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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作者:时玖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21、Chapter 121


    那是时隔半个月Edwin第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他穿着墨绿色的复古衬衫, 第一颗衬衫纽扣扣得很严实,外面套了件深灰色格纹小西装, 一条咖啡色的长裤配上手工皮鞋, 只往那一站,便浑身透着精致的贵气。


    他的头发理得很整齐, 鼻梁上依然挂着那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从容不迫地走向后场, 所有人都疯了, 不顾形象地朝他扑了过去激动地喊着:“老大!你终于出现了…”


    此起彼伏地吼叫声让后台其他节目的同学都站起来伸头张望, Edwin被团团围住,他一丝不苟的脸上难得露出浅淡的笑意,而后越过人群看向从化妆椅上站起身的秦嫣,她一身纯白色的纱裙, 黑亮的长发温婉地落在肩上, 清透明艳。


    Edwin微微抬手让过人群径直走到秦嫣面前, 有些高傲地睨着她:“练得怎么样?”


    秦嫣纤细的胳膊放在身前的裙摆处, 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社长大人今天特地来观看演奏?”


    Edwin轻微地抬了下眉:“谁说我来观看的?”


    外面已经开始报幕, 下一个表演就是管弦乐团的合奏,秦嫣匆匆看了眼舞台对Edwin说:“我们一次都没合过,我不能答应给你冒这个险。”


    “哼”。


    Edwin冷哼一声已经昂起胸膛走向上台口丢下一句:“你按照你的弹,我自己跟。”


    站定后回过身对着一众人瞪了一眼:“都站着干嘛?”


    所有人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们老大在一次都没跟他们排练的情况下居然要和他们同台演奏,虽然有点疯狂, 但莫名都很兴奋!


    于是纷纷凑到Edwin身边,他退后几步让他们拿着乐器的先陆续登台,然后回过身看了眼秦嫣,等秦嫣踏着高跟鞋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在了最后。


    秦嫣看着舞台的方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手表我给南禹衡了。”


    Edwin站得笔挺,表情平淡,整个人透着禁欲和严谨,看不出一丝破绽。


    秦嫣低下头轻轻勾起唇角:“他和我说了那本《一九八四》,谁控制了过去,谁就控制了未来…你们思想还真够超前的。”


    前面的人都陆续上了台,Edwin终于有了细微的反应,他稍侧了下身子绅士地朝秦嫣伸出手,秦嫣掠了眼他干净温润的手掌,将指尖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便牵着秦嫣踏上台阶,舞台前一盏聚光灯照射在那架黑色的钢琴上,所有演奏者全部就位。


    Edwin牵着秦嫣缓缓踏上舞台,突然声音温凉地说:“《一九八四》里面,我记得最深的一句话是‘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秦嫣侧头看向他,他嘴角噙着平和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秦嫣的错觉,有那么一刻,她突然感受到Edwin的快乐,虽然她不知道他的快乐来源于什么。


    终于,他牵着秦嫣从舞台黑暗的角落走向光明,当他们出现在聚光灯下的时候,台下一片掌声。


    秦嫣优雅地抚了下裙缓缓落座,Edwin随后也坐在了她的身旁。


    这曲合奏由钢琴起调,秦嫣双手即将落下前,忽而轻声问了句:“准备好了吗,南竞涵?”


    Edwin侧头望向她,那双如清风般明朗的双眼里透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光来,淡然说道:“随时。”


    秦嫣双手落下,Edwin紧跟其上,那琴音仿佛水流从高处缓缓流下,畅快淋漓,流畅自然,在所有乐器的鸣奏中,气势迸发,一气呵成。


    Edwin和秦嫣的脸上同时漾出笑意,两人一次都没有练习过,可就是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弥漫在他们之中,秦嫣甚至能猜到Edwin即将配合的音,随着他的旋律偷偷做了小改动,虽然别人根本不会察觉,但怎么可能逃过Edwin的耳朵,两个人,四只手就像追逐的游戏,一边配合着整体的演奏一边悄无声息地较量。


    就如俞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一曲毕,所有人来到台前致谢,灯光大亮,掌声雷动,饶是如此,秦嫣依然透过茫茫人海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观众席的南禹衡,他穿着简单的浅灰色休闲衣随着众人一起鼓掌,眼里含着清淡的笑意。


    秦嫣根本不知道南禹衡今天会过来,他完全没有告诉她,所以此时倒的确有些惊讶。


    然而身旁的Edwin却忽然低声说道:“他从来没有看过我的演出,本来以为上次盛典他会来。”


    秦嫣有些讶异地侧过头:“所以上次你硬拖着我折腾了一个周末,那么精益求精就是想给他看的?”


    Edwin收回目光也侧头望着秦嫣,忽然正儿八经道:“你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我下个月就要出国了,在这之前我会正式把社长的位置移交给你。


    你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只可惜看男人的眼光差了点,选了个不懂音律的庸俗之人,我替你感到惋惜。”


    秦嫣看着他伸着修长的脖颈,像个不可一世的孔雀,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忽然忍不住笑咧开嘴看着台下的南禹衡,她从小到大听过别人说他是病秧子,懦夫,或者嘲笑他不敢见人,还真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是“庸俗之人”四个字,要不是顾及自己还站在舞台上,估计秦嫣能笑抽过去。


    南禹衡看见秦嫣那副春光明媚的表情,蹙了蹙眉站起身跃过人群离场了,秦嫣刚下台换上衣服便冲了出去,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大礼堂门口不远处的大树下。


    秦嫣直接跑了过去拉开后座门一骨碌爬上去,南禹衡冷冷地斜睨着她:“不会好好走?”


    秦嫣气喘吁吁地凑过去抱着他的脑袋吻了下他的脸,然后亲昵地挤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来看我表演?是不是想给我个惊喜。”


    南禹衡撇开眼,秦嫣直接爬了过去凑到他的脸前:“是不是?”


    他这才低下头看着她期待的小脸,出声道:“有这么高兴?”


    南禹衡不经意的话却让秦嫣愣住了,她突然想到登台的时候,看见Edwin嘴角噙着平和的笑意,她甚至感受到Edwin的快乐,她如醍醐灌顶般睁大双眼:“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荣叔已经将车子开离学校,南禹衡见她莫名其妙的样子,问她:“什么意思?”


    刚才走上舞台的时候,Edwin告诉她《一九八四》里面,他记得最深的一句话是‘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她终于知道他的快乐来自哪,同她一样,来自台下坐着的那个人。


    秦嫣忽然感觉眼眶有些湿湿的,她靠在南禹衡肩膀上挽着他的胳膊喃喃地说:“你知道《一九八四》里面还有一句话吗,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南禹衡忽而拧了下眉,车子划过长长的林荫小道,他的目光落向那片大礼堂,在阳光下璀璨夺目,他紧拧的眉也渐渐舒展了…


    南禹衡告诉她,下周就要正式参加与都会那边的启动大会,那将会是他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所以下周他会非常忙,在这之前特地给自己放一天假,问秦嫣想干嘛?


    秦嫣一听说南禹衡可以解放一整天陪着她,顿时高兴地手舞足蹈,结果她要去的地方又普通无比,只是拉着南禹衡陪她逛街,看电影,打电动,然后吃大餐。


    这是所有普通情侣之间最平凡的约会流程,却是秦嫣最渴望的。


    从前,因为南禹衡身体不好,所以拉他去公共场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后来他好不容易摆脱过去那些阴影,又忙得无暇分身,所以秦嫣最最期待的就是能拉着南禹衡到处溜达,全方位无死角地感受一下男友力。


    南禹衡虽然对逛街看电影不太感兴趣,但仍然依着她,倒是打电动,他还是很小的时候偷跑去过游戏厅,现在电玩早已更新换代了,很多东西南禹衡都没见过,还要让秦嫣手把手教他,又因为秦嫣也很少会来电玩厅,所以两个人就跟白痴一样偷偷看旁边的中学生怎么玩。


    有一个剪线的娃娃机,秦嫣看中了一个酷酷拽拽的娃娃,旁边几个学生剪了二十几次都没把那个娃娃剪掉,秦嫣便巴巴地伸着头等。


    终于等到那群学生走了以后,她才迫不及待地投币,剪了七八次也没剪断,她有点没耐心了,说不完了。


    却被南禹衡一把拽住衣领将她拉了回来凉凉地对她说:“给我试试。”


    秦嫣白了他一眼:“你又没玩过,这个很难的,你不会。”


    南禹衡直接从她手上的篮子里拿了三个币投了进去,他个子太高只能弯下腰目光牢牢盯着里面。


    彼时秦嫣已经发现了其他好玩的走到一边围观了,等她准备喊南禹衡来玩打枪的时候,结果一回头,某人拎着个长得拽拽的布娃娃,有些酷酷地盯着她看。


    秦嫣不可置信地跑了过去,旁边一群剪了半天的小女生发出一阵羡慕嫉妒恨的声音。


    秦嫣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一把抱过那个娃娃问他:“你是怎么能剪断的啊?太不科学了,我剪了那么多次耶!”


    南禹衡淡淡地说:“这个玻璃应该进行过光眼处理,肉眼看去位置会发生偏差,所以你怎么剪也剪不到。”


    “那你怎么剪到的?”


    南禹衡双手插在休闲裤口袋里一派轻松的样子:“干嘛用剪刀找线,可以用螺丝对准传送带,笨!”


    说完他悠然自得地走了,徒留一脸懵逼的秦嫣对着他的背影叹道:“你是裁缝班特级选手吧?”


    旁边听见两人对话的几个学生,在一瞬间石化过后,全部拥到娃娃机面前开始找螺丝和传送带。


    后来南禹衡终于找到一个他小时候玩过的电玩,就见一帮十几岁的少年热火朝天地对战97,他立在那群少年身后饶有兴致地观看了一会,冷冷地飘了句:“重腿打逆向再接连招。”


    几个小孩回头看了看他一脸高冷的样子,有些不服气地挑衅道:“来一局。”


    南禹衡立马回头向秦嫣伸手要币,那个样子像个大小孩,把秦嫣逗乐了,于是打赏给他几个币,他就跑到一群孩子中间坐了下来,一副泰然自若地样子。


    秦嫣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后面,一群孩子打电动很疯狂,耳边全是吵杂地吼声,南禹衡熟练地操作着摇杆,倒把秦嫣看得激动万分,虽然每次开始前她都要问南禹衡一句,例如:


    “哪个是你啊?那个大胸的女人啊?”


    “那是不知火舞。”


    “这次你是不穿衣服的大肌肉吗?”


    “……大门。”


    “哇,你为什么选个抱着大铁球的光头啊?”


    “……陈国汉。”


    后来一群小孩的币被南禹衡打没了,全灰溜溜地回家了,临走时还用一种愤愤的眼神盯着他,让他明天放学再来。


    他从头到尾就投了一个币,颇为无奈地站起身对秦嫣说:“套用你哥的话,孤独求败。”


    秦嫣看着他拽拽的样子,和手上抱着的布娃娃一样一样的。


    后来秦嫣让南禹衡请她吃大餐,南禹衡爽快地说:“你选。”


    然后秦嫣把他拉去了一家非常有名的火锅店,光排队就排了半个小时,南禹衡拿着号牌站在一众等位的人中间,格外卓尔不群,虽然他今天穿得很随意,只是一身简单的灰色休闲衫,但挺拔的身高,和出众的气质,加上精致的容貌不得不让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他身上,等秦嫣洗完手出来后,才看见服务员红着脸对南禹衡小声说已经为他优先安排了。


    秦嫣感慨到长得帅还能插队啊?以后去吃网红店一定得带上南禹衡这个活招牌。


    南禹衡因为常年养尊处优,饮食方面一直由芬姨悉心照料,所以不太能吃辣,但是来这里的人都是冲着吃辣来的,秦嫣颇为无奈地说:“都是吃这个锅底的,这是特色。”


    南禹衡动了一筷子就放下了,然后秦嫣就发现他一直在默默喝水,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南禹衡看见她的表情放下水杯拧眉问道:“刚才在台上干嘛笑那么灿烂?捡到钱了?”


    秦嫣想到这又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好不容易笑停下来才对南禹衡说:“你猜你的竞涵弟弟刚才对我说了什么?她说我眼光太差,找了一个不懂音律的庸俗之人,哈哈哈…”


    秦嫣亲眼看见南禹衡的表情越来越黑,然后拿起筷子又吃了起来,她还好心地提醒他:“你不怕辣了?别一会胃疼了,少吃点。”


    他理所当然地说:“我要是当年在音乐上下功夫,现在还有他什么事?”


    秦嫣愣了一下随后大笑道:“你这句话说得太Edwin了,不愧是兄弟!”


