歪头，迷迷糊糊地问他。
甲的语气轻快起来：“因为，我已经做到了。”
我更迷糊了：“什么呀？”
甲偏过头看我。
“我不是一直对您，百依百顺吗？”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