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研雪在府中等了三天,等来的不是陆承安的解释,而是京中传遍的消息 —— 陆承安要纳苏婉清为妾,吉日就定在半月后。
她当时正坐在窗前,手里握着那把诗会上陆承安送她的荷扇,扇面上的荷花还带着鲜活的墨意,可她的心,却像被投入冰湖,瞬间冷透。丫鬟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时,她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指尖却将扇柄攥得发白,直到木刺扎进掌心,才觉出一丝尖锐的疼。
当晚,沈研雪辗转难眠。她想起诗会上陆承安眼底的坚定,想起他说 “心里只有你” 时的认真,更想起他递来荷扇时,指尖的温度。那些画面像碎玻璃,扎得她心口发紧 —— 原来所谓的 “尽快安排离开”,竟是这样的 “安排”。
而陆府那边,夜色正浓时,苏婉清穿着一身半透的薄纱襦裙,悄然走进了陆承安的卧房。廊下的灯笼映着她的身影,带着几分刻意的妩媚。守在门外的小厮见了,也只当是未来姨娘应有的本分,悄悄退到了远处。
那一夜,陆承安的卧房烛火亮到天明,苏婉清始终没有出来。
第二日清晨,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整个京城。有人说,苏婉清昨夜已被陆大人 “宠幸”,纳妾之事已是板上钉钉;也有人说,陆大人终究还是念及旧情,辜负了沈尚书的千金;更有好事者,开始揣测沈研雪得知消息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沈研雪是被窗外的议论声惊醒的。她缓缓起身,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眼底带着红血丝的自己,忽然轻轻笑了。她打开妆奁,取出那支陆承安送她的玉簪 —— 那是她曾视若珍宝的念想,如今却显得格外讽刺。她将玉簪放在桌上,又拿起那把荷扇,轻轻展开,看着扇面上的荷花,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也渐渐熄灭。
“小姐,” 丫鬟红着眼眶走进来,“陆大人…… 他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沈研雪接过信,信封上是陆承安熟悉的字迹,可她却没有拆开的勇气。她将信放在桌上,与玉簪、荷扇摆在一起,轻声道:“烧了吧。”
丫鬟愣了一下,终究还是拿起火折子,将信、玉簪和荷扇一起放进了火盆。火焰舔舐着纸张与木扇,很快就将那些曾经的念想,烧成了灰烬。沈研雪看着火盆里的灰烬,眼底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 她与陆承安的缘分,从这场荒唐的纳妾开始,终于彻底断了。
林逸凡是从吏部同僚口中听到消息的。当时正议着公文,有人轻描淡写提了句 “陆御史要纳苏小姐为妾,听说昨夜已圆房”,他手里的笔 “啪” 地落在纸上,墨汁晕开一大片,连后续的话都没听清,只想着要立刻去沈府。
赶到沈府时,丫鬟说沈研雪正在花园里浇花。他快步走过去,就看见她提着水壶站在月季丛前,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没映出半分暖意 —— 她浇花的动作很慢,指尖还沾着水珠,眼神却空茫地落在花瓣上,像丢了魂一样。
“研雪姐姐。” 林逸凡轻声唤她,心口像被什么堵住,连声音都有些发紧。
沈研雪转过身,看见他满脸担忧的模样,忽然轻轻笑了,只是笑意没到眼底:“你也知道了?倒是挺快。”
这话让林逸凡更心疼了。他走近几步,看见石桌上放着一个空火盆,里面还残留着些许灰烬,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烧了那些与陆承安有关的物件。“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林逸凡的声音带着怒意,“前几日还说心里只有你,转头就……”
“没什么不能的。” 沈研雪打断他,抬手擦了擦指尖的水珠,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是我自己傻,总想着再等等,总以为他会不一样,结果呢?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罢了。”
林逸凡看着她强装的镇定,忽然想起从前 —— 她还是戏子身份时,躲在城郊别院对着玉簪发呆,明明委屈却不肯说;如今成了尚书千金,受了这么大的背叛,却还是不愿在人前落泪。他心里一软,声音放得温和:“别自己扛着,若是难过,就说出来,我在。”
沈研雪看着他眼底真切的担忧,鼻尖忽然一酸。这些日子,围绕在她身边的人,要么是看笑话的,要么是劝她 “顾全大局” 的,唯有林逸凡,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急,为她不平。她忽然想起从前那些细碎的瞬间 —— 他替她挡过京中子弟的刁难,在她被老夫人轻视时默默解围,甚至在她自己都快放弃时,还在帮她争取机会。
“ 林逸凡,” 她第一次这样唤他的名字,没有了 “公子” 的疏离,多了几分坦诚,“其实你的心意,我知道。”
林逸凡愣了一下,脸颊忽然发烫,有些无措地攥紧了袖口。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没料到她早已知晓。
“从前我身份卑微,觉得配不上你,也不敢回应你的心意。” 沈研雪的声音轻了些,带着几分怅然,“后来以为遇到了能托付的人,便把你的好,悄悄放在了心底。可现在才明白,有些人看似可靠,却会一次次把你推开;而有些人一直站在原地,却从没想过要离开。”
风从花园吹过,带着月季的香气。林逸凡看着她眼底渐渐恢复的光亮,忽然鼓起勇气,轻声说:“研雪姐姐,我从来没盼着你回应我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若是陆承安不懂珍惜,那往后,我护着你。”
沈研雪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那片冰冷的角落,忽然透进了一丝暖意。她没有立刻回答,却轻轻点了点头,指尖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 或许,她与陆承安的缘分早已尽了,而眼前这份一直被她忽略的心意,才是真正值得她珍惜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