    结果那晚南禹衡回家后肚子疼了一晚,秦嫣半夜又爬起来帮他用热毛巾揉肚子,又帮他找胃药,并暗戳戳决定,以后坚决不能刺激他了,这家伙狠起来连自己都对付…


    122、Chapter 122


    长久以来, 南方商圈的几大商会和北方商圈那边闹得水火不容, 各自因为市场占有率的问题拼得你死我活。


    东岸商会是南方商圈里第一个走出来与北方商圈握手言和的商会,也是第一个建立与北方商圈达成同盟体系的商会。


    要打破多年来的商业格局并不容易, 但南禹衡给出了足够大的诱惑。


    商人, 归根结底,再大的恩仇在“利”字面前都可以暂且放下。


    而这次的启动会上, 将会正式确定同盟体系搭建后的各项实际措施,出台后期全方位深入交流合作的具体计划。


    这将会直接影响东岸商会未来在国内的地位。


    没人料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理事长才上任短短一年多的时间, 就将眼光放得如此长远, 他完全没有收敛自己的野心, 也让所有人看见了他来势凶猛的手腕。


    一旦这次启动大会各项框架确立,字一签,南禹衡在商界的地位将会扶摇直上,成了无法撼动的资源大亨。


    所以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惟恐出乱, 每一道流程, 每一项文件都亲自参与检查, 确保这一周的工作进展顺利。


    因此, 虽然启动会在南城会议中心召开,但这几天他忙得无暇分身,便也暂时住进了会议中心里面的招待所,以便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在南禹衡的人生中,秦嫣一共看过两次他如此亢奋的样子,第一次是他正式收回东海岸控制权之前, 喝了酒半夜跑去宿舍找她,之后秦嫣才知道他终于打响了人生中的第一场仗。


    而这一次,秦嫣能感觉出来,他比上一次还要踌躇满志。


    也许是被南禹衡的情绪所感染了,秦嫣这几天也总是心慌慌的,不知为什么,总是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秦嫣虽然绝大多数的时候比较粘他,这似乎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但关键时候,她知道轻重,所以启动大会那一周,她并没有去打扰他,但每晚都会跑回家拿上芬姨煲好的汤和一些家里做的吃的送去会议中心,亲手交给荣叔,并交代荣叔放在南禹衡的房间里,不许告诉他是她送来的。


    这次会议北方商圈一下子来了很多厉害的大佬,就等着敲定协议落章签字,而核心人物就是南禹衡!


    如果这时候有人想找茬从中阻挠,南禹衡的人生安全势必会遭受威胁。


    秦嫣猜测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会议中心,也是避免发生意外,会议中心戒备森严,安保措施到位,南禹衡只要不出会议中心,待所有框架确定后,启动大会一结束,谁也扭转不了局面!


    不过有一点让秦嫣不放心的就是南禹衡的饮食,他从小饮食方面就是芬姨悉心照料,外面食物稍微油腻一些他总是会不太适应。


    虽然他可以一周不出会议中心,但不可能一周不吃饭,但凡在食物上动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南禹衡寸步难行。


    秦嫣知道这一仗对南禹衡来说太重要了,他近一年来发展得太快,身边可以真正信任的人寥寥无几,荣叔在会议中心帮衬他根本走不开,芬姨本来就很少出东海岸,对新城那边更是不熟悉,以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意外,她坚持每天亲自来回送饭,不过任何人的手交给荣叔,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


    第一天南禹衡忙完后回房看见饭菜特意问荣叔是谁送来的,荣叔按照秦嫣交代的,说是芬姨坐车到城中,他再抽空去拿的。


    南禹衡没说话,却等荣叔离开房间后,一个电话打给了秦嫣问她在哪?她平淡无奇地说在图书馆找资料。


    秦嫣清楚他一旦知道饭菜是她送的,一定不会让她每天来回折腾,虽然的确有些奔波,要从城中到城东再辗转去城西,相当于满南城地跑了两圈,但她情愿累一些,也不想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南禹衡午餐和晚餐一般会和其他老总领导一起用,只有早餐是单独送到房间的,但他一般不会用那份早餐,而吃秦嫣送来的东西。


    果不其然,第三天的时候,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服务员见那份餐原封不动就顺手拿了回家,给自己女儿当早餐,中午的时候就听说她女儿上吐下泻被紧急送进医院抢救。


    消息被会议中心的工作人员压了下来,但南禹衡依然通过事先安排的人得知了这件事,他再次打了个电话给秦嫣,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每天的饭菜是不是你送的?”


    秦嫣故作轻松地问:“什么饭菜啊?”


    南禹衡声音很沉地说:“今天原本送到我房间的一份早餐出了问题,被工作人员家属误食后,人已经送进医院了,芬姨没那么料事如神,秦嫣…”


    电话忽然沉默了,秦嫣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听筒里,南禹衡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炙热温柔,几秒后他对她说:“我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太好,有一段时间特别怨天尤人,现在我明白了,上天还是公平的,拿我所有运气换回了你,我现在感觉内心极度平衡。”


    秦嫣弯起了嘴角,眼里却有些湿润:“你在向我表白吗?”


    “你就当是吧。”


    “那你还不如直接说那三个字来得直接。”


    南禹衡在电话那头笑了,声音清浅柔和:“等我回家。”


    秦嫣听见“家”那个字的时候忽地怦然心动,挂了电话她又发了一会呆。


    她最近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无论行走在学校还是在外面,好几次她走着走着故意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但并没有什么异样。


    学校近期在准备考试,整个校园的氛围都很紧张,她也疑乎是不是最近神经太紧绷,已经开始产生错觉了?


    但为了安全起见,她不再用私人叫车服务,尽量坐出租车出行。


    六月底的南城,火炉已经蓄势待发,夏天多变的天气,前一秒还烈日当空,下一秒就能阵雨连连。


    苏冉不知道秦嫣这几天在忙什么,每天看她都跟打仗一样,累得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秦嫣送饭的那个点正好赶上上下班高峰,不是每次都能拦到出租车,有一次坐公交车回来还坐过了站,直接睡到了底站,折腾回学校下了雷阵雨浑身都被淋湿了。


    所以后面再出去时,苏冉便会多一句嘴:“记得带伞。”


    启动大会正式签署协议的前一天傍晚,秦嫣像往常一样回东海岸拿着芬姨准备好的东西直奔会议中心。


    她刚出来就路过一辆出租车,便顺手拦下上了车,心说今天运气不错,然而刚出东海岸,城东隧道就开始堵车了,秦嫣只能日常补眠。


    结果这一觉颠簸了好长时间都没到,迷糊中秦嫣睁开眼发现车子在绕城的前一个口子就应该下去,司机却一脚油门开得飞快。


    她顿时没了睡意攥紧腿上的食盒开口问道:“师傅,好像开过了吧?”


    司机还在听着电台,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倒视镜:“啊?开过了?不会吧,我跟着导航走的。”


    秦嫣瞄了眼前面,果不其然手机上正在导着航,司机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又抱歉地说道:“我路线不熟,你别急啊小姑娘,我这段路不算你钱,待会带你绕下去。”


    秦嫣低头看了看时间匆匆说道:“行吧。”


    她估摸着明天就是启动大会,今晚南禹衡应该有应酬,所以她并不是很着急,只是想早点送过去以后赶回宿舍,她还有考试重点要复习。


    于是扯出耳机开始听音乐,车子又开了半个小时,终于下了绕城开上一段小路,这里很偏,感觉都到了郊区,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秦嫣对这一带不太熟悉,于是默默用手机导航了一下离会议中心的距离,才发现比刚才更远了。


    她干脆扯下耳机,语气有些强硬地问道:“师傅你打算带我开到哪?”


    司机依然是那副温温吞吞的样子,用食指划了划导航普通话磕绊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啊,刚才好像开错一条路,这都绕到哪来了?”


    秦嫣看了看周围,一副颓败的样子,车子穿梭在废弃的平房之间,远处还有那种很大的烟囱,已经断了一半,像是停运的化工厂,四处荒凉毫无人烟,尘土飞扬,让本就没有路灯的道路更是灰蒙蒙一片,视野可及的范围只能看见路灯照射的地方。


    她干脆对司机说:“这样,我来带你导航,你按照我说的路线开。”


    然而前面的司机却忽然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一个土坡上回头说道:“你看我这导航都不动了。”


    秦嫣立马拿出手机,皱了皱眉对司机说:“等等。”


    然后打开窗户将手机伸了出去,眼睁睁看着信号栏最后一格信号一闪过后消失了,就在她刚准备收回手时,突然“啪”得一声,手中的手机被人打掉,紧接着她这半边的车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黑暗中,颓败的平房后面陆续走出越来越多的人将这辆普通的出租车包围住。


    123、Chapter 123


    那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夜晚, 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热浪, 沉闷的气压仿佛压得人喘不上气来,车辆碾过街道, 汽车尾气蒸腾在这座城市, 街边路灯上飞蛾扑火的虫子不停往亮灯处撞,不知疲倦, 不畏艰险。


    陆凡又一次拨通了秦嫣的手机,电话依然无法接通状态, 她从烤肉店出来, 雷瑞将车子开到她身旁, 她再次翻出半个小时前秦嫣发给她的定位,越看越觉得奇怪,位置在邢洲一带,大晚上的秦嫣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


    雷瑞探过身子将副驾驶的门打开对她说:“上车啊。”


    陆凡一步跨上副驾驶把手机往雷瑞车前一卡:“我们去趟这个地方。”


    邢洲位于城西后面的开发区, 那一带去年年底才完成拆迁工作, 将一些破旧的工厂和居民区全部转移, 还没有正式动工, 所以那里荒凉一片, 到了晚上别说车辆,连个大活人都没有。


    雷瑞的车子在条条老旧破败的街道转了一圈又一圈,四处尘土飞杨,砖瓦纵横,垃圾成堆,静谧的夜晚, 连条流浪狗都找不到。


    当他们的车子第三次拐回绕城口的时候,雷瑞将车子停了下来对陆凡说:“会不会搞错了?”


    陆凡把手机从车前拿了下来,再次翻出秦嫣的号码拨了过去,然后拿到耳边目光看着前方漆黑的夜。


    可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透过车前的玻璃,一道巨大的火光腾空而起照亮夜空,仿佛冲破天幕,让周围的平房都显得摇摇欲坠!


    陆凡握着手机完全僵住,雷瑞已经反应过来,一脚油门向着火光的地方开去!


    很久以后他们再想起那个夜晚,依然无法忘记火红的星子像妖娆的花朵在黑夜里绽放,那个女人就这样从火光中冲了出来,她的身后是漫天的大火,火星子像天际陨落的繁星,将她飞舞的长发照亮!


    雷瑞当过兵,执行过各种危险的任务,当他看见那个女人浑身是血,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仿若黑暗里逃出的修罗,眼里透着血腥的煞气,他便清楚这个女人经历了一场多么恐怖的死里逃生!


    陆凡不可置信地拉开车门朝秦嫣跑去,她在看见陆凡的刹那嘴角浮上妖冶鬼魅的笑容,身体的力量全依附在一把黑色的长伞上,陆凡赶忙拉开后座的车门,她们刚上车,雷瑞立马一个调转,车子划破黑夜极速离开。


    秦嫣下巴肿胀,面目全非,陆凡看着血淋淋的她,禁不住地发抖!


    却见她机警防备地盯着前面的男人,便向她匆匆介绍道:“这是雷瑞,呃…我之前和你提过。”


    “你好。”雷瑞熟练地操作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得飞快,简练地打了声招呼。


    秦嫣讪笑了下:“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真是…”


    陆凡不停打量着她:“你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要不要去医院?”


    秦嫣却拿出一个布满尘土的手机,发现离开那片区域后,慢慢有了微弱的信号,她清淡地回道:“浑身都是伤,但是不至于去医院。”


    刚说完,她便用手上的手机拨通了陆凡的电话,陆凡拿出手机看着那个陌生号码听见秦嫣说道:“帮我查下这个号码近一个月来所有通话记录,谢了。”


    陆凡抬头看了眼雷瑞,他一个急转方向拐上绕城对陆凡说:“号码发来,一个小时后给你。”


    陆凡将号码转过去后满脸担忧地看着秦嫣:“你这样回学校你同学不得报案啊?去我那吧?”


    秦嫣侧头睨了她一眼:“让我这个样子回你家见陆部长?”


    陆凡愣了一下:“你知道我爸是…”


    秦嫣握紧手中的伞侧头看向苍茫的黑夜目光幽深地说:“送我去我哥那。”


    ……


    秦智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设计图纸,拿起手机刚准备打给庄子,门铃突然响了,断断续续却很突兀。


    这间公寓是秦智上大二时贷款买的,他搬出东海岸后一直一个人住,除了身边几个关系走得近的兄弟,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地方。


    他放下手机走到门口,还有些奇怪这么晚会有谁来,然而当他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女人时,原本还在想设计方案的思绪被瞬间扯断,夜风从走廊的窗户嗖嗖地吹来,一种钻心的凉意从头蔓延至脚。


    他甚至在短短几秒之内都没有认出面前这个衣着破败,下巴肿胀,头发凌乱的女人是自己那个如琬似花的妹妹!


    秦嫣浑身的力量都撑在手中那把长伞上,秦智视线往下落,猛然发现那锋利的伞尖上似乎有着大片干涸的深红色印记,让他目光一滞!


    秦嫣在看见秦智的那一刻,眼里的坚韧轰然倒塌,她睫毛轻轻颤了下缓缓走进屋中,关上门的刹那身体倒在门上,浑身剧烈地颤抖。


    她努力强撑的身体终于濒临极限,从门上滑落,秦智震惊地看着她,唇际紧抿二话不说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沙发上,蹲下身抬起手停在她肿得触目惊心的下巴上,声音阴冷地问她:“怎么搞的?”


    秦嫣将下巴藏在两膝之间,双臂环着自己声音沙哑地说:“甩.棍砸的。”


    当秦智听见“甩.棍”两个字后,太阳穴的青筋爆出,眼里的光透着浓烈的杀意。


    秦嫣整个人变得异常消沉,几乎是秦智问一句,她才简短地答一句。


    东拼西凑中,秦智了解了大概,当他听闻自己的妹妹从七八个大男人手中死里逃生后,整个心脏都在剧烈震颤!


