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然而，王冠对此会介意吗？
它才不。
“我可是胜利之冠！”它把自己高高地悬浮起来，骄傲地转了个圈，“你敢不要我？”
风时张开了翅膀升上空中，悬浮得比它更高，“不过只是个结果而已——你还真把自己给当成原因了？”
王冠在空中摇晃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被狠狠地哽住了。风时一把将它给抓了下来。
“卡内基，”他转向坐在对面的血魔法师，“话说你需要一顶王冠么？”
“哦？”卡内基微愕，“你要把它送我？”
“如果你要的话那么它就是你的，”风时说道，把王冠举起到他的眼前，“你看，它多漂亮啊！bilingbiling的，还有燃烧的火焰特效！……虽说有些时候它会烦人一点，但考虑到它是三圣器之一的胜利之冠，就算再烦人也可以忍受，不是吗？”
“……”血魔法师的额角缓缓滑下黑线，就想说你自己为什么不忍一忍呢，然而王冠已经关注起他，自发地脱离风时的掌握向他飞了过来。
“啊，血魔法师！尽管是个魅魔，但却硬是顶着种族的拖累升到了传奇之上。不错，这可比我那个到现在还只是六星的前主人要强多了。而且，我能感觉得到，那熊熊的野心……你想要趁着神位空虚，成为新一任的魔法与奥秘之神。很好。你想要让未来的自己再多出一个胜利的神职么？”
它尖细的声音说道，向外释放出璀璨的光辉，同时最大的那颗、被风时改成了幽紫色的宝石也变幻成了适合血魔法师的深邃的红色。
精灵与天使都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胜利之冠居然这就要易主。然而，血魔法师却是并未对此作出应承，而是从储物空间里又取出了一顶王冠。
它介乎于金色与银色之间，散发着沉奢的冷色光辉，尽管没有胜利之冠那么夺目那么华美，但却胜在更加优雅以及精致。艾尔文斯认识那种风格——这是一顶属于精灵的王冠。
“能得到您的垂青我感到万分荣幸，但有一点不巧，我这里已经有了一顶王冠——它代表着黑暗精灵王国安伊法的身份。出于政治方面的考量，许多时候我必须佩戴它。而这样的话，岂不是要委屈您居于二位！”血魔法师用咏叹的声调说道，“举世无双的胜利之冠，任何时候也不能被放到第二的位置。由此我非常抱歉……我并不是一个够格的主人可以拥有您。”
听了他的话语，王冠微微沉降，而后向后移开，“我为你感到遗憾，”它说道，再度将自己的位置拨高，缓缓旋转了一周，把房间里的人都给扫视了一圈。
拉斐尔在这时突然产生了不是很祥的预感。下一刻，他的预感成为了现实，王冠飞到了他的身前，“现世间唯一的天使！在神格的夺还战中展现出惊人的胆识。神圣的王冠欣赏你的勇敢，现在，它考虑赋予你胜利的荣光。”
——这荣光可是连传奇之上的恶魔法师都消受不起！甚至拒绝它都是用专门的咏叹调，拉斐尔当然更加地不敢消受，“啊，这个这个，能得到您的肯定，我激动到一时间竟不知道应如何用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成为您的主人吗？那实在是太疯狂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三星……虽然这有违我的内心，但我还是要说，我怎么可能配得上您呢？这恐怕是千万年来对您最大的侮辱。”
“嗯……”王冠上下起伏，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境界是太低了，就连我那废物的前主人刚刚九等的时候都只身杀灭了一队的四星三星。也对，现在换新主人，那肯定是不能比过去破的还差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拉斐尔身前飞走了。
拉斐尔：“……”
你确定你能找到比过去破的还强的么？
房间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燃烧的王冠飞到艾尔文斯身前停了下来。
艾尔文斯：“？”
怎么还会来找他啊！这王冠的人设不是看不起他的么？
从拉斐尔和卡内基的语言艺术与其本冠那自信满满的威胁上来看，这个王冠是绝对得罪不起的，没准惹到了它胜利从此就永远地离他而去了——也就某个前战争之神才敢大声地喊出它才不是原因而只是个结果。他赶紧也思考该怎么来拒绝它，但事实证明崩人设是不可能崩人设的，在他组织好语言之前，王冠便抢先开口：
“哼！你这个愚蠢的精灵，难道还在幻想本大爷会看上你么？”
然后就飞走了……飞走了。
艾尔文斯：“…………”
“别理它，你以后也会有精灵族的王冠的！”风时喊道，抱住了艾尔文斯安慰。但余光却发现胜利之冠正拱啊拱地挤开窗户，好向外飞出去。
他的魔翼还没有收起，当下追过去一把将它给抓住了。
“干什么，发现我要离开，就又后悔了吗，阿修琉斯？”王冠在他手里尖声喊叫，“想让本大爷回到你的身边，那就#!@%^*……”
后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风时一把给塞回了空间，“后悔？不可能的。等着好了，我会给你找到下一任新主人的。”
他气冲冲地重新回到沙发上众下来，把披散的银发往后一甩。
“………………”
众人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直到卡内基拿出了一块月纹布细细擦拭过，也要把他的王冠给收起来，“等等，卡内基，”艾尔文斯说道，“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王冠吗？”
卡内基把王冠递了给他。拉斐尔坐过来，和他一起观看。“刚刚您说这代表着黑暗精灵王国安伊法的身份。我想要知道，‘安伊法’……”
“——是黑暗精灵语的专有词汇，用来称呼国王的男性伴侣。”
“国王！”拉斐尔震惊，“原来您的另一半，他是——”
“地下城主后来成为国王了吗？”艾尔文斯同样很激动，“也就是说你们最终赢得了那场战争！”
卡内基笑了一笑。“什么什么，哪场哪场，”拉斐尔还回王冠，顺势又坐到了他的身边，“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快讲讲。”
艾尔文斯也转了过来，对于黑暗精灵的内战，他所了解的也唯有战争神殿壁画所记载的那幕画面，“我也想要知道更多。”
“好吧。我该从哪里讲起呢？”血魔法师曲起中指轻轻敲打着太阳穴，拉过了扁在一旁的紫色心心和自己红色的心心叠在一起，“话说我们最初认识，是在人类城镇的奴隶市场上，我们一起救下了黑暗精灵男孩菲罗。后来情况超出控制，我情急一个召唤术下去，居然把西弗法尔给拉了出来。”
“我有印象这件事，不过具体先生并没有仔细和我说，”艾尔文斯回忆当年的事情，指着风时血泪控诉，“就因为我多问了几句，先生就把我给拉黑了！”
“呃……”风时顿时陷入惊慌，“那个、是因为当时……”
通过心灵的链接，他开始疯狂给卡内基发讯息，生怕后者说漏嘴他那时起就已经是魅魔。不过卡内基并不打算对当年的细节叙述过多，他只是概括地说道：“一位地下城主，黑暗精灵多部族的领袖，亲自带领最精锐的战士，降临人类城镇，只为救出一个出身平民的孩子——甚至还是一个男孩。”
“先生和我说这是因为作为漫长寿命的代价，精灵族子嗣艰难，每一个孩子都弥足珍贵。”
“其它地方的黑暗精灵也子嗣艰难，”红发的魅魔摇了摇头，“……但他们不是这样子的。”
年轻的精灵与天使当时都以为自己接下来将会听到事件的亲历者讲述上古的秘辛。但说过这句话后魅魔法师便陷入了沉默。原本是为了回忆，对接下来所要讲述的内容进行梳理——因为他所想说的实在是太多。但片刻之后，他便开始因为对爱人的思念而哭泣。
“我好想他。我们的链接断了那么多年……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还好不好……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他当然会好好的，”艾尔文斯说，“他可是一位精灵王啊。”
“我当然知道他的强大，但我更知道他面临的艰辛。他……”
烙印在舌面的禁制开始灼痛，提示着法师把话题转向别处，“……而且我还好饿，我吃的那些，根本就不能算做是饭，你能懂吗，风时？我想他……想他能够回来喂饱我。”
他斜斜地向旁倒去，纹饰繁复的袍角传导出他身体的战栗。风时接住他，让他靠自己怀里。
“我懂的，”他轻声地说，“能够想象出那种感觉。不是正统的进食方式，想来也不可能给魅魔带来真正的满足——”
血魔法师颤抖的泣音打断了他。
“不、不该说这个的，不提还感觉不到，我现在……”
他顿了一顿，声线再转，因渐染上的欲色而变得微微沙哑，“……我现在、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第292章
就像是对抗高热。
禁欲的法袍领口被拉开，暴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他抬眼看向他，比龙血石还要更加名贵的深红眼眸迷离出动人的光晕。
“……风时，”血魔法师的声音虚弱到仿佛虚幻，“……帮帮我。”
风时无措地抱住他，银色的发卷从肩膀上滑落。
……他要怎样才能帮到他呢？
突然，他红发的魅魔朋友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一幕好熟悉……我记得，之前也曾有发生过，”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脖颈，向后方一寸寸地滑去，在能量运转的节点处玩味地摩挲，“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饿了，我喊你帮我，然后，你果断就一手刀下去把我给打晕了……再睁眼，我就已经被送到了地下城主的床上。”
“风时……风时！”鸦血色的唇瓣凑近他尖尖的耳廓，微微翕动，“能再来一次吗？送我去见他。”
“卡内基，”风时摇了摇头，“我想我们这一次必须得采取别的办法了。”
“……哦。堂堂战争之神，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你可真是太菜了。”
风时垂下头去。他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难过。突然间，他再次抬起头来，目光定在血魔法师眼尾的魔纹——那是高阶魅魔才会有的魔纹，此刻那纤细而繁美的纹路开始浮现出来，并隐泛着宛若碎星般的光尘。
魔力在蕴集。与此同时，房间里开始弥漫魅人的香气。
年轻的天使尚未意识到此刻的危险，当然这也有可能正是这香气在引诱他靠近他，“卡内基先生，”他说，“我们圣职者有专门用来遏制欲念的方法，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卡内基闻声看向他。漂亮的脸孔突然露出格外迷人的笑容。
“是吗？……你确定会对我有帮助吗，小天使？”
“我想应该是有的吧，不管怎样，我们可以试试看……”
红发的魅魔于是便从朋友的怀里转向他。拉斐尔下意识地想要接住——但他接了个空，后面风时抱着卡内基的腰，生拉硬拽地把他给拖住。
“你还真敢啊拉斐尔，”他喊道，“——还不快走！”
