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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6

作者:青橘一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41章 能行   我一定能行的。


    朱弦回到祁王府, 火速将姜家的老宅重新还给了姜振超。她告诉姜振超,自己突然改主意了,不想搬家了。


    姜振超不解, 不明白朱弦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他想挽留朱弦, 便告诉朱弦,因为他的外祖母重病, 母亲一直不在京城,他已经派人通知过自己的母亲立刻回京,月底便到, 届时他的母亲会带媒人上门的。


    朱弦听了, 立马摆手说姜公子你误会了,我没有催婚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不能嫁给你。


    朱弦手起刀落结束了这段刚开始就走上死路的孽缘,她没有告诉姜振超原因, 只说这些都是她朱弦的错,当初自己就不应该起那个买房的心思的。结果到现在,伤了那么多人的感情。


    姜振超挽留不住朱弦,只能含泪看她离开。


    朱弦跑遍了京城所有大大小小的医馆, 她没有带病人,只揣着银子自己一人去问大夫的诊。


    她对万寿丹一无所知, 在帮助赵麾摆脱魔药控制以前,她得要首先搞清楚什么是万寿丹。


    脚不点地四处奔忙了好几天后, 朱弦一脸凝重地回到了祁王府。


    在家中挺尸一般挺了一整天后,朱弦又自己驾着马车出门, 买回来一堆的医书。


    朱校堂不解,问朱弦看这些书干什么?他的病已经没有大问题了,大夫开的方子挺不错, 用不着你还这么费精神地自学。


    朱弦摇摇头,说她买这些东西,都是另有原因的。当天晚上,朱弦来到朱校堂的房间,仔细询问过朱校堂的病情,安顿好父亲接下来的药材后,很郑重地与朱校堂坐在了一处。


    朱弦告诉朱校堂,她想暂时离开一下京城。


    朱校堂不解,问朱弦想把家搬去哪里?


    朱弦苦涩地笑着,摇摇头说:“爹,您还留在这里,只是我要暂时离开京城。非常抱歉,爹爹,女儿暂时不能再陪在身边照顾您了,但是我会争取尽快处理好一切,再重新回到您身边来。”


    朱校堂一听,愣住了,询问朱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夫君,爹爹,我找到夫君了。”


    朱校堂一听,大喜,急忙拉住朱弦说为什么不赶快带仇辉回家?


    朱弦顿了顿,咽下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她告诉朱校堂,您的女婿姓赵,不姓仇。


    朱校堂重复一遍朱弦的话“女婿姓赵不姓仇”,然后脑子就卡住了,他不能理解朱弦说出这句话的意思。


    待朱弦花了一整夜的时间,给朱校堂讲述清楚了围绕赵家五郎身边发生的全部故事,朱校堂禁不住掩面长叹——


    “芃儿你辛苦了……关西赵家,满门忠烈,我相信五郎和你,都一定可以战胜一切困难的。”


    朱校堂问朱弦,准备带赵麾去哪里养病?


    朱弦告诉朱校堂,说她已经跑遍了京城所有的医馆药铺,知道在滇西一带有许多药师擅制毒也擅克毒,发明了许多针对各类阴毒蛊药的独特秘方。


    滇西多产罂子粟,对此类药材研究颇深,有一套独特的治愈此类药瘾的方法。所以朱弦想带赵麾去滇西试试,用那里的土办法,帮助赵麾摆脱对万寿丹的依赖。


    “你放心带女婿出去治病,为父就留在家里等你们,等你们都健健康康地归来。”朱校堂红着眼圈对朱弦说。


    朱校堂还拿出了珍藏箱底的一盒珠宝,送进朱弦的手里。朱弦定睛,发现是母亲祁王妃从前用过的头面。


    “芃儿把这个拿去,五郎治病需要银钱,咱家的储备也不多,你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朱弦怎么可能收这些东西去当?她拒绝了朱校堂,让他快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这是母亲的东西,就连朱弦自己都舍不得去动的。


    “爹爹放心!我与夫君都还能干活,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天天躺着养病。


    路上的盘缠我有,待到地方了,安顿下来,我可以替人写字,教人念书。他可以进武馆,哪怕上山砍柴,下河捉鱼,我与夫君两个都可以自己赚钱过生活的。”


    朱校堂劝说未果,最终,朱弦只从家中带走千余两银做盘缠和去滇西的置家费,套上一架马车、两匹马,带上一点衣物、珠宝,生活用品,包括她新买回来的那一大堆书后,趁着凌晨天光微亮,离开了祁王府。


    考虑到赵麾的情况特殊,为了不让无关人等了解到不应该了解的东西,有关赵麾的一切准备,都是由朱弦和朱校堂背着人亲自动手完成。


    朱校堂跟着朱弦的马车来到下人街,接上赵麾后,一路护送夫妻二人走到了城外。


    朱弦担心朱校堂的身体支撑不住,在走出西城门后不久,便叫住了朱校堂:


    “爹爹,都到这儿了,你就先回去吧,我与夫君会尽快回家的。”


    朱校堂勒停马儿,一脸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女婿。


    赵麾瘦去不少,坐在马车头前沉默着赶马车,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眼也暗沉下去不少。


    朱校堂暗暗叹一口气,转身从身后的褡裢里头掏出一把嵌宝的匕首,双手捧了送到赵麾的面前。


    “五郎,从前不知你是赵公之子,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五郎海涵。


    先皇帝与赵老将军之间,我们不能多置喙,但祁王府欠赵公家的,我朱校堂这一辈子都记得,并一定会在五郎身上,尽力偿还。


    故而昨夜我便嘱咐了芃儿,要她凡事以五郎为先。离家在外,若独木难支,务必要及时来信,我于家中随时准备好尽一切努力补位。


    这是我三十年前尚在西路军的时候,赵公送与我的一把鸡血石玄铁匕首,今天,我转赠于你,希望你勿忘赵公遗志,永葆赵家精神,战胜病魔,早日回京。”


    赵麾听言,立马正色。他从马车上下车,跪在地上朝朱校堂“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高举双手,接过了朱校堂手中的匕首。


    “岳丈多礼了,您与拙荆能不计前嫌继续接纳我,麾已经很感激了。现如今小婿被奸人所害,身染药瘾,没能保护好娘子,也没能保护好家。今日一别,我定当重振志气,努力养好身体,定不辜负岳丈与娘子的期望。”


    朱校堂颔首,眼含热泪与赵麾和朱弦一一话别后,再目送二人离开。


    ……


    离开了京城,夫妻二人一路相扶相携,朱弦负责安排好赵麾的生活,赵麾则负责保护好朱弦的安全。


    只是每天傍晚酉时前,他们都必须要住进客栈,要最好最安静的房间,锁门闭窗,严禁任何人打扰。朱弦甚至会交代店家小二,不需要来敲门送饭,她与夫君都需要休息,待休息好了自然会再找店家买饭菜。


    若是某一日酉时以前,正好不曾经过城镇村落,赵麾便会寻一个隐蔽的处所,搭帐起灶,就地整顿好后,再继续前进。


    之所以每天都要赶在酉时前找地方住下,那是因为每天赵麾都会在酉时后发药瘾。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朱弦不得不每天都要增加这一道繁琐的工作,只为保全赵麾的脸面。


    那一条经历过千百次磨炼的铁链铁锁也被赵麾带在了身边,一旦发现身体不对劲,赵麾就会主动用这根铁链铁锁把自己给锁起来。


    而每一次经历药瘾发作的折磨,都会给赵麾,也给朱弦心上划上一道重重的疤。


    赵麾本来就偏清瘦,再要每天都经历这样身心的双重折磨,整个人的元气很快就会垮。


    朱弦很清楚赵麾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所以哪怕路上再艰苦,她每天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坚持为赵麾熬汤。用她从家中带出来的陶罐吊火盆上煨着,这样待第二天早上赵麾起床,就可以直接喝到汤了。


    有时候熬肉汤、鸡汤,不一而足。朱弦还从家中带了海参、鹿茸与牛鞭,根据沿途采买食材的情况,朱弦会把这些大补的食材精心煨制后,端给赵麾吃得一干二净。


    因为没有侍从和丫鬟,所有的活都是朱弦一人干下来。行程才刚过了一半,朱弦便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赵麾很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有时候他会从背后抱紧朱弦的腰,在她身上一寸一寸地捏。


    “是我不好,折磨得我的娘子快要只剩一层皮了。”


    朱弦正站在窗边削一只萝卜,这是准备搭配牛鞭给赵麾炖汤的。听见赵麾的话,她便笑,“我正觉得自己稍微胖了些,能消点肉下去,岂不正好?”