    他看着她,两个膀子上全是擦伤,膝盖流着血,一只鞋子不见了,他根本无法想象秦嫣是怎么能从这些男人手中活着逃出来,更无法想象她带着一身伤是如何逃出那片荒凉之地!


    秦嫣在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秦智,对他说:“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不这样做,根本逃不出来…”


    她眼里浮上了一层湿润,秦智拧起眉盯着她:“你干了什么?”


    “我拽了水管放了油箱,被他们发现后和他们打了起来,用伞捅了一个人,他们怕闹出人命,打算先把人送走,然后我,我点爆了那辆车…”


    秦智整个耳膜都在震动,不过寥寥几句话,却让秦智明白自己的妹妹到底经历了一场多么可怕的战斗,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她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搏!


    秦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瑟瑟发抖的秦嫣,猛地抹了一下脸站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一根烟:“你打算瞒着南禹衡?”


    秦嫣听见他的名字后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他明天要开启动会了!这些人的目的还不明显吗?”


    秦智一拳捶在身旁的桌上倏地回过头:“所以你都这样了也不打算让他知道?要不是他你会被人弄成这样?”


    秦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的妹妹从小乖巧听话,生活环境单纯,在出国之前,她没有吃过一丁点苦,就如温室里的花朵,被所有人悉心照料着,他很久以前就知道南禹衡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所谓高处不胜寒,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妹妹会因为他吃这么大的苦。


    秦智因为气愤攥着烟的手也有些微颤,秦嫣从沙发上站起身,她浑身破败不堪,眼里却迸发出沉稳而强大的笃定死死盯着秦智:“你以为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我,是南禹衡,我今天但凡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南禹衡是能撇下一切回到我身边,但是我拼死跑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他们刚才想要什么吗?他们想要我的不.雅照逼南禹衡明天无法参加启动会,我当时就在想,我就是弄死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哥,我不能让南禹衡十几年来的努力毁在我身上!”


    她错了,她始终在考虑南禹衡的安危,可她料准了前因,却根本没有料到对方矛头一转对向了自己。


    秦智下巴的线条冷硬地绷着,一双眼似能喷出火来,却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侧眸扫了一眼脸色一凛,匆匆看了眼秦嫣将手机接通,而后说道:“嗯,跟我在一起。”


    秦嫣睫毛猛地颤了几下掀起眼帘,秦智将手机递给她,她接过手机再次蜷在沙发上,便听见南禹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他那边似乎有些吵杂,不时还传来高谈阔论的声音,秦嫣在听见他低沉的嗓音时,心间一颤,她被那些男人打的时候没有哭,从爆炸中死里逃生时没有哭,浑身被疼痛袭击时没有哭,却在听见南禹衡的声音时,始终萦绕在眼眶里的泪忽然全部涌了出来,止不住地往下掉,却强忍住情绪说:“和我哥出去吃饭的啊,手机没电了。”


    她的肩膀剧烈颤抖,却将食指弯起放在唇齿间狠狠地咬着自己,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秦智看见她那副竭力隐忍样子,不忍地撇开眼望向窗外,吐出袅袅烟雾。


    南禹衡似乎是松了口气嘱咐道:“别乱跑了,听到没?”


    她故作轻松地笑着:“想我了?”


    然而眼泪却无声地滑落着,身上那个陌生的手机震了一下,秦嫣拿出手机翻看着陆凡发过来的记录。


    南禹衡听见她像往常一样有些撒娇的声音,心情才变得愉悦一些:“我明天结束可能会直接去宁市,大概三天样子。”


    秦嫣听说他不会立马回家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可她却故意娇嗔道:“那么久啊…”


    她知道只有这样南禹衡才不会发现任何异样。


    挂了电话,她又发了条信息给陆凡问她要了一个地址。


    秦智掐灭烟回过身,看见秦嫣从沙发上站起来狠狠抹干了眼泪,目光里透出骇人的冷静:“明天早上七点,送我去一个地方。”


    秦智深皱着眉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南禹衡知道后会怎样?”


    秦嫣嘴角泛起一丝嘲讽:“你们一直为我提心吊胆,深怕南禹衡没有能力保护我!


    可从我决定嫁给他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不能是他的累赘,24小时拴在他身上,我也不能是他的羁绊,阻碍他的发展,更不能是他的软肋,任人拿捏!


    所以这个仇,我会亲自报回去!我身上这些伤也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我男人既然能征惯战,我也绝对不会倒置干戈!”


    说完她径直朝浴室走去,秦智忽然在她纤瘦的背影中看到一股倔强不屈的韧劲,颠覆了他以往二十年对秦嫣的认知!


    他出声问她:“你打算干什么?”


    秦嫣走到浴室门口停住脚步,忽而回过身,灯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的五官也镀上一层阴冷的狠意,她声音平稳地回:“打算直接捅了那人的老巢。”


    秦智深深皱着眉将电脑一卡。


    第二天一早两人七点不到已经准备出门,临走时秦智看了眼秦嫣,她穿着他的T恤,长得拖到了膝盖上面,下身牛仔裤被磨破,下巴的红肿异常明显,甚至有些触目惊心,膀子上的伤虽然昨晚他帮她处理过,但依然清晰可见,他提醒道:“要不要先带你去买套衣服,最起码戴个口罩吧。”


    秦嫣却一把将大门拉开冷淡地说道:“不用,这样挺好。”


    秦智不知道她到底要去见谁,但无论见谁,这副样子真的看不出好在哪?


    秦嫣将地址给了秦智,秦智驱车开了两个多小时,车子终于开到位于镇市的一个普通小区内,秦嫣伸头看了看,这个小区不算新,进来直接抬杆,保安也没问去哪栋,车子停在居民广场边上,亭子里一些老头老太聚在一起打扑克,篮球场小孩在玩滑板车,几只流浪猫窝在石柱上面,广场边还有两个大妈为了基围虾多少钱一斤争得面红耳赤。


    秦智以为秦嫣说要出来捅了人家的老巢,肯定是去什么戒备森严的地方,结果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把天窗一开点燃一根烟斜睨着她:“你确定是这里?”


    秦嫣皱起眉随后说道:“不太确定。”


    但依然把车门打开对秦智说:“我上去看看,你在车上等我。”


    秦智调低了椅背,夹着烟的手放在车窗外面,秦嫣却突然走了回来扒着窗户问他:“你会街拍吗?”


    秦智抬眉一蹙:“什么东西?”


    “就是抓拍,我走路,你随意对着我拍几张照。”


    秦智食指猛地弹了下手上的烟灰挑起眉梢,看着秦嫣这副下巴肿成史莱克的模样还要拍照,也是感慨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124、Chapter 124


    秦智虽然不知道秦嫣到底要干嘛, 但还是拿出手机隔着车窗对着她随意拍了几张, 然后目送她进了楼栋。


    楼栋很逼仄,电梯门上贴着不少开锁借贷的小广告, 等了半天, 电梯门开了,里面拥出一群大爷大妈, 或者带小孩的年轻人,看见秦嫣这副样子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秦嫣不自然地扯了扯T恤领口, 把下巴卡在领口里。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 她才钻进电梯里,电梯上行很慢,晃悠悠到了第七层停下来,出了电梯的楼道只有一盏微弱的顶灯照亮门牌号, 秦嫣绕了一圈找到707, 相比其他住户, 这家门口没有堆满待扔的垃圾或者一些鞋柜杂物, 反而很整洁, 连门口的地垫都一尘不染。


    秦嫣按了按门铃,不一会里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随后防盗门上的小门被打开,一个女人的轮廓出现在小门后伸头张望,当看见秦嫣的样子后,有些愣住,又问了句:“你是谁啊?”


    过去的回忆渐渐涌进大脑, 记忆中的女人和面前妇人的脸慢慢重合,秦嫣忽然心绪复杂地开了口:“好久不见范阿姨,我是秦嫣。”


    门内的女人在怔了一瞬后忽然将大门打开,先是有些震惊地从头到脚打量了秦嫣一番,然后赶忙让开身子对她说:“进来吧。”


    这是一间普通的三居室,虽然装潢得没有很考究,但依然整洁干净,客厅沙发上的垫子和靠枕摆放得整整齐齐,茶几上大小杯子也罩上一层镂空的印花布,给人很清爽的感觉,餐桌上白色的花瓶里是盛开的百合,让整个家都散发着好闻的淡淡香气,纵使今时不同往日,依然能看出这里的女主人对家的用心。


    只是电视机开着,家里除了一条泰迪犬不停欢快地跑来跑去,没有其他人。


    秦嫣大概有将近六年没有见过范太太,自从他们一家从东海岸搬走后,她与小小就失去了联系,她换了号码,但并没有告诉秦嫣和陆凡,也许…她想彻底和过去告别,无论是那些不堪回首的事还是纷繁复杂的人。


    如今见到范太太,她和过去差别很大,可要细细看来似乎又没什么差别,这个岁数她身材依然保持得不错,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皱纹,可就是一种无形的气场,让她和过去判若两人。


    在秦嫣的印象中,范太太始终是个精致的女人,无论是参加东海岸的各种名流聚会,还是她家后花园的下午茶,亦或是只是到门口买个东西,范太太永远是一副装扮得体时髦的样子,她无论出现在任何场合都是所有人的焦点,她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善于察言观色,那个时候,她家的后花园没有一天是冷清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东海岸就属范家最热闹。


    而如今看着这个冷清的家里,只有电视机里发出吵杂的声音,再无其他,这种落差难免让秦嫣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范太太给秦嫣泡了杯茶,随手关了电视坐在她另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她,眼神里倒是秦嫣熟悉的柔和:“怎么找到我这的?”


    秦嫣双手接过热茶捧在手心:“有老同学知道您这里。”


    范太太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秦嫣脸上和膀子上的伤,凛起眉问道:“你妈还好吗?”


    秦嫣垂下视线点点头:“暂时算好吧,被爸爸送去了国外。”


    秦嫣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又因为下巴太疼,放在唇边的水杯又放了下去问道:“小小现在好吗?好久没见到她了。”


    说着秦嫣四处打量了一番,整个家没有一点年轻女孩的气息。


    范太太听见秦嫣提起小小,忽然变得有些焦躁,顺手从沙发旁的矮桌上摸出一包烟,刚抽出一根抬眸看了秦嫣,叹了一声又放了回去说道:“她去了澳洲,很早就去了,已经几年没回来过,在那半工半读。”


    秦嫣握着水杯的指节微微泛白,心头拧了一下,气氛一时间有些凝结,范太太很快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和南禹衡结婚了?都没来得及祝福你们,说起来你们两个孩子能走到一起真是一桩好事。”


    范太太说到这脸上有了一丝生气,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秦嫣却低着头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说道:“看来范阿姨对东海岸的事还是清楚的,那您也一定知道南禹衡当上东岸商会理事长的事了吧?”


    她放下水杯后平静地抬起眸看着范太太,范太太没有回避点点头:“听说了。”


    秦嫣下巴的伤让她看上去有些怪异,但那双清澄的大眼亦如从前,或者,比从前多了些沉稳。


    她站起身绕过沙发环视着这个简单的三居室,悠悠说道:“本来大老远来看您,怎么也得拎点东西来,但您看我现在这样也知道我才经历了什么,虽然来得匆忙,不过我也不是空手而来,我给您带了一份大礼。”


    说完她转过身,背后是阳光明媚的阳台,她逆着光,丑陋的伤变得模糊,那挺直的身姿反而显得修长笔直。


    范太太直到这时才放下那些久违的寒暄,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秦嫣背过身看着阳台上随风飘荡的衣服,声音有些阴霾地说:“昨天晚上七八个男人要对我动手,我这些伤就是从鬼门关爬回来留下的,我抢了一个牵头人的手机,通过他的通话记录找到一个熟悉的人。”


    秦嫣说完猛地回过身盯着范太太,眼里是锐利的光,声音清透地说:“我既然今天一早从南城赶来,我相信范阿姨应该能猜到那个人是谁?”


    范太太的脸色忽然变得紧绷,有些僵硬地落下视线,秦嫣一边走回沙发处一边说道:“当年的事情,虽然所有人都对您恶言相向,但我想范阿姨也是逼不得已吧?”


    范太太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她有些慌乱地拿起旁边的烟点着。


    秦嫣便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范阿姨也很清楚当年那些话是谁放出去的?钟洋当然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时候我虽然还小,但现在回头想想,有些证据和谣言就像有预谋一样,招招想把你们往死里逼,听说你们离开东海岸没多久,范叔叔就破产了。


    又有谁能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个知书达理大度通达的宋荟所为,你不恨她吗?”


    范太太猛地抽了口烟,抬起眸眼神变得迷离难懂,藏着岁月的蹉跎,有些沙哑地说:“恨有什么用?她只是在捍卫自己的家庭。”


    “你难道不是在捍卫自己的家庭?”


    秦嫣一句反问让范太太的手腕轻颤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牢牢看着她:“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认识的范阿姨,是能不顾一切抢救我妈的命,能彻夜不眠安抚我和我哥,能小心翼翼维护我妈的声誉,不让我被那些流言伤害,能二话不说带着所有家佣帮南家救火,能在我被钟腾逼上绝路时,暗中帮我脱困。


    他们都说你背叛了范叔叔,什么叫背叛?也许从前我会觉得身体的忠诚是天大的事,但我现在知道成人的世界里反戈一击才叫背叛!


