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望着自己的心上人,也笑了。
从开天到无量量劫,他将一直在她身旁。
时光溯洄,上一个时间线发生的所以劫难,那些触之即疼的遗憾会被爱编织,成为新的乐章。
奏响日与月的低吟浅唱。
他们的十轮小太阳不会陨落,他们将成为妖族太子,享万世尊崇。
【哪怕前路多艰险】
【我一直坚信不疑】
【日与月】
【是最美的情话】
这次的水镜没有像前几个手书播放的内容那么多,随着清朗男声和清冷女声的合唱,水镜黑屏了。
很久,很久。
久到圆桌前各位陷入沉默。
轻松的看完了,他们也该想想沉重的了。
比如——
巫妖之争!
是保全自身还是搏一搏求得机缘超脱?这个问题难选也不难选。
众位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心里对彼此的想法也有了些猜测。
性子保守的将继续保守,而曾经固守却不是逃避的也将参与到这场大劫中来。
帝俊勾起一分笑,正准备开口说话。
水镜响了。
[!!!!预警预警!!!]
[快跑!!!]
众人:?
【滴——持续加载中
一——
二——
三——
日月续集自动播放
——九日】
【天空浸透了血色,像一块被揉烂的巨大绸缎,每一缕空气里都流淌着惨烈的气息。
嗖——!
又一支箭矢离弦,破空声尖锐得能剐碎灵魂。赤金色的羽毛炸开,绚烂如一场短暂的烟花,随即迅速黯淡、焦黑。
幼小的身躯砸落,热浪和血腥气混着尘土扑面而来。
九…这是第九个了。
小十被死死压在最低下,兄长的尸骸垒成一座灼烫的、尚在轻微抽搐的山。
粘稠的、燃烧着的金乌之血浸透他的羽毛,烙得他皮开肉绽。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缩在尚且温热的羽翼残骸下,那双映着苍穹的赤金眼瞳里,只剩下那个挽弓的身影。
他立在那里,逆着漫天血光,像一个亘古便存在的黑色剪影。弓弦仍在嗡鸣,手臂的肌肉线条绷紧又舒缓,带着快意。
他抬手,搭上箭囊中最后一支长箭。
小十闭上了眼。
瑟缩,无法控制地瑟缩,每一根绒毛都在绝望地颤抖。
灼热的血泪刚从眼角涌出就被敛下。
兄长的尸体在他之上逐渐冰冷僵硬,那重量几乎要压碎它。
他在等待那一声必然到来的尖啸,等待贯穿神魂的剧痛,等待没有太阳的明天。
风声,只有风声掠过这片死地。
预想的毁灭并未降临。
他颤抖着,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
那个人……那个杀神,他射出了那只箭!!】
轰的一下,帝俊面前的茶杯碎成齑粉。
“他,小十他活下来了吗?”羲和声音有些颤抖。
【西方极乐之境,紫气氤氲,金莲摇曳,本是一片祥和。接引与准提二位道人相对而坐,面上却无半分清净自在,唯有化不开的凝重。
“道兄,”准提终是忍不住,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当真要行此之事?那汤谷…十只小金乌虽顽劣,却并无大恶,仅是孩童心性。引诱他们离谷,怕是……”
他未尽之言,是那即将烧遍洪荒大地的无尽血火,是亿万生灵的哀嚎,是巫妖二族彻底撕破脸皮、不死不休的结局。
而他们,将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
接引面色更苦,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悲悯与无奈交织。他何尝不知?可,计为西方,只有圣人用无尽的岁月反哺,这土地才能重新长出灵脉。
沉默良久,接引终是长长叹息一声,他微微侧首,声音低得几近耳语,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能不能救,就只有看天意了。”
准提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周身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晕。
接引道人复又闭上双眼,头顶三花隐现,一股玄而又玄、无形无质的道韵弥漫开来。
……
不周山腰,云床之上,女娲正自闭目神游。
忽地,她秀眉紧蹙,额间渗出细密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在她的梦境里,天空不再是清朗的蔚蓝,而是被灼烧成骇人的赤金,随即又化为泼天血色。九轮小太阳发出凄厉的哀鸣,如流星般逐一陨落,幼小的金色身躯砸向大地……
最后,一支冰冷无情、裹挟着滔天煞气的箭矢,正呼啸着射向最后一只瑟瑟发抖、绝望闭目的小金乌……
“不,小十——!”
