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烛火幢幢,昏暗的火光将皇帝大笑的身影映在镶金嵌玉的墙壁上。
“这个霜儿,”皇帝偏头对着床畔内侧的皇后笑道,“简直是被宠得无法无天,现在连朕都敢戏弄了。”
烛火的光亮被坐在床边的皇帝挡去了大半,皇后安静地躺在一片昏暗中,对于皇帝的言辞,她只轻声一笑以作回应。
“她这不就是在告诉朕,”皇帝止住笑意,他拨弄着手中的串珠,缓声道:“放过丽妃,有事冲着她来。”
“真是胆大包天。”
“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
“那还不是陛下您吗?”躺在床内侧的皇后幽幽开口,道:“您一向惯着她。”
“假以时日,比这更无法无天的事,九公主也不是做不出来。”
皇帝面色微顿,他沉默地一下一下的拨弄手中的串珠。
“不过,这恰恰也说明咱们这位九公主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皇后依然慢悠悠说道:“陛下合该高兴才是。”
随着皇后的话语,皇帝的神情却越来越阴沉。
直到皇后的话音落地十几秒后,皇帝才沉声道:“深宫不言情与义,傲骨尚须霜雪摧。”
皇后一顿,紧接着她便见皇帝转身,目光深沉地盯着自己。
他抬起手,用自己粗糙厚重的指腹缓缓地抚摸自己的脸颊,指腹在自己的眉心长久地停留。
“不够傲,不够冷,”皇帝摁着皇后的眉心,叹息道:“她的性子还得再磨一磨。”
似乎是被皇帝的话语震慑住了,皇后一时间没回话。
直到窗前的烛火猛得一跳,周遭的光线也随之猛得一颤,皇后这才恍然回神,低声回了句“是”。
一直压在她眉心上的手指缓慢挪开,露出她眉心中间一颗血红色的小痣。
皇后略微抬起身,用一双与赵玄真几乎完全相同的黑眼睛注视皇帝,看着他在床边褪去鞋袜抬腿跨上/床沿。
床幔滑落,宫人游鱼般褪去,偌大的殿堂一时间空寂下来,烛光映衬着幔帐上的影子扑簌抖动,不时发出噼啪声响。
噼啪——
丽妃周身一抖,迅速将目光投向发出噼啪声的烛火。
她现在整个人就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点点声响都能让她战栗不已。
赵玄真暗暗剜了顾平一眼,她走上前,牵着丽妃的走,扶她在软榻上坐下。
这个人白天的时候还想着要害自己,虽然自己当时就报复回去了,但心里还是记着仇的,因而此时赵玄真一点儿也不想安慰丽妃,她接过顾平递过来的两个锦盒,直接开门见山道:“丽妃娘娘,这个你很熟悉吧。”
丽妃游离的目光悠悠地凝聚到一起,投射到赵玄真身上。
赵玄真将两个锦盒并排放在案几上,而后一个一个的打开盒子。
盒子瞬间投射出水波般的光华,幽幽地绿光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砚台中不断流转。
“这是……”丽妃情不自禁伸手触碰锦盒中的砚台,可手伸到一半,却在半空中蓦然一顿。
眼前两个锦盒中的砚台乍一看几乎完全相同,她一时间竟分不出那个是赵玄瑞的遗物。
“六哥亡故那日,我几乎一整天都在他身边,”赵玄真目光幽暗地看着眼前的砚台,道:“就连午膳和晚膳,我们都是一起用的。”
“那人若想害他,毒必然不会下在白天的吃食中。”
“否则我现在也没有命坐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丽妃看着眼前的两方砚台,语气中满满地不敢相信,“……这要怎么做?”