    这个家里还挂着范叔叔的衣服,茶几上还搁着范叔叔喜欢玩的楸子,如果你真背叛了他,范叔叔还会这样不离不弃?


    南禹衡从小就教会我要相信自己看见的!我不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我清楚你的为人。


    你为这个家牺牲够大了,到了今天这个结局,你甘心吗?”


    范太太手指间的细烟缓缓燃烧着,她翘起双腿目光凝重地盯着秦嫣:“你想搞钟家?这就是你到我这来的目的。”


    秦嫣毫不掩饰地回:“是!他想要我死,我只能要他亡。”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范太太手中的烟依然无声地燃烧着,她的眼神落在秦嫣的脸上,五六年没见,当年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早已在时间的打磨中多了几分凌厉,甚至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悍的气场让范太太感到陌生。


    而她脸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得范太太心口愈加发沉,秦嫣从前是自己女儿最要好的朋友,每天看着她从自家门前来来去去,都会特地绕过来和她打声招呼再回家,她喜欢看见她漂亮的脸蛋上露出讨喜的笑容,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孩子,她就对她颇有好感,她始终教导自己的女儿如何融入这些名流富甲之间,一言一行都对她言传身教,可秦嫣身上与身俱来的脱俗之气和她的优秀却能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整个东海岸的认可。


    然而如今她看着秦嫣脸上的伤和眼里挫败后才有的坚毅,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心疼,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范太太离开东海岸许久了,但依然清楚南禹衡虽然登上了这个位置,可脚下的路并不是一马平川,无论当初钟家如何点头答应,但不可能真正俯首称臣。


    她按灭了烟说道:“也许人脉和资源你们是有一些,但是要说到实业,你们根本不可能动得了钟家,要靠你爸的企业跟钟家硬碰硬,这就是鸡蛋碰石头,别说搬不动钟家,别到头来弄得自己粉身碎骨,落得像我们一样的下场。”


    秦嫣缓缓直起身子,眼里的光从容而勇悍:“我今天既然能来,就是有把握能让钟洋翻不了身,我唯一需要的就是一个突破口。”


    范太太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双腿漫不经心地翘起,裙边的开叉露出若影若现的腿,满眼审视地盯着秦嫣:“你确定能在我这找到突破口?”


    秦嫣再次端起桌上半凉的茶水清淡地说:“范阿姨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不管您当年因为什么事情要和钟家牵扯上关系,但既然您都冒着名誉俱损的风险,我相信您也肯定会给自己留一手。”


    太阳升至高空,烈日的光晕从阳台倾洒进屋内,楼下知了齐鸣,像气势勃发的乐章,舞动着整个屋内的气流。


    范太太不说话,秦嫣也不催她,而是低下头品着这杯半温不凉的茶水,空气静谧得甚至能听见窗外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很久以前秦文毅就和秦嫣聊起过钟家,他说钟家不可能真的服南禹衡,必要的时候情愿将这颗大树连根拔起,也千万不能留后患。


    只是秦嫣没有想到,终有一天这颗大树她会亲自来动手!


    范太太在一瞬间的沉默后忽而笑了,笑得意味深长:“我总算知道我女儿和你的差别在哪了,她看似比你聪明,但你从小在东海岸长大,你潜意识里的格局注定你更适合在那个地方生存下去。


    是,我的确留了一道保命符,但既然是保命符,我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手。”


    秦嫣这才放下茶杯抬起头,目光变得凝重深沉:“我知道你们当初离开东海岸是不想小小再用自残的方式逃避那些人的目光,可你知道她因为什么被钟腾害了吗?”


    范太太的眼神突然变得颤动起来,死死盯着秦嫣,修长的指甲陷进沙发皮质扶手内。


    秦嫣有些凄凉地扯了下嘴角:“因为钟腾拿你和钟洋的视频威胁小小,她是为了你毁了自己。”


    秦嫣就这么回望着范太太,看着她嘴唇不住地颤抖,眼泪在震惊的哀伤中浮上眼眶。


    秦嫣低下头鼻尖泛酸地说:“钟腾但凡将视频的事泄露出去,不顾钟洋的名声和钟家的体面,钟家还可能认可这个儿子吗?虽然钟腾还不至于糊涂到自断前程,但他拿视频威胁小小的事外人不知道,钟家人能不清楚吗?


    这个视频能同时让钟腾在钟家失去地位,又能毁了你们一家成功把你们逼走,谁最渔翁得利?


    我说过带了一份大礼来,只要范阿姨能助我一臂之力,我这份大礼就可以压得宋荟再也翻不了身!还你们家后半生安宁!”


    125、Chapter 125


    秦智刚扔了烟头便看见秦嫣从楼栋出来了, 她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对秦智说:“送我回学校, 我下午两点半要考试。”


    秦智发动了车子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盯着她:“你知道现在几点了?”


    秦嫣斜睨了他一眼:“秦司机你有空跟我抱怨现在已经开出小区了,手机给我下。”


    秦智一手打着方向一手将手机扔给她, 秦嫣直接用秦智的手机登陆自己的微信, 翻到一个号码按了语音通话,没一会那边一个爽朗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秦大美人, 怎么有空联系我?请我吃饭啊?”


    语音是免提的,秦嫣看着窗外嘴角微微上扬:“恐怕学姐得请我吃饭了, 最近你们公司业务做得怎么样啊?”


    电话里的女人脏话突然飙了出来:“妈的, 一个头条才被翘走, 损失惨重。”


    秦嫣听着她暴躁的声音不禁笑道:“我手上有个大公司总裁私生子的独家,感不感兴趣?”


    “那也得看这个大公司是多大?”


    “钟汇集团。”


    秦智扶住方向盘的手微滞,秦嫣不禁侧头扫了他一眼,秦智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手机里的女人惊呼道:“你们东海岸的钟家啊?我靠, 这顿饭我请定了, 你开个价。”


    秦嫣从秦智脸上收回视线匆匆说道:“我不要你钱, 但需要你按照我的时间进度来放消息, 并且动用你手上所有资源将这件事捅得越大越好!”


    挂了电话, 秦嫣将手机往中央扶手一拍转头对秦智说:“猜猜刚才那里住的谁?”


    秦智目不斜视问道:“谁?”


    “范阿姨。”


    秦智一脚油门,车子驶上平坦的大道,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唇际勾勒出一丝冷硬:“昨晚搞你的人是钟洋?”


    秦嫣没吱声,她清楚他哥脑子好使,告诉他楼上的是范阿姨, 他自然能联想到钟洋。


    秦嫣调低椅背,半躺着说:“当初范家没有任何背景能突然搬来东海岸,以前小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现在想想他们一家自从搬来后就过于急功近利,做很多事情都带有目的性,所以凭直觉范阿姨和钟洋之间的事情不单纯。”


    秦智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刚叼到嘴上,秦嫣一把夺了过来又塞进烟盒里:“开你的车,不许抽烟。”


    秦智盯秦嫣看了眼斜笑道:“管家婆。”


    随后淡然地问:“恒全听过没?”


    “有些耳熟,不太清楚。”


    “05年左右,钟汇和恒全谈拢,利用地产和股市的周期性螺旋上升趋势大量买股买地,恒全在钟汇的误导下杠杆失利,钟汇却拆分上市,乘虚而入吃了恒全有了后来的经全商业,获得了大量的现金流,盘活了手上的富汇食品。


    恒全的方总一年后东山再起自立门户,偏偏企业名字叫重全,寓意重新拿回恒全,可惜一直不温不火,没多久范家搬来东海岸,第二年重全开始慢慢有了起色,短短五年内,光经全商业流向重全的资金损失高大三个多亿。


    不管范家因为什么原因搬走,当初范太太也的确从钟洋身上拿到她想要的东西替范先生抵了牢狱之灾。”


    秦嫣听到这直接将椅背调直重新坐了起来:“牢狱之灾?”


    秦智已经将车子拐上高速,直奔南城。


    “嗯,范先生大概有什么致命的把柄在那个方总手里。”


    窗外排排侧柏快速掠过,正午的烈日刺得人睁不开眼,秦嫣的心里仿佛堵着什么东西,上不去下不来,她虽然料到范太太接近钟洋是带有目的性,事情被传成这样,范先生依然不离不弃,他们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如今才会搬来这个三线城市深居简出,但没有想到真相令人如此窒息。


    让她想起一句话,人人都有辛酸的泪,没人知道痛苦会在哪个时段出现,也没人清楚,下一站是不是就能看见天明?


    就在秦嫣的思绪越飘越远之际,秦智冷不丁地问了句:“有多大把握?”


    秦嫣转头手指点在他的手机上:“照片拍了吧?”


    “嗯。”


    “这就是我的BUFF。”


    秦智没再说话,眉宇深锁,目光复杂地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子开到南城正好一点多,秦嫣直接让秦智先带她去买身衣服再赶去考场,秦智这才知道她早上那句“这样挺好”是为了用苦肉计为自己的胜算增加筹码。


    曾几何时,他的妹妹在他心中还是那个单纯得如高山流下的清泉,可在这波橘云诡的东海岸,清泉永远无法流到最后,只能要么狠,要么滚!


    在秦嫣试衣服的时候,秦智跑到楼下帮她买了个手机,又从KFC拎了一个汉堡一杯水塞给她,让她在路上吃了。


    秦智车子开到考场楼下,秦嫣正好吃完,刚准备下车,秦智拽了下她,从车里摸出一个口罩扔给她:“别吓着监考老师。”


    秦嫣无奈地看了看镜子中怪异的模样,乖乖把口罩戴上了。


    临考试前五分钟,秦嫣还在和陆凡通电话,将所有事情安排好才卡着点踏入考场。


    而秦智在秦嫣走进教学楼后,方向一转直奔会议中心,下午整个礼堂坐了满满当当的人,这次启动会关乎到太多人的利益,很多商界大佬都特地前来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当南北两方签字落章后,许多人的心中大石都瞬间落定,整个礼堂传来震耳欲聋的掌声,南禹衡一袭戗驳领黑色西装,优雅的弧度衬得他气宇不凡,他缓缓起身迎着掌声走入人群中,许多人围上前握手道贺,那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聚光灯就在他的头顶,全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精致的五官璀璨夺目,仿佛连这礼堂的屋顶都遮不住他难掩的风华!


    他就这样立在人群中,英姿飒爽,气吞山河。


    越来越多的人朝他围来,工作人员邀请他去会议厅,就在他准备离开礼堂时,忽然看见从远处走来的秦智,他对旁边人说:“等下。”


    便跃过人群朝秦智看了过去嘴角透出一抹难得的笑意:“怎么来了?”


    秦智的表情却一如往常的冷淡,甚至还有些寒意:“来向你道贺。”


    “谢谢。”南禹衡一只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平静的眼眸里蕴着一丝光彩。


    秦智却冷冷地回道:“不用谢,毕竟是我妹用命换来的。”


    南禹衡的神色猛然僵住,眼里的漩涡不停下陷,声音徒然阴沉地问:“你说什么?”


    旁边的人在不停催促他:“南理事,去宁市的车子安排好了,您大概什么时候方便动身?”


    南禹衡却目光焦灼地盯着秦智:“她在哪?”


    秦智淡淡吐出两个字:“学校。”


    南禹衡绕过秦智就朝外疾行而去,身后的工作人员愣了下追了上去:“南理事,你去哪?车子安排好了。”


    “不去了,全部推后。”


    ……


    秦嫣向来没有临阵磨枪的习惯,虽然昨天晚上因为伤口几乎疼得一夜未睡,今天又奔波了一上午,但思绪却依然清晰。


    她几乎是考场第一个写完试卷的,换做平时她大概会多坐一会,但是今天她浑身都疼只想赶紧交卷走人,监考老师一再提醒她时间没到,她只能忍着疼痛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祈祷时间能过得快点。


    直到台前的老师一声呵斥:“你找谁啊?这还在考试就往里冲!”


    “我找秦嫣。”


    一声低沉的嗓音直接让所有还在考试中的学生闻声望去,秦嫣听见自己的名字也倏地抬起头,旋即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风尘仆仆的南禹衡,他一只手拎着黑色西装,冷白的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衬衫领口也被扯开,呼吸有些急喘。


    她以为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去宁市的路上了,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考场。


    秦嫣的下巴上挂着一个一次性的蓝色口罩,遮住了唇以下的部分,南禹衡在看见她后,眉骨下的双眼深邃得如看不到底的漩涡,清晰的轮廓紧紧绷着,随后朝她大步走去,被监考老师一把拽住质问道:“你是谁啊?”