拉斐尔怔了一下，下一刻他陡然间醒回神来。当下张开了翅膀疾速向外逃去，甚至连门都没敢去走而是直接翻了窗户。
几片羽毛打着旋儿飘落——看起来应该是之前没换下来的，艾尔文斯站在一边看得呆住。
风时抓着卡内基的犄角拼命地摇晃，“给我醒醒，你不是有很厉害的禁欲咒吗，你倒是快对自己用啊！”
“我才不呢……鬼才想要禁欲，我要吃饭！”卡内基嚷，突然看到艾尔文斯，顿时大怒，指着他骂道：“好啊你西弗，我饿成这样，你就在旁边站着？”
艾尔文斯：“？？？？？”
“不，”他试图分说，“我不是……”
“……哦，你的皮肤怎么变白了，”卡内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伸手想要摸上他的脸，“这是在假装光明精灵吗？哈……光明精灵我也喜欢……”
风时一把将他给搂回去。“你也给我出去，艾文！”
艾尔文斯赶紧也出去，情急之下同样翻了窗。拉斐尔在窗边缩成一团等着他。两人怂怂地对视了一眼。
血魔法师石乐智的声音不断地从后面飘来，“啊，原来那是你的小王子呀……风时，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风时的声音：“对！”）——那你就把你家小王子借我用一下！”
风时关心地询问他是不是想要挨揍。卡内基愤怒地和他讨价还价，“回头我也可以把西弗借给你！……今天借我一个王子，回头还给你一个国王，稳赚不赔的好吗？”
艾尔文斯：“……………”
拉斐尔：“………………”
“大概会解决的吧？”天界生物向他不值钱的精灵王子朋友看去。
“大概、会的吧，”艾尔文斯说，“我想先生他处理这种情况应该有经验……”
空气沉默了那么一刻。
“……好吧。”拉斐尔说，“今天真不该问他黑暗精灵的事。”
“是啊。”艾尔文斯承认，“……只是精灵的历史真的是让人很好奇。”
“等——”拉斐尔难以置信地看他，“你是王子你都不知道？”
“是，”精灵王室最后的遗裔悲伤地笑了，“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等下次再见到卡内基，传奇之上的恶魔法师已经完全成了灵魂的状态。他们一开始甚至将他错认作了亡灵学院的幽灵教授，看到正脸后一惊着实不小。
“卡内基！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你的躯壳呢？”
“脱掉了，”卡内基说，“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先脱离躯壳好冷静一下。”
“这样就不会再受饥饿的困扰了吗？”
“不——只要是魅魔，没能得到满足，就会一直饿着。只使用灵魂只能说是会好一些。”卡内基道，半透明的法袍在空中飘飘荡荡，“很多时候我都不想当魅魔了，但是，每当这么想我就会梦到我种族转换的禁术施用出问题，没能坚持多久身体就腐朽最后只剩下了虚弱的灵魂生不生死不死。那种滋味真的是不好受——这大概是个警告？所以还是算了算了……”
艾尔文斯怔住，一刹那又明白了些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要说，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开口，只是轻轻地笑了一笑。
血魔法师没有留意这些。他离开了玄关，往里面剑士朋友在的地方飘去——他来找他是为了说比武会的事情，“我觉得比武会还是不要只局限在武者学院，风时。我希望法师学院也可以参加。这些天我已经挑出了一些在做研究方面非常有潜力的女孩子，但我还想再要些战斗法师。”
“什么，”天使的听觉在这种时刻就变得格外灵敏，“什么女孩子？”
“适合成为法师大人优秀学生的女孩子。虽说吃的都是脏东西，但不管怎样，现在我又有精力，可以再收一批学生了。”卡内基说，突然间就气不打一处来，举起心心追着风时抽打，“我现在馋得收学生都只敢收女孩子了，你还让我看你吃好吃的以免吃上瘾！！你是不是欠？啊？风时，你和我说你是不是欠？？”
风时又被他给追得满地跑，“呜呜呜我错了卡内基……我现在已经知道错啦！”
“你不准吃。”卡内基警告地又说，然后方才停止了追杀，两个人在露台的摇椅上坐了下来，纤细的尾巴纠缠着，深红透明与墨紫流光的桃心在下面贴在一起。
“这样的话你们学院的课程也会受影响哦。”风时说。
“这有什么，”卡内基浑不在意地道，“也就是把课往后推几天。”
“好。那法师学院也参加。”风时点头，“战士，骑士，武者这边的学院，再零上一个法师学院，嗯……就感觉有点怪怪的。别的施法者学院可能也会想参加，比如术士学院什么的。”
“那么干脆把范围扩大到全学校好了，”卡内基道，“去和莫桑迦德说。”
风时给龙裔校长拨了通讯。后者对此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着手开始安排。“好了，”风时把王冠从空间里掏出来，“全校的比武会——这么一来你就更有牌面了！到时候谁最后优胜，谁就是你的下一任主人。”
胜利之冠对此非常地有意见。“有意见也给我憋着，”风时超凶，“代表胜利的王冠该赐给谁从来都是战争之神说了算。”
战士院长牵头要举办比武大会的消息，甫一传出去，便即在哈伦卓耿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玩意儿！装死了那么多天，现在可算是打算出来刷存在感了？”
“呵呵。还特么比武大会……谁闲得理他！自个儿玩去吧。”
“法师院长说要收学生，那些法师肯定是要去的。还有术士学院，能不去捧场？别的那么多的学院，总也能凑齐不少人……哈伦卓耿全校第一的名头谁不想要？他们自个儿，呃……你去得人越少竞争越小他们怕不是越高兴，最后应该还是能玩得挺开心的。”
“……”
没有人想要魅魔院长和他的拥趸们玩得开心。
“呵呵。那就去！”
“拿全校第一打他的脸！牵头举办比武大会，最后赢的偏是反对他的人，看他到时候尴尬不尴尬。”
“而且呢，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正好是个机会——来表达我们的意见？”
沉寂过多日，反对者们再次开始组织声势浩大的抗议行动。
风时又开始琢磨该怎么把他的精灵给蒙到鼓里了。和没多大一会儿就结束的就职典礼不一样，比武大会可是要持续很多天，这就有点头疼……他总不能这些天都把他给放到家里。
“这一次就没必要再像先前那么做了，先生。”艾尔文斯说，“大家怎么想我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们之所以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您出于隐藏身份的考虑特意将公众蒙蔽。”
“我知道你知道，艾文，你那么聪明，”风时扣住他的手，“可是我还是担心现场对你来说会太刺激了。”
“他们说难听的我就自动假装没听见，而且，我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艾尔文斯的话声放轻，“而且，我想要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您的身边。”
“男朋友是不可以的哦——这种正式的场合，只有爱人才可以的。”风时纠正道，想了一想，最终决定答应他，“好吧。我们一起去。”
第293章
他上一次说得也是这么好听。艾尔文斯有理由怀疑这回他是不是又在骗他。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导师信守了他的承诺。
然而他却没有做到他此前所说的。
开幕式上，反对者们在观众席与过道上聚集，高举抗议的纸板与横幅。维持秩序的骑士与新教会成员已经在使用各种手段来进行压制，但他们却依旧能够通过各种方式扩大自己的音量以及打出刺眼的魔法焰火。不堪的辱骂声不绝于耳，精灵敏锐的听力在这一刻已经变成了恶毒的折磨。
他很好地管理着自己的表情，但是却压不下内心的怒火。……如此导师的身份便可以得到保护，对这一点他当然清楚，而且舆论之所以会到这一步，相当程度上是被他特意挑起。但清楚这一点，只会让他感到更加地憋屈与压抑。
为什么，神明守护这个世界献出生命，而后又遭到愚民与信徒的两次背叛，两个神格都因此而失去——其中一个还是由自己凝聚；不再是神明而转化为恶魔，失去了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给忘记……经历了这一切，他再一次接过了反抗战线的责任，为了不被这些人的信仰再次害死，他就要接受他们肆意辱骂？
……有没有什么办法，艾尔文斯拼命地思索，既能改变现状，又不至于为导师带来身份暴露的风险。但想来想去也只是让卡内基丢大范围禁言术之类一时半会儿或会起效果，但后续必定招至更加激烈的反噬的烂点子。给所有人都施加一个“康华里就是个混蛋就是他谋害了战争之神”心理暗示听上去会很不错，但新教会的学者以“存在高风险”为由一早就把类似的手段给排除了。
这时，该风时讲话了。莫桑迦德宣布了比赛的规制，接下来是各学院的院长以及代理院长公告了对优胜者以及对自身学院表现优秀者的嘉奖。还有些隐世的高手也出席了开幕式，宣布他们将借着这次机会挑选一些好苗子收作弟子，就像是卡内基一样。作为比武会举办的牵头人，风时在最后讲话，同时也将拿出压轴性的奖品。
看到他扶过了话筒，抗议者们的激情一度达到了最高点。他们喧嚷的声音变得更大，话语的肮脏越发地不堪入耳。直到，他清朗的声音宣布了战士学院所会为最终的优胜者提供的嘉奖，“——胜利之冠。”
刺眼的焰火因维持魔力的震荡而变暗，喧哗的声音陡然间停顿了一下。
“什么？”
“他刚刚说……”
“——胜利之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战争之神选择我接受他的传承，自然，也由我继承他的战争圣器。”风时说道，进一步提高了音量，“杀伐之剑，守护之盾，以及胜利之冠……战争之神本身就是杀伐之剑。守护之盾眼下已成碎片。胜利之冠，三圣器中唯一的完璧，在过去由龙族在宝库中保管，如今，已由校长归还给我。在这里，我允诺，如果你能够在接下来的比试中取得最终的胜利，那么你便是胜利之冠的新的主人，直到无法再拥有它的那天。”
“——真的是胜利之冠？！”
他们都以为他会掏出一个自己打的王冠命名为胜利之冠，而正常的操作不也该是这样么？谁会真的拿出神明的遗物、真正的圣器作为奖品，就这么送给一个小小一场比赛的优胜者？还一直到“无法再拥有它的那天”？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要知道他可是一个恶魔！……他要是个魔鬼我都敢信他，谁不知道恶魔是混乱邪恶。”
“一定是假的。哈哈！就问你这么大的开幕式上，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假话，有意思吗？”
众人不止是辱骂，更开始用“连奖品都是假的”这一点来嘲讽他。但也相当一部分人谨慎地闭上了嘴。倘若是私下说，那么毫无疑问会是假的，但是在这么大的开幕式上，以战士院长的身份承诺的奖品，总不可能也是假的吧？
若真的是像那些人所说的那样，那这波操作未免也太蠢了——简直蠢到人神共愤，让人无法理喻的程度。
“真的吗，我不信。”
