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燃星窝在沙发上看动漫,清洁阿姨上门来的时候也习以为常,毕竟老板的弟弟她之前就见过好多次,挺有礼貌,一看就知道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她把鲜花摆放好,搭话道:“江总又出远门了?”
“是啊,半个月吧,没那么快回来。”
俩人简单地聊了几句,没想到徐雅之会突然登门,谢燃星翻了个身,没什么精气神道:“妈。”
“十分钟,穿好衣服跟我出去,头发也抓一抓,毛躁。”
“时差还没倒过来呢,不去。”
徐雅之上前揪着他的耳朵,又往后背敲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马上27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哥尘埃落定,我现在有的是时间盯着你。”
“谁尘埃落定?”谢燃星的鸡窝头格外显眼,“人李月澜愿意吗?”
“怎么不愿意了,你哥一表人才,事业有成,追他的女孩数不胜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
“我哥工作不忙吗,他不要休息的吗,您就别添乱了。”
关于江郁感情问题的争夺,俩人各执己见,这part先过去,燃眉之急是今天的饭局。徐雅之穿了身价值不菲的小香风套装,领着眉头紧皱的谢燃星来到一家高级餐厅,装潢奢靡,小提琴声婉转悠长,落地窗前,有位漂亮的女孩正在自拍。
“徐阿姨。”
“娜娜都长这么大了,哎哟,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杵着干嘛,过来坐啊,在女孩子面前有点礼貌。”
谢燃星182,偶尔健身,但还没有到牛蛙那一步,是大部分女孩都喜欢的薄肌身材,穿衣服也好看。总体来说,娜娜还是很满意的,她脸上带笑,主动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邀请道:“近一点,我们可以多说说话。”
目的达成,徐雅之功成身退。
这种场面谢燃星还是第一次见,娜娜太过热情,他只能拽着衣领遮住大半张脸,有些无措道:“不好意思啊,全是我的错,今天……我目前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你家在哪儿,或者你要去什么地方,我送你吧。”
“没关系,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
“……我去年被网恋对象骗了八百块,至今还有阴影,实在对不起。”
娜娜伸手安慰他:“没事的,你要勇敢地走出来。”
“我走不出来。”
谢燃星借口上厕所,然后给盛意发消息:
【待会儿给我打个电话,就说我家的煤气炸了】
几秒钟后,消息提醒响起:
【怎么回事儿?被捉奸要跑路了?】
谢燃星低声咒骂一句国粹。
终于被解救,麻瓜兄弟各回各家,三天后开着车去了山顶,在夜幕之下,整座城市尽收眼底,盛意和几个发小蹦迪,半小时就被灌了四五杯酒。谢燃星靠在露台围栏上抽烟,前面是玻璃,倒映出零星灯光,片刻晃神,他被电话铃声拉回思绪。
“你月澜姐做了个手术,买点水果过来。”徐雅之还在和旁边的人说话,不忘吩咐道:“给你哥带件衣服。”
江郁回来了?
为了李月澜回来了?
谢燃星心想就他那强壮如牛的身体冷几分钟怎么了,于是又摸摸口袋,在阳台上耽误了一支烟的功夫,临走前还不忘交代司机把盛意安全送回去。
医院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半开的窗户,路灯光线投射进来,江郁站在病房门口,路过的人都投去目光。谢燃星双手插兜,走近后喊:“妈。”
徐雅之从他胳肢窝底下抽出外套,说:“磨磨蹭蹭的,来看病人是空着手来的?谁教你的?”
一小时前刚落地京城的江郁及时打断了接下来的责备:“他买了些补品,很多,我让助理帮忙拿上来。”
当然不是他买的,还很多,开什么玩笑。谢燃星抬眼往病房里看,李月澜全素颜,不得不承认,她依然很漂亮,要是和江郁站在一起,绝对会被人夸赞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把你号码给月澜了,她这边有什么事情就找你,手机24小时在线听见没。”
谢燃星低头用脚尖踢了踢地面,感觉立马就要跑路:“我哥不是在吗,有我什么事儿。”
“他公司忙得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甩手掌柜。”
“从伦敦专门飞回来缴个费,这不是不忙吗。”
徐雅之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顶嘴,冷声道:“好好说话,逼我动手是不是。”
刺眼的灯光让人有些发懵,几个小护士的脚步声响起,谢燃星侧身让行,估摸着待够了十分钟,他紧紧围巾,说:“心意到了人也到了,你们继续陪着吧,我还有事儿。”
“今晚回老宅,别总去你哥家打扰他,人现在有自己的生活……听见没!”