    他猛地回头咄咄地盯着拽着他的人语气冰冷:“我南禹衡。”


    直到这时整个教室的学生才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那个拽着他的监考老师微微一怔,虽然他没见过南禹衡,但这个名字在南城大学,特别是在商学院无人不知,他在学术上的成就,和在商界刮起的旋风已经成了整个商学院的传奇,连学校几个大校长都和他走动密切。


    监考老师下意识松开手,神态收敛了几分看了看手表客气地对他说道:“时间还没到,你别让我难办,这么多考生在。”


    南禹衡拉了下被他拽皱的袖子凛眉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八分钟。”


    “好,我等。”说完他便阔步往门口走去。


    他的神色并不算好,眉宇间始终拧着,整个人看上去气势逼人,甚至有些凶的样子,在他和监考老师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同学陆续将目光落在秦嫣身上,疑乎着秦嫣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商学院一向儒雅内敛的大才子,能直接让人气势汹汹地冲进考场找人,感觉事情挺严重的。


    那八分钟的时间里,南禹衡就立在考场外面的柱子旁,高大的背影像巍峨的大山,沉静悠远,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依然让整个教室的温度骤降了不少,就连最角落的同学都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寒气有些逼人。


    秦嫣把自己的口罩往上拉了拉,在不少人的注视下如坐针毡。


    而那位监考老师也不时转头去看门外的男人,虽然南禹衡这个名字他有所忌惮,但秦嫣毕竟是自己考场的学生,看他不打算走还准备在门口等她的架势,有些担心他会找秦嫣麻烦,但他没再硬闯考场,在门口安静得如静止了一般,监考老师也不好撵人,气氛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八分钟像八十分钟一样漫长。


    好不容易到了时间,监考老师抬头看了眼秦嫣,秦嫣立马感觉到来自台上的目光,当即拿着试卷走上讲台交给老师,那位中年有些秃头的老师还有些担忧地问她:“门口那个人你认识吧?”


    秦嫣点点头,便朝门外走去,身后落了一地的目光尾随着她的背影。


    虽然没有人跟着交卷,但也没有人再低头写字,全部视线都落在了窗外。


    南禹衡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黑色西装搭在他的手臂上,原本寡淡的眼神在看见秦嫣的那一刻便覆上一层急切的炙热,目光停在她下巴的口罩上,刚准备拉开看一下,被秦嫣抬手一挡,他的表情愈发阴沉可怕,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南禹衡,也没有人见过哪个女人会直接打开南禹衡的手,就在所有人以为窗外两人估计要吵起来甚至打起来的时候,南禹衡猛然低下头,大手扣住秦嫣的后脑,浓烈的气息封住她的唇,带着排山倒海的情感将面前的女人吞噬。


    一整个教室的同学瞬间倒抽一口凉气,监考老师吓得直接跑了出去指着南禹衡:“你快放开这位同学!”


    南禹衡将秦嫣一把按进胸口,抬起头看着他:“不可能。”


    监考老师顿时怒了,叉着腰问:“你是她什么人?”


    南禹衡眼神沉寂,不惧身前一众目光,声音平稳地回道:“她老公,需要我让人送结婚证来?”


    126、Chapter 126


    南禹衡就这样在一众震惊的目光中直接攥着秦嫣离开了, 就连监考老师都有些不敢相信地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褚教授:你那个叫南禹衡的研究生, 他老婆是在校生?


    刚发完信息好多同学纷纷交了试卷冲出教室。


    南禹衡在南城大学六年时间,一向来去低调, 他不是一个招摇的人, 也从来没有公开过自己另一半的身份,即使学弟妹之间有诸多猜测, 也曾不止有一位学妹冒名顶替,但他一向没什么功夫去理睬这种无聊的传闻, 甚至觉得那些传闻能转移大家对秦嫣的关注, 倒也可以让她的大学生活更加轻松一些。


    他们从小在东海岸长大, 高中之前所读的私立学校一直备受身份阶级的困扰,南城大学对他们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张白纸。


    所有人从五湖四海而来,没人知道你的背景,你的家庭地位, 你的出生好坏, 大家只是共同聚到一个地方携手走过四年毕生难忘的大学生涯。


    南禹衡曾不止一次和秦嫣说过, 进了社会就是另一番光景, 他只希望她在大学的时候能尽情地享受, 和所有学生一样去交朋友,参加社团活动,哪怕考证写论文,这都是一生中无可取代的经历,所以,他一直为她保留了一份不被打扰的安宁。


    然而今天, 他却打破了以往的坚持,就这样紧紧攥着她,将她牢牢攥在自己身边,纵使周围人越来越多,纵使议论声此起彼伏,纵使无数的手机从各个角落对准他们,他依然昂首阔步,攥紧身边的女人,不曾松开。


    从三楼教室一路走下楼,南禹衡始终一言不发,冷硬的表情像结冰的湖面,没有一丝破碎的缝隙,就连他周身都布满了肃杀的气息,凛冽刺骨。


    秦嫣能感觉出来,那是一种痛到极致的沉默,她不忍看见南禹衡这样,这样的他比自己身上的伤更加让她难受!


    一直走到最后一层台阶她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南禹衡回过身望着她,后面紧跟的同学也都停在二楼拐角处满脸兴奋地盯着两人。


    当他漆黑深邃的眸光转过来就在秦嫣眼前时,她忽然眼眶一热,鼻子涌上一股酸涩。


    这个男人,看过她所有的窘态,见过她最任性软弱的样子,也总是牵着她磕磕绊绊一路走来。


    从小到大,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秦嫣身上那股坚硬的躯壳才会瞬间溃不成军。


    她咬了咬唇,声音有些轻颤地说:“你走那么快,我跟不上。”


    南禹衡胸腔起伏不定,眼神里浓烈的光让秦嫣不敢确定那是不是怒气,只听见他声音有些冷硬地说:“平时也没看你跟不上。”


    秦嫣瞄了眼楼上,小声地说:“膝盖破了,走快了腿疼。”


    她的眼睛红痛痛的,下唇卡在口罩里,仅露出的上唇有些微微颤抖,那副样子让南禹衡的心脏被狠狠拧了一下。


    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身子弓起背:“上来。”


    秦嫣有些犹豫地说:“这,不太好吧。”


    南禹衡直接抓住她两只腿将她背到背上,那些围观的同学再也忍不住,发出阵阵激动的吼声,秦嫣只能双手穿过他的脖颈任由他背着。


    刚出教学楼,耀眼的光照在他们身上,南禹衡身高腿长,样貌出众,加上背上背着个女人,很快越来越多的视线都投了过来,有三三两两路过的学妹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凑过去问道:“南学长啊?”


    南禹衡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地绕过她们。


    他那股冰冷的气息让秦嫣感觉有些不自在,出声问他:“你怎么来的?”


    “坐地铁。”


    “哈?地铁站在北门离这很远啊。”


    南禹衡气息平稳地背着她穿梭在南城大学那条满是樱花树的长道上,声音冷峻地说:“地铁最快。”


    秦嫣想到刚才他冲进教室满头大汗的样子,渐渐收紧双臂,他身上那股压抑的气息也感染着她,秦嫣干脆侧过头枕在他的颈窝对他说:“南禹衡,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秦嫣自顾自地说道:“我最讨厌阿谀谄媚的人,福泽渝吉说过没有独立精神的人,一定依赖别人;依赖别人的人一定怕人;怕人的人一定阿谀谄媚人,你说对不对?”


    南禹衡冷哼一声,秦嫣又歪着脑袋继续说道:“奥斯特洛夫斯基还说过人的一生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这句话是不是特励志呀?”


    南禹衡这下连哼都懒得哼了。


    秦嫣再次弱弱地说:“可我最喜欢的还是康德的那句话,既然我已经踏上这条道路,那么,任何东西都不应妨碍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南禹衡这时冷冷地回道:“少跟我扯这些思想家的名录。”


    秦嫣没有招了,干脆将脸整个埋进他的颈窝里:“南禹衡,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只有两只手,抱着我的时候你就没法做其他事了,你看,我现在长大了,你不是还说我发育挺好的吗?”


    她为了逗他,特地凑到他耳边不正经地说,南禹衡的耳廓感觉到她温软的气息,将她往上拢了拢。


    秦嫣接着说道:“所以,我不需要你抱了,你在外面征战天下,我帮你把门前雪铲了,咱们双剑合璧,祖国未来的大好河山等着我们呐!”


    却听见身前人飘来一句:“你是不需要我抱了,要我背着。”


    秦嫣乖乖闭嘴了,打算不再招惹这位大佬。


    然而他却沉沉地问道:“谁干的?”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秦嫣感觉到一种狠戾的煞气。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把早晨去找范太太的事,还有她的打算简单和南禹衡说了一番,至于昨晚的经历,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说了个大概。


    南禹衡始终沉默地听着,一直到听到钟腾的名字才突然冷声问道:“你打算把范太太手上的那笔流水给钟腾?你就这么有把握他拿到东西会对钟家动手?”


    秦嫣认真地思索道:“七成把握吧,蒋华珠去世前他都能大着胆子对钟家动手,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和这一年来的动静,他应该是和钟家决裂了,蒋华珠头七都没过,他就被钟家赶出来,钟腾的性格比较极端,现在只会更恨钟家人。


    但是你放心,我让我哥转了几手,他有路子能找到恒全的老员工,到时候由那个人再转给他,就算钟腾想查,也只会查到原来恒全的方总头上,绝对不可能怀疑到我。”


    拐过长长的林荫小道是通往南大门的必经之路,右边是一片椭圆形的跑道围成的足球场,紧挨着的便是篮球场,也是下午南城大学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大操场不时传来笑骂声和欢叫声,与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秦嫣双手弯起环在南禹衡的身前,继而声音有些低浅地说:“而且,钟腾大概这几天就能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的照片,我想,这样的话我应该还能多一成把握。”


    南禹衡的脚步戛然而止,忽然将秦嫣直接放在地上转过身眼神阴鸷地盯着她:“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他?”


    秦嫣不敢去看南禹衡的眼睛,低下头声音暗哑地说:“我只是通过陆凡联系到以前景仁的学长,想办法把照片透露给那个二刚,他现在不是跟着钟腾干吗?就…他看到后应该会告诉钟腾。


    只要钟腾开始对钟洋动手,我就会把他私生子的事情同时爆出去,直接断了他宋家这条路。”


    她偷偷看了眼南禹衡,斜阳缓缓地沿着操场洒下,将南禹衡轮廓分明的五官镀成暖金色,饶是如此,他的表情依然看上去透着锋利的冰锐,眼神像刀子一样锁在秦嫣的脸上:“你居然打算利用钟腾!”


    秦嫣干脆不再闪躲,抬起头对上他冰冷的目光:“我知道你介意什么,但是现在外面所有人都认为你手上没有实业,东祥的事情你瞒得这么周密肯定有你的打算,在没有真正打下南家之前,我不想让你,不!我不想让我们暴露在阳光下,耗费掉一兵一卒!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为我报仇!那不是我想要的!


    况且钟腾,是,我是对他耍了点心思,但自从五年前他在巷子里对你做了那些事,这个人我一辈子都会视他为敌!我又为什么要对敌人仁慈!”


    天际边耀眼的光泛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的双眸仿若被雨水冲刷过一样清澈坚毅,那折射出的光芒瞬间让整个操场黯然失色,她就这样立在南禹衡的面前,像个女战士一样英姿焕发,奋勇凛然!


    外人都觉得秦嫣温婉恬静,可南禹衡清楚那都是假象,她从来都是这般外柔内刚,爱憎分明,她认为是朋友的端木翊,纵使穷途末路也绝对不会利用他分毫,可一旦是她认准的敌人,便也绝不手软。


    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四目对峙之间,一个充满压迫,一个毫不示弱,秦嫣下身一条黑色微喇裤,上身一件简单的纯白色连帽衫,身材修长,比例完美。


    他们的身影从一开始被.操场边的女生注意到,到后来大波的人都跑到操场边上围观他们,甚至拿着手机开始录像。


    橘红色的光将一切染上一片炙热的色彩,太阳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缓缓夕落,变幻的晚霞透着曼妙的流光,秦嫣却突然笑了,她低了下头忽而抬起有些顽皮地说:“喂,记得大话西游结尾的画面吗?”


    她看了看远处的同学弯起眼角:“你看我们现在就差个城门了。”


    说完她朝南禹衡跨了一步,让那一拳的距离彻底消失,踮起脚尖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声音如甘冽的清泉,沁人心扉。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亲手给我一个未来,我猜中了开头,也一定会等到结局!”


    南禹衡眼中的冰冷终于有了丝丝裂缝,双手穿过她的腰间温热的气息将她完全圈住紧紧拥进怀中,霞光万缕,火红肆意,周围一片汹涌澎湃!


    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秦嫣打横抱起,脸上是决胜千里的气势,拥紧怀中的女人昂首阔步朝着南大门远去…


    127、Chapter 127


    出了学校南禹衡直接把秦嫣带去了庄医生那里, 在庄医生当着南禹衡的面揭开了秦嫣的口罩时, 别说南禹衡,连庄医生自己都惊了一跳, 那肿胀比昨天更加明显了, 原本俏丽的小脸,因为下巴的伤让整张脸看上去都很怪异, 秦嫣不太想让南禹衡看见自己难看的样子,一直别过头对庄医生说:“能让他出去吗?”