“你倒是把胜利之冠拿出来给大家伙看看啊？”
有人大声地叫嚣。
“好的，这就拿，”风时脾气极好地回答道，低下头去在空间里翻找，“烦烦！你去哪了啊？”
其实他早就想要拿出来的。然而某个烦人精王冠实际上并不想被他给送出去，于是它把自己变得小小的躲了起来。风时好一顿乱找，最终在神盾碎片的裂隙里把它给抠了出来——它机智地假借守护之盾掩盖住了自己的气息，以至于他半天居然没能感知到它。
“……呃？”
“那是拿出来了？”
“有吗？”
“在他手里——”
“——不是吧简直就像是针尖儿一样小！！”
这未免也忒离谱了，就连某个早就伤好出院隐藏在人群中的节奏大师也目瞪狗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久方才憋出一句：“你造假倒是造得像一点儿啊？”
他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几句附和，因为眼前的画面实在是超出了太多人的认知，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事情恐怕和他们最初所以为的不太一样。
而这时，那要显微镜才能看的王冠在他手里飞快地变大了。
——仿佛是纯粹由光所凝就，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闪耀与惊艳！
他们看到燃烧的虚焰摇曳，映照着下方华美无瑕的神之金属；看到偌大的宝石流溢着光辉，是把世间所有最明亮的宝物堆到一起也无法与之相媲美的璀璨夺目。
隐然间像有什么，就像是无形的手，攫握住了他们的咽喉。那些反对、那些质疑，在神圣金冠那至高无上的迫人威压面前，都再也说不出。
“……有没有可能，那确实是真的？”
“你在说些什么傻话——那毫无疑问就是真的！”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然而他们可以确定，那就是真的——说乌斯卡人都是大善人都比说这王冠是假的要可信得多。
“如果这王冠是真的，那他……？！”
这是他们所不愿面对的。不过还好，时间并没有在宣示奖品的环节停顿太久。“好了，我们的比试该开始了！”风时说。
比试刚开始的时候往往并不会很热络。不止是因为“开始”是由他所宣布，更是由赛制的设计所决定的。擂台赛，虽说每击败一个对手便能获得相应的积分，但最终能够留在台上的才是唯一的胜利者。如此便导致早上场的吃亏，很多人都打算晚点再上台。
校方对此自然是早有预料。宣示着开场的魔法焰火散尽，擂台上的景象开始变幻。如今众人所在的，是专门用来举办大型赛事的第三竞技厅，但并非所有的场次都在大厅里进行。比斗双方踏入擂台，会被传送到诸如高空、海岛、林地、山崖等等其它的比赛场地（后进班的许多考场在此时被征用），而擂台上留下的则是同步传输的幻影——变数的增加大大地提高了趣味与可看性。没有人上场，场景便不断地轮换，向挑战者们介绍他们都有可能进入怎样的场地。
各类场景轮换了约有一遍，拉斐尔站起身来。他原本坐在风时的左手边——以他亲传弟子的身份，因为是在台上，是以一起身立刻便吸引了一众的目光。
“那个天使！”
“他是打算……？！”
圣洁的羽翼在背后张开，天使圣武士飞落在擂台上。场景的幻影湮去，长柄战斧擎出，砸在巨大的石制方砖上，发出“锵”地一声亮响。
“拉斐尔斯托克——来自魔武者学院，前导师是卢西恩本康华里，现导师是风时先生，战士学院的新任院长。中间的事情不需要过多介绍，你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我在其中又做了些什么。”
“很多人对此很有意见，我明白的。你们不必刻意掩藏自己的想法。与其躲藏在人群里逼逼赖赖，不如，到台上来，用实力说几句话呢？”
丰盈的魔力将他的声音送到极远的地方，没有人回应，他倒曳战斧绕场一周，冷冽的视线将观众席冷冷地扫过。刚刚喧嚷得最凶，骂得最难听的方向得到了特殊的关照——他偏过头去，左手举起，当着系里院里学校一众高层竖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中指：
“来啊？
“没病上来走两步啊？
“只要能胜过我！那么你们就扬眉吐气，就连我的导师的脸你们也都一块儿打了。
“这么好的机会，而你们又对自己的观点是那么坚持——真的有人会愿意错过？”
戏谑的话语再一次挑起了公众因对王冠的疑虑而稍有回落的怒火。一道元气波光闪过，高大的战士用冲锋的战技跳到了擂台上。
“——如你所愿，斯托克！”
第294章
这个战士并没有在擂台上待太久。
他被拉斐尔用斧柄扫了下来。接着又有一个弓箭游侠跳上台去。还运气非常好地随机到了一个林地的场景。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横着传送出来。
接连的两场失利，让被愤怒激起的热血冷却下来。第三人上台间隔了一段时间。伊凡迈克纳，同样是一位三星的圣武士，过去的课堂上教授们总是安排他和拉斐尔对练。他们曾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不过一切都结束在拉斐尔公然站出来反对康华里的那天。
台下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很多人点亮了终端翻看。
“他的胜率……”
“这两个差不多。”
“都高手啊！那这一把没准儿能……”
他们错了。曾经的势均力敌，只是让迈克纳输得比前两位好看一点——也就是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
原本小声的议论转变成一片的哗然。
“天哪……不是吧！”
“他们不是差不多……”
“我之前和他们一块上课，明明就是差不多的啊？！”
但现在不再是从前了，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迈克纳依然在学院里上课，拉斐尔则得到了一位新的导师对他的战技进行教导，这些天来他始终跟随在他的身边。
“……差别就那么大吗？我是说，比起他先前？”
“那当然了，你觉得呢？前院长就是他教出来的。现在他专职又教他……”
“他是有水平。这一点没有人能否认——但这并不能洗白他的人品！……”
有人用强硬的声音说，但是在看向主席台，风时所在的方向，眼底还是难以自抑地闪过了一抹羡慕。
谁又不想要呢？……这种水平的一位导师？
喧哗声在这时压低。继迈克纳之后一个四星上台了。随机到水底的地图，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但他所迎来的也是同样的结果。
四场连胜。场景的幻影幻散。天使重新出现在擂台，周身的水珠已经被魔力给蒸干。神圣符文明灭，森寒的斧刃如霜雪般亮眼。
他的唇角轻轻钩起，漫不经心的动作，将战斧挽出了一片刃花，在擂台的中心像极了耀武扬威。观众台上声如鼎沸。
“四星！！这就未免也太夸张了。”
“有平衡，刚校长说为了让大家都能参与所以有机制对比试双方战力进行平衡。”
“——那你试试带着平衡去赢一个四星？？”
表面的战力——装备武器境界的高低是可以通过外在的手段来进行平衡。然而战技的掌握战斗的经验判断的眼力对阵的谋略……这些内在的差距，又要如何才能抹平呢？
“战争之神啊……”
“……战争之神不会真的在眷顾着他们吧？”
“我觉得有可能。那个胜利之冠……”
“关键不在这些——而是！他这么搞，我们该怎么办？！”
擂台赛。原本应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最初上场的实力比较低微，高手往往在后期才会上阵。
……自己没可能赢到最后，对此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有数。但就算不能赢，前期累积的胜场也能够挣得不少的积分，刚刚各院的院长等也有宣布，积分也有对应的奖励。
而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参与的级别被直拉到四星，前期的菜鸡互啄环节被直接给跳过，“这往后是只能更强不可能再往下弱了！我们想拿积分该怎么办？”“……还有，我们要怎么去找导师？”
“这又能怪谁，”有人不咸不淡地说，“刚刚半天你们都不上。”
“是啊，”拉斐尔帮派里的人也说，“你们上去，我们老大难不成还能欺负你么？”
在那里嚷嚷的人是都哽了一下。
“呃……”
“主要是刚刚想着观望一下……”
“开场上去这不是有点不好意思嘛。”
一众人不好再去说拉斐尔怎样，改而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主席台的方向。
“我就说，咱们学校举办这么大一场比赛，肯定也不希望这样的吧？”
“……等于说是一下把比赛内容砍一半啊，这难道都不管管的吗？”
然而，主席台上的院长与教授们对此都很淡定。积分这些人拿不了，有的是别人去拿，反正他们只负责发放奖励；至于遴选弟子，比赛有平衡的机制——虽说以一星二星的能力，就算是有平衡也没多大意义，光是掌握战技的数目的差距就已经够他们吃一锅的，但哈伦卓耿为防止能力偏抑，原本也不准许教工收取一星二星的学生作为弟子，必须达到三星基础打好，才可以跟随导师进行深造。而对于三星以上，平衡的机制已足够营造相对公平的环境来让他们充分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低阶的菜鸟们上不了阵，对他们来说等于直接省下了大半的时间，“妙啊，”某个灵魂状态出席观看的法师甚至忍不住发出了满意的声音，“——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我们的小天使啦！”
菜鸟们：“…………”
你看这人他好过分啊！
于是又重新说起了拉斐尔：
“我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第一个就上去，然后这车轮战，以他应该也不在乎那些积分吧，最重要的还是胜利之冠——那可是战争之神的遗物诶！他难道就不想赢的吗？”
“……谁知道。难不成是那个精灵？”一个文史学院过来看热闹的学生猜测，“他先上。到最后那个精灵出面抢胜利之冠？”
“咳，你们那边是不知道。精灵到现在都还没有上课来着，一直是伤假。”
“战士院长忒宠着他！课都不舍得他来上，更不用说让他出战了。”
“……那这是打算怎么办啊？——三圣器之一的胜利之冠！”文史院的学生瞪大了眼睛，“是真的要就这么送出去吗？”
“谁知道。”
“……有没有可能，那个天使他是打算从头打到尾，愣是给你来一个大满贯呢？”
这句话说出来，一群人都是一愣。这当然不可能，他们下意识地就想说，拉斐尔他再怎么开小灶，充其量也就是个三星上阶。单说境界并不算高，而哈伦卓耿最不缺的就是各职业顶尖儿的天之骄子。他会有很亮眼的战绩，也许会拿到最多的连胜，赢取最多的积分，但一个对手一个对手地磨下去，他一直在被消耗，守住擂台笑到最后成为最终的赢家，那是不符合规律不符合逻辑——总之绝对是不可能的。
然而，说话的功夫，又一个挑战者被拉斐尔给送下去了。罗撒尼尔布莱克默，凶名在外的四星潜行者，尽管竞技积分的总排位他并不是很靠前，但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他有意韬光养晦，因为一到关键时刻，他总是能取得最终的胜利，那诡诈的双刀与鬼魅的身法，一向是不幸成为他对手者的噩梦。