“我本并未对此起疑,”赵玄真沉声道,“直到……”
“……前些日子,我借着给六哥写悼文的名义,让我的宫女向拂林殿的内侍打探一些六哥的日常喜好或者生平趣事。”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赵玄真苦笑了一下,道:“没想到竟真的打探到一件奇事。”
“那日晚间,我离去后,六哥简单洗漱后便又回到书桌前读书。”
“陪同的内侍怕他深夜读书累坏了身子,便从膳房给他端了碟芙蓉糕,旁边还配了一小碟槐花蜜。”
“谁想到,六哥读书读入了迷,竟拿着糕点错蘸着墨汁吃了起来。”
“等内侍发现的时候,那一整碟的芙蓉糕已被吃下去大半。”
“那日一整日,我都与六哥全程同吃同行,”赵玄真一边回想一边说道,“这样想来,唯一一样他用了,我却没用的食物便是芙蓉糕。”
“可膳房管理严苛,在食物中下毒难度太高,且我人单力薄,也无从查起。”
“于是,我便把目光放到了砚台和墨条上。”
赵玄真垂下目光,她没告诉丽妃,也没告诉顾平。
任何人都不知道,她为了测试毒究竟是在砚台中还是在墨条中,曾经自己偷偷在芳华殿的东偏殿用拂林殿宫人顺给她的残余墨条,用自己宫中的澄泥砚磨墨后,斟酌用量小心品尝。
“若糕点无毒,毒则大概率在这二者其中。”
顾平闻言立即朝着赵玄真盯去。
赵玄真感受到他的目光却佯装不知道,她随意找了个借口,直接把话题扯到砚台上:“目前也只是猜测。”
赵玄真拿起两方砚台于烛光下仔细比对,“玉石品质不同,制作出来的物品色泽上存在差异也实属正常。”
“丽妃娘娘,我记得……”赵玄真注视着她的眼睛,道:“……六哥儿时身体并不像现在那么差。”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体弱多病的。”
丽妃神情一震,头脑中恍然一片清明,她不看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砚台,口中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赵玄瑞虽生来体弱,但自小精心养育,也从未生过什么的大病,就连太医都说,若是能维持下去,赵玄瑞长大后必定与其他皇子一样康健。
可随着他身体逐渐变好,岁年也日渐上涨,等到了年龄皇帝便让他像别的皇子一样启蒙读书。
也就是从那时起,赵玄瑞的身体每况愈下,时时病痛。
甚至经常病痛到难以起身的程度,每当那时,他便不得不遵从医嘱,停止读书,卧病修养,以免耗费精气。
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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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后,他便会大好,可一旦再次开始读书,病痛便会再次袭来。
且若是赵玄瑞那段时间格外用功,他便会在那段时间病得更重。
期间丽妃也曾察觉到过些许不对,但她一度认为是读书辛苦劳累所至,并未多思。
可万万没想到,竟是……
她那一心想着用功读书努力争气的瑞儿,最后却因“努力”和“用功”着了歹人的道。
在这两方砚台中,丽妃准确无误的分别出原先属于赵玄瑞的那个,她注视着那方砚台,缓缓地垂下泪来。
她的眼泪让赵玄真心里一紧,她最见不得人的眼泪,更何况这还是女人的眼泪。
赵玄真不知如何是好,头脑中一时有些慌乱,只好在心里偷偷的啧了一声。
“丽妃娘娘,此刻还不是伤神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顾平忽然出声道,“眼泪等着您为六殿下抓住凶手报仇雪恨后再流不迟。”
“一切尚未有实据,”不需要赵玄真多说,顾平自然理解她的意思,他便直接替赵玄瑞道,“砚台是否有毒,还需要懂医术或毒药的人鉴定方能决断。”
“我记得,您母家与中原世代行医的林家颇有渊源,何不寻求他们帮助?”
丽妃眼眸一亮,她拭干眼泪,连声道:“是,是,我明日便找人向宫外递信。”
“此事还是小心为上,”顾平道:“若您相信在下,在下愿替您代劳。”
此时敌在暗,他们在明处,最好事事亲力亲为。
顾平作为小侯爷,行动自然比身为后妃的丽妃和身为公主的赵玄真方便许多。
就在他与丽妃约定时间地点之时,赵玄真忽然于烛光下发现丽妃身上那种温润清雅的美。
她看着丽妃,忽然想起皇帝看着自己的眼神。
一个想法自心底悠然浮出。
“丽妃娘娘,”赵玄真启唇唤她,“要报仇,这还远远不够。”
“你。”
“想争宠吗?”
丽妃闻言一顿。
旁边的顾平也是蓦然一愣。
两人四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赵玄真的身上。
在暖色的烛光映衬下,赵玄真围在一圈毛领子的肌肤简直白得发透,可眉却黑得发乌,唇也红得犹如点着了蔻丹。
黑、白、红,三种对比强烈的颜色全部汇聚在她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明明是精巧素净的五官,却在这三种色彩的渲染下变得妩媚妖娆。
仿佛一尊被从不知何处而来的艳鬼占据了身体的神女观音像。
“我,”丽妃怔怔地看着她,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她已经失宠很多年了,言语中透露着浓郁的不自信,“我可以吗?”
赵玄真递过去一个眼神,顾平便心领神会地把丽妃梳妆台上的梳妆镜拔了下来。
他扛着镜子,来到丽妃和赵玄真的面前。
丽妃便转向镜子,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再一次问道:“我,我可以吗?”
赵玄真随着她的动作转过头去,她隔着镜子与丽妃四目相对,勾唇一笑,道:“当然可以。”
“只要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