    庄医生回身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南禹衡对他使了个眼色, 南禹衡却纹丝不动, 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架势。


    庄医生让秦嫣把身上的伤先给她看一下, 下午秦嫣怕引起注意,特地去商场买了长袖长裤把身上的伤挡了起来,彼时,在庄医生的要求下, 她只能照办, 但南禹衡那过于冷冽的眼神又让她浑身不自在。


    庄医生便对她说:“你到帘子后面脱吧。”


    于是秦嫣走到里面把白色连帽衫和长裤脱了下来, 庄医生刚绕过帘子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不可置信地说:“你这个样子还跑去考试啊?你还真是够不要命的, 马上进行全身检查,安排住院。”


    南禹衡在帘子外面听见这话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到帘子后面,当秦嫣两只胳膊上大片擦伤,膝盖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浑身淤青呈现在他面前时,一向沉着冷静的南禹衡眼里像猛地被狂风暴雨侵袭一般, 整个人怔在原地,心脏仿佛被人生生挖了一块,表情阴鸷得可怕。


    秦嫣身体一僵拽过衣服挡着自己,庄医生回身看了眼南禹衡,也惊了一下,她认识南禹衡这么多年,就算当年年纪还小,他面对再多的仪器针管,也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却在此时,庄医生看见他贴在身边紧握的拳头在微微发颤,她皱了皱眉推了南禹衡一把:“你出去等吧,别妨碍我工作,还想不想让我好好检查了?”


    南禹衡被她推出了帘子,秦嫣僵硬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南禹衡走出庄医生的办公室来到走廊,那紧握的拳头终于忍不住一拳抡在了走廊坚硬的墙壁上,他低垂着视线,眼里是巨大的后怕,甚至有那么一刻,他不知道如果真的失去了秦嫣,他搏得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秦智的电话对他说:“把昨天晚上的经过完完整整告诉我!”


    ……


    秦嫣从庄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南禹衡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那挺拔的背影有些萧条,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阴霾,听见脚步身转过来的刹那,秦嫣看见他眼中布满血丝,让她猛然滞住脚步,那一刹那的对视,她心里不比他好受。


    但是整个检查过程南禹衡只字未提他和秦智通话的事,只是秦嫣能感觉出来他的情绪比下午还要压抑。


    终于回到病房,护士为秦嫣送来了干净的病号服,秦嫣拿着衣服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南禹衡:“要么你先出去吧?”


    南禹衡却直接夺过她手上的病号服对她说:“床上躺着去。”


    秦嫣一边爬上床一边说:“干吗?我又不是瘫痪。”


    南禹衡从小照顾她习惯了,他比一般男人要心细许多,担心她碰到伤口,干脆自己动手,可当他看见她原本瓷白娇嫩的皮肤伤痕累累时,荫掩的双瞳里是令人窒息的冰寒。


    秦嫣换好衣服后护士就来替她吊上了消炎水,南禹衡把饭菜放在小桌上,将枕头垫在她的后背,坐在床边喂她,秦嫣难得不跟他耍嗲,还表现得特生龙活虎的样子对他说:“我自己吃,你也吃吧。”


    换做平时,南禹衡肯定会让她自己来,但今天,他依然一言不发将饭菜喂到她嘴边,虽然秦嫣正在享受着南禹衡无微不至的照料,然而心里却一点都不好受。


    她故意表现出一副轻松地样子笑着说:“是不是庄医生跟你说了什么呀?你别听她的,我身上的伤虽然看相不好,但都是皮外伤,恢复起来很快的,医生嘛,就是喜欢夸大其词,这是职业病。”


    南禹衡却瞪了她一眼:“闭嘴,吃饭。”


    “哦。”秦嫣眨巴了下眼乖乖张嘴。


    把她喂饱后,南禹衡将饭菜合上放到了一边,秦嫣坐在病床上看着他:“你不吃啊?”


    “不饿,待会再说。”


    随后转过身将病床调低,拉上窗帘对她说:“你睡会吧。”


    秦嫣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小声问道:“那你呢?”


    “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秦嫣看见他果真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拿出手机看似漫无目的地刷着新闻,秦嫣侧过身子盯着他半低的侧脸,在房间昏暗的光线里轮廓俊挺精致,饶是看了这么多年,依然看不够,寂静的病房内,只有点滴“滴答滴答”的声音,秦嫣眨了几下眼后眼皮子越来越重便睡着了。


    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并不算什么好梦,有些混乱,直到她猛地惊醒才发现点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拔了,房间里漆黑一片,南禹衡并不在,她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抽走灵魂一样无力而慌乱。


    她看了眼饭盒,根本没有动过的迹象,又匆忙从床上起身穿上拖鞋拉开门,已入夜,单人间这里本就人少,空荡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一直走到尽头透过窗户秦嫣才看见楼下花园路灯旁站着的男人。


    她立马跑进电梯走出住院部,很远就看见南禹衡立在路灯旁的垃圾箱边上,银白的月光落在他白色的衬衫上,袖口被他挽了几道,有些松垮颓然,他背对着秦嫣,可她依然看见他手上叼着的烟,这是秦嫣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南禹衡抽烟,迎着苍白的月色,他消沉的背影狠狠撞进秦嫣的心中,让她瞬间热泪盈眶,撒开步子朝他跑了过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南禹衡的背脊顿时一僵,夜色静谧,繁星点点,他将手中的烟按灭转过身低眉望着满是泪水的她,声音低柔地说:“怎么跑下来了?”


    秦嫣的眼泪却越流越多,到最后完全控制不住地抽泣道:“你不在,我睡不着…”


    南禹衡将她按进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脑望着她身后苍茫茫的夜空悠悠叹了一声:“回去吧…”


    秦嫣到底有过一些底子,知道如何避开重要部位,那晚虽然受了些伤,但她身体素质还不错,恢复起来也很快,只是南禹衡担心她,所以又让她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


    秦嫣用了各种方法来抗议,但都被南禹衡无情的拒绝了,他抛下一切事务亲自搬来医院24小时守着她,秦嫣也只能乖乖在医院待着。


    她受伤的事情是瞒着芬姨和秦文毅的,秦嫣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


    白天无聊的时候,就看南禹衡工作,他一台电脑,一部手机,有时候能一边查看邮件一边核查东祥的经营数据,一边还打着电话处理商会里的事情,着实是三头六臂。


    秦嫣也终于见识到南禹衡平时的工作状态有多么变态,他忙起来有时候会让秦嫣帮他核对报表什么的,一开始秦嫣根本看不懂,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南禹衡抽出十分钟和她讲解一下,她就立马明白了,秦嫣心很细,所以数据分析这项工作倒还挺适合她的。


    有了秦嫣的帮忙,南禹衡顿时觉得工作起来得心应手多了,他倒调侃道:“毕业了来给我做助理吧。”


    秦嫣一副很拽的模样:“切,你能请得起我吗?你看我这双手可是在国际舞台上发光发亮的,给你打一份文件你给我多少钱呀?”


    南禹衡还正儿八经思考了一会,然后严肃地说:“这两天我把手头上的一些资产转到你名下,想要多少自己拿。”


    秦嫣立马笑得眯起了眼睛:“那我考虑考虑。”


    “……”


    只是每次帮她洗澡看见她身上的伤时,南禹衡都会紧绷着脸,秦嫣就干脆对他耍牛.氓,撩得南禹衡把持不住,恨不得在医院的卫浴间就把她办了。


    南禹衡近来愈发觉得,秦嫣大概就是他命定的克星,她能让他低落的心情瞬间高涨,也能几句话把他惹毛,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像她一样轻易掌控着他的情绪。


    所以秦嫣身上的伤一好,南禹衡就直接带着她飞去了马代,美其名曰,补度蜜月,只不过是带着秦嫣换了个地方继续养身体,虽然秦嫣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养的?她感觉自己身体好得能去参加女子自由搏击了。


    所谓的养身体就是看着南禹衡各种放飞自我,但是只能看着…


    例如陪他玩滑翔伞,潜水,冲浪,南禹衡说她不能下水会留疤,所以她只能化身为小迷妹各种助威呐喊,搞得一副比南禹衡还激动的样子,倒是正主满脸淡定,根本就不像第一次玩。


    南禹衡自从小时候那次事故以后一直比较排斥大海,而这次出来秦嫣发现他专挑海上项目玩,什么惊险玩什么,恨不得天天泡在海里,就跟大海较上劲了!


    他从滑翔伞上下来的时候,秦嫣各种好奇跑过去问他:“怎么样怎么样?你怎么都不叫啊?”


    南禹衡莫名其妙道:“为什么要叫?”


    “害怕啊!你不害怕吗?我第一次玩这个是和我哥在三亚,我嗓子都喊破了,被我哥鄙视了好几天。”


    南禹衡好笑地斜睨着她:“胆小鬼。”


    秦嫣光着脚丫子沿着软白的沙滩追上他:“你不觉得很刺激吗?那你玩它干嘛?”


    南禹衡热得掀掉了T恤,冷白的皮肤也被日光照得泛着健康的颜色,笑着说:“试试看。”


    秦嫣眯起眼睛想到他这几天有些疯狂的行径,忽然就茅塞顿开了。


    他在不停挑战自己心底的防线,突破那道阴影,直面惨淡的人生,然后重新起航。


    不过秦嫣还是第一次看到南禹衡这么野性的一面,在她连着围观了三天他各种放飞自我后,秦嫣终于忍不住了,不愿意再眼巴巴地看着,于是南禹衡直接弄了一辆海上摩托带她往深海里开,那弯压得简直666,差点把秦嫣颠吐了。


    也许是远离国内的喧嚣和紧张的氛围,来到这后的南禹衡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天都很精力旺盛,有时候上午去海上浪完一圈后直接把秦嫣拽回酒店疯狂地霸占着她,虽然秦嫣一再强调还是大白天来着,但南禹衡根本不管白天黑夜,难得纵情。


    他心情好的时候,秦嫣就不停问他:“以后等收复了南家,我们就搞个私家沙滩,建座大房子,门前就停着一艘游艇,不开,光看,当装饰好不好?”


    南禹衡嘴角泛笑:“好。”


    “你能用我名字命名一艘轮船吗?就叫秦嫣号,呃…会不会有点俗啊?还是低调点,就叫南秦号。”


    “好。”


    “到时候要是你不像现在这么忙了,我们能出海远洋吗我的南大副?去很远的地方流浪,几个月的那种。”


    南禹衡挑了挑眉稍:“怕你以后看到海都想吐。”


    秦嫣故意板起脸:“我就问你好不好?”


    南禹衡好脾气地依着她:“好,我的秦大船长。”


    秦嫣见他心情这么好,凑到他面前闹他:“别人都说我嫁给你守活寡,那以后我给你生一个足球队让那些人见识下你的厉害好不好?”


    南禹衡终于拿下卡在脸上帅气的大墨镜,眼里透出让人怦然心动的光来牢牢盯着她:“你在说我厉害?”


    秦嫣笑骂道:“你关注错重点了!”


    下一秒南禹衡忽然捞过她的身体把她整个捞到自己身上,目光灼灼地说:“足球队的事你说的,我记着了!”


    清澈透蓝的天空,绵软细白的沙滩,纯净广阔的海平线,未来仿佛就在他们眼前!


    128、Chapter 128


    从马代回来后, 秦嫣的暑假已经过了一半, 她急着赶回来除了不想再耽误南禹衡的工作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她得回来参加陆凡和雷瑞的订婚宴。


    地方订在一家私密性很高中规中矩的饭店内, 大概由于人数严格控制,宴请的人并不多, 陆凡身边的朋友除了秦嫣也就喊了几个大学关系走得近的同学。


    秦嫣出国一趟晒黑了不少,不过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精神焕发, 她那天穿了一件很简单的深蓝色小裙子, 陆凡一见到她, 就笑说她最近肯定被爱情滋润得不错,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秦嫣特地从国外带了一件木雕的手绘工艺送给他们当新婚礼物,虽然不是非常值钱,不过她特地找的在当地一个很老的手工艺者, 陆凡向来对于这些绘画特别的手工艺无法拒绝, 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得不得了。


    也有其他不明就里的朋友带了名贵的礼物, 他们一概拒收, 陆凡只留下了秦嫣的礼物。


    雷瑞在楼下和人说话, 秦嫣陪着陆凡在楼上,有个朋友还特地跑来说:“雷瑞真是的,我随份子非不肯要。”


    陆凡耸耸肩:“没办法,现在管得严,违规收受礼金是要一律收缴的,就我们这个小订婚宴还要向上级报告呢。”


    说完笑着看向坐在一边沙发上优哉游哉的秦嫣:“就你聪明, 送的东西拿得不烫手。”


    秦嫣端着花茶笑盈盈地看着陆凡,她身上一件淡白色的长款礼服,简洁却质地精良,衬得她干净清爽的容貌更加大气。


    谁能想到当年在景仁最没存在感的陆凡,天天骑个破自行车上学,还跟个假小子一样,却是背景最硬的存在。


    想到在景仁,秦嫣放下茶忽而问道:“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以前上学有次开家长会,你家人没来,老班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后来怎么解决的?”