但拉斐尔偏偏就战胜了他。胜利的过程完全可以用毫无悬念来形容。若说潜行者这个职业代表着幽暗，那么他便是无尽的光明——所有人都看到那圣洁的光辉把一切阴暗都驱逐殆尽，闪亮的斧刃像是神裁引动万千雷霆。
招式之大开大阖，让人看得心惊肉跳。毫无疑问，这样的战斗风格应该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消耗，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看起来是如此轻松，如此随意，依然有丰盈的精力，来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一定是装出来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这枯竭世代……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三星，他哪来的那么多魔力撑得起高强度对战这么久？！”
有人疑问。当然，也有人展开分析，“……可能他们这些魔法生物有种族天赋魔力池就是比普通人类要大？”
“想那个精灵，还有那些龙裔！他们哪个魔力池不是大到让你惊讶，校长他当时和战士的院长对战，不是还召唤出一头纯粹用魔力凝聚的火龙。”
“所以说魔法生物就是魔法生物，那当然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们那些，都是术士，他一个圣武士……”
“近战施法比远程施法消耗要小，所以他续航才会更持久啊！”
道理似乎是这个道理。总之一切不科学的东西都归类进魔法就完事了。但随着战斗继续，这些理性分析的人也无法再维持之前的理性了。
“这也太吓人了吧？……他这是打算一打多少人？”
“——这是真的要从头赢到尾吗？”
不再像刚刚认为那绝对不可能，如今他们都仿佛看到未来在眼前正一步步地化为现实。惊叹声，吸气声，难以置信但却又不得不信，艳羡又嫉妒认命与绝望的声音……人群开始鼓噪起来。
“该死的……我可算是懂了。敢情这比武大会，就专门给他长脸的呗？”
“这天使什么实力，咱们不清楚，他一个能教出来前战士院长的人会不清楚？早早就打算好了，让他从头赢到尾，难怪，他会拿出那胜利之冠……”
“早定好那王冠要给他就直说呗？劳烦这么多人在这儿浪费时间有意思？”
“那当然有意思了，你不陪跑，要怎么显得他们牛逼呢。”
“……呵呵。”
“还是那句话——老子不奉陪了，你们自个儿玩去吧！……爱谁赢谁赢。哪怕最后这天使举手投降退下来，让精灵上去拿了王冠也行！”
第295章
众人如是说，而后纷纷开始退场。然而这并影响不了什么——因为他们太菜的缘故原本也上不了场。而实力足够上场的高手们想法则是多与他们不同。拉斐尔在场上待的时间越久，那么他被打下去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他们终究还是有赢面的。
不断有人上场，最多的是法师们——一个死灵系的女法师上台向拉斐尔挑战，最后虽然败退下去，但主席台上，某个灵魂状态的院长赞许的笑容向她点了点头。这是否意味着她得到了弟子的记名？有意的法师们不由都受到了鼓舞，即使是输，只要能够很好地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展现出自己所拥有的潜能，那么依然可以得到院长的青睐。
属于是就连低星的法师也忍不住想要试试的程度。反正大家都是输，都是只有一次的展示机会，那么总体就依旧是公平的。没准儿，自己哪个地方做得不错，就被院长他给记住了呢？
意图是成为最后的擂主，赢取胜利之冠的高手们则是冷静地旁看，他们将这些涌跃上场的法师当作用以消耗对手及探取情报的炮灰，心下默默地计算，分析拉斐尔与之前的变化，以及他所亮出的那些过往未曾见过的新战技的应对。
感到有所把握，这些高手也开始上台。双方你来我往，再加上对战场景的不断的变幻，擂台赛可以说是相当地精彩。
有刚刚愤怒退场的人现在又开始想要回来。然而，第三竞技厅的入口已经被施加了禁制，摆上了自动贩售机来出售门票……“敲！就说龙族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敬业啊，一开始都是随便进的，现在居然又开始卖门票？”
“你们自个儿出去的怪谁。”“在哈伦卓耿待这么多年，龙族是什么画风你们难不成还不知道？”
坐在靠近入口席位上的人转身向外无情嘲讽。被拦在外面的人顿时都是后悔，“嗐，那会儿就不该冲动出来。”“感觉天使要不了多久就得被打下去，现在好了，我们都看不到了。”
也有为了见证那大快人心的场景，而特意花钱买票重新进来的。但他们并没有看到所想要的，在观众席上又坐了许久，所得到的依然是大失所望。
天使圣武士——并没有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很快就被打下去，而是依旧站在擂场的中央。
比赛持续了几天，他也就在擂台上钉了几天。所面对的都是相当强劲的对手，后期的战斗一场更比一场惨烈。他当然也有受伤，如果是一般的武者职业，这时基本上就开启了失败的倒计时，但圣武士是有治愈能力的特职。他已连续战斗积累到一定的场次，每场结束，都会有专门的时间用来休整。利用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伤势进行治疗，使用允许的回复药物，摄入食物与清水，更换损坏的装备。当下一次的战斗开场，他仍然是相对良好的状态。
不过他的身后，那对洁白双翼已经开始染上鲜血的颜色。有些是对手的，有些则是他自己的。一开始他每每会把血污给清除，但后来，他开始不再这么做。清洁术也是有消耗的，他现在要开始精打细算，来减少那些不必要的消耗了。
观众席上，不知何时，喧嚣的声音低落，并最终不见了。穆然地，他们看着他，那如雪的战袍破碎，流金的血液从双翼的边缘滴落。
“如果，他真能赢到最后……”
“——那么战争之神的胜利之冠就是他所应得的！”
即使是最讨厌他的人也得不承认。主席台上，战士的院长、银发的魅魔担忧地站起身来，精灵挽着他的手，垂眸向下看，脸上同样是关切的神色。
卡内基低下头去拨通讯。过了一会儿，默林海曼带了几个医师过来。超凡者诸学系举办的比武大会，和他们这些技术流的学院关系是不大的，故此他先前并不曾出席，“伊莎贝拉她们不敢和风时见面。别的人我反正是大放心……怕万一再出什么事，你最好来看着点。”
异域的学者似有不解地扶了扶金丝眼镜，“最稳妥的方法难道不是这就叫停，让他下来吗？”
“没有任何战士可以永远待在安全的港湾而远离凶险的风浪，”威克斯坦坎布尔在一旁说道，他手里捏着一个骑士的忠勇盾护，“比赛是不可以中途叫停的。”
那惨烈的激战，与飞溅的血光……唯有一个人能做到在这种时候依旧兴高采烈。更确切地说，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顶王冠——原本因为要被风时送出去而陷入自闭的胜利之冠，此刻看着拉斐尔似有赢到最后的态势，整个冠都复活了。它从风时的手边飘起来，飞到场上，悬浮在擂台的正中，用尖细的声音为他大声鼓劲：
“撑住，天使！只要你能赢到最后，那等级什么的就都是浮云——三星！就算只是三星又怎样？你已完全够格成为胜利之冠的新的主人。”
它的声音引起了一片的惊讶，“哇我没有听错吧？”“那个王冠——”“……它居然还会说话？！”
“岂止是会说话，它还会变大变小呢，刚变得就像是针尖儿一样大。”
“这么说这个王冠它真的是很神奇了。不愧是传说中的胜利之冠。”
“你们还真信那是胜利之冠？不就是个带灵魂的魔器。会说话，变大变小的魔法道具，哪个高阶法师手里没有？你们又知道那不是法师院长找校长要顶王冠专门给他做出来的？”
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节奏大师不屑地说。然而他的话语却是并没有多少人在意。那闪耀的王冠，他们知道它是真的还是假的，此刻只不过是为它的神异而惊叹罢了。
然而，王冠白白在那里摇旗呐喊。天使并没有取得最终的胜利。他最后的对手是一位四星的研修生，尤斯塔斯哈代，两人很久之前便即因为帮派的事情结仇，后续黑暗泥沼的那一战使用乌克拉蛙的黏液，也是要归功于他的指点。仇人相见，理所当然地是分外眼红，但大出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拉斐尔看尤斯塔斯一上台，二话不说直接就选择了举手投降。
这波投降来得太快就像是龙卷风。在场看到的当时就懵逼了——其中最为懵逼的莫过于某个闪耀的王冠，它啪地一声直接就从空中摔到了地上。
拉斐尔捡起来王冠拍拍，还态度极好地双手给尤斯塔斯递了过去。
“喏。不出意外的的话，最后它应该就是你的？”
尤斯塔斯眼睛瞪大，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是当接不当接。从懵逼的状态中脱出后，几乎是全场都在嚷嚷。
“不是吧，干什么？”
“就这？就这就算输了？？”
逻辑也好智商也罢，好像什么都在被按在地上磨擦。胜利之冠燃烧的虚焰都不亮了。它摇摇晃晃地把自己从他手里脱出来，回过身就要对他进行愤怒谴责，然而后者对此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不行了，我到现在已经没办法再打了。之前明争暗斗那么久，双方什么层次互相心里都是清楚的。我到现在用强弩之末来形容都有点过于乐观，再考虑到某人对既不违反校规，又能对天界生物造成伤害的物质所拥有的如此深厚的了解，我这一战不仅绝无赢面还要面对未知危险的变数。故此，最为明智的做法，显然是看轻一时的成败，而选择长远的最大化的胜利的可能。”
他向胜利之冠深深鞠了一躬，“抱歉，古老而荣耀的冠冕，让你失望了。”
“我才不会失望！”王冠愤怒地高叫道，“我才不会因为一个、因为一个……”
说到这里，它突然卡壳，原本想要说的是“失败者”，然而拉斐尔却说了他为的是更加长远的胜利，是如此地有道理以至于它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拉斐尔已经拖着战斧从一旁的台阶从容向下走去，王冠的火焰膨胀了一下，气鼓鼓地在后面追着他。
被就这么给丢到了台上的尤斯塔斯：“？？？”
他是谁他在哪儿，给他一个眼神好吗，他不是赢了吗，为什么现在会比输了还尴尬？
经过痛苦的酝酿，王冠终于想出了该如何对可恶的天使圣武士进行谴责。只可惜某个凶残的前主人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给我闭嘴，拉斐尔都这样了你还想要他继续打？”风时生气地说，一把将它从半空中给抓了下来，关切地扶住了拉斐尔的肩膀，“……还好吧？”
艾尔文斯也有跟着他一起下来，虽说他的眼睛已经又被导师拿符文带给缠上了。他接过了拉斐尔手中的战斧。这让他神情震动，因为感受到那缘着斧柄向下流淌的天界生物的血液的温热。默林海曼带人过来，把拉斐尔给接住了。他们带他去做检查，风时又赶紧转过身来照护他，“小心，艾文，斧头呢……来给我！别伤到了。”