    赵麾不满意,“不,我就喜欢你胖乎乎的样子,摸上去软乎乎的……”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往前襟那片香软之地探去。


    “让我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余粮。”


    一把就被夺了帅,朱弦有点眼晕,拿萝卜的手有点抖,她勉强站住了,托稳那萝卜,作势呵斥他道:


    “你……起开!不要打扰我削萝卜,否则明天被饿的还是你!”


    可是呵斥无用,背后的赵麾一声不吭继续他手上的开疆扩土。


    他用膝盖顶开她的腿,用手直取中路。


    削萝卜的刀落了下来,萝卜也应声落地。


    朱弦站不住了,任由他把自己横放到了紧挨窗户的茶几上,上面还放着另外两只白嫩嫩的萝卜。


    赵麾推开那两只碍事的白萝卜,情绪到了,自然就想办正事。


    可是他没有用万寿丹,离开万寿丹后,眠鸟一直沉睡不醒。现在他已经很想要了,可他依旧沉睡。


    赵麾急了,额头上渗出了汗。


    朱弦一直都在留意他的反应,她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妥。


    不等赵麾再继续,朱弦坐直起身,她一把摁住了他的手,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


    “好了,停手!停手!今天咱们到此为止,我还得要留时间给你煮萝卜。”


    赵麾放开了手,把脸埋在朱弦的怀里,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没事,你别放心上。我问过大夫了,只要你的药瘾还在,那种药是一定不会让你自己搏起的。如果你还没有戒掉它,就能自由行动,那么这万寿丹可就没立身之本了。


    所以,在你真正摆脱这丹药之前,夫君得要放轻松。咱们不去想,也别强求。开开心心过日子,你还年轻,总有一天,待你身心都自由了,一切就会变得跟从前一模一样的。”


    朱弦拿手轻轻拍着他的肩,哄孩子一般柔声安慰。


    朱弦替自己和赵麾重新收拾好衣裳,在这个过程中,赵麾一直都保持深埋朱弦怀抱的动作,拒绝露脸。


    朱弦知道他一定哭了,以赵麾这样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这样的失败?


    心中怜爱漫溢,朱弦也不逼他,便一直抱着他,收拾好两个人的衣裳后,也一直保持同样的动作躺那硬邦邦的桌子上。


    半晌,赵麾终于抬起了头。


    他红着眼睛问朱弦说的是不是真的。


    朱弦拿手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不光大夫们这样说,就连书上也是这样写的。


    “那一本百毒论,里面就有专章专门解释了这个问题。”为证明自己说得对,朱弦特意向赵麾提到了自己的论据。


    听到这样的话,赵麾果然就相信了,他点点头,整个人也放轻松了一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便认真戒药瘾。”赵麾说。


    朱弦抚掌,笑着说:“对!我们就是要这样,目光朝前看!”


    “是的,朝前看……”赵麾口中喃喃,重复着朱弦的话,他双拳紧握,为自己打气:


    “我一定能行的。”


    ……


    晚上,两个人一起相拥而卧的时候,突然,赵麾问了一句:


    “第几页?你说的那个在第几页?”


    朱弦已经快做梦了,突然被问醒,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说的百毒论,在第几页有讲?明天我得去看看。”赵麾解释道。


    朱弦无语,总算听明白了他在问什么。


    “你不看看其他的内容?”朱弦问。


    “不看。”赵麾摇摇头,“其他的不需要看。”


    朱弦不满,认为赵麾的关注点跑偏了。“你为什么只关注那件事,你应该考虑的,难道不应该是怎样让自己摆脱药瘾吗?”


    “我为什么不能只关注那件事?”赵麾为自己辩护:


    “我又不是出家人,只关注这个,也是人之常情。这样说吧,我最关注的,只有能不能让它恢复正常,至于别的,在我来说活不活都没有关系,更何况这药瘾了。”


    “……”


    第142章 解毒   你开心,我就开心


    就这样, 朱弦与赵麾一起,两个人一路南下,越过长江, 翻山越岭, 进入滇西崇山峻岭之中。


    因为两个人的配合默契,南下的路途上还算顺利, 他们没有遇到太多的困难就来到了滇西一带。


    他们来到了滇西最有名的药材之乡,晋安。这里有着最悠久的巫医传统,也有最有名的巫蛊名医曲崤。


    曲崤是一个妖娆的苗夷女子, 她梳着高高的狄髻, 发间珠环翠绕。穿着五颜六色金光闪闪的衣裳,棱角过于分明的脸上画着浓浓的妆,就像带了一张僵硬的面具,让她整张脸都显得不真实起来。


    曲崤肆无忌惮地用目光上下打量着赵麾和朱弦, 她轻轻一笑,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


    “你们瞧着也不像穷人家的样子,又不是用不起罂子粟,为何要戒?人皇帝也用这个呢。”


    朱弦朝那巫医微微一颔首, 正要回答她那玩意是毒药,虽可满足一时之欲, 却是以身体健康为代价的。却见赵麾干脆利落地开了口:


    “为了子孙福祉,必须要戒。”


    “……”朱弦扶额。赵麾对子孙这件事的执着, 真的让朱弦开始怀疑,他之所以宁愿死都要逃出田义会, 是不是真的就只是为了绵延子孙?


    曲崤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她见过很多人想要摆脱万寿丹的瘾,有的是因为身子被掏空, 更多的则是因为穷,家中难以为继了。只是因为想要子孙就要戒的,今天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头一个。


    “没什么。”曲崤拿自己纤长葱白的指挑着烟管,风情万种地走到赵麾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紧实的胸和肩,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位公子的身体很好,除非你原本就有其他什么缺陷,你不会生不出儿子的。若是因为万寿丹,你担心生出死胎或残疾,我这可以给你开药,喝了保障不会死或残……”


    “我是被人陷害的!我不喜欢这种被一粒丹药控制的感觉。”赵麾打断了曲崤的话,“这是我的屈辱,我不希望自己这样屈辱地过一辈子。”


    曲崤听了赵麾的话便嘻嘻笑着,她吸一口烟,问那赵麾:“你叫什么名字?”


    赵麾一愣,“我可以不回答吗?”


    曲崤挑眉,“不可以。”


    “打听我名字与你治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因为这关系到我自己的酬劳。”?


    朱弦不解,眼前这巫医的行为举止都过于怪异,她很不喜欢她,如果不是因为想着要替赵麾求医,朱弦真的想一走了之。


    “可是曲大夫,您说打听他的名字关系到您的酬劳,这我们就不太懂了。”一直被忽略的朱弦终于忍不住发声了,她向曲崤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听见朱弦的这一声“曲大夫”,巫医曲崤笑得前仰后合,这是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叫她大夫。


    朱弦已经很努力地在保持优雅,但是当面对曲崤这种态度的时候,她再也绷不住了。


    朱弦的脸沉了下来,她走到赵麾的身边,拉起他的手,就要叫他与自己一起离开。


    突然曲崤收了笑,她朝朱弦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我不是大夫,没有悬壶济世的习惯,不敢说我曲崤可以解天下所有的毒,但只要是我不能解的,你们找别人,也一定解不了。


    我们巫师的每一次劳动都必须要有足够高的回报,我行巫道,自然追求我自己需要的东西,我要的很简单……”


    她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把闪闪发光的银针,朝朱弦嫣然一笑,那笑容妩媚中透着狰狞:“女子取女精,男子则取元阳。”


    ……


    在来见曲崤之前,朱弦就知道,她是滇西最有名的女巫医。从曲家人手底下流出来的毒药,市面上没有七成也能有五成了,而赫赫有名的万寿丹,最初便是由曲崤的祖母给炼制出来网罗信徒的。


    初一听曲崤需要这些东西,赵麾和朱弦的脸上一齐露出震惊的表情。


    曲崤真实年龄,据知情的人说,她已经逾六十,常年靠采取元阳,培根本,才能阴阳合而血气充足。


    初听得此种说法时,朱弦曾经以为曲崤有很年轻的丈夫,再不然就一定有许多的丈夫,不然这长年累月的,哪有那么多的元阳给她采?


