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什么?
蓦然睁开眼,金桔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在阖上眼却发现梦境怎么也接不上。
她当时说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笑?
金桔一脸迷茫。
这会儿脑子很乱,金桔在这一整天里都没能想起自己到底说过了什么,心里莫名的又闷又烦。
上午下地,中午在村委会参加溺水演练,完了之后又是每周的事件上报,全身心围绕在工作上,没有了空闲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最后还要提醒各家各户缴纳医保的路上。
事还没来及做,人已经忙成了陀螺,收到要求宅基地登记确权的通知。
金桔去了广播室,把缴纳医保和宅基地登记的事一并通过喇叭宣了出去,可架不住是要普及家家户户,其中不乏每月都做需要走访到家,经过好大一番沟通做思想工作才能勉为其难的门户。
在这些早出晚归的日子里,金桔早已把那些想不起来的事抛之脑后。
一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金桔没有为难自己的打算,另一个是近期堆积的工作太多了,恰逢到周五又是汇总工作的高峰期,飞速运转的脑子每天回到宿舍沾枕即入眠。
周二天是周六,闹钟没有响起,迎来了难得的清净。
虽然一周五天都很累,但这并不妨碍金桔的周六进城计划。
早上10点,金桔已经起床换好衣服,背着包准备去客运站坐班车,而进城的班车每隔一到两个小时才有一班,早上最早6:00,下午17:00则是最后一班。
金桔不急不慌,刚出门就看见隔壁邻居门开开了,当即一愣。
邻居把门一拉,心情愉悦好似很愉悦地扬眉:“早。”
“······”盯着门和他,金桔憋了半天,不可思议四个字写在脸上,干巴巴地应:“早。”
像是才看出她一身的行当,邻居又问:“出门啊?”
站在原地,金桔没说话,也没动。
安静的楼栋,这会儿什么声音也没有,但金桔却头晕目眩。
早什么早?
你不应该住在楼上吗?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隔壁?
话已经到了唇齿边缘,就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刻,可金桔愣是忍住住了,什么也没说。
她憋着一口气,转身朝着楼梯间方向,走了下去。
头也没回。
正常情况下,金桔都会客客气气地跟人打个招呼,再公事公办地关心或攀谈一通,再在对方说出一些什么话的时候,选择性看眼表借口离开。
即时再不喜欢一个人,金桔面子功夫也会做得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错来。
可现在,在看清人的此时此刻,金桔实在是没有这个敬业精神。
在掉头走掉的瞬间甚至连犹豫都没有。
客运站有点远,出了宿舍楼左转往前走上五百米左右,再上坡绕过村里上坡的几户人家门口,从六组走到三组祠堂牌匾不远处。
最后再下了水泥坡,穿过涂了一层绿漆限人流的铁栅栏。
蓝色的大铁棚下听着几辆不同终点的车。
人刚过去,就看见候坐区的张主任,金桔眉头皱了皱。
“小金,”张主任先一眼看见了她,抬手朝着这边挥了下,笑得一脸和善,“你也进城啊。”
金桔过去,叫了声主任,“嗯,去买几本书。”
像是看穿了她的目的,但也没有戳穿,张主任仍然笑着,“喜欢看书是好事。”
金桔也习惯了张主任一开口什么都是好事,笑了笑又客套地问:“张主任进城开会吗?”
“咯,”张主任拎了下地上的罐子,罐子里装满了米藏满了鸡蛋,另一个袋子,还挂着活水,“这不是儿子打电话过来,说我儿媳妇想吃家里下的土鸡蛋,我又去地里给他们弄了点青菜,都是自己家种的,没打农药,吃着也放心。”
张主任儿子大学毕业没有留在北上广,全家愣是靠着那点工资和老婆起早贪黑种菜卖菜,咬紧牙关东拼西凑给他在市里买了套婚房。
本来张主任退休就可以过去住了,可惜两个老人不愿意去,生怕给儿子添麻烦。
这会子又碰上儿媳妇怀孕,本就受宠独生子的现在,更是指哪儿打哪儿。
金桔听完,心中无限感慨:“这么大老远的,您也是辛苦了。”
“嗐,这麻烦什么,”张主任笑弯了眼,聊到家庭话明显的多了起来,说着又有些忧愁,“巴不得我们俩公婆多帮着他们点,他们也少辛苦点。你不知道,我儿媳妇工作辛苦,酒店里干前台天天三班倒,每天熬夜倒班一站就是一整天,以前我就不放心她这份工作,太伤身体了,现在怀孕了,更怕遇到点什么事,唉。”
“这个是,还是要多注意,毕竟孕妇。”金桔点头附和。
张主任又说:“自打怀孕开始,我老婆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担心这个害怕那个,吃饭睡觉总要给我儿子打电话,催着他看着点儿媳妇,记得叫她按时吃饭。”
说到这,张主任突然笑了,说:“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话听烦了,嫌他妈啰嗦。他说什么温暖,不如打钱。他妈第二天一大早,买完菜就往市里去了,把存着上那一万多块钱都取出来了,送过去我儿子都傻了。”
