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沉下来,最后一抹晚霞恋恋不舍地沉入西山背后,归云客栈内外点起了灯笼,晕开一圈圈温暖的光晕。大堂里,小六和南宫翎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椅,准备打烊。
秦月娥独自坐在柜台后,面前的账本依旧停留在那一页。心里的气闷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添了几分坐立不安的焦躁。她时不时抬眼望向窗外渐浓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他……今天还会去溪边吗?”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前几天,她和林安一起用旧木板和防水的油布,在溪边那棵大柳树下搭了个简陋却能遮风避雨的小窝,给时常在那附近活动的几只流浪猫,尤其是那只威风凛凛、被她戏称为“橘将军”的大橘猫,一个临时的家。两人约好了,谁有空谁就去喂一下。
今天因为生他的气,她故意没去。可现在天色已晚,也不知道“橘将军”它们有没有饿着?会不会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我可不是因为想跟他和好才去的!”秦月娥在心里对自己强调,努力板起脸,“我还在生气呢!非常生气!主要是……主要是担心‘橘将军’它们没饭吃,对,就是这样!”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猛地站起身,对正在擦桌子的小六和南宫翎说道:“小六,小白,我出去走走,透透气。你们收拾完就早点休息吧。”
小六和南宫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了然。小六忙应道:“好嘞掌柜的,您放心去,这儿有我们呢!”
秦月娥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拢了拢衣衫,迈步走出了客栈,身影很快融入小镇的夜色之中。只是那脚步,不自觉地就朝着清水溪的方向去了。
————
早些时候,济世堂也刚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林安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角,看着王老郎中和阿竹在收拾药碾子,心里却早已飞到了归云客栈。
他一整天都在想着早上秦月娥离去时那决绝的背影和冷冰冰的“林先生”。他知道她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他恨不得立刻就去客栈找她,将那个口无遮拦的张彦远绑起来谢罪,再好好跟她解释清楚。
然而,济世堂今日病人络绎不绝,王老郎中又即将远行,许多事务需要交接,他实在抽不开身。另一方面……他确实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解释“锦瑟”的事不难,难的是如何安抚月娥那颗因在意而敏感、因受伤而竖起尖刺的心。他怕自己嘴笨,越描越黑,更怕看到她失望或疏离的眼神。
犹豫再三,他决定还是按照“老地方”的约定去碰碰运气。溪边那个他们一起搭建的猫窝,是他们除了客栈和济世堂之外,另一个充满共同回忆的小小据点。他盼望着,月娥即便再生气,或许也会因为放心不下“橘将军”它们而过去看看。
于是,他早早便来到了溪边。晚风带着溪水的湿气和秋夜的凉意拂过柳梢,月光因为临近中秋而格外皎洁明亮,清辉洒在潺潺的溪水和草地上,如同铺了一层银霜。
林安站在柳树下,看着空荡荡的猫食碗,心里叹了口气。他带来的小鱼干已经喂给了眼巴巴等着的“橘将军”和它的“部下”们。猫咪们吃饱喝足,惬意地舔着爪子,或在草地上打滚,或蹭着他的裤脚,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可他要等的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色越来越亮,溪边的寒气也越来越重。林安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她……今天是真的不来了吗?是因为太生气,连猫咪都不顾了?还是……她根本不想再见到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失落攫住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下定决心,整理了一下被猫咪蹭得有些褶皱的衣袍,转身离开溪边,朝着归云客栈的方向,步履匆匆。他必须去找她,立刻,马上!无论她愿不愿听,他都要解释清楚,他不能再忍受这种冰冷的隔阂。
————
秦月娥怀着一种复杂难言的心情,沿着熟悉的路径走向溪边。她走得不快,心里还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万一他真的在呢?我是该不理他,还是……稍微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不行,不能那么轻易原谅他!可是……
她心乱如麻,脚下却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仿佛晚到一刻,“橘将军”就会饿瘦一圈似的。
而另一条小巷里,林安也是步履匆忙,心中充满了急切与不安,只想着快点赶到客栈,见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两条原本应该错开的路径,在一条光线略显昏暗、月光被屋檐遮挡大半的巷子转角,交汇了。
由于天色已暗,两人又都心事重重,只顾着埋头赶路,竟谁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身影。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低低的惊呼。
秦月娥只觉得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鼻尖传来一阵微痛,整个人被撞得向后踉跄,差点摔倒。她下意识地就想道歉,毕竟是自己走得急了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撞了她的人已经连声道歉,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焦急:“对不住!对不住!是在下走得急了,姑娘你没事吧?可有撞伤哪里?”
这个声音……
秦月娥猛地抬起头,借着巷口透进来的、被屋檐切割得斑驳的月光,看清了那张写满担忧和歉意的熟悉脸庞。
是林安!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憋闷、所有的胡思乱想,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装了一整天的坚强堡垒。鼻子一酸,眼眶迅速发热,蓄积了一天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甚至忘了站稳,就那么捂着被撞得微红的鼻子,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小声地、压抑地抽泣起来。
林安在看清撞到的人是秦月娥时,整个人都懵了一瞬,随即更是慌了神!他赶忙上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伸手就想将她扶起来,口中语无伦次地道歉:“月娥!怎么是你?撞疼了吗?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看路!你别哭,快让我看看,撞到哪里了?”
他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秦月娥哭得更凶了。那哭声里,有被撞痛的委屈,但更多的,是这一天下来积压的醋意、不安、自我怀疑和对他迟迟不来哄她的埋怨。她甩开林安来扶她的手,就是不肯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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