    待朱弦真正的见到曲崤,朱弦却并没有在曲崤的住所发现男人的影子,眼看曲崤那神鬼莫测的脸和身材,现在再听见她说的话,朱弦似乎终于猜到了曲崤常年得以“培根本”的元阳都是从哪里来的了。


    一种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当然朱弦并不会把自己真实的感受表现出来。


    或许就连赵麾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他牵起朱弦的手,就要转身离开,朱弦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曲师婆,你说万寿丹之毒,你能解吗?”


    曲崤轻声一笑,“解是能解,只这丹毒较其他,怪异一些。身瘾好解,心瘾更难解,所以才会有更多的人最终却是因为自己离不开,主动放弃了继续戒药瘾。”


    听得曲崤这样说,朱弦便放下心来,只要身瘾能解便好,以赵麾的那股子执着,朱弦相信,不会有任何瘾,能够阻挡他对子嗣的追求。


    于是,朱弦便把身边的赵麾给一把狠狠推了出去:


    “那么就这样吧,劳烦曲师婆替夫君开药。”


    ……


    曲崤的药,不过一小包。她要朱弦每日替赵麾熬一剂,这药可以替赵麾缓解瘾发作时的痛苦。但药并不是关键,最关键的,依然得靠赵麾自己熬过每一次药瘾的发作。


    曲崤仔细询问过赵麾每一次药瘾发作的间隔时长和发作状态,她让朱弦放心,并告诉朱弦照这状态保持下去,半年后,汤剂就可以断了。


    朱弦兴奋,追问曲崤,是不是半年后夫君就可以彻底恢复原来的状态了?


    曲崤听了,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我不知道你说的原来的状态是指什么?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半年后身瘾虽戒,但心瘾只能靠你男人自己调节并扛过去了。规律的生活与良好的心态,是恢复健康最关键的因素。”


    曲崤丝毫不吝惜对赵麾和朱弦的赞美,她认为赵麾能自己积极主动强制戒断自己的药瘾,非常难得。这也为他能在半年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身体上的戒断,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果然是关西赵家老爷的子孙,狠起来对自己都这么敢下手。”曲崤叭一口烟,目光远远落在赵麾的身上,若有所思。


    临别的时候,曲崤拽了一下朱弦的手,凑在朱弦的耳边小声问她,半年后若还有需要,朱弦可以再过来找她。


    “除了解毒,我这里还有不少适合你需求的东西。”曲崤朝着朱弦意有所图地眨眨眼。


    朱弦果然被曲崤的眼神给吸引了,她好奇地问曲崤,师婆怎么知道我朱弦能有什么需求?


    曲崤笑,“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小娘子先回去吧,且记住我曲师婆的话,有需要了,便来找我。”


    说完她便抬起水葱般的手,拍拍自己的胸口,那里放着朱弦才刚见识过的神奇银针:


    “老规矩,很方便的……”曲崤朝朱弦狠狠一眨眼睛。


    ……


    朱弦带着珍贵的解药与赵麾一起,回到了二人在滇西的住所。


    这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小院,一进的房舍,前后一大一小两个院子。篱笆是竹篱做的,门窗也是当地常见的柴木。


    可是与旁的农户又有些不同,房舍是砖瓦砌的,地面也都用青石板铺过,小小的一间宅子,跟城里的大户人家似的,拾掇得干净又清爽。这是因为赵麾的身体需要好好养,在能够办到的情况下,朱弦不想让他吃太多不必要的苦。


    朱弦在院子里布置了菜地和鸡笼,这也是朱弦第一次学着自己种菜和养鸡。


    除了收拾家里,照顾赵麾,朱弦便没了太多时间做旁的活计。她找了一个帮人写字的活,替一家书院誊抄馆中藏书。


    因当地会写字识文的人不多,朱弦抄两本书可以得一两银。朱弦写字写得快,几天就能抄完两本,便可以得到这一两银,她挺满意的。


    赵麾的药瘾发作时间越来越固定,有规律,一到两天发作一次。用过曲崤的药后,每一次药瘾发作的时间愈发的短,烈度也大大降低,这让赵麾整个人都随之变得开朗,积极起来。


    为了减轻家中负担,白天,赵麾会进山砍柴,顺便捕一些山里的野味。有时候运气好,可以捉到鹿和狐狸,赵麾便把鹿茸和狐皮单独送到几十里外的县城里卖掉,又能多得一点额外的皮毛钱。


    就这样,小夫妻两个,男主外女主内,一边养病一边干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活,赚点碎银子,生活倒过得愈发自在惬意。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就到了年底。今年过年朱弦没能够回家陪朱校堂,赵麾看出了她的担心,早早就找好了一队行脚商,给足了对方银子。自己再准备了上好的滋补草药,精致糕饼,全是滇西的名特产,打包成一只大包袱,交给这队行脚商,叫他们把这些东西都给祁王府带过去。


    过年的这一天,赵麾早早便起了床,亲自下厨准备过年的饭菜。


    他叫朱弦放心歇着,一切由他来安排。


    “遇见我,你也没有享过什么福,今天过年,便由我来做顿饭,好歹也算能有点用处。”赵麾说。


    听见这话,朱弦便真的收回了手。望着厨房里赵麾忙碌的背影,朱弦的眼眶不由自主地变得酸涩起来。


    赵麾说朱弦自从遇上他,便没享过什么福。朱弦觉得这句话说得对,也不对。


    自打那一年春天遇上赵五郎,朱弦的确就陷入了一场难以挣脱的复杂纷争之中。给朱弦,也给整个祁王府,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影响。


    可如若说她朱弦只有损失,也不对。


    墙根底下那个奋力拉风车的人不就是朱弦的收获吗?


    他便是她的福。


    这天晚上,或许心绪受到了触动,朱弦特别的温柔。


    她把赵麾紧紧搂在怀里,唤他五郎。


    赵麾也受到鼓励变得特别的主动,他解开朱弦的衣裳,在她的脸上、身上留下密密实实的吻。


    朱弦沉醉其中,娇声婉转。


    直到赵麾分开她的腿,低头凑了下去……


    朱弦震惊了,旋即而来飞升的感觉又把她攫去了天堂。


    她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的爱,还可以这样做。


    “喜欢吗?”赵麾搂着她,低声问。


    朱弦羞红了脸,不说话。


    虽然她觉得自己因为赵麾这种讨好的行为获得快感很羞耻,可是她依然忍不住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告诉他,她很喜欢。


    赵麾笑了,爱怜地摸摸她的脸:


    “你开心,我就开心。”


