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后园的银杏树下,五座新坟排列整齐,墓碑上没有刻名,只嵌着各自的贴身信物——小柴的半碎玉佩、老周的铜哨、阿杰的断箭……云舒微一身素衣,亲自将五碗酒洒在坟前,酒液渗入泥土,带着深秋的寒凉。
“今日我以云家嫡女之名立誓,”她声音沉稳如钟,身后站着全体幸存暗卫,玄色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凡为护云家、查真相牺牲者,棺椁按百夫长规格下葬,家人由府中供养,子侄可入武学深造,成年后优先补入暗卫或荐入军中。”她顿了顿,将手中的抚恤金名册高高举起,“这是五十两黄金,分赠五位兄弟的家人,明日一早就由墨影亲自送去,若有半分克扣,以军法处置!”
墨影单膝跪地:“属下遵命!”他身后的暗卫们齐齐躬身,眼眶泛红——他们皆是孤勇之人,最惧身后无人收束,云舒微这一番安排,彻底暖了他们冰冷的心。
葬礼结束后,演武场已架起高台,云舒微换上劲装,腰间别着那枚染血的玉佩,走上台时,晨光正好落在她肩上的刀伤绷带处。“昨夜的败,败在训练不足,败在章法混乱,”她声音掷地有声,“但绝不是败在人心。今日起,这支暗卫队伍,由我亲自整训,愿留者,随我铁血铸魂;愿走者,我赠盘缠,绝不强留。”
无人应声离去。小柴的牺牲像一把火,点燃了众人的血性,而云舒微的担当,让他们看到了追随的价值。
“既无人走,便听我规矩。”云舒微挥手,春桃将数十份竹简抬上台,“这是新定的《暗卫绩效律》,分‘功、能、责’三项积分。出任务成功得‘功分’,训练达标得‘能分’,坚守岗值得‘责分’。积分每月清算,十积分换一两黄金,百积分换良田五亩,五百积分——”她加重语气,“可换京郊宅院一套,家人入籍京城,永脱贱籍!”
台下瞬间起了骚动,一名年轻暗卫忍不住问:“小姐,这……当真算数?”他们大多是罪臣之后或孤儿,“京郊宅院”四个字,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云舒微取过一枚虎符放在台上:“我以辰国公遗留虎符为证,若有虚言,甘受五马分尸之刑!”虎符泛着古铜色的光,是沈家忠勇的象征,无人再敢质疑。
“规矩讲完,开始训练。”云舒微走下台,指向演武场东侧的障碍区,“第一项,极限体能。一炷香内,完成负重三十斤越野、攀爬三丈木墙、穿越毒刺阵三项,超时者扣‘能分’,合格者加分,第一者额外奖功分!”
暗卫们虽不解“体能”二字,却听懂了奖惩规则,纷纷抓起沙袋冲向障碍。云舒微没有旁观,取过同等重量的沙袋系在腰间,跟着冲了出去。她的动作不如暗卫迅捷,木墙攀爬时伤口撕裂般疼,却咬着牙不肯停,当她最后一个冲过终点线时,虽满脸汗水,却赢得了满堂喝彩。午休时,演武场旁的棚子下,云舒微正给一名磨破手掌的暗卫包扎。“伤口要先清创,再涂金疮药,不然会化脓。”她动作轻柔,指尖沾着药粉,“你们的手是握刀的,不是用来流血的。”
“小姐竟懂医术?”暗卫惊讶地问。
“略懂些应急处理。”云舒微笑了笑,这是她在警校的必修课。这时,春桃匆匆跑来:“小姐,柳相的庶女柳如眉求见,说有要事相告,还带了柳府的密档。”
云舒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柳如眉是柳相众多子女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却也是唯一没参与构陷云家的人。“带她去书房,我稍后就到。”
书房内,柳如眉一身粗布衣裙,早已没了相府小姐的骄矜。见云舒微进来,她立刻跪地:“云小姐,求您收留!柳相倒台后,家中子弟皆被流放,唯有我因生母卑微被放过。这是柳府与噬心教往来的密档,还有断魂楼的联络方式,我愿以此换一条生路!”
