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强压着心底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狂喜,脚步虚浮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急切,踏入了贾蔷那此刻已被死亡阴影笼罩的院落。院子里,下人们或真或假地露出悲戚惶恐之色,窃窃私语,气氛压抑。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一副悲痛的表情,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颤抖,对着迎上来的赖升等人说道:“这……这真是……蔷兄弟他……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真是天妒英才,让我这心里……疼得跟刀绞似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假意擦拭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目光却急切地往正房内室瞟去。
然而,当他终于被引到内室,看清了榻上贾蔷的死状时,那番精心准备的“悲痛”台词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
只见贾蔷直挺挺地躺在那里,面色并非他想象中的安详或是急病的苍白,而是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尤其是嘴唇和指甲,泛着骇人的紫绀。五官因临死前的痛苦而微微扭曲,嘴角还残留着未能完全擦拭干净的白沫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苦涩气味。
这哪里是突发急病猝死的样子?!这分明就是……就是中毒而亡!而且是被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剧烈毒药毒死的!
贾蓉虽不学无术,更不通医术,但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戏文里、说书人口中,那些被毒死的人,不正是这副模样吗?和他想象中“极乐散”造成的、毫无痕迹的“自然死亡”完全不同!
“怎么会……这样……”贾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那强装出来的悲伤彻底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他浑身发冷,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那西域番商骗了他!那根本不是什么让人查不出的神药,就是最普通、最劣质的毒药!完了!这下全完了!顺天府的人一来,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贾蔷是中毒身亡,到时候一查……
他不敢再想下去,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连赖升在旁边说了些什么都听不清了,只会喏喏地重复:“不……不是……这……”
就在贾蓉魂不守舍,几乎要瘫软在地之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小厮带着惊慌的通报声,一连喊了三遍,一遍比一遍清晰,如同丧钟敲响在贾蓉耳边:
“老爷让蓉大爷速去前厅!顺天府的魏推官到了!”
“老爷让蓉大爷速去前厅!顺天府的魏推官到了!”
“老爷让蓉大爷速去前厅!顺天府的魏推官到了!”
“顺天府”三个字如同惊雷,将失魂落魄的贾蓉彻底劈醒。他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来了!官府的人真的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
“我……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双腿如同灌了铅,又像是踩在棉花上,软得根本迈不动步子。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让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旁边几个不知内情的下人见他这副模样,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鄙夷和莫名其妙。这蓉大爷怎么说也是个爷们,怎么见了死人吓成这副德行?虽说蔷大爷死状是有点骇人,但也不至于连路都走不动了吧?真是胆小如鼠!
他们哪里知道,贾蓉怕的不是死人,而是即将到来的审判和那显而易见的谋杀证据!
贾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两个小厮半扶半架着弄到前厅的,整个人如同梦游。直到踏入前厅,被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难看的贾珍一声厉喝,才猛地回过神来。
“孽障!站在那里发什么呆!还不快见过顺天府的魏大人!”贾珍看着儿子那副失魂落魄、呆若木鸡的蠢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刚喝了不少酒,本就烦躁,又遇上这晦气事,顺天府还来了人,更觉颜面受损。
那魏推官正是当日接下贾琮状告王氏案子的倒霉催,今日又是他坐堂,结果就又遇上了这件倒霉事,虽然心中不情愿,但是也不敢渎职,便磨磨蹭蹭的赶来宁府。今日他依旧穿着一身青色官袍,坐在下首,脸上还是如那日一般的纠结与苦涩。他见贾蓉如此模样,倒是好心,连忙起身拱手打圆场:“贾将军息怒,想必是府上突遭变故,贾公子骤闻兄弟噩耗,悲痛过度,以致神思恍惚,下官理解,理解。”
贾珍听他这么说,脸色稍霁,但依旧不满地瞪了贾蓉一眼:“没用的东西!魏大人体谅你,还不快谢过!”
贾蓉被骂得一个哆嗦,总算找回了一点神智,慌忙对着魏推官胡乱作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魏推官看着贾蓉这副模样,心中疑窦更深。这可不单单是悲伤的样子,倒更像是……做了亏心事,恐惧至极的表现。他心中暗暗叫苦,这宁国府的浑水,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他硬着头皮,简单询问了贾珍和贾蓉几句,无非是贾蔷今日行踪、与何人接触、平日可有仇家之类。
贾珍酒意上头,又本就对贾蔷漠不关心,回答得含糊其辞,只推说不知,语气颇不耐烦。而贾蓉更是魂不守舍,问三句答不上一句,眼神躲闪,语无伦次。
魏推官看着这对父子,一个醉醺醺敷衍了事,一个惊惶如同惊弓之鸟,心下已然明了,这案子绝非简单的意外或外人投毒。然而,眼前这两人,一个是世袭的三等威烈将军,一个是其独子,没有确凿证据,他一个小小的推官,根本无权也不敢深入审问。
他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反而可能引火烧身。于是便起身,对贾珍拱手道:“贾将军,既然贵府世子死因蹊跷,按律,下官需将遗体带回衙门,交由仵作详细检验,以便查明真相,也好帮贵府讨一个公道。”
贾珍此刻只想尽快了结这麻烦,挥挥手,不耐烦地道:“既然律法如此,魏大人按规矩办便是。赖升,你带魏大人的人去办。”
“是,老爷。”赖升连忙应下。
魏推官如蒙大赦,赶紧带着衙役,跟着赖升往后院去搬运贾蔷的遗体。
贾蓉眼睁睁看着魏推官带人离去,仿佛看到自己的催命符被带走,双腿一软,若非强撑着,几乎要瘫倒在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完了!全完了!顺天府一验尸,什么都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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