    可是朱弦知道赵麾并不一定能有多开心,他的身体还没有养好,这是他心头的一道伤,也是印刻朱弦心头的一道伤。


    她喜欢赵麾这样的爱,可是朱弦更喜欢他能够跟自己一起,分享的那种爱。


    第143章 雄风   你太古板了。


    砍柴打猎不比从前刀口舔血的日子, 没有了生理和心理上的负担,赵麾的身体,逐日向好, 瘦削下去的脸颊都又重新变得饱满起来。


    这一天朱弦在抓紧休息的间隙努力誊字, 赵麾没有上山,便坐在院子里拿刀削土豆。


    他一边削土豆一边玩菜刀, 把菜刀跟他的大刀一样挽刀花,挽一个刀花便削干净一只土豆,不等朱弦写完一排字, 篮子里的土豆就已经被削得差不多了。


    朱弦扫一眼装土豆的竹篮, 手下笔不停,吩咐赵麾道:“削完了土豆拿去案板上切片,完了拿清水泡着,不然不等待会下锅, 土豆就变色了。”


    “知道。”赵麾头也不回地回答。


    “听清楚了!去案板上切!别跟上次一样,玩什么飞刀,好好一篮子土豆,浪费了一多半……”朱弦竖起眉毛, 警告赵麾。


    “……”


    “夫君你听见了么?”朱弦振声,赵麾不回答, 就证明这事还没靠谱。


    “知道了……”赵麾不情不愿地回答。


    赵麾削完了土豆,便端着那竹篮, 起身朝厨房走去。


    朱弦一边写字一边竖起耳朵听。


    半天了没听见厨房里传来刀切上案板的声音,朱弦便知这厮一定又骗人了。浪费食材是朱弦不能容忍的,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笔,也朝厨房里走。


    才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得厨房里传来嚯嚯刀风。朱弦了然, 侧过头去偷偷地看——果然看见那赵麾把菜刀耍得溜圆。


    切土豆,赵麾从来都不需要案板!


    只见他拿起一只土豆,高高抛起,紧接着眼前乱光一闪,高飞于半空中的土豆就变成了一片一片的土豆片,整整齐齐落入灶台上的瓷盘中。


    不同于上次刷耍飞刀浪费得多,这次他吸取了经验,无论是力道还是灶台上瓷盘的位置和角度都比上次有了进步,今天的飞刀耍得好,没有一片土豆掉出瓷盘外。


    赵麾全神贯注地凭一把空刀切完了篮子里的全部土豆,看着眼前自己的杰作,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兴奋地给自己比了一个“非常优秀”的手势。


    朱弦扶额,原本正朝厨房迈进的腿又重新收了回来。赵麾开心的样子也感染到了她,朱弦不忍扫赵麾的兴,便站在厨房的门背后,静静地看他为自己的进步庆祝。


    今天是赵麾停止用药的第十五天。


    十五日前,赵麾就已经有超过三天没有再发作了。朱弦尝试着给他停了几天药,似乎并无不妥,于是朱弦的胆子便更大了些,把曲崤开出来的药给一直停到了今天。


    “可为什么他还是没有恢复正常?”朱弦轻轻叹出一口气,在心底里这样问自己。


    不得不说,相比较赵麾,现在是朱弦更加担心自己的夫君不能恢复了。


    虽然朱弦并不是离开孩子就不能活的那种女人,但如果赵麾一直这样萎靡不振下去,朱弦也担心这会不会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就在停药的这段时间里,朱弦曾经在赵麾睡着的时候偷偷摸过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这让朱弦止不住地开始担心起来。


    朱弦也想直接去问赵麾,可是尝试了很多次,她又放弃了。


    相比较起赵麾这方面能力的恢复,朱弦更加担心自己直接对他问出这样的话,会不会往他脆弱的心上再插一把刀。


    夫君已经够难了,自己不可以再给他心里压力,更不能打击他的自信心。


    朱弦想起曲崤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有需要就去找她的话。朱弦不知道自己现在遇到的这种状况,是不是可以算做有需要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曲崤能够帮助赵麾摆脱药瘾的困扰,就足以证明她的实力。朱弦相信,曲崤能解毒,也一定可以应付赵麾现在的这种情况。


    这样想着,朱弦便在心里做出了个决定——


    明日一早,便去找曲崤,向她了解怎样才能让男人,重振雄风。


    ……


    朱弦来到曲崤的竹楼时,曲崤才刚沐浴完。


    曲崤往身上随便裹一块花布就出来见人,这让朱弦很是震惊,眼珠子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落。


    曲崤看见了朱弦的尴尬,冷笑一声开了口:“你家男人呢?怎么不一起来?”


    朱弦摇摇头,心说你这师婆好生厚脸皮,谁还敢带自家男人来你这儿?


    “他不来。”朱弦说,“今天是我觉得有问题,才来找师婆,可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哦?”听得此言,曲崤挑眉,往朱弦身边凑了凑,“你说说看,是出现什么他觉得正常,而你觉得不正常的情况了?”


    朱弦咽下一口唾液,润润喉咙,鼓足勇气对曲崤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担忧。她希望曲崤能够帮助赵麾,他才二十出头,应该有很大几率可以恢复的。


    曲崤听完朱弦的话默了默。


    “我记得他停药应该不久。”


    “是的,曲师婆,他停药刚过十五日,药瘾也有足足十七日未曾再发。我记得百毒论上就说过,断药瘾后半月内即能恢复正常,可是今天,已经半月有余了。”朱弦口齿清晰地对曲崤阐述赵麾的情况。


    曲崤听了,噗嗤一笑。


    “小娘子好记性,莫非是秀才出身的?”


    朱弦被曲崤这样明捧暗贬的话堵得一噎,低下头去尴尬地抠手。


    “所以这事看来还是你更急一些,真没瞧出来小娘子你……”


    曲崤顿了顿,朱弦以为她又要说什么贬低自己的话,脸腾一下红了,就要张口争辩,却听得曲崤再度开了口。


    “倒是一个周全细致的人儿啊……”曲崤说着话,嘴角的笑容却刺眼得很。


    虽是赞美的话,但曲崤这话不中听,朱弦坐不住了,正想走的时候却被曲崤一把拉住了手。


    曲崤问了朱弦几处紧要的信息后,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来甩到朱弦的面前。


    “五十两银。”曲崤朝朱弦面前伸出了五指。


    五十两银的书朱弦从来没有见过,能值这么多银子的书想来必定稀罕。


    朱弦伸手,打开面前这书,只看了一眼便震惊了。


    这是一本图画书,没有字,却能让人一眼就明白它讲的什么。


    书是好书,只是图画的内容有些让人难堪,画的都是春宫图。画这图书的人应是非常优秀的画匠,工笔写实,笔触细腻精确,纤毫毕现。


    不光图画写实得有些过分,上面的姿势也很让人大开眼界,比朱弦大婚前当晚,祁王妃送给朱弦的书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这都是些什么啊!”朱弦红着脸忿忿不平地把书扔得老远。


    曲崤笑,重新把书又捡回来,细细拍了拍上头的灰尘,把这本值五十两银的“宝典”再度珍惜地送到朱弦的面前,对朱弦说:


    “你也是嫁过人的妇人了,也不知道学学怎样讨自家男人欢心?有这功夫怀疑男人不能举,为何不自己想想办法,多看看多学学,别人是怎样调动男人的兴致的。”


    朱弦没想到今天来找曲崤,结果只是得到一本书。她有些不满,觉得曲崤根本没有认真对赵麾的病做出判断。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赵麾今日没来的原因,这本书被曲崤卖得此之昂贵,五十两银,够朱弦在京城的书坊买一车书了。


    “你太古板了。”曲崤非常不满意地扯了扯朱弦紧闭的领口。


    “才经历过这么多事,你要他立马就变得跟从前一样显然不现实,书本是书本,你背得再多也只能是写书人自己的臆想,可实际情况却是他已经被这毒药疲累消耗两年了。这种事情不能只是男人一方的任务,你还需要考虑一下自己,你可以做些什么。”


