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郡一脸吃惊，却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又伸手倒了杯茶水，她的指腹不自觉的触碰着杯壁，可茶有些凉了……
茶水刚刚还是热的，现在却凉了，茶都会如此，更何况人心呢，总会有人走茶凉的那一天，不过是时日的问题，时日会赶走一切不真诚之人。
她刚想抬手饮下，却被兄长一把夺了去，放在他那边，带着些劝告的意味，“妹妹，我说过了，夜晚不宜饮那么多茶！”
昭郡是觉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自己心头蔓延，想是要强硬的占据她的一整颗心，令她有些喘不过气，窒息感涌上心头。
昭如阑强硬的用带着在战场上厮杀留下来老茧的手掌一把按住昭郡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动，乖乖听自己的解释。
昭郡感到一股温热的厚重力量抚上自己的肩，随即看了眼落在自己肩上的手，又顺着力道，目光停留在他的眼眸上。
他的眼眸宛如一潭死水，虽然丢进去了一颗小石子，即使潭水表面有些轻微波澜，但其深处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像看不透的死水般不流通。
拥有这般的眸子的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自信、张扬、冷漠，有时却又展现出令人窒息的委屈，如同黑金色的蛇慢慢从手心攀爬到脖颈，慢慢收紧，殊不知危险正在缓慢靠近……
昭郡不明白这双眸子中所展现出的情感，被兄长钳制住，她不免有些微怔，嘴角渗透出一丝强硬挤出来的微笑，可她的眼眸中确带着丝丝恐惧。
昭郡微微挣扎，可奈何力量悬殊，根本挣不开昭如阑能包裹住一切的大手，只好怏怏开口，既像是问候，又带着一丝丝的警告，“兄长……这是要做什么？”
昭如阑听到妹妹略显惊恐的声音，如梦初醒般的赶忙松开手，又怏怏的收回手，有些颤抖着开口，央求道：“郡儿，兄长没想要干什么，只愿你能健康和开心，别的，为兄不敢央求……”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的拧了下，开口道，“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想必妹妹也有很多话想和为兄说，也会有很多问题想问为兄吧……”
昭郡深吸了口气，刚想开口发问，却被一声声响打断了思绪。
来的人正是兰芝。
“小姐，大少爷好！”兰芝推开门，刚想走近，却见昭如阑在房中，只好行礼，却又愣在原地，不敢向前来。
昭郡看出了她脸上的窘迫，示意她过来，不用忸忸怩怩的。
“小姐，我过来拿药碗，刚刚有些事耽搁了。”兰芝略显慌张的开口说道，语气也有些颤抖。她对上了昭如阑的眼神，更是像见到煞星一般赶忙将头转过去。
昭郡不动声色的打量两人的神态，开口道，“药碗在这里，快送去吧，莫要误了时辰。另外，一会儿让巧白那小丫鬟过来，不用着急，慢慢来就成。”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昭郡故意咬牙加重语气。这倒是给兰芝吓了一激灵。
她有些腿软的侍候在昭郡身侧，却不敢看昭郡的眼神，更是不敢看昭如阑的面容，身子有些瑟缩，与她平常所展现的坦然大相径庭。
按照以往，昭郡素来以为兰芝相较于巧白的话，是姐姐，平常做事的话，兰芝所表现出来的也都端庄得体，手脚又麻利，因此倒是让昭郡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以为她会很聪明，事实却显而易见，不过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工具人罢了……
她不免有些唏嘘，自己看好的人没想到这么不中用，轻轻松松就被旁人骗到了手，让自己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不中用的人是扶不起来的，最起码目前昭郡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兰芝得到了昭郡的指示，连忙过去把药碗拿走，走之前还不忘行礼，似乎是想要赶快逃离这个无声的战场，走的也较为匆忙。
昭郡终于敢直面昭如阑，问道，“兄长，你今晚前来，到底要说些什么？妹妹可是有些困了，若兄长没有要紧的事，就先回去吧……”
她顺势起身，打了个哈欠。
昭如阑似乎是真害怕今晚的话没说清楚，日后昭郡就再也不给自己说明的机会了。他赶忙起身，挡在昭郡身前。
柔声哄道，“妹妹不必着急，先坐下，我知道妹妹困了，我只是想说那晚的事，不会太长时间，更不会耽误妹妹歇息的，妹妹放心好了。”
昭郡知道昭如阑这副样子，是真的要开口说些自己想听到的话了。
她这才稍稍坐下，昭如阑也赶忙坐下，看起来却很是乖戾。不像往常那般坦坦荡荡的。
