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5,红罗准时睁开眼。
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月份,哪怕七点十五,阳光也该洒满世界。
此时的房间里,却一片漆黑。
甚至有些阴冷。
厚重的窗帘隔绝掉所有光源。
因为莫之臣不允许。
不允许拉窗帘,不允许打开窗,不允许房间里任何东西被随意移动……
一切的一切,只因他要保护。
保护他床头的红盏里,那静静摇曳的灯火。
*
随意做了些吃的当做早餐,红罗解决完,窝进沙发里打开手机。
正刷着,一条新闻推送突然弹出来。
红罗点进去,一张熟悉的脸就此进入视线。
是莫之臣。
视频里,他和主持人各坐左右两边,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明星访谈。
主持人微笑着问他:“……好,那么关于您前段时间突遭车祸这件事呢,也是引发了众多网友与粉丝的关心。”
“如今一个月过去,您的身体恢复状况如何呢?”
莫之臣的回答,红罗懒得去听。
他的身体还能怎么样恢复呢,仅仅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擦伤。
甚至拜脸上擦伤所赐,他再次吸引到了新的粉丝。
他活着,名利双收。
他还想怎样呢?
把剩下的访谈对话当做背景音,红罗点开评论区——
‘这个记者有完没完,一直在问臣臣车祸细节,这么恐怖的事谁会喜欢被问来问去啊?!’
‘你家臣臣喜欢呗。他不配合,记者也没办法问来问去帮他炒热度啊。’
‘就是,再说问问怎么了,比起只有擦伤的他,他那个被撞死的经纪人惨多了吧,听说撞得都没人型了。叫什么来着,红妗?’
‘对啊,而且据小道消息传,车祸那天莫之臣坐在副驾驶,他的经纪人坐司机后面来着。就这样死的竟然还能是他经纪人,够奇怪的。’
‘诶,这事我也刷到了。听说当时莫之臣的车最开始是直直朝大卡车撞上去的,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侧翻了。根本不是通报说的直接侧翻!’
‘你们这帮黑子真够恶心的,为了黑臣臣什么话都敢说。还‘根本不是通报说的直接侧翻’?再胡说八道,小心那个经纪人半夜敲你们家门!’
‘哟哟哟,凭什么敲我们围观群众的门,要敲也是敲你们臣臣哥的门吧,毕竟如果不是他,人家不定会死呢!’
‘哎呀,但我们臣臣有神明保佑就是死不了,不仅死不了还因祸得福,越来越火了怎么办呀?就是有人替我们臣臣挡灾去死,怎么办呢?’
‘哈哈就是,能为臣臣去死,这个经纪人也算死得其所了嘛。好多人求都求不来,有什么大不了的?’
……
红罗握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直到青筋暴起,指尖涨红。
看着那些被随手敲下的字,她只觉得仿佛被人扼住咽喉般窒息。
挡灾?
求不来?
死得其所?
摁灭屏幕站起来,红罗转身,眼神阴鸷地望向一处带锁房门。
那是这座房子的禁区。
是莫之臣再三强调,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进去的地方。
红罗朝那房间走去。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本就为此而来。
只是轻轻抚过门锁,便传来‘咔哒’一声。红罗不费吹灰之力地推开门。
浓烈到如有实质的檀香气味,顷刻扑面而来。
红的灯光,黄的烛光。以黑暗为底色,她与房间正中的巨幅画像,遥遥相望。
神明保佑?
她冷笑。
不知道如果让莫之臣的那些粉丝们,来当这神明的养料,以供养莫之臣。
他们会不会愿意?
一步一响地,红罗缓缓走近画像。
那是一尊佛。
准确来说,是端着神佛坐姿的人形。
纯黑的轮廓,只凭各形各色的首饰分辨出四肢与躯干;人形怀纳鲜花金银,祥云莲花环绕周身。
哪怕并未绘制耳目眉鼻,仅凭上述种种,也能叫观者感知到人形的慈悲庄严。
可它却有一张唇。
饱满似花瓣,艳红似鲜血;嘴角上扬咧开,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
红罗在画像下方的供桌前停住。
贡品很新鲜,摆放得也很整齐,如果仅仅只有这些,那桌上的,就也只是普通的供神之物。
偏偏供桌上,还立着一块牌。
牌是木制,刻着复杂符文。它立在贡品之上,画像之下,形成被镇压之势。
而这木牌的作用,红罗再清楚不过。
“驱鬼行运,木牌作为媒介,却被压制到发灰。”
目光从暗淡木牌缓缓流转至画像,她神情轻蔑:“难怪死守红盏不放。这里,”
“似乎有比搬财偷运的鬼,更厉害的东西呵……”
如同回应一般,烟雾弥散的暗色空间里,黑与红的混淆之中,画像上人形洁白的牙齿,恍惚中化作尖锐獠牙。
而红罗凝视着画像,唇边亦多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做任何事,都应该付出代价。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