    “所以松开你这老妈子似的鞶带,你会发现,打开了新世界……”曲崤只手挑一根烟杆,望着朱弦魅惑地笑。


    ……


    虽然对曲崤的说辞表示不满,但朱弦依然怀揣这本昂贵的图画书回到了自己与赵麾的小屋。


    她把自己关在卧房里,掏出这本图画书来认真观摩了许久。


    曲崤认为赵麾没有错,有错的只是朱弦,因为上次曲崤曾经用银针当着朱弦的面成功唤醒过他。


    且不论曲崤是不是判断错误,朱弦倒是认可曲崤的说法:器官性的损害也需要试过才知道。


    所以朱弦准备今天就来试一下,如果自己依旧不能成功,再想其他办法也不迟。


    朱弦选定了图画书上两个场景作为今晚的备选,这是她觉得最冲击的两幅画,初一看见就惊得朱弦想跑。朱弦想,这些招数,应该属于花楼里“秘籍”级别的宝典了。


    那么站在男人的立场,一定是最喜欢这两款的。


    一旦下定了决心,朱弦就把一切顾虑抛到了脑后。既然要取悦丈夫,那么“功夫不问出处”,只要是有用的,能够产生积极作用的方法,朱弦都愿意大胆尝试。


    今天赵麾进城了,不在家,朱弦有大把的时间做准备。


    在脑子里过一遍自己的计划后,朱弦开始按自己的规划煮饭。


    因为今天的任务很重,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朱弦一大早就起床开始张罗起来。


    朱弦去到集市,买来猪肚、猪腿、牛腩、成对儿的鲤鱼、嫩鸡、乳鸽。


    哪怕是这些原本就普通的食材,在滇西这样的偏远地区都很少见。朱弦提前了许多日,在当地最高档的酒家花重金与店家预订了这些食材。


    今天一大早从店家手里把食材取回后,朱弦就忙活开了。


    没有了祁王妃,在照顾朱校堂的这几年里,是生活让朱弦原本不精的厨艺得到了长足进展。今晚,她就要拿出自己的毕生所学,务必一举拿下最难攻克的高地!


    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朱弦才终于从灶膛间撑起腰来。


    看着面前这一大摊子的琳琅满目,虽然朱弦的身体很累,但她的心里依旧是高兴的。


    朱弦抬头望天,发现自己已经捱到了现在,眼看赵麾就要回家,她噌一声跳起来,再也休息不得,飞身冲进卧房,稀里哗啦开始行动起来。


    第144章 鸳鸯(不是结局胜似结局)   余兴节目。……


    赵麾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尽黑了。


    他带一身风霜推开了小屋的门, 大声喊朱弦的名字:


    “娘子,我回来了!”


    朱弦迎了上来,抽下门背后的棉帕, 替赵麾拍打身上的尘土。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朱弦问。


    “今天我赚了一笔大的, 城里有一姓李的大户人家养的狐狸不知怎的跑出来了,莫名其妙又勾搭上了一匹狼。今日那家主人带着狐狸上街, 便引来了那匹狼,狼就直接在大街上发疯了……”


    赵麾挂好腰间的刀,放下手里拎的包袱, 刚转身, 嘴里的话便堵在了半道上。


    “娘子你这一身有点别致啊……”


    赵麾的视线落在朱弦身上便扯不开了,他扬起嘴角,眼底闪烁明亮的光。


    朱弦穿一件素纱的袍,腰间系着下厨房的围裙, 可那纱袍子底下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穿,隐隐透出内里肌肤的颜色。


    “我刚沐浴过。”朱弦笑了笑,状似无意般一拢耳后松垮垮的发。


    她的发尖湿漉漉的, 的确是才刚沐浴过的样子。因为被热水蒸汽烘烤过,朱弦的脸颊红红的, 就连眼睛,嘴唇似乎都吸饱了水, 亮汪汪的透出饱满香弹的感觉。


    “眼看你要回了,又赶着来安排晚饭。”


    朱弦说完便一扭身往厨房走去。


    她没有回头, 就招呼赵麾自己去饭桌前坐好,她马上就上菜。


    赵麾猛灌两盅水后,便来到饭桌前坐下。


    他看见朱弦端出一盘又一盘的白面包子、竹笋烧牛腩、蜜汁炯猪肚、叉烧里脊、清酒烩乳鸽、鲜鲤脍、药膳鲜鸡煲……


    赵麾惊呆了:


    “娘子, 今天是要庆祝什么好日子吗?做这样多的菜。”


    朱弦抿嘴一笑:“与夫君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要庆祝何需得挑时间?夫君终日操劳,给你补补身子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朱弦又拿出酒壶,给赵麾斟了一杯酒。


    “夫君可以喝两杯解解乏,切莫喝多,完了还有个余兴节目……”


    “余兴节目?”赵麾好奇,他打断了朱弦的话,因为今晚上的菜好,不用想也知道朱弦口中的余兴节目也一定是很高级的。


    “是会有什么惊喜么?”赵麾兴奋地问,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朱弦嫣然一笑,把酒盏送到他面前:“暂时保密!”


    说罢,似乎想象到了余兴节目的刺激疯狂,朱弦的粉脸瞬间烧得通红。


    赵麾看见了,觉得有些奇怪,便多看了朱弦两眼,正想追问,却见朱弦端着饭碗来到饭桌边坐下。


    “夫君快些吃,莫让菜凉了。”朱弦说。


    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赵麾点点头,伸手正想朝面前的一盘白面包子而去……


    朱弦眼疾手快,起身替赵麾拿了一只包子,掰开来送到他面前。


    “这是颤酥香包。”朱弦说,“里头加了上好的乳鸽肉和酥油,才出笼有点烫,你吃慢些。”


    朱弦弯着腰,手拿包子站在赵麾的身边。


    馥郁的花香萦绕赵麾鼻尖,他有点晕。半开的纱衣里头也有两只半掩的“香包”在颤,隐隐绰绰的,也不知朱弦口中的“颤酥香包”究竟是指的哪一只。


    “夫君快吃。”朱弦开口催促。


    “……唔……”费了好大的力气,赵麾才终于把注意力重新扯回到朱弦手里的这只包子上来。


    他伸手接过朱弦递过来的包子,一口咬下去——


    满口生津,唇齿留香。


    果然又颤又香!


    赵麾很喜欢,忙活了一整天,他的确是很饿了,吃完手里的这只包子后,又再连吃了三只包子。


    四只包子下肚后,赵麾总算不那么饿得慌了,他喝一口酒,拿起手边的箸,准备开始吃菜。


    朱弦给赵麾送过来一只鸡腿,要他尝尝。


    赵麾接过这鸡腿,正准备要吃时,朱弦又对赵麾说:


    “夫君可知,这药膳野山鸡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呢!”


    赵麾听言,好奇地问朱弦,是啥好听的名字?


    朱弦答:“温香软玉。”


    朱弦告诉赵麾,这鸡腿是加了枸杞子、杜仲、黄精一起炖出来的,性温,还补肾壮阳,所以叫“温香”。至于“软玉”,则是因为这山鸡肉鲜嫩软糯,不柴不绵,完全不塞牙。


    “夫君觉得怎样?”朱弦望向赵麾,笑眼弯弯。


    听着这样的解词,赵麾只想说一声“妙”!


    要知道赵麾第一次见到“软玉”和“温香”这俩词,还是在百里刀丢柜子底垫柜脚的书里,因为幼年的赵麾偷偷看了这本书,还做了旁注,被百里刀发现后给狠狠揍了一顿。


    现如今朱弦给自己做一道软玉温香的鸡肉来,这滋味,当真是长得很啊!


    赵麾吃着鸡腿,只觉得嘴里的鸡似乎多了一点更加特别的味道。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可以让人心跳失常。


    赵麾兴致勃勃地啃着鸡腿,一边听朱弦跟自己介绍桌上的菜肴——


    “鱼水欢”、“林蕊深”、“雨露无边”、“鸳鸯梦好”……


    今天的晚饭很成功,赵麾对于桌上的每一份菜式都赞不绝口。尤其是这些菜肴的名字,很有文化深度,饱含某方面浓烈的暗示色彩。


    不过吃一顿饭,却犹如看完了一整本不可描述的书籍,已经成功挑起赵麾在口腹之外的某种欲望了。


    赵麾放下了手里的箸。


    吃晚饭吃得他脚软筋麻,口干舌燥。牛筋、猪肚,甚至包菜都被赋予了新的涵义,赵麾有点撑了,只能再干一碗汤。


    于是赵麾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猪腿骨熬的汤,才刚端着这碗筒骨汤坐下,朱弦又开口了:


    “这汤名叫雏凤吹笙。”


    赵麾不解,指着碗里光溜溜的筒子骨问朱弦:“如果说这猪腿骨是笙,勉强还能理解,可雏凤呢?”