金桔听着听着也跟着笑了。
没想到平时话不太多的人一聊起家庭来停都停不下来。
有车开进来,金桔抬头一看。
——南镇到高桥
张主任起身要走时,突然回过头来,把前些天忙得脚跟不沾地的事想起,“你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在知道林燊就住隔壁后,金桔的心就一直没有静得下来,哪怕耳边听着张主任絮絮叨叨也没消散几分,加上这会儿张主任提起,便佯装自然地道:“哦,我就想问问您,是不是有人住进去了。”
“那个宿舍楼啊,”张主任点头,“林总没住镇上去,说是懒得走,村长让人给他腾了间房。好像是说东西有点多没地方放。”
然而,这个答案并没有宽慰到金桔,反倒给她添了几分烦恼。
金桔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听见上车又下车的张主任叮嘱她道,那栋楼的钥匙还在林燊手上,要下明天有空记得顺路拿一下送去村委会。
车开走了,留下一脸空白的金桔。
直到金桔坐在一家常去的奶茶店里,人却还有些没能缓过神来,她拿着奶茶走出去,按照以往的习惯上了商场二楼的烤肉店。
这家烤肉没有涪陵的好吃,但县城最大的商场就是这里,方圆五百米除此以外也找不出第二个烤肉店。
不过,吃习惯了以后,口感味道勉强也算还能凑合。
其实也不是,最重要的是金桔在这里还有1000多的额度,上次他们店庆活动较大时候充值的。算算日子,估摸着吃完刚好服务期也差不多满了,就要回涪陵了。
店内人不多,案选区端的肉卷边发黑,看起来不大新鲜。
金桔捏着夹子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将它拨到一边,把煎盘上的肉一翻边,蘸着孜然辣椒面,有条不紊地层层夹躺在生菜叶上。
举着菜正往嘴边塞,突然想起没拿水。
金桔往嘴里一塞,边起身往自选区的冰柜走,饮料酒水琳琅满目。
拿出矿泉水人正要往回走,蓦然看见径直而来的两个人,谷满站在收银台问:“没预约可以吗?”
“额,可以的。”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服务员一脸见了鬼的错愕。
谷满觉得这里的服务员专业素养都不是很够的样子,于是便提醒她:“我们,两位,麻烦开个台。”
“······”服务员一言难尽,像是没见过这种货色的乡巴佬,没怎么耐烦,“你买券了吗?我们要先验券,验完还要扣押金,一人20,吃完原路返回。不用预约,里面随便坐,今天没什么人。”
“你们这里的人都这个态度吗?”谷满受冲的有些莫名,“我是消费者欸。”
服务员打量了他一眼:“您消费了吗?”
那还真没有。
一时间,谷满无语凝噎,转头望向林燊求助,“还吃吗?”
这两句话下来,他吃的心情都没了。
林燊对外话少,但好在态度端正,得到了服务员几分好脸色,但也并非另眼相待。
在服务员的指引中,顺利买了两张券,交完押金就往里走。
“走。”见谷满没有动作,林燊脚下一顿。
“就这种小破店,我保证,”谷满跟上之后,碎碎念念就没停下,“它在涪陵开不了三天就倒闭。”
林燊淡淡反问:“还挑呢?”
简单三个字的攻击力太强了,而因为太混蛋被停了副卡只能苦哈哈跟着表哥混饭吃的谷满闻言当场手做拉链,把嘴闭上然后一点头,眨巴着眼亦是乖巧。
到了自选区,谷满虽然没说话,动作表情写满了挑剔。
要不是表哥突发奇想要吃烤肉,他这会儿应该还躺在县里最大的三星酒店,乐乐呵呵等着狐朋狗友给他点外卖。
所以——
谷满站在凉菜区,“啧。”
谷满站在饮品区,“啧。”
谷满站在海鲜区,“啧。”
谷满站在甜品区,“啧。”
林燊太阳穴不受控一动。
在谷满站在站在鲜肉区,手上掏着的白盘子仍旧空空如也的时候,嘴唇轻动了一下,“啧”一下随便成了“嗷”。
谷满语气有些委屈:“你打干什么?”
与之相反的是,林燊盘子里躺着猪脆骨掌中宝大红椒香干五花肉腊肠,拍人的这会手上还夹着几串牛油:“滚出去啧。”
一听滚出去谷满就来劲儿了,“那你把手机给我,我去楼下随便吃点。”
“······”林燊沉默了一下,他忘了这个表弟是个给根杆就跟顺着往上爬的德行,便面不改色狭了他一眼,凉凉地道,“你想屁吃。”
说完也不再理他,自顾自拿着东西进去了。
谷满看着他盘里那一大摞,无声地抿了抿唇。
这是大姨大姨夫常年不在家造成的,加上小时候常年寄居在姥姥家,姥姥养孩子从来没有娇生惯养的概念,反正只要吃饱就行,压根养不成挑食的坏毛病。
当然,这仅与林燊而言。
大概是养在父母身边的缘故,导致谷满常年处于独生子和独孙的身份上,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养成了骄奢淫逸和挑食的种种坏毛病。
这不,父母怎么也看不下去了,担心再这么惯他就废了。
大学毕业就把人丢给了他又喜又怕的表哥。
可表哥待他也不吝啬,自己住在村里老旧废弃村委会楼,给他在县里最好的酒店大手一挥订了半个月的房。
嘴上嫌弃来回折腾麻烦,却又在每天参考完,将他送回酒店。
谷满低着头,胡乱夹了几样东西,立即跟上了林燊。
看见靠墙角落坐着的人,谷满发出一声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