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拳场内的声浪陡然拔高了一个层级,似乎预示着某位选手的登场。
芙蕾闭合了一下眼睛,放大后的痛觉神经让她仿佛能隔空感受到那场地中央弥漫开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暴戾与压迫感。
“屠夫”比利,登场了。
“血与糖”内部,气氛已经达到了沸点。
空气中混合着汗臭、血腥、烟草和廉价酒精的刺鼻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昏暗摇曳的煤气灯下,每一张扭曲的面孔都写满了对暴力的原始渴望。金钱在赌徒们手中疯狂地传递,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与咒骂。
当薇薇安从选手通道走出,踏上那粗糙木板围成的拳台时,迎接她的是一阵混杂着嘘声、口哨和零散欢呼的声浪。
她依旧是那个“黑狼”,但有些人敏锐地感觉到,今天的她似乎有些不同。
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少了些往日的躁动与不耐烦,多了种冰封般的沉静,仿佛暴风雪来临前的天空。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扫视台下那些狂热的面孔,只是平静地看向对面的入口。
伴随着一阵更加狂野、充满恶意的欢呼,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走了出来。
“屠夫”比利,身高接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各种伤疤和狰狞的刺青。
他的脑袋剃得锃亮,脸上横肉堆积,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纯粹而残忍的兴奋光芒。他像一头被放出笼子的野兽,对着观众席发出一声咆哮,炫耀着他那身恐怖的力量。
他看向对面的薇薇安,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充满占有欲和毁灭欲的狞笑。
裁判战战兢兢地宣读完简陋的规则,铃声敲响!
比利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马车,带着一股恶风,猛地冲向薇薇安,粗壮的手臂直接抓向她的头颅,意图像扭断鸡脖子一样结束战斗。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绝对的力量感,但缺乏细腻的变化。
薇薇安没有硬接。
她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在比利蒲扇般的大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脚下步伐一错,腰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向后仰倒,同时右腿如同毒蝎摆尾,精准狠辣地踢向比利之前被芙蕾和她共同确认过的弱点——左膝的外侧!
“砰!”一声闷响。
比利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左膝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愤怒的痛吼。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削的女人,速度和精准度竟然如此可怕,第一击就直奔他的要害!
一击得手,薇薇安毫不停留,身体如同弹簧般复位,瞬间切入比利因疼痛而露出的微小空当,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弹,砸向他的肋骨。
比利毕竟经验丰富,忍痛用手臂格挡,另一只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薇薇安的面门。
这一拳力量极大,若是砸实,足以让普通人头骨碎裂。
薇薇安没有选择后退,而是再次展现了她惊人的反应速度。
她头部猛地一侧,拳风擦着她的脸颊掠过,带起几缕黑色的发丝。
与此同时,她的膝盖已经重重顶在了比利毫无防护的腹部。
“呃!”比利闷哼一声,庞大的身体向后踉跄了一步。
台下爆发出疯狂的呐喊。
支持薇薇安的人为她精妙的闪避和反击欢呼,而押注比利的人则发出愤怒的咒骂。
几个回合下来,薇薇安完全贯彻了芙蕾的指点,以及她自己制定的战术。
她绝不与比利进行力量上的正面角力,而是利用自己远超对方的速度、灵活性和精准打击,不断游走,像一只灵巧的蜂鸟,围绕着笨重的巨熊,一次次叮咬它的要害。
她的呼吸保持着芙蕾教导的那种特殊节奏,使得她的体力消耗远低于以往的同级别战斗。
她专注地观察着比利的一举一动,寻找着那个决定性的机会。
她的眼神冰冷,大脑高速运转,计算着距离、角度和时机。
芙蕾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回响:“你的意志,比他的暴力更强大。”
比利越来越烦躁。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每次都无法落到实处,对方的滑不留手和精准打击让他有力无处使,左膝的旧伤在一次次被针对后,开始隐隐作痛,影响了他的移动。
观众的嘘声和对手那冷静得可怕的眼神,都像油一样浇在他心头的怒火上。
“臭婊子!你就只会躲吗?!”
他发出狂怒的咆哮,再次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双臂张开,试图将薇薇安彻底抱住,用蛮力将她碾碎。
就是现在!