    朱弦微微一笑,伸出竹筷夹过赵麾碗里的那根筒骨到自己的碗里。


    “筒骨无肉,但熬出的汤汁鲜美,尤以这骨中髓汁为甚。”


    说完,朱弦张开檀口,对准那筒骨的破口处,吸食起里头的骨水来。


    “……”


    赵麾无语,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朱弦吸筒骨,总算明白了“雏凤”在哪里。


    这一下,赵麾受不了了,猪筒骨再难直视,哪里还喝得下什么汤,只见他一把丢开手里的汤碗,朝朱弦伸出了手:“停下,娘子!快停下!”


    “我们去床上。”赵麾说。


    ……


    古人有云,“食色,性也”。现如今,朱弦是把这几个字的精妙含义,给彻底领悟通透了。


    可以这样说,能诗善作的朱弦在把饮食与性。事勾连起来,并加以充分发挥这一点上,真正是构思精妙,匠心独运。


    赵麾被挑逗得欲。火焚身,饥渴难耐,拉起朱弦就要往卧房里头冲,却被朱弦给一把拽住了。


    “稍等,夫君在外奔忙了一整天,应该先沐浴。”说话间便拉起赵麾的手要他往后厨去,那里有朱弦替赵麾准备好的热水。


    可是赵麾并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事很简单,用不着这么复杂。


    “算了吧,娘子,做完再洗。”赵麾说。


    “不行!你必须听我的,不然就没意思了!你放心,我的安排,一定能让夫君满意的。”朱弦不干,坚决不让步。


    这是今晚余兴节目的精髓,朱弦自然得坚持,不然凭这赵麾脏兮兮的一身,她可吃不下。


    赵麾拗不过,只得听命于朱弦来到了厨房。这里早早就摆好了沐浴的盆和桶,香胰子和澡巾放在一旁的小凳上。


    朱弦从灶上提热水,赵麾看见了赶忙迎上,自己动手把热水给调好了。


    朱弦解下腰间的围裙后,颤颤悠悠着胸脯来帮赵麾脱衣裳。


    赵麾已经很煎熬了,却依然要忍受朱弦这般繁琐的折腾。


    脱下衣裳后,朱弦非常欣喜地看到了她曾经朝思暮想的那个场景。


    “夫君!你似乎恢复了耶!”朱弦满脸喜色。


    赵麾答:“能敢不恢复吗,不然就要被猪筒骨给取代了位置……”


    朱弦忍不住笑了,“夫君说哪里话,猪筒骨怎能跟你比。你是人,是活的,猪筒骨可是死的。”


    她一边说一边认真给赵麾擦洗,别看这简简单单的擦洗,那可是用了些手法在里头的。那看似随意的一抹一拭,无一不是往某些关键部位去的。


    赵麾恳求道:“娘子,你快也进来。”


    朱弦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你且洗干净些,洗得香喷喷的,赛过那猪筒骨……”


    终于,可怜的男人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撩拨,他伸手钳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拉,朱弦便应声栽倒入盆中,激起水花一片。


    眼看“猎物”落水,赵麾兴奋,跪直起身,朝那“猎物”欺身而去……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从晚饭时间一直打到了月上中天。


    因为澡盆面积狭小,不方便行动,朱弦设计的两段冲击性桥段只完成了一半,她的男人就直接缴械了。


    赵麾恳求朱弦再给他一次机会,因为娘子的风格突然大变,他实在有些应付不过来。


    手忙脚乱帮朱弦洗过脸后,赵麾把朱弦抱到了床上。两个人咿咿呀呀又折腾了许久,双方才总算鸣金收兵。


    小小的厨房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满地都是水,墙角炉子上的锅盖掉了,汤撒了一半,已经不能再喝。


    朱弦顾不得自己欲断的腰腿,坚持收拾餐桌和厨房。赵麾来帮忙,顺便又吃了两只包子,半盘牛腩和半只鸡。


    待两个人收拾好一切,重新再回到卧室后,朱弦开始认真考虑回京的事。


    赵麾虽然有些不愿回去,但他还是答应了朱弦月底动身。


    朱弦知道赵麾心里在想什么。


    经过这么多的事,无论名声还是身体上,赵麾都亏损太多,他不想回京,不想面对接下来不能确定的风和雨,实属正常。


    赵麾需要休息,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他都需要重新开始。


    朱弦轻声安慰赵麾不用担心,难得有了这么完整的休息时间,她可以陪着夫君到处先玩玩再回去。


    就这样,在草长莺飞的三月,朱弦收拾好行囊,和赵麾一起,走出滇西茫茫大山,一边游玩,一路向北,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第145章 尾声(一)   混世魔王……


    赵麾与朱弦二人一路走一路游玩, 走到建安一带的时候走不动了——


    朱弦的身体出现了异样,她怀孕了。


    赵麾既高兴又难过,情绪汹涌澎湃了好久, 才终于决定先在建安安顿下来, 待三个月过完,朱弦身体无恙了再继续上路。


    朱弦的身体其实挺好, 不过有些妊娠反应而已,可赵麾却如临大敌。


    见他如此上心,朱弦便也不违他意, 真的就在建安落了脚, 等胎像彻底平稳了再说。


    因为朱弦需要有人伺候,赵麾花了大手笔在建安租下一处宅子,买了十几个老实本分的姑娘,每天留在宅子里伺候朱弦。


    因为朱弦怀孕, 开支陡增。两个人的存银不够用,当樵夫早已不能维持这样的开支,赵麾便扛起刀去衙门寻差使。


    赵麾在衙门当过差,知道衙门有一些差使需要从“黑市”上找人做, 毕竟差爷们的命都很珍贵,轻易丢不得, 所以就有许多危险性很高的工作,需要这些游走在黑白两道边缘的人来处理。


    因为危险性高, 难度大,衙门给的银子也多, 比起市面上的其他行业,来钱也更快。于是赵麾便选择了做这样的事,给自己和妻子维持生活。


    赵麾靠自己的本事很容易就在建安知府找到了活。


    因为赵麾的功夫好, 又做过官差,这些差使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


    建安知府的人陡然捡到这样的人才,真的是瞬间就扬眉吐气起来。很快,就连建安知府也注意到了这个每天都准时回家,绝对能够在白天就能处理完一切任务的神秘人物。


    这一天,建安知府派人把赵麾征召进了衙门,这是赵麾来建安府这么久后第一次从正大门进衙门。


    从前他都是从偏门进建安府的一处后堂,领了任务就走人。完事了再从偏门回到老地方来交差,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建安知府坐在上首,一脸审度的神色细细打量堂下的赵麾。


    “师爷说你姓季,上个月才来建安安的家。”待赵麾立定后,上首的知府开了口。


    赵麾颔首:“是的,大人,小的姓季,家中排行老五,您叫我季老五便好。”


    知府摇摇头,皱起眉头把面前的一卷卷宗给扔到了一边。


    “可是本官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师爷他们查了很久,都查不出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小的姓季,老家彭城,这些从一开始就跟师爷说过了……”


    “不对!”知府打断了赵麾的话,“我已经派人去彭城查过了,你对师爷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


    赵麾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大人的意思是,草民连做你们的死士也不够格了?因为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可是草民记得朝廷里并没有要求做死士的也必须要身家清白。”