仍然被晾在台上的尤斯塔斯：“…………”
不是啊，谁都好，倒是来个人理他这个赢家一下啊？
终于，等到那边一顿忙完，这边总算有人来理他了。那是一个新的挑战者，尤斯塔斯被晾了半天就感觉很没面子，当下是发了狠的打。
尤斯塔斯的水平也绝对不差，毕竟是一向和拉斐尔分庭抗礼的帮派老大。挑战者们不断地被他给送下去——因为拉斐尔守擂守太久的缘故他们所剩原本就不多——他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第296章
有那么一刻，尤斯塔斯非常地担心，风时会不会把胜利之冠给他。毕竟他这个擂主看起来那是相当没有存在感，而且胜利之冠本冠也不是很想搭理他的亚子……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银发的魅魔没有食言。他甚至亲手将胜利之冠戴在了他的头顶，大声地再一次宣告——他便是胜利之冠的新一任主人，直到无法再拥有它的那天。
然后，比武大会便结束了。本来，此时应当有一个万众瞩目的颁奖典礼，但比赛的奖项是按照位次与积分来设置的，他作为最后的优胜者，已经得到了胜利之冠作为奖品；积分最多的自然是拉斐尔，但他被默林带到了医院去做检查，由艾尔文斯把他的奖励给代领了；其它人都是一分的得分，故此把积分第二的奖励给他一发就完事了，尤斯塔斯站在领奖台上，清楚地听见不远处某个龙裔校长发出勤俭节约的声音：
“太棒了，这波一下就省了好多的奖品呢……”
风时和艾尔文斯满心担忧，急匆匆地前往医院看望拉斐尔。不过，等两个人来到的时候，天使圣武士已经重新变得活蹦乱跳了。他确实是没什么大碍，默林利用那些他过往所提供的生物质配制的魔药极好地补回了苦战的消耗。据此，异域的学者对他薅鸟毛行为的合理性进行了充分地论证，大赞自己极具先见之明。拉斐尔愤怒地抗议，听到的时候艾尔文斯是真怀疑和这两个会不会在这里打起来。
因为没有事，晚点的时候三个人便都被卡内基邀请去参加晚宴，庆祝他时隔多年终于又一次将许多优秀的弟子纳入门下——通过对实战表现与排名数据的分析对照，他成功地挑选出许多优秀的战斗法师。
晚宴的气氛温馨和乐。夜色玫瑰逸散着幽香，清澈甘醇的酒液在被施加了恒定魔法的冰杯里摇晃着。澄澈的杯壁向外透出梦幻般的光泽。艾尔文斯举起酒杯，为拉斐尔的勇气与坚持致以敬意，真挚地感谢为导师、同时也是他的另一半所赢取的荣誉。战斗法师们同样对圣武士交口称赞。她们都败在他的手下，且对此心服口服，全无异议。
“现在的你们确实是远远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但以后就不一定了，女士们。”传奇之上的血法师微笑着说，玄红的双眸潋滟着未名的光色，“只要你们愿意付出足够的汗水，以及调运强大的智慧。”
“我们会努力的，卡内基院长阁下。”
“叫导师。”卡内基纠正，“拉斐尔现在住在风时那里。你们回头也把东西搬来和我同住。法师塔有充足的房间提供给优秀的学徒。”
法师们当然是开心地答应。一派和乐的气氛里，话题很快便又拓展向了别处。作为魅魔，吃东西是不用吃东西的，故此卡内基主要在说，没过多久，一群年轻人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面，听导师讲起了过去的事情。
“……我和你们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要保持上进而不堕落，都是在拼命地想未来要做的事情。某人啊他和我说，未来龙族会建起一所全泽坦首屈一指的超凡学院，还会有天才的异域学者加入，同样致力于我所感兴趣的一些领域的研究，还有那互联网，星界图书馆，等等等等数不清的好东西在等着我。
“于是我立下远大的志向——一定要赶早来加盟这所学校，拿到他们的原始股份；那个默林海曼也必须要认识认识，你们知道，当你在某个领域深入到一定程度，能够和你交换想法解决问题的人就越来越少了；那些好东西就更不用说，试问哪个古代法师在得知‘竟有这等好事’的时候会不想要呢？
“当结束了手头的事务，我离开了幽暗地域，前往地表寻找龙族的踪迹。万万没想到——！！”
“发生了什么？”名叫卢雅的女法师好奇地托着下巴——她是一个从事研究的法师，卡内基前段时间所收来的——还有它的年轻人们也都关心地看着他。唯独艾尔文斯注意到某个银发的魅魔怂怂地捧住了自己心心尾巴。
“——我找到了龙族，”卡内基说，具现记忆形成了一幕魔法幻影。那是一座巨大的洞窟，饰满了各种华丽的器物，多色的魔焰提供了照明，所有人都发出惊呼——为那一个个极致狂野又极致美丽的巨大身影。
恶魔法师悬停在他们的正中。
“这么说，我们今后会建立起一所超凡学院，名为‘哈伦卓耿’吗？嗯……枯竭世代首屈一指的超凡学院！一听就感觉相当赚钱的样子。”一头巨大的红龙隆隆地说，“我们这就开始建吧！”
“还有默林海曼，来自异域的伟大学者——我们居然还可以得到来自异域的技术吗？”鳞色深沉的蓝龙憧憬地说，“恶魔法师，我们现在就开始尝试来和他们取得联络吧！”
“星界图书馆。互联网。专门用来激发潜能的特别考场……”气度威严的黄金巨龙缓缓地重复了一遍那些拗口的词汇，“不知对于这些神奇的事物，天才的法师大人可有头绪吗？”
记忆的幻影化作粒粒光尘湮去。在场者看到这一幕无不是一脸懵逼。血魔法师把刀叉与酒杯都丢到了一旁，举起了深红的心心，追着某个前神明奋力拍打，“——活都被我干了都被我干了！天知道我还想着早过去早享受什么都是现成的……你这个坑货！！”
“……呜，呜！”风时咬着心心，左右乱躲，“我错了我错了卡内基！”
他被卡内基好一顿谴责，还差点儿被掐了心心。晚点回到家里，叉着腰愤怒抱怨，“这又关我什么事啦，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想得太美好吗？”
艾尔文斯忍不住笑，走去揽住他安慰。风时在他怀里滚了一会儿，坐起身来。精灵发现他已换成了惯常的薄纱睡衣外观。
“艾文，我们睡觉吧。这些天都没有好好睡啦。”
比武会持续了有几天。拉斐尔一直在战斗。艾尔文斯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比赛持续期间，他和导师始终留在台上观看。
几天的不眠不休，对于一个中阶的超凡者来说完全算不了什么。但是他现在还处于应当休养的状态。风时让他赶紧睡觉，自己先到了床上，魅紫色的桃心在身旁空位上催促地拍，“快来快来。”
艾尔文斯顺从地过来，路上简单用魔法完成了盥洗。风时关灭了灯，扣住他的手，把心心放进他的怀里。
但尾尖末端，那密集的神经元却从不定的起伏中感受到精灵久久难以平静下来的呼吸。
“……怎么了艾文，睡不着吗？”风用心心拍拍他，曲起了手臂支撑住脸颊，“在想什么？”
在精灵作出正式的回答之前，他便已从他的心声得到了答案——胜利之冠。“在想烦烦，先生。您居然真的把它给送出去了。”
风时的唇瓣动了一动，“这个……”
“虽然它有时候是很烦，但是，那毕竟是您的王冠，”从过往多次前往宝库找它，回来还让他绘制自己头戴王冠的影像，他知道导师其实是多喜欢它，“就这么送出去了……还不是一般人，而是之前毒害拉斐尔的混蛋。”
他握着心心，翻到一边，“我现在心疼得睡不着！”而后又翻回来，“我们想个办法把它还给弄回来吧。”
“呃……”
风时向他靠近，伸手抚上他的脸。
“这个，其实没什么的……没什么好心疼的。”他轻松地说，“说起来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想把它给送出去了。”
“……很久很久之前？”
“久到——嗯，希恩德林来找我对赌，我输了和他赌局的时候。”他说，修长手指轻轻摩绘过他隽美眉眼，思绪飘飞到与他血脉相连的，精灵远古的先王的回忆里。
“按照事先的允诺，他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一样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我的三件圣器。
“当时的某个王冠，它是那么安静，趴在我头上一动不动是生怕引起他半点的注意。估计就是听到了我在想，快啊快啊，选王冠啊，这可是王权之冠，你最看重的，不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然而他不。他偏偏就选走了杀伐之剑。”
……是那么果断，不带一点迟疑，风时现在想起来，都气得一阵牙根痒痒，他把精灵揽过，八爪鱼式抱着一顿揉搓，“你看！你这老祖宗他好机智啊！！”
艾尔文斯：“…………”
是真的好机智，他下意识回想起那一天导师最初说要送出王冠，某个天才法师那毫不犹豫的十动然拒，“难道说，还不止是因为烦人，而是‘不要靠近王冠，不然会变得不幸’吗？”
——如果胜利之冠的现主人，尤斯塔斯哈代，此刻正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把双手双脚全都高高举起，以示他无比同意他的话。
第297章
刚拿到胜利之冠的时候，尤斯塔斯是很高兴的，他几乎不敢相信，阿修琉斯的遗物，三圣器之一，现在真的属于他了。
但他也就只高兴了那么一会儿。
他的帮派为他举办了盛大的庆祝晚宴。就连别的帮派——甚至是一向关系不大好的，也专门到场来对他进行祝贺，他们向他提出请求，可不可以看看胜利之冠，他被吹捧得飘飘然，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
……而没有事先询问王冠的意见。这是他拿到它之后所犯的第一个错。
在被传递到一群人手中的时候王冠猛地向上窜了起来，整个酒馆都听得到它那尖锐的声音：“什么，你打算干什么——这么多人的脏手来染指你得来不易的胜利？”
然后就高高悬停到了空中。尤斯塔斯好容易才把它给劝下来。接着又向周围的一群人道歉。他们当然没有在意这些，作为神明的遗物总是会有几分脾气。宴会得以继续进行，宾主尽欢，等到结束已是深夜。
尤斯塔斯喝了不少的酒。加上之前守擂还累，一个整个昏昏沉沉。回去之后一头就倒在了床上，但下一秒，他便又被猛然间灌进脑海的声音给炸了起来。
“什么，你居然敢睡觉——已经用无益的宴会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现在回来居然还敢一头就扎到床上睡觉？？”王冠不可思议地说，就仿佛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为离谱的事，“给我起来训练——立刻，马上！”
这可是神王之冠的命令！尤斯塔斯连忙又爬起来。他是一个邪术师，住在地底世界，在王冠的鞭策下，忙不迭地前往试炼场上训练。一群不需要睡觉的亡者，幽灵，死亡骑士满脸恰瓜看戏的表情在一旁围观。
“这么拼。白天在台上都已经打了那么多场，现在这么晚了还要继续训练。”
“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闻到了996……不，更确切地说是007的气息。”
“会过劳死吧？这孩子这么拼一定会过劳死的吧？话说我在这方面相当地有经验……”
但尤斯塔斯最终还是顽强地存活了下来。比武大会已经结束，学校重新恢复上课，第二天的课堂上，他哈欠连连。