    陆凡回忆了一下:“那次啊,她让我打电话给我爸,我说不方便,我爸在省里开会,她就让我打给我妈,我妈当时在巴基斯坦随行访问,结果那个老曹以为我妈是记者,还说我妈不顾家,她要知道我妈那次去的核心是和平、发展、合作的大趋势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妈不是不顾家,她顾得是‘大家’。


    然后老曹非逼我打给我爸,还说电话接通了她来说,我怎么知道那次我爸从省里直接去了首都,她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我爸身边的助手接的,老曹上去一通教育,你知道她说话那口气的,我爸助手只能客客气气地和老曹说等我爸和XXX(某领导人)会谈结束给她回过去,你真不知道老曹当时的表情。”


    秦嫣低眉浅笑,她们景仁当时的班主任是出了名的势利眼,对裴毓霖那些人恨不得捧到天上,秦嫣猜都能猜到老曹的反应,只不过陆凡父母身份特殊,她即使知道也是不敢声张的。


    陆凡看了看身后正在交谈的一些亲朋,而后站起身拿着小手包对秦嫣说:“陪我出去补个妆。”


    秦嫣便随陆凡走到外面,这个酒店建在一片绿化很好的园区内,一个个独栋的设计,不存在单独的宴会厅,都是直接订下一个独栋,私密性较强。


    拐过长廊,秦嫣跟着陆凡走到一处景观休息区,那里摆放着一组白色的沙发,旁边是圆形的透明玻璃设计,可以直接看见一楼大厅的人们。


    秦嫣这时才意识到陆凡并不是出来补妆的,果不其然两人落座后,陆凡打开手中的小手包从里面拿出一枚很小的U盘放在秦嫣面前的茶几上。


    秦嫣有些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陆凡有些尴尬地扯了下嘴角:“你哥这么多年肯定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如果还找不到她,应该是她出去以后更名改姓了,这里面是全国所有10年前叫于桐的,后来改过名字的人,大概也就十来个,这些人的工作单位和联系方式都在里面,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秦嫣有些怔怔地从茶几上拿起那枚U盘,紧紧攥在手中目光复杂地盯着陆凡。


    陆凡自嘲地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是我的事,从来都和你哥无关。”


    秦嫣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你早点跟我哥表白多好,你也真够能憋的,连我都瞒了这么多年。”


    陆凡看着秦嫣笑,只是笑容里有些凄苦:“注定没有结果的事,干吗说出来给大家找不痛快。”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沉默了,陆凡的出生背景决定了她只可能和雷瑞这样身份的人结合,很多事情正因为她看得通透才干脆不去打扰。


    她们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向楼下那道笔挺的身影上,雷瑞今天穿了一身西装,大概是当过几年兵的缘故,眉宇之间一股正气,往哪一站都挺气宇轩昂的。


    其实他和秦智长得并不像,秦智遗传了林岩的容貌,俊眉朗目,而雷瑞的五官更加端正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秦嫣总能在雷瑞身上看到似曾相识的感觉,大概就是他和秦智都有种气势逼人的英锐之气,充满危险性却又不容忽视。


    陆凡的眼神随着雷瑞德的身影飘荡,忽而声音清淡地说:“他之前有过一个女人,为了她跟家里闹翻了,后来被他爸送去部队强行断了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他去了部队后,那个女人跟了一个老板,雷瑞知道后差点疯了。”


    秦嫣猛然回过头深深皱着眉盯着陆凡,她目光笔直地看着楼下接着说道:“不过那都是他二十岁左右的事了,我和雷瑞确定婚事以后,那个女人来找过我,说雷瑞心里只有她,她也不会放弃雷瑞的。”


    秦嫣心头咯噔了一下,有些担忧地说:“你怎么回的?”


    陆凡悠然地靠在靠背上,嘴角噙着一丝轻蔑:“我对她说请便啊,只要她有本事能踏进雷家大门,我随时让位。”


    秦嫣被陆凡那副拽拽的模样逗得唇角弯起,陆凡似乎从上学起就没留过长发,如今依然是一头短发,只是微微卷了一下,她五官干净耐看,也许第一眼并不容易让人记住,却有种让人越看越挪不开视线的魅力。


    有时候人的成长环境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小时候不觉得,当所有人长大以后,那种潜移默化的沉淀便随着时间的累积显现了出来。


    秦嫣本来还有些担忧她这段婚姻,毕竟两人都曾心有所属,但再看陆凡那淡定从容的姿态,秦嫣默不作声地笑了笑,之前她还觉得陆凡和雷瑞发展太快,没认识多长时间就直接订婚了,担心陆凡不够了解他,现在看来,她又怎么可能不把人摸透就跟了人家。


    订婚宴开始后,陆凡回到了雷瑞的身边,那天晚上有个小插曲,临散场时,陆凡和雷瑞到门口送客,结果一个新手女司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刹车当油门踩了,“轰”得一下就往楼梯上冲来,陆凡下意识转过身挡住雷瑞把他一推,幸好身后那辆车速度并不算快,撞上楼梯就停了下来,离陆凡仅一人的距离,雷瑞震惊地盯着陆凡,吓得将她抱进怀里,脸都白了。


    秦嫣当时看见雷瑞紧张的神色,那一晚上不踏实的情绪终于落地了。


    真正智慧的女人永远不会受别人摆布,更不会因为一些挫折羁绊就影响自己的脚步,只会是自己人生中的王,纵使陷入逆境也能开出花来。


    那晚结束后她就打电话给秦智了,让他明天抽空回趟东海岸,她提前把今年的生日礼物送给他,秦智电话里直接回道:“神经病,我生日还有半年。”


    秦嫣毫不客气地放了狠话:“秦智先生,我可以对着整个银河系保证,你要是不回来你会后悔一辈子!”


    说完她果断挂了电话,还顺带把秦智追打过来的电话给按掉了,想象着她老哥此时此刻暴跳如雷的样子,她莫名心情特舒畅。


    结果第二天一早秦智回来的时候,秦嫣还在家睡觉,他直接站在南家门口打了个电话给她:“出来!”


    秦嫣让他回家等着,她要梳洗换衣吃个早饭。


    等她穿着一条素色连衣裙满脸笑意地回到秦家后,秦智正坐在院子中的花台边上抽烟,连家都没进去,一脸的不耐烦睨着秦嫣:“你吃个早饭吃到美国去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秦嫣很是傲娇地停住脚步站在院门口抱着胸:“什么态度啊?本来还想给你于桐的地址呢,算了算了,看你也不想要!”


    说着就转身出了院门,秦智烟一扔大步流星拽住她的膀子:“你说什么?”


    秦嫣看着秦智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眯起眼睛将那枚小小的U盘拿了出来,秦智瞳孔猛然收缩伸手就要拿,秦嫣敏捷地一收手,将手背到了身后:“喊姐姐。”


    “滚!”秦智毫不客气地直接单手举起秦嫣,另只手迅速从她身后抢过U盘,那动作实在太粗暴,让秦嫣十分无语。


    结果身后南家二楼,南禹衡刚拉开窗帘就看见这一幕,清大八早的,兄妹两直接在门口打了起来,也是迷得很。


    秦智夺过U盘后,秦嫣也不跟他闹了,正儿八经地跟他说了里面的东西,秦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然地听着。


    八月份的某一天,南禹衡出门忙了,秦嫣在家关起房门练琴,芬姨忽然急匆匆地跑上来敲门喊秦嫣,秦嫣不明所以地打开门看见她满脸焦急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芬姨喘着气对秦嫣说:“你赶紧回家看看,好像你哥和你爸吵起来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哥哥和爸爸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在刚搬来东海岸的时候,她还记得她哥很粘秦文毅,那时候的爸爸只要空闲下来都会带着他们在家门口的小道上踢球。


    后来爸爸越来越忙,童年的记忆仿佛眨眼而过,哥哥提早进入了叛逆的青春期,他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粘爸爸,也对家里人越来越冷漠,大多时候他情愿泡在柔道馆也不愿意回家,所有人都认为那是青春期男孩正常的逆反心理,他天生爱玩性子野,也没人去特别在意这些年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后来他几次和秦文毅爆发,几乎都是摧毁性的灾难!


    所以当秦嫣听说秦智和爸爸吵起来后,便急得不行往家里冲去


    129、Chapter 129


    秦嫣刚推门进家就看见秦智一脚踹飞身旁的行李箱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她赶忙冲进屋挡在爸爸面前对秦智吼道:“你够了!发什么疯!多大人了还要跟爸吵?”


    秦智黑色紧身T恤包裹着他健硕的身材, 整个人高大冷峻, 眉骨立体深邃紧紧拧着,面色虽算不上多好, 但也并没有太凶, 看见秦嫣挡在秦文毅面前深怕他动手的样子,反而冷笑了一下:“你问问他自己我什么时候跟他吵的?”


    说完秦智居然就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了下去, 双腿懒散地一翘,点起烟来, 秦嫣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秦文毅, 秦文毅却在此时直接绕过秦嫣, 疾步走到秦智面前夺过他刚点着的烟就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


    秦智斜斜地抬起头盯着他,眼里是不卑不亢的从容,反观秦文毅却是被气得不轻,指着秦智就骂道:“你个不孝子!你还知不知道你妈一个人在新西兰?从前你说你还在读书, 现在研究生都毕业了, 我指望你能早点上手家里的生意, 我也好脱开身去新西兰照料你妈, 你现在跟我说你出去闯我问你家里这一摊子以后怎么办?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我难道把辛苦一辈子的家业送给外人?我们一家人难道要一直像现在这样分居两国?”


    秦智凌厉的眉眼深深凛着,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秦文毅到底上了年纪,不再像初来东海岸那般野心勃勃,很多时候很多事他越来越力不从心。


    秦智如今一米八三的身高,站在秦文毅面前像堵墙, 他虽然气势凶猛,但声音还算平静,甚至带着点冷讽:“分居两国是我造成的?”


    当秦文毅听到这句话后,忽然脸色涨得铁青,微微踉跄了一下随后抬起拳头上去就给了秦智一拳,“咚”得一声,秦智依然像堵结实的墙,他没有躲,以他的身手想躲开秦文毅这拳太轻松了,但是他偏偏没有躲,就这样立在原地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秦嫣震惊地看着秦文毅,这是从小到大秦文毅第一次对秦智用拳头,纵使当年秦智因为于桐的事和他闹得再凶,他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巴掌,从来没有像这样气得一拳直接让秦智嘴角渗出血来。


    而秦文毅打完秦智以后,秦智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饶是他两个膀子上青筋爆出,但他依然紧抿着唇际目光笔直,虽然这一拳打在秦智身上,却好似狠狠砸在了秦文毅自己的心中,让他颓然倒地。


    秦嫣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撑住他,把他扶在沙发上,秦文毅倒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气息粗喘,脸色愈发苍白。


    秦嫣焦急地顺着他的气声音发颤地劝到:“行了爸,别跟哥生气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就是了,你看看你要是气坏身体了怎么办!”


    秦智侧头撇了眼秦文毅面色苍白的样子,不想再跟他继续闹下去,默默走到一边拎起行李箱往门口走,秦文毅回过头就对他咆哮道:“你给我站住,出了这扇门我以后就没你这个儿子!”


    秦嫣站在秦文毅面前,她看见爸爸双眼通红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生气秦智的毅然决然,害怕他的骤然离去…


    秦嫣就这样看着爸爸眼里闪烁不定的光芒,眼泪潸然而下,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文毅,没有见过爸爸如此害怕的样子,他虽然是在对秦智怒吼,秦嫣却听出了一丝祈求,他希望秦智留下来不要走。


    秦嫣再也不忍看见爸爸悲痛的样子,转头带着哭腔对秦智的背影喊道:“哥…”


    秦智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渐渐停住,他没有回头,只是僵直在门口声音低低地说:“你不认我就不认吧,我认你就行了。”


    说完他便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霎那间,秦文毅双瞳睁得老大,浑身的血液都像静止了一般,秦嫣就这么看着秦文毅眼里浮上的湿润,这是在铁血的秦文毅身上一辈子都没有出现的东西,却在此时,看着一手养大的儿子离自己远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怆!


    秦嫣匆忙按了下爸爸的肩膀对他说:“爸你别急,我出去看看他。”


    说完秦嫣便冲出家门,秦智正站在后备箱前将行李拎了上去,顺手把后备箱一关斜睨了一眼匆匆跑出门的秦嫣。


    秦嫣这下是真的动怒了,上去二话不说直接一脚飞踢过去,秦智机敏地让开了她,她紧接着再次发狠不停朝他身前逼近,招招下了狠劲,虽然秦智一直在闪躲,但额上很快也出了一层薄汗,他干脆迅速跨到秦嫣身后从她背后将她制服,粗壮有力的臂膀紧紧钳住她的脖子对她狠声道:“你特么也跟我闹?”


    秦嫣浑身扭动朝他怒吼:“放开我!”


    秦智一把松开她,秦嫣一个转身抬起头就逼视着他:“你真够狠心的,说走就走,爸以后怎么办?你清楚爸有多想去陪妈,难道要让妈下半辈子都一个人待在国外吗?”


    秦智凛着眉往旁边的SUV车门上一靠点燃一根烟,他嘴角还有隐隐的血渍,整个人透着一股危险的凶性,极其轻蔑地笑了下:“你认为我回来守着这个一亩三分田,妈就能安然回国了?我们家以后就能安枕无忧了?”


    秦嫣没再说话,双手握拳站在秦智面前,秦智狠狠嘬了口烟侧过头将烟雾吐出,眉骨下的阴影显得那双犀利的双眸更加深邃,秦嫣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他哥哥如此成熟,浑身透着睿智的冷静,声音很沉地对她说:“晋文公退避三舍挫楚军,廉颇负荆请罪将相和,韩信受胯.下之辱成霸业,曾国藩让屋墙睦邻里,你觉得我留在东海岸坐井观天硬碰硬就能打得赢上山区那家人?”


    直到这时秦嫣才收起一腔怒火有些怔怔地盯着秦智:“你要干吗?”


    秦智又狠狠嘬了几口烟,眉宇间藏着深谋远虑的愁绪,忽而将烟扔在脚下用劲辗了几下双手压在秦嫣的肩上,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爸当年为什么会认识妈?为什么会搬来东海岸?后来又为什么那么拼?这些你都清楚吗?”