    知府被赵麾堵住了话,一愣,倒也并没有生气,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英雄多虑了,本官只是想知道,如此智勇双全的死士究竟是何方神圣。因为按照英雄你的本事,原本不需要做死士的。”


    “因为拙荆有了身孕,我们必须要留下来,待她身体安好,草民再带她离开。”赵麾答。


    “草民与拙荆原本是要回京的,滞留建安也是权宜之举,只是为了暂时的养家糊口罢了。”


    知府听言,点点头,知道眼前这位死士虽不想透露身份,但他说的滞留建安的理由应该是真的。


    “所以这位英雄是京城人士?”知府问。


    “不是,拙荆家倒是在京城。”


    知府了然,知道眼下这死士是肯定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他也不再强求,只暗自吩咐下去,要师爷派更加可靠的人手,隐秘调查一下对方口中的妻子,从女方的情报入手,查出死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再过了两个月,建安府的人总算调查出来死士的妻子乃京城人氏,与皇帝同姓。


    建安知府惊呆了,直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于是知府连夜手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令建安知府更加意想不到的是,这封信送出去后不久,京城就派人来了。


    是杜青松,时任陕西南三边军务总督的杜青松竟然亲自来到了建安。


    杜青松甫一来到建安,便问那建安知府,你信中说的那名死士现在何处?


    知府摇摇头,苦笑着告诉杜青松:总督大人费心了,要是知道您会亲自来这里调查,下官定会尽全力留住那名姓季的死士。现在他已经走了,就在十几天前,他去账房领过最后一笔银子便离开了建安城。


    听见死士已经走了,杜青松有些茫然,他追问建安知府:这位姓季的死士是要带着妻子一起回京城的吗?


    建安知府答:是的,听他是这么说的。


    听得此言,杜青松倒是松了一口气,当夜便离开了建安城。同时杜青松还一路派发了一张画像至建安通往京畿沿线的各路知府、县衙,要各地衙门见到此画像上的人,务必行方便,该给银的给银,该给物的给物,并秘密通报京师。


    就这样,赵麾带着朱弦一路行一路歇的,走了大半年,才终于在将近年底的时候抵达了京城。


    就在赵麾驾着马车叩开祁王府大门的时候,他看见杜青松一脸带笑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距离杜青松身后不远的地方,还坐了一个人——


    是朱耀廷。


    ……


    彼时朱弦的肚子已经很大,很快就要足月,孩子马上就临盆了。


    朱耀廷往祁王府派来了宫里的接生婆,替朱弦接生。


    宫里的接生婆经验老道,来到朱弦的面前,往那大肚子上只一摸,心里就有了成算。


    婆子告诉朱校堂和赵麾,夫人这肚子里的孩子位置可好了,夫人看着也身强体壮的,如果没有意外,今天晚上就可以阖家团圆了。


    听见晚上就能修得正果,赵麾很高兴,连声感谢那婆子,自己再端了一只凳子坐在朱弦的床边等着。


    婆子见了虎着脸要撵赵麾出去:“哪有男人看着女人生孩子的?这不合规矩!”


    赵麾不解,问为啥不能看着自己的妻子生孩子?


    “娘子这么痛,看样子都已经受不了了,更何况还有这么长的时间,我这个做丈夫的陪在她身边,也能给她一点力量,可以早点顺利生产。”


    婆子无语,也不跟赵麾解释,反正就连推带搡地把他给撵了出去。


    夜幕降临,阵痛愈发激烈、频繁,产房内传来朱弦凄厉的呼痛声。


    朱校堂紧张到头疾都发了,早早的就被管家派人强制带回了他自己的院子给锁起来,就只剩赵麾一个人独自守在产房的门外。


    听着房内朱弦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赵麾自己快要崩溃了,拍打房门又没人来给他开门,一阵腿脚发软,禁不住瘫倒在那房门口打颤。


    突然,房里的哭喊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听见妇人们的一阵呼喝,惊得死鱼一样的赵麾一个哆嗦,噌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到底把我娘子怎么了?”赵麾一脚踹开面前紧闭的房门,冲了进去……


    眼前一片血红,扑鼻而来的血腥气,让赵麾第一感觉是这里杀人了。


    脑袋嗡地一声就炸了,赵麾唰一声拔出了刀。


    房间里的女人们开始尖叫着四处逃窜。


    房间最里靠墙的一侧是朱弦躺的大床,床尾积淌着鲜血,血泊里歪倒着一只盆,盆底还有血红的水,看样子是之前用来装血的,被人给踩翻了。


    床边站立着两个人,一个便是那位宫里来的产婆,另一个则是祁王府的丫鬟,丫鬟没敢跑,怀里抱着一只同样血淋淋的东西,正望着赵麾瑟瑟发抖。


    产婆一脸寒冰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赵麾,厉声呵斥道:“别动!把你手上的刀收起来!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把我的热水踢翻了,人也被你吓跑了,现在就由你去厨房给我们打水吧!”


    呵斥完赵麾,产婆又再呵斥身边那个怀抱血疙瘩的丫鬟:“抓住两只脚,提高点!现在让我来打她的屁股!”


    不等赵麾回过神来,只见那丫鬟立马手脚麻利地寻到那血疙瘩的某一处提将了起来,


    产婆高举一只手,往那血疙瘩上“啪啪啪”猛击打两下,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


    赵麾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丫鬟手里的血疙瘩是自己的孩子。


    赵麾目瞪口呆地立在当地不知所措。


    还是产婆一声怒吼拉回了赵麾的神智:“水!热水!我叫你打的水呢!”


    赵麾回神,当啷一声丢掉手里的刀,扭身就朝屋外冲,他要去厨房打水,产婆说了,他的娘子需要热水……


    看着兔子一样一溜烟跑不见的赵麾,和屋内的一片狼藉,产婆痛心疾首,止不住地狠狠跺脚:


    “冤孽,冤孽哟!怎么能有这样当爹的人啊!妇人生产,这见刀又见光的,往后这孩子看看哪路神仙才能治得了哦!混世魔王,混世魔王……”


    第146章 尾声(二)   你若不问,才可能继续认我……


    祁王府搬了家, 搬进了城北新城,起了一间更大的祁王府。


    朱耀廷给赵家平了反,授赵麾安西侯爵位, 并邀请赵麾重归庙堂, 进兵部帮助朝廷治军。


    赵麾婉拒了,他告诉朱耀廷, 自己离家多年,其实更想去的还是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他恳请朱耀廷放自己去戍边, 他想接过赵炳忠的旗帜, 继续替朝廷镇守大西北。


    朱耀廷虽然想调赵麾进京,但考虑良久,最终还是同意了赵麾的请求,允他回龙城, 辖河西三郡,重起西路军,重开赵家府。


    关西赵家从朱耀廷的手中东山再起,这是一条震撼京城, 乃至整个朝廷,整个国家的消息。


    人们都知道, 惨遭灭门的关西赵氏究竟是怎么倒,又是怎么起的, 无论倒或起,当中起决定性力量的, 自然是赵家五郎。


    有关赵五郎的传说从来就没有停过,自打朱耀廷允赵家重新开府,赵麾的声誉更是达到了顶峰。


    因朱耀廷赐赵麾安西爵位, 人们便亲切地称他赵爵爷。


    赵爵爷要举家北迁,在京城就不准备开府了,赵麾便带着妻女两个随岳丈朱校堂一起,都住进了新修的祁王府。


    赵爵爷给大姑娘起名叫赵彤,赵彤生性泼辣,刚会走路就敢上房揭瓦。


    有人说是因为赵夫人生产的时候,下人们忘记了清场,房间里残留了杀过人的刀剑,导致赵彤生下来就戾气过重。


    赵爵爷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女孩活泼一点更好,说明赵彤脑子活,身体好,试问有谁会嫌弃自己的孩子身体太好脑子太聪明呢?


    赵爵爷甚至准备以后待赵彤再大一些,便教她使刀,长大了当一个女将军!