薇薇安眼中精光一闪。
她没有再后退,而是迎着比利扑来的方向,猛地一个矮身俯冲,如同贴地滑行的猎豹,在间不容发之际从比利张开的双臂下钻过。
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她的右手并指如刀,将全身的力量和冲势凝聚于指尖,狠狠地戳向了比利左膝后方最脆弱的腘窝。
“啊——!”
这一次,比利发出的不再是愤怒的吼叫,而是撕心裂肺的惨嚎。
腘窝遭受如此重击,他的左腿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砍倒的大树,轰然跪倒在地。
整个“血与糖”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逆转惊呆了。
薇薇安没有丝毫犹豫。
在比利跪倒、门户大开的瞬间,她已然旋身,左腿高高扬起,如同战斧般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旋转的力道,狠狠地劈在了比利粗壮的脖颈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即使在一片喧闹中也清晰可闻。
比利庞大的身躯彻底僵住,然后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双眼翻白,口中溢出白沫,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地下拳场。
随即,如同火山爆发般,更加狂热的声浪冲天而起。
赢钱的人的狂喜的尖叫、输钱的人的愤怒的咒骂、以及对“黑狼”展现出的恐怖实力的惊叹与畏惧,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曲。
薇薇安站在拳台中央,微微喘着气,汗水沿着她的鬓角滑落。
她看着脚下如同死狗般的比利,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完成任务后的漠然。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台下那些疯狂的面孔,仿佛看向了入口的方向,看向了那个在阴影中等待她的人。
她赢了。
用她的方式。
-
“血与糖”内的声浪几乎要掀翻低矮的天花板,污浊的空气因狂热而颤抖。
薇薇安站在拳台中央,脚下是彻底失去意识的“屠夫”比利,像一座被摧毁的堡垒。汗水浸湿了她的黑色发丝,黏在额角和脸颊,胸腔因激烈的战斗而起伏,但她的呼吸依旧遵循着那种新学会的、更有效率的节奏,快速平复着。
她没有像其他胜利者那样高举双臂,享受这血腥的荣耀。
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冰封的沉静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完成任务后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立刻离开这里的迫切。
台下那些投来的目光——狂热的、敬畏的、贪婪的、不甘的——像无数细密的针,刺穿着她刚刚在战斗中建立的宁静壁垒。裁判颤抖着举起她的手臂,宣布了“黑狼”的胜利。赌徒们的喧嚣更加鼎沸。
裂颚杰克和几个帮派高层站在台下阴影里,脸色阴沉地看着她,显然对这个结果心情复杂——他们赢了钱,但薇薇安展现出的、超乎他们控制的强大,也让他们感到了威胁。
薇薇安无视了这一切。
她甩开裁判的手,径直跳下拳台,分开拥挤的人群,像一柄利刃划开油腻的水面,朝着选手通道走去。
有人试图拦住她祝贺或挑衅,都被她那双结冰的金色眼眸和毫不掩饰的戾气逼退。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回到那个有……她在等待的地方。
穿过昏暗、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的通道,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侧门,清冷的夜空气瞬间涌入肺腑,让她精神一振。
她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微微喘息,闭上眼,感受着脱离那个疯狂世界后的短暂松弛。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响起:
“VV。”
薇薇安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去。
在堆放废弃酒桶的角落阴影里,那件熟悉的漆黑披风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几缕白色的发丝在远处巷口煤气灯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朦胧的光晕。
她真的在这里等着。
一直等着。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终于靠岸的船只放下了沉重的锚,瞬间攫住了薇薇安的心脏。
那是在血腥搏杀后,看到唯一灯塔的安心感。
她站直身体,朝着那片阴影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芙蕾的身影从黑暗中清晰起来。
她依旧穿着那件漆黑的披风,姿态从容,仿佛刚才过去的不是一个多小时紧张等待,而只是片刻的沉思。
她的目光落在薇薇安身上,仔细地、快速地扫过,确认她没有增添什么严重的新伤,最后,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对上了薇薇安金色的瞳孔。
“你做得很好。”
芙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毫不掩饰的赞许,
“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你的应变和意志,远超那个只有蛮力的家伙。”
这不是客套的恭维,而是基于事实的评价。
薇薇安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分量。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芙蕾面前,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对视。