重要的课——尤其是存在危险性，以及带有战斗内容的课那是不能睡的。尤斯塔斯撑住。但到了以静思与感知为主的占卜课，他忍不住趴到桌子上睡了起来。
“上课，睡觉！”胜利之冠的声音响起来，这次不是心灵的沟通，而是整个班的人都能听到，“晚上想要睡觉也就算了，在课堂上还想睡觉？”
尤斯塔斯连忙把它从空中给抓了下来，用长袍严实地捂住。
“……一夜都没有睡了，那么高强度的战斗！”他小声地和它解释，“像是占卜这种凑学分的课程根本不重要，我悄悄地就睡一会儿。”
“不重要？那你这门课的成绩能得第一吗，尤斯塔斯？”
“根本不重要的课程，我为什么要得第一！”
“——不是第一就不准睡觉。”
尤斯塔斯那还不是只有撑着听课。但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胜利之冠从“第一”这一点上得到了提醒。他从他那里要来了排位表。每一门没能得第一的课程，稍有一点儿做得不对他就被它给疯狂鞭策。
“我完全没必要在每门课上都拿到第一！”尤斯塔斯说，“这些关键的课程我什么名次你也都看到了，像这些、这些，都是只要不挂就行。”
“这么说的话这些课程其实意义不大对吗？”
“是啊！包括占卜，”尤斯塔斯再次强调，“都是学校对毕业的学分有要求我没办法这才选它。”
“既然意义不大，那么哈伦卓耿为什么还要开设？”
每门课程的开设，当然都是有意义的，进行介绍的页面写得很清楚，通过这门课程学生们都可以学到什么。
“——看，这么有意义，那么你当然要全都拿到第一！”
王冠从他的头顶飞绕到他的面前，燃烧的虚焰变幻成叉着腰的动作。
尤斯塔斯和它争辩。
“哪怕是阿修琉斯，衪也不是就擅长所有事。战斗的技艺衪无人能比，但若说魔法与艺术，衪甚至还不如一位普通人魔法师抑或是吟游诗人懂得多。”
“只是要求你简单拿个第一而已！就是让你擅长所有事吗？”璀璨的王冠振振有词，“还有，你也配拿自己和阿修琉斯比！我当然清楚阿修琉斯的缺点——远远比你所知道的要多，但是在衪的领域，衪已经做到了所能做到的极致！我准许衪暂时地停下脚步，只是偶尔地对衪不良的行为提出建议。”
“我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说也是比武大会最后的胜利者，”尤斯塔斯说道，“不只是战斗，还需要很多的计算与其它的功底，在综合的实力上，我已经是第一。”
“——那是因为拉斐尔让了你！他若是拼着和你打，你以为你真的能笑到最后？……就算你赢得他，也绝对赢不了后来的挑战者，你这个所谓第一根本就是捡的，不然我会说你这胜利‘得来不易’？”
王冠尖利的声音同时钻入他的耳鼓以及意识海，“居然还得意起来了，真就离谱，还不快去给我学习？”
尤斯塔斯只好哭着去学习，小小的内心感受到大大的苦逼。好好一个不良少年，一个帮派老大，如今怎会沦落到这种境地……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拉斐尔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就举手投降，明白了战士院长为什么那么爽快地说送就把它给送出去——拉斐尔他和他住在一起，对这王冠是什么德行那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亏他那会儿还以为直接投降是源于算定这一把没赢面，两个人争斗了那么久互相知根知底，他确实也针对他的弱点预先好好给他准备了一锅……
但仔细琢磨，他又必须承认，胜利之冠说得是有道理的。将所选的课程拿到第一，确实不能与神明在专职领域里的登峰造极相比。它并不是逼迫他去精通完全不擅长的领域，因为那么多的课程他有选择的自由，什么领域不适合、没必要，那么他从一开始就可以不去选相关的课。他是一个天才，有极大的潜力，不应当只是为了凑学分而专门去选一些水课。选择适合自己学习的课程，并达到同阶第一的程度，是完全可以实现的，而他也应该这么做。
可以想象，如果他按照胜利之冠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最终他将会达到怎样的成就。尤斯塔斯决定不再抱怨，这确实是一场“得来不易的胜利”，能够让神明的冠冕对自己进行鞭策，是他今生的奇遇、求之不得的幸运。
他遵照胜利之冠的指令行事，重新选择了课程，对待每一项学习任务都力臻完美。一人一冠因之而和谐相处了几天，胜利之冠甚至还夸奖了他，夸他比天使，比精灵，乃至比阿修琉斯都强多了。不过，这样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发现课程上它挑不出错之后，它对他就又有了新的要求！
“明明是一个技艺高超的邪术师，拥有多种快速移动空间传送的方法，你为什么不是第一个进食堂的人呢，尤斯塔斯？”
“啊？？？”尤斯塔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进食堂也要第一的吗？”
“当然了，这关系到你宝贵时间的浪费！”胜利之冠有理有据，“如果你第一个进食堂，就可以第一个取到食物，同时还可以挑选最好的食物！反之，则要排队，如果是那种需要现场制作的窗口，还要付出额外的时间来等待上一个人食物制作完成，已经制作好的食物里面最好的一份儿还会被别人给挑走。你可是胜利之冠的新任主人，你怎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
“只是吃个饭而已，”灰发的邪术师额角缓缓滑下黑线，“没必要吧？”
“怎会没有必要，当然存在必要，既然已经来晚了，没能成为第一个进入餐厅的人，那么就快点儿吃，成为第一个走出餐厅的人吧，尤斯塔斯！”
尤斯塔斯：“…………”
然而他怎么可能快点儿吃，他可是一个邪术师。赋予他力量的异界宗主有那么一个规矩，就是在进食之前要念一段冗长的祷词，献祭食物给衪先行享用。
这就使得王冠在事后对他进行严厉批评。
“只是多用了一会儿而已，早那么几分钟又能怎样？”
“每顿饭早几分钟每天就是十几分钟，每天十几分钟每个月就是十几小时，把这些时间用到学习上，你就能更快地升到全科目第一的位次。”胜利之冠有理有据，“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目标！”
“……什么，”尤斯塔斯升起不祥预感，“还有下一阶段的目标？”
他深切怀疑，有王冠在身边，那么他便永远无法得到安宁，他永远也没办法达到它所要求的标准，因为它的标准会不断地向上提升。
他猜得是对的。现阶段的目标甚至都还没有完成，下阶段的目标就已经出来了。
“五星！”王冠大声叫嚣，围着他飞绕不停，“接下来你要升到五星！”
“这枯竭世代，没有人能这么快就升到五星的，尊敬的王冠。”
“那么你就成为这么快就升到五星的第一人！你可以做到。也必须做到。因为——你是胜利之冠的新的主人！”
尤斯塔斯：“……”
尤斯塔斯：“………………”
有那么亿点点，他不想当这玩意儿的新主人了就是说。
第298章
尤斯塔斯向他的异域宗主寻求帮助。希望衪能够出面管一管胜利之冠。不然他这日子没法过了……就问谁能顶得住啊？！
然而，一惯宠爱他的宗主这次的回应却是长久的沉默。虽然这么说很冒犯，但尤斯塔斯确信，他从与衪精神交流的频率里，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怂.jpg”……
非人的生活于是唯有继续。这一天尤斯塔斯因为误判而遭到了敌对帮派的伏击。被打倒在冰而又黏湿的地面上，他感受到王冠脱离他的头顶，向空中飘了起来。在听到它那尖利的声音“胜利离你而去”的宣告后，不知道为什么，相比心痛与惋惜，他更多地感受到的是解脱。
……原来这就是“再也无法拥有它”的时候啊。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尤斯塔斯哈代如释重负地想道。
不过悲剧的生活并没有随着胜利之冠的离开而终结。相当的一段时间里，尤斯塔斯发现他是如此地倒霉，一切有随机因素在的事他都会拿到最坏的结果，就连买速食面都没有调料包了。
而这段时间，也足够击败了他的人、也就是胜利之冠的新任主人，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原来战斗的胜利者就可以成为胜利之冠新的持有者！当璀璨的王冠落在他的头上，他首先感到惊喜，紧随其后地更感到惊吓。因为，这，岂不就意味着……？！
正如他的猜测。接下来的日子，他可比尤斯塔斯还要更加难过。尤斯塔斯是由战士院长正经赠予的王冠，故而大家基本上都没往这方面想过，然而如今，胜利之冠那万人瞩目的转移无异于向所有人大声宣告了游戏规则。他不仅要拼命地学习，同时还要应对决斗与伏击，明枪与暗箭……只要不触及校规所禁止的领域，那么一切手段均无限制。短短几天——他敢打包票——他所挨得毒打，绝对比在擂台上从最初守到最后所挨的还要多。
难怪！拉斐尔那天投降投得那叫一个二话不说。对于天使这个善良种族的阴险狡诈，他很快也建立起了与尤斯塔斯同样的认知。这一天他被击败在竞技场上。王冠弃他而去。新的一场追逐开始了。
经此先后两场，没有谁不知道，得到胜利之冠，那么自己便会成为所有人的目标。但那可是阿修琉斯遗物，三圣器之一的神冠！……更有一句古话，叫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哪怕是短暂地拥有它那么一刻！也是不知多少英雄多少勇者，终其一生都未能取得的荣耀。
在第三竞技厅开展的比武大会草草地收场了，紧随其后的是哈伦卓耿全学院的比武大会如日中天地进行。而且比第一场要更加紧张刺激，更加戏剧化，更加精彩纷呈。校网论坛上出现了专楼，来实时通报胜利之冠的动向。到了最后，甚至连学院教授都忍不住下场，“以大欺小了实在不好意思，但我是真的想要问问胜利之冠，当初的那件事究竟是怎样。”
“……哈？想要拥有我就直说，你以为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本大爷听不出来吗？”王冠用虚幻的火焰叉着腰，悬浮在空中不屑地说，“关于过去的事究竟怎样，你的排名是全校教工的第一吗？……不是？那我凭什么和你废话？”
这个教授很快便被同僚给打败，胜利之冠转移到了一个六星的魔剑士手里，同时其它的许多教授，包括一贯低调的隐修者一下便又瞄准了这个六星魔剑士——他们由衷地感谢同事厚重的脸皮给了他们参与这场竞争的机会。
王冠争夺战从此便进入了学生们所无法触及的领域。不过，这并没有丝毫减损他们关注这件事的热情——那可是神秘而又强大的教授们！现在他们终于可以领略到他们高超的战斗技法，甚至获悉论坛上一向为人各执一词争论不停的教授们战力排名。有人甚至开了赌盘，猜测到最后会不会炸出传说中的远古巨龙？
但事情并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争夺战在这一日以一场白热化的战斗、王冠在两位宗师强者之间来回移转，最终处于半空的无主状态时，双方打了个平手而终结。尽管近在咫尺，但是谁也拿不到王冠，同时高阶禁制还阻隔了可能的第三者来靠近。
“哦豁。这一下好玩了。”
“这么一来……”
“——王冠，它该归谁？”
