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又一上午,苓宥宥走到甲板中央,检查水母的状态。
尽管已经盖上黑布,但原本滑溜溜的水母,表皮还是被晒得发皱,因为脱水,圆润的水母,体积缩小了一半。
小优周围析出了一片盐渍,透明的腔体上,黑线愈发密集,甚至有些地方,直接被黑色的斑块覆盖。
苓宥宥拿着刷子,隔着法阵,努力伸长胳膊,扫了一些盐渍到玻璃瓶里。
戴好手套,苓宥宥拽着鮱鱼的尾巴,一米多长的扁鱼身子,在甲板上留下一片水迹。
还好深海鱼一上岸就爆开了,整条鱼尸体软塌塌的,苓宥宥用锈迹斑斑地剪刀,艰难地剪开肥厚的鱼肉,取出一块肥大的鱼肝。
照理说是应该用动物油脂的,她在海上,只能就地取材。
肥厚发白的鱼肝被橡胶手套抓起来,苓宥宥像挤柠檬一样攥紧,红橙色的鱼肝油很快从表皮渗出。
郗栩这时候,已经把晒干的材料,在研钵里磨成粉,苓宥宥一个眼神,他离开把的把研钵放到鱼肝下。
鱼肝油和粉末混合,形成橙色的膏状物。
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苓宥宥试了两次发现,这膏药不沾手套,一抹上去,油膏立刻从胶皮手套上滑下去。
“我来吧。”,看苓宥宥盯着这膏药发呆,郗栩一咬牙,狠心伸出手臂。
他想干嘛?苓宥宥狐疑地盯着伸过来的手,修长的手指白里透红,这几天因为做饭的烫伤一片嫣红,平添一份凌虐美。
苓宥宥咽了下口水,不行,他不能涂!
他手伤了,谁来做饭?还是,他也想在海盗宝藏上分一杯羹?
苓宥宥的财迷脑袋警铃大作,让她分钱,比杀了她还难受。
那就更不能让他上了。
苓宥宥火速把油膏涂满胳膊,生怕晚了一秒,有谁来抢。
从手指涂满至手指,苓宥宥涂抹得仔细,一点儿空白也不留。
红色的卷发,橙色的胳膊,苓宥宥全副武装,看起来和从火里走出来的一样。
举着手臂走到甲板中央,苓宥宥一踏进法阵里,沉睡一天的水母立刻苏醒,体内的珠子有所感应,开始四处翻腾。
但这次,它哪儿也去不了。
苓宥宥蹲下来,像个妇产科大夫一样,把手和胳膊伸进水母体内,朝黑色的地方抓过去。
橙色的膏体自带热量,水母被灼烧得冒出大量白烟,本就不多的果冻体,又缩小了一点儿。
皮肤直接触碰水母,苓宥宥的第一感觉是软,无论是水母本身,还是它体内的黑线,都软得不成样子。
但绝不能小瞧这些黑线,虽然看上去无害,但一个不留神,黑线就把她的胳膊拉开一道口子。
鲜血从油膏底下渗出,苓宥宥无比庆幸,她在制作油膏的最后一步,加了麻药。
虽然没有痛觉,但密密麻麻的黑线还是防不胜防,稍不注意就会被割伤。
苓宥宥的手指扭成麻花状,豆大的汗珠滴进眼睛里,还是没能接近这珠子分毫。
太难缠了,她手伸进去快一刻钟了,小优都快扁成一张皮了,马上就蒸发了。
“小优!”,听见水母的嚎叫,舱底的章鱼触手,紧张地拍打海面。
这样不行,章鱼的声音提醒了她,到时候就算拿到珠子,小优也死了,她怎么拿到海盗宝藏。
长痛不如短痛,苓宥宥心一横,不再躲避黑线,手直直地朝那珠子抓去。
“拿到了!”,苓宥宥握紧了珠子,把胳膊快速抽出来,兴奋地冲郗栩展示。
郗栩一把扶住她,“你没事儿吧?”,他拿着早就棉球和纱布,立刻冲了上去。
苓宥宥这才低头,发现胳膊上的药膏已经全部被腐蚀掉了,手指到大臂的皮肤被黑线割得鲜血直流,血淋淋的胳膊还在不断滴血。
先把木偶珠收进特质的小瓶子里,苓宥宥这才感觉到痛。
苓宥宥趴在躺椅上,手臂举过头顶,老老实实地让郗栩给她伤药。
还好前两天,她为了郗栩的烫伤,多准备了许多愈合草膏。
法阵中央的水母,变得及其干瘪,经历了一场大手术的它,浑身发黄,布满褶皱,
知道章鱼能听见他们讲话,苓宥宥等不及跑下去,在郗栩清洁伤口的同时,大声和章鱼邀功。
“小优体内的禁制已经解除啦,它以后不会再吃人了。”,传闻中的海上规则怪谈,也不复存在了。
只是小优现在看起来只剩一层皮了,怕是暂时没有移动的能力。
秉持优良的售后服务精神,苓宥宥又转头大声冲章鱼喊话。
“小优现在需要疗养,一个时辰之后,需要把它放到舱外接触海水。”,及时瘫成一张皮,水母的体积依旧巨大,单凭他们两个人,显然做不到。
“好,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倾斜船体,接住小优。你们记得抓牢。”,章鱼的触手虽然在海盗船内只能伸上去一层,但在舱外,可以延长得很远。
嘶—!纱布接触伤口的一瞬间,让苓宥宥痛得不行,麻药已经时效了。
“忍一下!我轻轻的。”,郗栩放缓了动作,朝苓宥宥的伤口吹气,试图减少她的痛感。
每包一层纱布,郗栩就在上面轻吹一口气,痒痒的,像羽毛一样。