拳场内的喧嚣被隔绝在门后,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这条肮脏的小巷,此刻竟成了她们之间一片奇异的净土。
薇薇安注意到,芙蕾的指尖在披风下似乎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这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小动作。
是在担心吗?这个念头让薇薇安心里泛起一丝微澜。
“你的手。”
芙蕾的视线下移,落在薇薇安的手上。
之前的旧伤无碍,但指关节在最后那一记手刀和劈砍中,不可避免地再次破皮,渗着血丝,混合着比利的汗水和台上的污垢。
薇薇安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但芙蕾已经向前一步,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和之前一样,她的手掌冰凉,力道却沉稳。
“小伤。”薇薇安重复着之前的话,但语气不再那么生硬。
芙蕾没有理会她的逞强,再次从披风内袋里取出那个小巧的药膏盒。
她打开盖子,用指尖蘸取那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半透明膏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薇薇安破皮的指关节上。
她的动作依旧轻柔、专注,低着头,白色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在昏暗光线下像一条流淌的白色银河。
药膏带来的清凉感再次有效地缓解了火辣辣的刺痛。
薇薇安低头看着芙蕾为自己上药的样子,看着她低垂的、如同覆盖着新雪般的睫毛,看着她那两根似乎因为专注而微微绷直的白色呆毛。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涌上她的心头。
她们一起度过了惊心动魄的相遇,分享了食物和酒,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倾诉了各自最沉重的过去,共同面对了外界的恶意,此刻,她刚刚为她打赢了一场残酷的战斗,而她正在为她处理微不足道的伤口。
然而,她竟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个总是带着礼貌疏离,却又会露出有点“屑”的笑容,拥有毁灭文明的力量和穿越时间的能力,却会为她留下一块姜饼人、为她指出战斗破绽、在此刻安静等待并为她上药的——这个独一无二的人的名字。
“你……”
薇薇安的声音有些干涩,打破了这静谧的氛围,“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芙蕾涂抹药膏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她抬起头,浅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月光下湖面般的柔和。
是啊,她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却连最基本的互通姓名都忽略了。
但她知道,名字是有重量的。
尤其是对于VV这样,一直被人用代称呼来喝去的人。
她轻轻放下薇薇安的手,将药膏盒子盖好,却没有立刻收回。
她直视着薇薇安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明亮的金色眼眸,用清晰而平稳的语调,说出了那个承载着漫长时光与沉重罪孽的名字:
“芙蕾。芙蕾·克洛诺斯。”
她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巷子里,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在薇薇安的心上。
芙蕾...克洛诺斯?
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异域的、古老的韵律,与“黑狼”、“恶犬”这样的代称截然不同。它属于一个活生生的、有过去、有故事的人。
薇薇安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其镌刻在灵魂深处。
“芙蕾……”
她无意识地低声念了出来,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陌生感。
“嗯。”
芙蕾应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清浅而真实的笑容。听到VV用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念出自己的名字,感觉……很奇妙。
薇薇安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有些窘迫,仿佛自己无意间触碰了什么珍贵而易碎的东西。
她别开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举起那只被上好药的手。
“……谢谢。这个,还有……之前的所有。”
芙蕾将药膏盒子塞回她手里:“留着吧,总会用得上。”
她顿了顿,看着薇薇安依旧有些紧绷的侧脸,问道,“现在想去哪里?回去吗?”
回去?
回到那个虽然有了些暖意,但依旧狭小、代表着她在东区挣扎求存的巢穴?
薇薇安突然不想回去。
战斗的肾上腺素尚未完全消退,芙蕾名字带来的奇异悸动还在胸腔回荡,她需要一点……别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向巷子外那片被灯火和雾气笼罩的、无边无际的伦敦夜空,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不,”
她转回头,看向芙蕾,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近乎野性的、想要冲破禁锢的光芒,
“带我去看看。”
芙蕾微微挑眉:“看什么?”