“妹妹可还记得那晚我关心你的身子，也并非存心不让你去玩乐，妹妹开心，做兄长的也跟着开心，只是当时……”
昭如阑深吸了一口气，他的面容在悠悠烛光的映照下，眼睛亮亮的，很是真诚，开口：“只是当时不愿你与昭珲政一同前往。”
他顿了顿，想看一下妹妹的反应，可妹妹惨白的脸上，却没给他任何能看得到的表情，只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脸上似乎已经勾不起任何兴趣了。
昭郡有些迟疑的疑问，她将疑问埋在心里，并没有展现出来，只是泛着亮光的眸子看向昭如阑，对上目光的瞬间，昭如阑又连忙开口，像是害怕开口晚了，妹妹便再也不信自己了。
他故作委屈的开口，把眸子放低，睫毛微微遮挡着眼眸，昭郡这才注意到自己兄长的长睫毛，那睫毛不卷翘，只是直直的扫着眼眶，如同蓬勃的羽毛般轻柔。
她从没像今晚一样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过昭如阑的眼睫。
昭如阑现在这般模样，倒真像个犯了错误的大狗狗，块头大，但“犯了错”，依旧可怜的紧，不过，昭郡比起欣赏昭如阑委屈的宽容，她此刻更想赶紧听到他的辩解。
只要他开口了，以前的种种嫌隙她都可以不计较，只要兄长开下金口，只要他开口……
昭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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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酝酿了一下，这才开了口，“这些日子，你一直与昭珲政走得近些，我不喜欢他，也不愿意你与他走的太近，可他总是来挑战我的威严，竟拿你来做引，我不喜欢，也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所以上元那夜我不愿让你和他一同前去。”
昭郡听到他说这话，心底里冷笑一声，是啊，他是按照她的期待开了口，可这并不是她所想听到的，与她的预期不相符。
她冷笑一声，薄唇轻抿，“阿兄莫不是忘了，往年的上元夜都是您与我一同的？”
昭如阑微怔。
昭郡心想这算什么理由，大兄的这番话不是辩解，更是把她的情绪推上了一种更危险的情境。哼，阿兄现在是连说些好听的话都觉得违心了吗？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呢，是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在一次次的隐瞒和欺骗中，那被唤作真诚与信任的坚硬无比的铜镜却在这时有了细微的裂纹。
裂纹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一点点的碎裂所拼凑出来的，似乎是在预示这那情比金坚的亲情的可笑。
昭郡接着开口，“那阿兄可知这次上元夜是关念妹妹和关莫兄长来的第一个上元夜，他们从苔州来，路上遥远，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境遇，在他们府中也不好过，兄长可曾想过他们？”
昭如阑不明白，为何一向通情达理的妹妹会把话题引导这上边来……
昭郡又开口，完全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所以，阿兄那晚究竟有什么事，连装装和善的样子也不愿吗？再大的事能发生在上元夜吗？按照阿兄的说法，若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发生在上元夜，那天下之人又该何去何从？”
昭如阑顿觉自己被误解了，原来妹妹和自己产生的嫌隙竟出自这里吗？
这有何难，他解释就是了……
昭如阑见妹妹的话语如同雨点般密密麻麻的落在他嗓子上，他像是被刺到，又像是被洗刷着面对新生。
他开口：“妹妹，这是误解为兄了。那晚确实是有要是相商，这才与有友人一同前往，这才误了时辰，可妹妹，为兄那日不让你出去，当真是为兄的心意啊，为兄不愿再让你受苦。你身子弱，见风了多不好。确实，为兄有私心，为兄素来不喜昭珲政，更不想看到你与他走的太近，哪怕是……”
昭如阑的手紧了紧，哑着嗓子开口，“哪怕是以亲人的名义！”
哼，说的倒是好听，避重就轻的说了几句罢了，可实际问题却没解决一个，阿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懦弱，如此没有担当了，与我印象中那个拿着大刀，扬言要教自己刀法的兄长简直是两模两样！
昭郡不能接受，可她明明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她却觉得有些累了，不想再问那么多了，再这么问下去，说出来的话也只能更伤她的心。
她的身子有些撑不住的微微倾斜着，但她用力支撑着，支撑着自己不倒下，不让脑海里那个抱着自己的兄长对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