这天，风时给拉斐尔布置了练习任务。天使圣武士在湖边的草地上独自练习，他坐在巨大的橡树下观看。艾尔文斯也坐在他的身旁，膝盖上摊开了一本书。草木的香气、油墨的香气，精灵身上的特有的清新，还有天使脱给他垫在身下的斗篷上天界生物对于神明来说格外富有吸引力的味道……阳光给橡木的枝干上镀上一层薄金，远方的湖面笼着薄雾但却依旧波光粼粼。是这么美好，以至于他看着看着，身体往旁边精灵怀里一歪就睡着了。
艾尔文斯怔了一下。等了一会儿他似乎还越睡越沉了。想了一想，于是决定抱他前去卧室里睡觉。
风时被他给碰到，浓密的眼睫动了一动，微微地醒了，但更多的仍在困。意识恍惚地记得他给天使布置了很多的任务，足够他练习许久，于是便放心地把手臂以及魅紫色的桃心尾巴全都攀在精灵的背脊。艾尔文斯抱着他，慢慢地走回别墅，传送进卧室里。
待要把他给放到床上，却看到床上有什么东西在闪亮。像是从窗外斜斜照进的阳光，但单纯是阳光的话则不会有那燃烧的虚焰。
“……烦烦？”
他讶异地说。
胜利之冠听到声音，把自己正面那颗最大的宝石向外转了一转，但紧跟着又转进去埋进了被子里面。也不知道究竟是想理他还是不想理他。风时这时也感觉到异样，他睁开眼睛，滑到床上。
“你回来啦。”
王冠就等着他的这句话。一瞬间它仿佛一枚靠喷射水流来快速移动的扇贝，咻地一声就冲进他的怀里。风时接住。捏着中间最高的尖角把它给提溜起来。
“知道错了吗？”
王冠不嗦话。
风时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又问：“知道错了吗？”
王冠把自己向上翻，挂在他的手指上面，摇来摇去摇来摇去，像极了在那里哭唧唧。
然而作为主宰杀伐的前神明，风时是那么严格，才不会让它这么容易就萌混过关。他用双手把它固定，让它无法继续在那里摇动，“……嗯？”
王冠定了一定，而后从他手里飞出去，冲向了艾尔文斯。
精灵忙乱地接住，对此出乎意料。摇曳的光焰吻舐着他的手指。他知道那是虚幻，但这一次，他从中感觉到温度。
有什么向他流去，浸没进他的身体。明耀，夺目，华丽无与伦比。那是……一顶王冠，现在，他除了一片护盾，一弯银月，又得到一顶虚幻的王冠，它向外释放出神圣的辉光，凝现在他的头顶。
而后它围着他绕了一圈，向旁又飞走了。悬停在风时的身边，把大宝石转向墙壁。
风时伸手把它给接过。
“这是知道错了？行吧。你就待在这儿吧。以后不准再说那样的话。”
王冠飞向他的头上。风时以为它要把自己给他戴上，于是坐着没动。但王冠实际上把他给砸了一下，然后就从窗子飞出去找拉斐尔去了。
“……噢！”风时捂住脑袋，“这个辣鸡王冠，它知道错了也不道歉！”
艾尔文斯笑起来。“没事，我早就没在介意那些了，先生。”
“它还砸我！你看它还在砸我！”
艾尔文斯伸手过去给他揉揉。风时将手放下，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倾身过去，把他头顶的虚幻的王冠中间宝石从如血的红色改成了与他的眼睛相配的金绿色。
艾尔文斯小心地碰碰。“先生，这个王冠是做什么用的呀？”
“那是个BUFF，艾文。”风时回答说，“如果你置身一场艰难的战斗，感到前路充满了不确定，激活这个王冠，那么就会更容易取得最终的胜利。”
“哇。”艾尔文斯惊讶，“那好厉害呢。”
“是呀是呀！”风时说，而后便激动起来。他的小王子头上戴着王冠，原本便无可挑剔的好相貌此刻更是被一种威严的气度所笼罩。他跑去衣柜里翻找，取出卡斯特罗的精灵工匠所制作的华丽贵族服饰，要他穿上，把居家的常服给换掉。
“先生，”艾尔文斯握住他的手，“您不是困了，想要睡觉吗？”
风时和王冠闹了这一场（还被它给砸了一下），现在已经完全不困了。他拉着他，漂亮的眼睛流转着宛若碎星般的光，“艾文，艾文！我们借着这次机会，来扮演精灵王子和他抓到的恶魔俘虏吧！”
艾尔文斯呆滞了一下：“啊？？？”
风时的动作是那么快。他已经扑到了床上。温馨的卧室因魔法的缘故风格转换，成了幽暗而又阴森的地牢模样。
受难的神明蜿蜒的银发从祼露的肩膀滑落，漆黑的锁链吊起他骨感的手腕。越发衬得那冷色的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
他回过头来，紫罗兰色的虹膜和着晶莹的泪水，倒映出精灵瘦削的身影。闪耀的王冠把他的长发映照得像是融金在流淌。
轻悄的声音，他缓缓地开口：“您打算对您的俘虏做些什么呢？……我亲爱的王子殿下？”
第299章
精灵王子并不打算对他的恶魔俘虏做什么。
因为他的当务之急首先是解决自己的问题——人中处有温热流过，一大滴的鲜血正在向下滴落。
被锁链束缚的魅魔难以置信地看着威严又矜贵的光明精灵王子殿下双手掩面奔逃进盥洗室里：“？？？？？”
他还原了幻形，追过去查看他的状况，“艾文，你这个弱……！！”
年轻的精灵满脸通红。
“这这这，这能怪我吗？……默林和卡内基都说了，我现在不能受到太大刺激的。”
……那也实在是太刺激了，那身黑色的皮衣，平日里就已足够性感，而现在，为了应景，某个在这方面学识格外渊博的魅魔更是进一步把它给换成了战损版。支离破碎，半掩半映的几乎是什么都遮不住，霜雪般的肌肤大面积地暴露，他还更用幻形法术制造出了一块块引人遐想的红痕。
带着如初绽的樱花般令人迷醉的香氛。
他像是在沉没，在那妩媚与缱绻里幻游着。那泫然的双眸与虚离的话语，为他展开无尽的幻想的空间……他捧着毛巾，试图把自己整张脸都给盖住。导师追到了他的身侧，但他已经完全没有面目来面对他了。
可风时强迫他面对他。更毫不留情地把他给拆穿，“他们说的又不是这方面的刺激！而且之前就是这样——就是你弱。”
艾尔文斯回忆起他之前的那样。那时的导师不是魅魔，而是还原的战神的形象。同样是战损版……试问有谁能受得了这个！主宰战争的强大面又美丽的神明，一朝战败被俘，那任人施为的脆弱的模样。
“那就要多加练习！”风时说。于是等到艾尔文斯收拾好了出去，就又看到某人在床上吊着了。
他脚步刹住，猛地向后仰去，同时严肃指出逻辑BUG，“先生，没有什么地牢是会把人在床上吊着的！”
“可是我是魅魔呀，”魅紫色的桃心尾巴摇摇摆摆，“像我这么漂亮的魅魔当然会被吊在床上。还是说……”他垂眼向下，“应该把这张床改成刑架什么的？”
“……”艾尔文斯努力制止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重新把拿下来的毛巾给捂到脸上，“我们不要演这个，先生！”
“要！”
“我不演。”
“演！”
银发的魅魔与他的精灵契主发生争执，并试图搬出导师的威严来强迫其就犯。不过契主的优势让不知所措的精灵意外地取得了这场争执的胜利——因为他不配合的心愿过分强烈，以至于导师直接就被他给换了外观。特意制造出的痕迹消去，他被德鲁伊的长袍给裹得严严实实，用来制造氛围的场景也还原成了魔雾消散。
“诶嘿嘿，”他快乐地说，“这么一来你就演不成了，先生。”
风时：“？？？”
“你给我换外观！”他愤怒谴责，“你怎么可以强行给我换外观！！”
艾尔文斯把他给抱住，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话说我好久都没有看到您穿德鲁伊长袍了，先生。”
他已经抓住了让契约魅魔随自己的心念来转换形态的窍门。风时两鬓的犄角消失，波浪般的长发被拉直，身旁甚至多了一根藤蔓缠绕的圣白法杖，完全变回了两人初见时的精灵贤者的形象。
他生气地抬起头来，随即不由错愕。精灵如上等祖母绿的眼眸内里有深沉在涌动，那是痴狂的迷恋，“……我忍不住想起了过去的事。因为总测不出天赋，我是那么希望远古精灵的魔法阵能变出一个金手指老爷爷来拯救我……然后，您就出现了，就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风时猛地一个激灵。他的精灵现在已经掌握了给他换装的法门，让他回想起过去的事情那可还了得，“那是源于神明的特质——因为发现你需要所以自然就变成了你想象中的模样，尽管很像，但和现在魅魔的特质是没有一点儿关系的，艾文！”
一边说着一边忐忑，是生怕会翻车。还好并没有。精灵心中响起了久违的沙雕发言：因为我是主角嘛。所以不管原理怎样肯定都会有一个真的金手指老爷爷了。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风时飞快地表示赞同说。
……还不如不说。精灵猛地偏过了头，“先生，你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了？”
“没有，艾文，没有哦！”
“我怀疑有，而且，怎么觉得您这么慌呢。”
风时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好好一个魅魔是不应该长一张嘴的，“因为我在着急嘛！因为王冠的效果是有时限的，和盾盾不一样，每次激活过后它都会沉寂好久，快演！不然时间就不够我们来演完了。”
“？！”
这一下轮到艾尔文斯陷入惊慌失措。他是可以给导师换外观，但他并不愿以此来强迫导师做事……而同时他也真的不想和他演“被俘后”的场景。想来想去，他提议，“我们来演‘精灵王子和他的宫廷教师’好不好，先生？”
“诶？……诶！”
似乎也很有意思的样子，于是风时答应了他，并用魔雾给卧室里又换了一套华丽宫廷风的装修。
年轻的精灵王子这天意外地在卧室里迎来了他的宫廷教师。他连忙起身向他走去，“抱歉，久等了，我这就前往训练场，先生。”
“不，不需要训练场，今天的课程在卧室里进行。”
“……卧室？”
“像是精灵这样美丽而又纯良的种族，一向容易受到坏人的觊觎。所以需要学习足够的生理知识，这样你便知道应该如何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保护，”优雅的银发精灵将圣白的法杖放到一边，“你已经度过了成年礼，今天，我们来开始第一节的生理课。”
勤勉的王子立刻拿出了笔记本。然而他的手却被导师给轻轻握住……他感觉到来自那葱白的指尖的隐秘的爱抚。
“这些也不需要哦。”
“那……”
紫罗兰色的眼眸幽深，“笔记比不上操作。”
纸笔被放到桌上，同时手也被按在上方禁锢。白袍的德鲁伊微笑着，用另只手拉开了腰间的束带。
禁欲的衣袍漫卷向两边散开。银发如流水淌下在胸膛。他微微偏过头去，凝视着年轻王子似有无措的沉碧眼眸。
“作为有礼貌的学生，你显然应该帮助你的导师把身上的衣物给去掉——还是说，你想要让导师自行去除衣物，而您则在一旁看着呢，王子殿下？”
禁欲的衣袍一件件滑落，被修长手指宛若抚琴般随意的动作搭在桌上以及椅背。冷白的肌肤被鎏金灯盏照出莹润的光泽，薄薄的一层肌肉柔化了骨骼的线条，对比分明的光影映入眼中是恰到好处的劲美。
按在桌子上的手被向上举起，指尖传来温度，传道解惑的导师将学徒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锁骨。
“首先，让我们来了解一下，那些不可以给人随意触碰的地方……”
不可触碰的地方被逐一触碰过。银发的精灵用敬业的声音逐一讲解，那逐渐润湿的声线与眼尾流转的珠光让年轻的王子明白无知的纵容将会带来的是怎样的后果。
有衣袍从桌面的一角滑落，露出下方诗集扉页典雅的字符。随即书籍也被向下拂落，银发美人倾身侧坐，线条流畅的小腿向上屈起，脚踝搭在桌沿显得格外的纤细。
“站立的姿势有点不方便。这样，便可以看得清楚——”
垂落的淡金长发遮住了脸颊的桃华，刚刚度过成年礼的年轻王子呼吸变得沉重，“哦，先生，”他说道，“我们不要在桌上……”
“既然是授课那么当然应该在桌上，还是说，殿下认为我们应该去床上？”