“看看你说的,“更好的时代”……或者,至少是伦敦没有的东西。”
薇薇安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不是旅人吗?带我……离开这里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不是一个请求,更像是一个宣言。
她想知道,芙蕾眼中所见的风景,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想知道,那个让芙蕾认为她“值得”的世界,究竟有什么不同。
芙蕾愣住了。
她看着薇薇安,看着那双金色眼眸中燃烧着的、混合着疲惫、胜利、好奇和一丝脆弱的光芒。
VV在向她索要一个承诺的预览,一个超越这个污浊时代的惊鸿一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远处,“血与糖”的喧闹似乎渐渐平息,而伦敦夜晚固有的、各种模糊的声响重新占据了主导。
几秒钟后,芙蕾眼中的讶异化为了然,然后是那种带着点“屑”的、仿佛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的笑意。
“好啊。”
她答应得干脆利落,向前走去,与薇薇安擦肩而过时,漆黑披风的衣角拂过薇薇安的手臂,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跟我来,VV。”
芙蕾的答应干脆得出乎薇薇安的预料。
没有追问,没有犹豫,仿佛薇薇安提出的只是去街角买份报纸般寻常。
她只是自然地向前走去,漆黑披风在昏暗巷子里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示意薇薇安跟上。
她们没有走向东区更深的迷宫,也没有前往任何薇薇安熟悉的、充斥着罪恶或交易的场所。
芙蕾领着薇薇安,穿过几条更加偏僻、连流浪汉都罕至的窄巷,最终停在一栋废弃的纺织厂仓库背后。
仓库外墙斑驳,布满铁锈的防火梯蜿蜒向上,隐没在浓重的夜色里。
“上面。”芙蕾指了指头顶,言简意赅。
薇薇安抬头望去。
防火梯看起来并不牢固,但在东区,这已是常见的垂直通道。
她没有多问,活动了一下刚刚上好药、依旧有些刺痛但已无大碍的手,率先抓住了冰冷粗糙的铁架,动作敏捷地向上攀爬。
铁梯在她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但在承受了她的重量后,并未坍塌。
芙蕾跟在她身后,她的动作不如薇薇安那般充满爆发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轻灵和稳健,仿佛身体的每一分力量都运用得恰到好处,攀爬时几乎不发出多余的声音。
漆黑披风在她动作间飘拂,像夜色本身生出的羽翼。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向上攀登,逐渐远离地面弥漫的污浊气息和喧嚣。
越往上,空气似乎变得稍微清冽了一些,尽管依旧带着伦敦特有的煤烟味,但至少摆脱了街巷间那种黏稠的压迫感。
终于,她们踏上了仓库平坦而宽阔的屋顶。
这里堆积着一些不知废弃了多久的木箱和破损的机械零件,覆盖着厚厚的、湿漉漉的煤灰。
但视野,豁然开朗。
伦敦的夜景,如同一幅巨大而阴沉的画卷,在她们眼前铺展开来。
近处,是密密麻麻、鳞次栉比的贫民窟屋顶,像一片片晦暗的苔藓,镶嵌在扭曲的街巷之间。
远处,泰晤士河像一条铅灰色的巨蟒,无声地蜿蜒,河面上偶尔有船只的灯火如同鬼火般飘过。
更远方,西区那些富裕区域的轮廓在雾霭中若隐若现,闪烁着零星而傲慢的灯光。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无数根高耸入云的工厂烟囱,如同巨大的、永不疲倦的呼吸器官,持续不断地向已然污浊不堪的夜空喷吐着滚滚浓烟,将星光与月色彻底隔绝在外。
这就是伦敦。
薇薇安熟悉它每一寸肮脏的肌理,熟悉它隐藏在阴影下的罪恶与挣扎。
但站在这个高度,以这样一种抽离的视角俯瞰,她依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这是一种宏观的、令人窒息的庞大与沉重。
芙蕾走到屋顶边缘,那里有一截相对干净些的矮墙。
她轻轻拂去上面的煤灰,示意薇薇安坐下,自己则站在她身旁,漆黑披风的下摆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她没有看薇薇安,而是仰起头,望向那片被工业文明染指的、不见星辰的夜空。
“在我的故乡,‘缪’,”
芙蕾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屋顶的寂静,带着一种遥远的、如同从水底传来的回响。
“夜空不是这样的。那里的星辰,像无数碎钻镶嵌在黑丝绒上,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有一种会发光的浮游生物,在夜晚的海面上聚集,随着波浪起伏,如同流动的星河,孩子们会躺在海边的白色沙滩上,听着潮汐的韵律,辨认着星座,听着关于星辰与海洋的古老传说。”
她的描述勾勒出一幅薇薇安无法想象的画面。
星辰?星河?白色沙滩?这些词汇对她而言,遥远得如同另一个维度的神话。
她所知的夜晚,是“血与糖”的疯狂,是街巷的险恶,是躲在狭小房间里听着外面风雨声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