云舒微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加密的书信和名册。“你想要什么?”她直言不讳。
“我想加入您的暗卫。”柳如眉抬头,眼中带着决绝,“我自幼跟着柳府暗卫学过易容,还懂噬心教的基础暗号,我能帮您。”
云舒微沉吟片刻:“暗卫的训练远比你想的苦,且生死未卜。”
“我不怕。”柳如眉攥紧拳头,“柳相害了无数人,我虽无力阻止,却不愿做他的陪葬。我想跟着您,做些真正对的事。”
“好。”云舒微点头,“从今日起,你入暗卫情报组,先从暗号破译学起。若有二心,我定不饶你。”她将密档交给春桃,“送去给谢世子,让他比对噬心教的线索。”
返回演武场时,下午的训练已开始——云舒微设计的“潜伏伪装课”。她让暗卫们在假山、草丛、花丛中隐蔽,自己则带着几名老兵扮演“敌人”,用弩箭(箭头裹着绒布)搜寻。大多数暗卫只懂藏身,却不懂消除痕迹,很快被“揪”了出来。
“潜伏不是躲起来就好。”云舒微指着一名被发现的暗卫,“你踩断了草叶,鞋上沾着独有的苔藓,远处一看就露了破绽。记住,要‘融于环境’——在草丛就抹上草汁,在石后就沾些石粉,呼吸要轻,连影子都要藏好。”她亲自示范,趴在花丛中,只用一片荷叶遮住脸,竟让人一时难以分辨。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项“情报分析”开始。云舒微给出三份残缺的字条,让暗卫们通过字迹、墨迹、纸张材质推断信息。轮到一名叫“石砚”的暗卫时,他不仅准确解读出“下月初三交货”的信息,还指出字条是用噬心教特制的毒墨书写,皮肤接触久了会发痒。
“你怎么知道是毒墨?”云舒微好奇地问。石砚是辰国公旧部的远亲,因沉默寡言一直不起眼。
“我……对毒物敏感。”石砚顿了顿,伸出手——他的指尖沾着墨渍,却毫无红肿发痒的痕迹,“小时候误食过毒草,后来就不怕大多数毒物了。”云舒微心中一动。噬心教最擅用毒,石砚这种特殊体质,或许是个重要的突破口。她不动声色地记下,“你做得很好,加两分能分。”
晚餐时,云舒微和暗卫们同吃同住——糙米饭、酱牛肉、青菜汤。她没有搞特殊,甚至帮受伤的暗卫盛饭。墨影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小姐,以前跟着辰国公时,他也常和我们同食,您和他真像。”
“外祖父是我的榜样。”云舒微咬了一口米饭,“我希望这支队伍,不仅是我的护卫,更是能托付后背的兄弟。”她举起陶碗,“今日辛苦,我敬大家一碗。明日起,训练会更严,但我向你们保证,只要跟着我,有功必赏,有难我先上!”
“愿随小姐赴汤蹈火!”暗卫们齐齐举碗,声音震彻夜空。他们不再是单纯的执行者,而是有目标、有希望的战士——绩效积分能换田宅,忠诚能得尊重,牺牲能被铭记,这样的队伍,谁不愿拼尽全力?
夜深人静时,云舒微在书房整理训练记录,谢珩来访。“柳如眉的密档很有用,我们比对出噬心教的‘交货’,就是指给断魂楼送毒兵器。”他看着桌上的《绩效律》,眼中满是赞赏,“你这积分制度,比朝廷的军功制还管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云舒微笑了笑,“不过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人——石砚,他对毒物有抵抗力,或许能对付噬心教的毒。”
“我早留意到他了。”谢珩点头,“他的父亲是辰国公麾下最擅长防毒的校尉,可惜在当年的冤案中遇害了。或许这是遗传。”他顿了顿,“南楚之行,带上他,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云舒微取出石砚的资料,在旁边画了个小记号。窗外月光如水,照在演武场的兵器架上,泛着冷冽的光。她知道,这支重整后的暗卫队伍,还需要实战的检验,但她有信心——有制度约束,有重赏激励,有真情凝聚,这支部队终将成为最锋利的剑。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演武场已传来整齐的呼喝声。云舒微站在高台上,看着暗卫们在晨雾中训练,柳如眉在情报组认真学习,石砚则在一旁研究毒草样本。那枚染血的玉佩贴在胸口,温热的触感仿佛在提醒她——小柴和牺牲的暗卫们,都在看着。
“小姐,谢世子派人送来消息,南楚皇陵的地图已经初步绘制完成,只等我们出发了。”春桃走来,递上一封密信。
云舒微接过密信,目光望向南方。三天后的启程,不仅是为了玉玺,更是为了那些逝去的人,为了这支新生的队伍,为了所有未尽的责任。她握紧拳头,心中无比坚定——这一次,她定会带着所有人,平安归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