他被向内转移到床上，过程中年轻的精灵贴切地感受到糅和着力与美的腰线以及下方那浑圆有若妖孽的弧度。水缎般的银发向华丽的枕衾上流泻。紫色双眸带着一丝玩味，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他的领口给扯住。
“……是否，该让你的导师来验收一下教学的成果呢？”
验收成果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因为一向乖巧的学生在这时却开始不配合。银发美人于是坐起身，妖冶的双眸向下扫了一眼便即明白了，“哎呀，”他揶揄地说，“看来我们的王子殿下定力着实不太好呢。”
他向他伸出手去，“那课程就顺带延伸一下——作为精灵族的王储，显然也应该是一位完美的情人，已知你喜欢的是男性，接下来，让我们开始学习应该如何给予你的伴侣床笫的满足。”
“等等……等等，我们的课程进度是不是太跳跃了，先生？”
“……哪里有跳跃，才没有跳跃，这叫做顺水推舟！课程的安排明明是那么合理——”
“这才不是合理。这是急切。精灵的教师必不可能那么急切。”
“嘤？”
“说，你到底是谁？假装成教师潜入王廷又有什么目的？”
“糟了！”柔顺的直发弯曲形变成性感的大波浪，翻车的魅魔还原成原本的形象，“居然被看穿了！”
至于目的那当然是吃饭了。作为正直善良的精灵王子，面对邪恶魅魔的要求，毫无疑问应该为他提供帮助。
风时快乐地恰了一顿饭。精灵头顶虚幻的王冠缓缓地消散。空气甜蜜而又静谧，风时偎依在他的怀里，艾尔文斯低下头去，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怎样，开心吗，先生？”
风时下意识地想要点头，但笑容旋即顿住，随后满床乱滚。
“不开心，才不开心，每次都是刚只这样就结束了——我想吃一顿完整的！！”
艾尔文斯怔了一下，“……先生。”
风时滚回他的怀里，紫罗兰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艾文！！”
第300章
现在的风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抱抱贴贴就能满足的纯良的金手指老爷爷了。作为魅魔就是这么贪得无厌。单纯只是从上面吃已经完全无法满足他。他想要更多。
然而对此艾尔文斯又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把他给抱住揉揉拍拍，“不能，先生……您如果吃了是会上瘾的。”
“——可恶的卡内基！”风时超级气气，紫色心心大力拍枕头，“自己吃不到，还不让我吃。”
艾尔文斯在这时突发奇想。
“也许，先生，让烦烦来负责看住你呢？”
现在他连比武大会开幕式的场面都已见识过，风时当然没必要再禁止他使用智能设备。艾尔文斯刷校网论坛，那由尤斯塔斯领衔搭建，怨念满满的吐槽高楼让他进一步了解了某个王冠的属性。以其烦人程度，似乎可以很好地起到防止堕落的效果——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就可以放心地做到最后了？
不愿意和导师进行糟糕的角色扮演，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想和他做到最后一步。他当然想……而且，想极了。
风时一听双眼立刻爆发亮光，不过旋即亮光便又淡去，“——那么我们一定会被它给烦死的！”
“那不就正好吗，先生？”
“不会正好的，因为它会把我们烦死，所以我一早就会把它狠狠制裁，这就意味着到最后关键的时候，它根本就管不住我。”
艾尔文斯：“呃……”
这原理就等同于某个血魔法师和他的强效禁欲魔咒。虽然很有用，但他本身作为施法者，根本就不会对自己用，或者说就算用了没多久也会被自行解开……某个王冠它顶多也就欺负欺负小盆友，怎么可能约束得了它真正的主人呢？
“那就没办法了先生。”他不无遗憾地说，“咱们只能继续忍着了。”
“呜呜呜呜呜……忍着忍着，这得忍多久啊？！总不能一直等到我重回神位吧，那都到什么时候了啊？”
风时埋在他的怀里委屈地哭。艾尔文斯看着当然很是心疼。但心疼同时，他也不会忘记同为魅魔的血魔法师饿到冲着他喊西弗法尔，总之完全石乐志的样子。他不能让导师也变成那样。
“不会的，先生，”这毕竟已经是一本耽美文了，“按照套路应该不会等那么久，”……剧情线崩总不至于感情线跟着也崩，“我想不远的将来应该就会有解决之道……”
他温柔地哄，又想办法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说起来烦烦飞出去有好久了，也不知道它和拉斐尔在那里干什么。我们走去看看呢？”
……是有挺久了，于是风时便跟着他走出了房子看。然后两人便看见某个天使头顶的光圈更新换代了——之前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圆环，然而现在，它的圈体变得更加纤细且不连续，减少的质量被取代以两个四芒星的装饰，大小错落，闪闪地向外放射着光芒。
其它还有更多的造型。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式样。天使把他的光圈换来换去，王冠悬浮在一边得意洋洋。艾尔文斯确信他收到它挑事的目光。
不过如他所说，他现在已经不会在意这些了。他还可以走上前把王冠摸摸头，“创意不错哦。”
胜利之冠错愕地摇晃了一下。
它觉得它输了。
生活重新又回到了从前。不过有什么东西却变得不一样了。校网舆论的变化清晰地显现出这一过程。
一切，都从那一场比武大会开始。
战士院的新院长——原本以为他之所以牵头举办这场比武大会是想要刷存在感，让天使上场从头打到尾更是为了耀武扬威（“看啊！这就是跪舔我所能得到的”），但未成想拉斐尔并没有赢到最后，他说投降就投降，胜利之冠也因此而送出去了。
胜利之冠本冠对此都大不乐意。可他本人却是半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这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所以说那必不可能是真的胜利之冠！”某个节奏大师坚持不懈继续喊，也继续不被人所理会。在反对者间，更为人所接受的是“这么随意就送出胜利之冠他一定是在下大棋”的阴谋论，而更多的人则是悄悄地闭上了嘴——他们开始意识到，一切的一切恐怕都并非他们当初所以为的那样，还有人甚至转进了支持者的阵营里。
然后是尤斯塔斯惨遭制裁，王冠争夺战轰轰烈烈地开始。这让阴谋论的支持者一度相当得意，因为这坐实了“战士院长把王冠发你果然不安好心”“想要胜利之冠哪有那么容易”，但同时所有人也都看到——神王之冠那大到简直不能更大的臭脾气。
“这么冷酷无情，脾气还坏到不行的圣器，为什么会甘愿待到他的身边，同时还受到他的支配？”
“胜利之冠过往一直存放在龙族的宝库。康华里还在的时候它就已经在那里。你看它出去找他了吗？”
“这岂不意味着，风时先生他真的是战争之神所选择的传承者……康华里那些人并非受到诬赖，弑神与谋杀等等都确有其事？”
紧张刺激的王冠争夺战相当程度上阻碍了讨论氛围的形成。但同时也为相关的议题吸引了更多的潜在关注。当这场争夺战随着两位教授打成平手而终结，激情尚未退却的公众关注点立刻向历史的真相移转。原本所不愿接受、被刻意忽略的，现在都被公开地摆放在台面上，重新进行分析与评判。
“所以那天他们所说的确实是真的。”
“这便是为什么校长会如此坚定不移地给他站台，力排众议也要聘请他担任战士院长的职务。”
“诸神啊！……我是实在不愿意相信，战争之神衪并非亡于乌斯卡，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我也同样。实际上我对风时先生并没有成见，他怎样做都是个人的自由，只是，如果相信他，那便也要相信，阿修琉斯……伟大的不败的神明，身上原来发生过那样令人悲伤以及愤慨的事。”
“所以现在倒好了，只是出于那无异于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逃避现实的可笑的坚持，我不仅对不起院长，更对不起惨死在败类手里的神明。”
舆论在转变，但也没有完全转变，毕竟承认错误与对自己进行否定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在此期间，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卡内基作为法师院长，在那天开幕式上宣布他要收新学生。这使得法师们都非常激动，比武大会上一个个花枝招展，疯狂表现，然而事后，却是并没有看到院长表示学生他已收到的通告。不确定之下，后续的王冠争夺战，法师们也格外地积极，希望自己能够崭露头角，从而得到院长的垂青。
可是转眼，王冠争夺战也跟着结束，卡内基却依然没有通告有关他收取学生的事。这就使得法师们焦虑而又茫然，食不知味且寝难安眠，直到这天，网上突然爆出消息，说他收学生早就已经收满了。
同时还放出了名单，显示他收取的学生一水儿全是女性。
愤怒以及不平，校网论坛一片哗然。那是用炸了文学都远无法还原的爆炸场景。卡内基遭到铺天盖地的攻讦，还有武德充沛的学生线下冲击了血魔法系（龙族趁此机会大肆罚钱），被他选中的女法师们的人身安全几乎成为所有人都在关注的焦点。
不过，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先是有人贴出了有关魅魔的资料——种族的特性决定所有魅魔无论男女抑或两者之间性取向均为男性，而后，又有人扒出了卡内基目前正处于没有伴侣的空白时期，这佐证了他新收的学生出面所做的澄清——“导师并没有性别歧视的意思，拒绝选取男性只是为了避免生活学习距离过近所可能会产生的麻烦。”
所以说他并不是想要与学生们发生超乎师生之外的关系，而是恰恰为了避免与学生们发生超乎师生之外的关系。那是一幕再怎么用“精彩”来形容都不为过的华丽反转。而后，刚刚还在为他只收女生而愤愤不平的男性法师，以及其它学院甚至包括非超凡院系的许多男生纷纷开始陷入狂热。
——言外之意也便是他们存在机会与他发生超乎师生之外的关系！联想精灵就成功地泡走了战士院的院长，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泡走法师院的院长呢？
卡内基开始收获成吨的情书。走到哪都是一堆人在疯狂表白。出于对自身行为的合理性论证，他很快便被大力洗白（“那可是建设了哈伦卓耿的院长——是他以绝伦的智慧，早在上古便预知今天，联合龙族创立哈伦卓耿保存与培养反抗战线的力量！”），而风时和他是绑定在一起的，卡内基被洗白，也便使得公众对他的看法更进一步改变。
至此，舆论全盘反转。
风时对此原本是没有什么感知的。他不怎么上网，同时也不大在外面走，就知道卡内基引述卡罗琳的著作……好像是《渣男饭票的识别与玩弄》，给他的学生们加了几节奇奇怪怪的课。
但在这天，他去了一趟战士学院，查看康华里留下的违章建筑的拆除进度——因为空间环境复杂担心对群岛的稳定性造成影响所以拆得格外缓慢，在走廊里，一大群学生把他给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