    ……


    在京城呆过了两年,整顿好祁王府的家宅和内事,赵彤也已经两岁半了。赵麾就准备携家回龙城,处理自己的事情。


    离开京城前,总是有许多事情需要提前准备的,尤其赵麾,他是要回去带军队的,在离开京城前,少不了皇宫、兵部各处交接打点。


    这一天,赵麾继续忙他的事,朱弦则抱着小女儿赵彤去位于城郊的一处城隍庙玩。


    这城隍庙因为地处位置好,依山傍水,风景好,有不少城里人家都喜欢来这里游玩,久而久之这里就生生被带动起了一条街,街上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大人小孩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各自喜欢的东西。


    朱弦也正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去龙城,风土人情不一样,很快就看不到京城里这些好吃好玩的了,便想着在离开之前,带孩子也出门见见世面。


    朱弦带着女儿一路逛街一路看好看的,玩好玩的,没事吃一只果子,舔口糖,玩得正开心的时候,突然,小姑娘不干了,指着朱弦身后的某一处闹着要过去。


    朱弦转身,看见身后不远处有一只简易的小摊,摊主是个中年妇人,穿着粗布的衣,跟时下大多数农村妇人一样挽着发髻,头顶用一块花布包着。


    摊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小香囊。香囊很有特色,并不是传统的样式,而是做成了五颜六色的小鸭子、小蝴蝶等各种款式,着实可爱极了。


    见女儿喜欢,朱弦便抱着她过去,走到摊边,赵彤扭身下地,伸手就抓起摊上的一匹小马香囊,举在面前哈哈大笑。


    “小妹妹喜欢么?十文钱一个。”耳畔传来妇人报价的声音。


    朱弦本来也正往面前的小摊上看,听得摊主的声音却被惊得一哆嗦。


    她转过脸,看向摊边的那位妇人——


    “妮儿?”朱弦睁大了双眼。


    朱弦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城隍庙遇见妮儿,自田义会之乱后,朱校堂从来都不曾在朱弦面前提起过妮儿的名字,可朱弦却常常在午夜梦回,想起那个身体里与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妹妹。


    与朱耀祺不一样,妮儿本是与朱弦血缘关系最为紧密的妹妹,却因为种种原因,与朱弦越来越疏离。


    姐妹两个貌合神离,甚至反目成仇多年,朱弦几乎快要想不起自己从前与妮儿曾经姐妹情深的那些时光。


    这几年来,朱弦曾私底下悄悄打听过妮儿的情况,她找从前父亲的部下问,找京城里熟悉的姐妹们打听,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搜罗有关妮儿下落的信息,但是都没有成功。


    人们知道的都只是妮儿被田义会的人“掳”走了,因为田义会的戴桢“掳”走妮儿的时候,不少人都亲眼看见了。


    朱弦知道对方都是处于礼貌才用了“掳”这个词。


    妮儿跟着戴桢,指不定被多少人在背地里指过脊梁骨,说不定连祁王府也被很多人一并骂过了。


    遇到这种时候,朱弦只能悻悻地收回自己想要再继续打听的心,对方对田义会的恨,已经溢出了言语,再继续追问下去,就是讨人嫌了。


    就这样,朱弦一个人孤零零地陪着同样孤零零的朱校堂,父女两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和父亲都只能当妮儿已经死了。


    可没想到的是,今天就在这城隍庙,朱弦竟意外地遇见了失散多年的妮儿。


    在视线相接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怔住了。


    妮儿也恨惊讶,再也不平滑的脸颊上,因为激动,泛起了两团红晕。


    不等朱弦开口,妮儿突然起身,开始胡乱收拾起自己面前的小摊来,就连另外两名顾客看上了一对儿梅花香囊,正在细细挑选,都被妮儿一把从她们的手上夺了过来。


    “不卖了,不卖了!你们改天再来吧!”妮儿口中胡乱说着话,手底下忙碌不休,收起小摊准备跑路。


    朱弦看出了她的企图,一把拦住了她。


    “妮儿!”朱弦着急,手心冒出了汗。


    她紧紧攥着妮儿的胳臂,言辞急促地对她说,“妮儿别走!跟我去喝一杯茶吧!”


    ……


    朱弦把妮儿带进了一处僻静的茶馆,寻了一处更加僻静的雅间,姐妹两个对坐喝茶。


    赵彤被奶娘和护卫给带走了,房间里就剩下朱弦与妮儿两个人。


    想说的太多,一时间朱弦竟然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还是妮儿主动告诉朱弦,说她就住在这城隍庙背后的那个小村子里,天天做点香囊到这条街上来卖,日子过得挺舒服的。


    妮儿希望朱弦放心,并把自己的现状告诉父亲,要他们不用为她担心,她是一定不会回去的,也希望父亲和姐姐不要为难她。


    朱弦问妮儿,嫁人了么?


    妮儿笑,摇摇头说,没有。我不相信男人,也不会有男人相信我。


    朱弦没有说话,只是心里难过。


    朱弦知道戴桢死了,但是她猜不出来,戴桢死后,妮儿都经历了什么。朱弦问妮儿这两年都去哪了,不可能一直都在这村子里务农吧?


    妮儿垂着眼,要朱弦别问了。“你若不问,才可能继续认我这个妹妹呢!”妮儿轻笑着这样回答朱弦。


    见妮儿坚持,朱弦便也不强迫她,只告诉妮儿,爹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前两年一直都在卧床养病。妮儿也是爹爹的女儿,不回家照顾他便罢了,你忍心看爹就这样在思念中孤独终老吗?


    听了这样的话,妮儿脸上划过一丝痛楚。


    可是她依然很坚持,低着头拒绝回答朱弦这样的问题。


    “你的女儿很可爱。”妮儿揉了揉自己紧蹙的眉头,和缓了神色这样问朱弦。


    “大姐找新姐夫了?恭喜姐姐。”妮儿说。


    朱弦摇头,“赵五郎回来了,她是赵五郎的女儿,所以那个曾经姓仇的家伙还是你的姐夫。”


    看见妮儿脸上那显而易见的震惊,朱弦把最近两年发生在她和赵麾身上的事,包括赵麾姓赵不姓仇,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潜伏进祁王府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都给妮儿细细说了一遍。


    末了,朱弦问妮儿:“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妮儿被杜青松强制戒掉万寿丹的瘾后,为逃脱被杜青松交还祁王府的命运,趁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妮儿灌晕了杜青松给自己安排的护卫(监守)后,越墙逃走了。


    因为准备不充分,她逃得不远,就因为饥饿和疲惫停了下来,她来到城隍庙背后的这处小山村,在这村子里找了一间被人废弃的小屋,住了下来。


    虽然距离京城不远,但妮儿是“外来人”,她在村子里没有朋友,也不会有人喜欢和她交朋友。


    就这样,妮儿便在这村子里,成了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她不与人交流,也与世隔绝,虽然就住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但是她对京城,乃至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妮儿对朱弦所说的这一切都并不陌生,她很清楚赵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正是在隐月谷的那一段时光,往妮儿的心里,烙上了一道永远不能磨灭的印记。


    她唯一感到不可思议的,只是赵麾还活着,并成功戒掉了药瘾……


    目瞪口呆半晌后,妮儿苦笑道:


    “的确……非常不可思议……”


    朱弦微微一笑,拉过妮儿的手告诉她,赵麾要回龙城做将军了,所以她也要去龙城。如果妮儿还是不想回家,那么她便把爹爹也带走,如果妮儿想通了,愿意回家,朱弦就把爹留在京城。有妮儿陪着,京城安逸的生活其实更加有利于父亲的身体健康。


    “祁王府搬家了,在北城的庙子街圈了八百亩的地,这是陛下为补偿我们家给圈的。”朱弦说:


    “如果妮儿觉得现在你住村子里更舒服,也可以选择不回去,一切都随你的意。当然,祁王府就一直都在那儿的,大门一直都会为你而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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