女娲惊坐而起。
……
战场之上,大羿目光冷冽,他再次挽弓,手臂因连续开射神贡而微微颤抖,但搭上弓弦的那最后一支箭,依旧稳定得可怕。
箭尖锁定了那唯一幸存者。
被兄长尸骸压住、恐惧得几乎崩溃的小十。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那一道凝聚着无尽杀伐之气、足以洞穿天穹的光芒,离弦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颗红绣球精准地砸在在那支箭与小十之间!
霞光与箭矢猛烈碰撞,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是法则消融、能量湮灭的无声。
女娲的身影于霞光中显现,衣袂飘飘,凤眼凌厉,脸上还带着一丝匆忙赶来的愠怒与惊惶。
大羿握弓的手猛地一紧。
女娲却未看他,她的目光落在那被压在尸山血海之下的小金乌身上。
无边的悔恨与哀恸击中了她。
明明这么近,明明再早一点点……
小十啊……
小十活下来了。
他活下来了。
在九位兄长的尸骨之下,独自活下来了。
“哥哥!!”小十哭得凄惨。
羽翼未丰,手足已死。
他的哥哥们是为他而死的。
小十意识到这点,眼眸中划过悲恸,最后都熔成恨意。
他咬牙切齿:“你滚!你快滚!!我不是陆压,我叫小十,我只是……我只是小十!!”
“姨姨!!哥哥们!!”】
[呜呜呜呜呜小十!!!!]
[兄长为护他而死,心碎了……]
【女娲望着天边匆匆赶来的帝俊和太一,苦笑,这要么是天道不想让他们知道,要么就是圣人蒙蔽了天机。
他们谁都来晚了啊。
“帝俊……”女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们都……来得太晚了啊。”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是最沉重的巨锤,狠狠砸在帝俊的心上。
是的,太晚了。
晚了一步,未能阻止小金乌离开汤谷;晚了一步,未能拦下大羿的射日神弓;晚了一步,未能避免这场彻骨的悲剧。
帝俊伸出颤抖的双手,捧起九只小金乌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痛彻心扉。
他闭上眼,两行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
沉默者、悲伤着,一去不返的年岁啊。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风呜咽着吹过焦土。
巫妖之争,至此,再无丝毫转圜可能。只有一方彻底流干鲜血,方能终结。】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我该怎么放下,那一天,我失去了我的哥哥]
帝俊猛地扭头,他吸了一大口气,捏紧扶手,青筋紧绷,竭力压制着自己难平的心绪。
这是他的孩子!
他们的小太阳在哭,因为九日坠亡,只余一人。
羲和按住了帝俊的手。
她摇摇头,眼中是万年不变的霜凉。
但,帝俊能注意到,她的眼底泛起了泪光。
母子连心。
即便此时羲和未曾生育着十只小金乌,羲和也能隐约感受到,在失去她的孩子时,她心口的钝痛。
或许只有太一能懂得她。
母子之间仿佛真的有什么心电感应,哪怕隔了一个世界她都能感受到——
那铺天盖地的悲伤。
潮水一般,野草一般,星火一般,一触便疯长,郁郁在心。
“这是可以改变的,不,这是必将被改变的未来。”羲和眼尾有些许红,薄泪未收,她低声道,“不过,陆压是谁?”
“那是小十的名字?”羲和微微皱眉,她的呼吸还有些不稳,抽了抽鼻子,继续道,“可是如果是小十的名字,那他为什么想要抛下自己的真名?”
先天生灵的真名极其重要,甚至某些修为高深的大能,他们的真名已不仅仅只是个名讳,而是道的一部分。
念之即知,易显道果。
譬如罗睺,洪荒中就没有人想提起他的名讳。当然,要除开某个紫衣道人。
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到了能有资格争取圣位的实力的大能便能够感知到,如果哪个时候你在念叨他,碰巧还碰上了大能心情不好,诸如罗睺这个全洪荒都知道脾气古怪的,那么,随手一个天外飞剑就能将你以及你的道场碾为尘土。
瞬息之间,不仅自己道场灰飞烟灭,自己还落得个身死道消的境地。试想,谁会愿意?
所以啊,真名,是极其重要的。
是来处,是道显。
真名是具有唯一性的,是先天生灵的代表,从未有人想过抛弃自己的名讳。
所以,小十究竟遇到了什么?
“陆压?”鸿钧压低了声音,他移眸望向罗睺,似是在确定什么。
罗睺瞥他一眼,不说话。
鸿钧原也不是真想要一个答案,他又移回眸子,低下眼望着下首低落的日月夫妻。
他想了想,没有开口。
罗睺也低眸,良久,喉间泄出一声嗤笑。
他眯了眯眼:“他可真是会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