郗栩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遍布她的皮肤,从指尖到双臂。
后腰莫名发痒,苓宥宥不自在地想躲开,悄悄挪动屁股,一双大手马上箍住她的腰。
真真切切的掌心温度从她腰间传上来,不断攀升,躁得她心底发痒,脸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
“别动,马上就好。”,纱布终于缠到末尾,这场折磨才落下帷幕。
船体小幅度地晃动,章鱼敲敲地板,它倾斜船体,把小优送进海里。
郗栩立刻行动,把还在玩的金元宝塞进渔网,固定到墙上的把手。
苓宥宥的手指和胳膊都包的严严实实,她看着眼前的把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脚插到地板缝里。
“你过来。”,郗栩一只手握住把手,另一只手把站着不动的苓宥宥,搂进怀里。
苓宥宥腰身不大,郗栩一只胳膊就能牢牢圈住,怕她被甩飞,郗栩把她抱得紧紧得,头挨在她的肩膀上,试图多固定住一点。
船体朝着对面倾斜,墙边、地板上的东西,叮叮哐哐地朝着对面墙上咋去。
被挂在半空的金元宝,还以为是在荡秋千,小胖爪抓着渔网,银铃般的嗷叫声,响彻海面。
怕挤到伤口,苓宥宥只能将胳膊举过头顶,这样一来,她和郗栩,胸口挨着胸口,所有的空气,都被亲密距离挤出去。
明明只有三五秒的失重,苓宥宥的心跳却快到不行。
脚尖已经挨到地板,苓宥宥仍埋在郗栩胸口,她不想抬头。
“那我们回房间好不好?”,郗栩也没把手从她腰上放开,低音炮震得苓宥宥耳朵酥麻。
如此大尺度的言论,惊得苓宥宥立马把头抬起来。
搞什么?她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她刚抬起脚,准备用力踩一下郗栩。
谁料重心不稳,一下子被郗栩搂腰带走。
“你干什么?我不要!你放开我。”,苓宥宥的脚像生了根,牢牢钉在地板上。
上半身使不出力,站得僵直笔挺的苓宥宥,更方便郗栩把她搂腰抱起,三两步就到了床边。
“你冷静点儿好不好,我知道我长得漂亮,你把持不住情有可原。但这样进展太快了,我害怕~。我们先从亲亲开始好不好?”,苓宥宥像待宰的羔羊,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郗栩总算放开箍住她腰间的手,把她摁在床边。
“我只是要送你回房间,你在想什么,嗯?”,郗栩贴脸凑近,仔细观察她眼眶里的泪珠。
一路板着的严肃脸,见她真的被吓住了,悄然破功。
“从亲亲开始可以,我也不喜欢太快的进展。”,郗栩点了点她的鼻头,顺着滑到唇瓣。
“今天先不亲了,你好好休息。先欠我一个亲亲。”,郗栩给她掖好被角,关上门离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苓宥宥咬住被角,在被子里气得直蹬腿。
居然捉弄她!
苓宥宥用力踹了一下床板,大变态!黑心肝的男人!
哼!亏她今天还觉得他长得帅,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人面兽心!
脑子里不知怎么,一会儿蹦出他给她上药的画面,一会儿蹦出失重几秒,在他怀里的画面。
一股无名火,发不出来。苓宥宥满脑子都是郗栩,皱着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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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王城,三王子府内地下室。
拿着魔杖念念有词的女人,一口鲜血喷到白衣上,她扶着阵法中间的冰棺借力,大颗大颗的鲜血,滴在棺材里女人的额头中央。
“子铃!”,阵法外,一个衣着雍容华贵,桃花眼的男人担心地凑近,恨不得进入阵法。
“有人,”
噗——,又是一大口鲜血,子铃谪仙一样的衣服,被血染得发邪。
“有人,动了,我的木偶珠。”,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子铃两眼一翻,顺着冰棺倒了下去。
香烛还在燃烧,主持仪式的人,却失去意识,郗焰在阵法外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人注意的冰棺内,女人的眼珠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