太冷静了。
哪怕是面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江郁也照样冷静的不得了。大部分时候,谢燃星都以为他是在完成某种任务,比如找个姓谢的男人告白,攻略成功后就会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
嘴里说着爱,双眸却是冰山。
山顶的轰趴还没结束,谢燃星都到老宅门口了,一脚油门又掉头去了盛意组的局。
室内泳池闪着蓝光,正对面就是繁华的夜景,这座城市被巨大的落地窗分隔成两个季节。盛意只喝洋酒,醉醺醺地搂着谢燃星,今晚的酒局全是熟人,大家都有分寸,基本上没什么出格的行为。
刚离开医院没多久,徐雅之就打来电话。
“又跑哪里去了?没回老宅吗?月澜今晚出院,虽然是个微创手术……算了,早点回家,我和你哥先把月澜……”
谢燃星迎着风口站在花园里,脚边有个彩色的瓦罐,应该是个装饰,没有花,只有半罐子雨水。身后喧闹的人群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欢,他抽完烟,来到盛意面前,一把夺过酒杯。
“我靠,哥,你慢点,这玩意儿后劲大得很。”盛意抬手,服务员立马弯腰服务,“叫两个美女进来活跃下气氛,正经的啊,打打碟什么的。”
都是玩咖,音乐一起,所有人都跟着节奏舞动身体。谢燃星是真的有点醉了,本想着睡几分钟然后找代驾去附近的酒店将就一晚,没想到睁开眼后看见的是熟悉的宫廷式吊灯。
他抓起手机。
“喂,老谢,昨晚把你送去你哥家了,你喝成那样子回老宅估计要被混合双打。”
“你是想被我混合双打。”
“……”这少爷又是哪里来的起床气?
谢燃星揉揉脑袋,早上九点,江郁应该走了,他双手插兜,裸着上半身打开房门,想找跑腿送两件衣服来,昨晚的烟酒味实在太重了,结果下一秒就和眼前的人四目相对——
京城依然没出太阳,江郁站在餐桌前,一只手打电话,一只手握着玻璃杯,正仰头喝完热水。
那双手在黑色玻璃杯的衬托下,异常白皙。
“回去把衣服穿好。”
愣神半天的谢燃星双耳泛红,死鸭子嘴硬:“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反正该怕的人不是我。”
“……”
砰——!
这关门声似乎还带着某种怒气。
片刻后,许京把衣服放在玄关处,看了眼卧室,说:“江总,伦敦那边的文化投资主办方说今晚务必要同您共进晚宴。”
“明晚。”江郁语气不变,“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
骨子里带着优越感的人,始终分不清甲乙两个字,想加入某个团队,就应该察言观色卑躬屈膝,等着被挑选,弱肉强食的世界,哪里来的绝对平等。
反正他江郁不守这个规则。
许京办事利落,离开后立马预定了下午的机票,顺便还和伦敦那边开了个简短的线上会议。
回卧室的谢燃星听到敲门声,拉开条缝问:“干嘛?”
江郁递来衣服:“我下午走,收拾好出来一起吃个饭。”
这位皇上亲自下厨,谢燃星总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窝在沙发里刷视频,盛意那个对话框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全是奢侈品,卡地亚的戒指跟次抛没什么区别,第一天戴第一天就丢。
【老谢,我今天要去参加家宴,你说戴什么比较有排面】
谢燃星从相册里找到一枚价格比京城房价还要高的钻戒,回他:
【买这个,到时候你就给所有人夹菜】
三秒钟后,盛意发了个崇拜的表情过来,并夸赞他是个天才。
江郁做饭很快,三菜一汤,他偏头看见谢燃星纹丝不动,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把扣子扣好,过来。”
许京送来的是灰色家居服和一套休闲装,家居服的领口偏大,三枚纽扣,谢燃星一个都没扣上,他很少去健身房,肌肉线条全是徒步和爬山形成的。
“为什么。”谢燃星在江郁面前会闹小脾气,任性妄为,他懒洋洋地起身,目光灼灼,“你来帮我。”
你来帮我。
这四个字贯穿在谢燃星和江郁中间很多年。
被徐雅之贬低教育想要逃离时,他会给还未回家的江郁发消息,说你来帮我。包括晚上睡不着,头疼的厉害,他也要三四个电话连环催,问人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出现,如果可以,不,是必须可以,从路边带一袋烤栗子。
可是自从听到江郁的告白后,这四个字就再也没有说出来过。
直到几秒钟前。
江郁的面容永远不会生出其他表情,空气凝固,俩人的视线对上,最后还是谢燃星扭过头,胡乱系好纽扣,坐到餐桌前,说:“我开玩笑的,你几点的飞机?”
“下午三点。”
“好。”
手边有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番茄牛腩土豆,谢燃星刚拿起筷子就看见对面的江郁俯身,俩人的额头快要碰上,呼吸交错,他一伸手,谢燃星下意识想躲,短暂地安静后,江郁说:“扣错了。”
停顿后,他再次开口:“告状也是一种质问,明白吗?”
冷风裹挟着雪花落在窗户上,融化后留下了水痕,将外面的景色拆分的斑驳难辨。
是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