    秦嫣感觉按在自己双肩上的大手非常沉重,仿佛把她钉在原地动弹不了,大脑一时间涌进各种不确定,只是深深皱起眉抬眸望着秦智。


    听见他接着说道:“你也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一点,爸今天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那家人所赐,所以那家人也可以轻易让他一无所有,他这一辈子都在拼尽全力摆脱那家人,他做不到的事情我会帮他办到,以后我不会再让他受人牵制!”


    他目光里是笃定的光泽,秦嫣从心脏深处迸发出一股强大的震撼,鼻尖一酸眼眶炙热:“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


    秦智松开了秦嫣转过身去看着悠远的群山,缥缈虚无,却又像个无形的牢笼将所有人框死在这虚假繁荣的盛世里。


    他长长舒了口气叹道:“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情说了他也不一定会信我。”


    秦嫣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出声问道:“什么意思?”


    秦智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盯着秦嫣:“他很早以前就防着我了,南禹衡有告诉过你他当年搞养老机构真正的目的吗?”


    秦智看着秦嫣的表情便轻笑道:“看来没有,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是为了利用养老机构项目寻得其他渠道的庇护,好躲过那个人的控制,当然这些事情他也不可能告诉我,他从我十几岁就开始防着我了,有些事情他情愿和南禹衡商量也对我瞒得密不透风,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谁都怕养虎为患。”


    秦智垂下眸,适时掩饰住眼底深处的失落,遂而声音阴霾而自嘲地说道:“我做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决定,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很难,所以任何人也不会让我改变主意。”


    秦智说完便拍了拍秦嫣的肩转身上了车。


    那一排东青在天地的挥墨下泛着沉重的墨绿色,火辣的烈日像一把大火将整个东海岸点燃。


    秦嫣就这样看着那辆车迎着烈日消失在街道尽头,秦智走了,秦嫣除了不舍的难过,并不意外,她的哥哥向来就不喜欢这个地方,要走也是迟早的事,他从来不属于东海岸。


    秦智的车子驶上东海岸的山道一路朝着山下开去,迎面开上来一辆黑色的轿车,他放慢了速度,对面那辆轿车也停了下来,南禹衡从后座出来,秦智也拉开了驾驶座的门。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秦智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对南禹衡说:“走了。”


    南禹衡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目光深远地看着他:“财务数据一拿到手我就转给你,不要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秦智低低地“嗯”了一声:“照顾好我妹。”


    南禹衡没说话,眼神坦荡笔直地目送他上车离开。


    他们曾是东海岸最容易让人忽视的两个男孩,一个体弱多病,一个出身平庸,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交集,然而没人能想到就是这么不起眼的两个人却在一年多后彻底颠覆了这片红枫山!


    黑色轿车驶回家门口,南禹衡刚下车就看见秦嫣站在门前,她一身渐变色丝绒裙,阳光倾洒在她身上,仿若盛夏里一朵明艳娇嫩的花,让他心底压着的纷杂瞬间烟消云散。


    他朝她走去,看见她清丽的脸庞布上一层沉重,目光牢牢盯着山顶的方向。


    南禹衡走到她面前抬起手臂:“在想什么?”


    秦嫣自然亲昵地靠在他的怀中双臂穿过他的身体抱着他,只是目光依然落在上山区的方向声音喃喃地说:“在想我哥刚才的话,他说,他做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决定,我刚才听完一度以为他是说不顾爸爸反对离开家的事,现在想想,我错了,我好像…突然知道了一个困扰我多年的秘密。”


    秦嫣收回视线神色灰暗:“我也突然理解爸为什么会着急让哥接手家里的生意,大概也是走到了最后一步,指望穷途末路的时候,那个人能看在哥的份上手下留情。


    爸手底下有那么多跟着他打拼了十几年的人,他不可能不管他们。


    你说我都能猜到的事情,我哥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这样多伤他啊,他认为爸一直防着他,却在这个时候又利用他想保全我们家,怪不得哥不愿意跟爸吵,吵开了全是不堪…”


    秦嫣将脸埋在南禹衡的胸口,声音哽咽地说:“我要早点知道就好了,他们都太难了…”


    ……


    秦智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拿着手机跟庄子通电话,庄子声音懒散,一副没睡醒的语气抱怨道:“我智哥啊,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干吗突然答应去做技术顾问,大西北啊!那地方你知道多远吗?特么周围全是戈壁滩,去个毛啊!”


    秦智将行李往旁边一放,从机器上取了车票对电话里说:“少给我逼逼,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想拿到我手上这个半成品,我不亲自跑一趟,万一中途被人截胡我们这几年都白干了。”


    庄子顿时来了精神:“智哥,你上次说一旦正式投放,整个汽车工业都得管我们喊爸爸真的假的啊?”


    秦智嘴角噙着一抹寡淡的笑意:“我现在坐高铁往你那去了,你搞辆皮卡,我一到就直接动身。”


    他边说边往检票口走去,不远处似乎有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挂了电话直接转头对上那道视线,看见一个中年女人,虽然脸上有些皱纹,也明显老了很多,但穿着依然朴实干净,在他目光射过去的同时,那个女人好似总算确定了他的身份,有些激动地喊道:“秦少爷!”


    秦智微微拧了下眉,也认出了她,便是从前在他家做过佣人的孙田凤,要说起来他对秦文毅第一次爆发也正因为这个女人,之后他们的关系便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虽然早已事过境迁,但突然看见孙田凤,依然让他想到年少时那段迷茫消沉的岁月。


    他朝她淡淡点了个头便收回视线继续排着队,然而孙田凤却十分局促地走过去,有些唯唯诺诺地说:“秦少爷,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旁边有些人好奇地盯着他们,秦智侧眸淡扫了她一眼,干脆走出队伍来到一边,孙田凤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停住脚步回身望着她,孙田凤才不安地说道:“这么多年,我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幸好还能再碰见你。”


    她仓促地抬头看了眼秦智:“我看着你和小秦嫣一起长大,我孩子不在身边,每次想她的时候都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们。


    这些年我经常做梦梦到你质问我,我愧对你,愧对秦先生,我以为再也不会碰见你了,刚才我看了半天没敢认你。”


    孙田凤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秦智,他早已不是那个青春叛逆的小男孩,如今眉宇之间透着沉稳的气息,让孙田凤动容。


    “我只想跟你道个歉,我当时生活遇到难处,秦先生人好心善帮了我一把,那时候秦太太很少回来,他始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许你们都不知道,他夜里经常一个人站在窗台抽烟抽到半夜,我太心疼他了一时犯了糊涂。


    你爸是个正直的男人,他没有接受我,都是我的错,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别再怪秦先生。”


    孙田凤低头揉了下眼睛:“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好不容易能碰见你,想和你说清楚了,也算解了心头的疙瘩。”


    秦智看着火车站茫茫的人群忽然问她:“你这是要去哪?”


    孙田凤听见他平静的语气,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回老家了,我女儿要生了,回去帮她带孩子。”


    秦智点点头:“恭喜。”


    然后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那我先进去了。”


    说完他便往队伍后面走去,孙田凤却再次喊了他一声:“秦少爷!”


    秦智停住脚步回过头,孙田凤眼眶湿润地说:“谢谢你,保重。”


    秦智若有所思地低了下头,而后再次抬眸看向她:“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我也是,但好在都过去了,再见。”


    130、Chapter 130


    红枫东岸, 又名东海岸, 建在南城城东隧道口的半山,取名“红枫”是因为那里有漫山的枫叶红如火, 这片红枫山不仅是富有的代名词, 还蕴含着许多有钱人都向往的身份和地位。


    东海岸在很多年前由一个隐形富商开发,从最初的几十栋别墅到现在的上百栋, 并不对外销售,能住在这里的都是有根基的世家或者商业巨甲, 表面是住宅, 其背后的深意是某种看不见的商业联盟。


    东海岸以上山区为首, 那里地势独特,只有三座房子,这三户人家的势力和背景无法估量,也并非一般人能撼动得了, 他们盘踞在这片红枫山二十多年之久, 占据南城乃至整个南部地区优渥的商业资源。


    这其中, 背景最深的就是钟家, 百年前在老南城就是做食肆起家, 发展至今早已成为一家集食品、物流、商业、房地产和金融为一体的民营企业集团,并拥有富汇食品和经全商业两家上市公司,在东海岸甚至整个南城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然而就在秦智离开东海岸的第二年年底,这个在东海岸屹立不倒二十余年的大树终于迎来了致命一击。


    从第二年年后开始钟汇集团相继被曝出肉品变质,过期肉制回收加工等负.面新闻后,一则重磅的经全商业上市财务造假的消息直接让富汇和经全两家上市公司先后停牌, 检察机关对两个企业的实际控制人进行居所监视和强制措施,开始进行了长达半年违纪违法问题的调查取证。


    就在这个期间,钟汇集团总裁钟洋的私人丑闻被各大新媒体踢爆,于多年前强行凌.辱佣人并殴打致伤,事情多次被压,后来佣人逃出钟家并诞下私生子,姜寒首当其中匿名接受媒体采访,一纸状书将钟洋告上法庭,陆续有钟家的老佣人出庭作证,这个沉寂多年的冤案终于走入了大众的视野,一时间,钟洋这两个字在网络上遭到大量的谴责批判甚至谩骂。


    宋荟多年来的隐忍在外界巨大的压力下终于到达极限,又在宋家的不停施压下与钟洋正式提出离婚,饶是如此,宋家依然遭受了波及,旗下多家企业受到查处。


    与此同时,宋氏企业现今负责人,宋荟的弟弟要求宋荟立即放弃所持股份,与宋氏企业划清界限,宋家为了保全整个家族与宋荟达成协议,一旦调查结束就将她和儿子立马送去国外,如果还想得到宋家的庇护,以后都不允许再回国。


    短短半年的时间,钟家的出事在整个南城大地都引起一场巨大的地震,相继涉事的中小企业和官职都招致调查和处理,一颗大树的连根拔起往往盘根错节,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岌岌可危,从前有多巴结钟家,现在就有多避之不及。


    而扳倒钟家的关键就是一串神秘的流水,这份流水便是在经全商业上市初财务造假的突破口!


    秦嫣大四那年,一纸判决终于落地,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各项证据直指钟洋,结果是他被判了无期,而钟昌耀也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就这样,随着钟家的陨落,整个东海岸开始重新洗牌,二十多年来的商业格局彻底打破,那是南禹衡真正意义上完全收复了整个东海岸的势力!


    这个判决结果大大超出了秦嫣的预料,她想过钟汇集团的重创,但万万没有想到钟腾会做得那么决,直接将亲哥和亲爸送进了大牢!


    虽然她当时将范太太手上的那串流水间接给了钟腾,但后来的一系列财务数据却并不是出自她手,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一次次超乎了她的预料,就在事情过去一个月后,秦嫣曾有一次无意中问起过南禹衡,钟洋的判决他是不是动了手脚,那时南禹衡只是用一种云淡风轻的眼神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直到钟洋被正式收监他也许都没想明白,当初他为了阻止南禹衡与北方商圈签署同盟协议而对秦嫣动手,同时惹怒了三个男人,而这三个男人偏偏是整个东海岸最不容小觑的存在。


    虽然钟腾、南禹衡和秦智身处三地,没有任何商量,也没有任何约定,却似乎有种无形的默契牵扯着彼此,他们相继出手压得整个钟家毫无招架之力,加上秦嫣手上那张底牌,彻底将钟家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钟家的陨落,是这四个人无形中的推波助澜,也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东海岸的狂浪从没有停歇,百丈悬崖之下,险峻陡峭,狂浪拍石,九年前后山东岸悬崖边,秦嫣第一次在少年时期的南禹衡漆黑的瞳孔中看见了波涛汹涌的大海和熊熊燃烧的野心,狂浪乱石就在脚下,他们并排坐于悬崖边,海风吹乱了他们的发,所有人的命运都交织在一起,从那时起这片红枫东岸的未来就注定会被这群年少的人所主宰!


    只是曾经一群少年中最大的混世魔王,所有人都认为离了钟家便一无是处的混帐小子,没人看好的钟家小少爷钟腾,却在钟家落马后,开启了一连串力挽狂澜的动作,让整个商界都为之一震!


    在钟汇集团急转直下之际,大量股东抛售所持股份,钟腾以一己之力大肆收购,来之不拒,他雄厚的资金投入让他很快就摇身一变成了钟汇集团最大的股东,除了东海岸这三个人,没人知道钟汇集团出事和钟腾有关。


    钟腾手握蒋氏财团的全力支持,加上他的身份,后经董事会决议,全票推举他为钟汇集团新任董事长,彼时,他年仅28岁,成了整个南城,乃至整个南部地区最来势凶猛的年轻企业家。


    钟腾的这一步棋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也远远超出了秦嫣的预料,毕竟钟汇集团进入如此惨淡的低谷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别说接手,甚至连企业内部没有被波及的高层都纷纷提出离职远离那块是非之地,唯恐避之不及,在这个时候投入大量资金拿下这个半死不活的企业,甚至企图盘活,在外人看来根本就是无比疯狂的行径,任何一个人只要没疯都不会冒着这种玉石俱焚的风险接下这一烂摊子,偏偏钟腾反其道而行之,一系列大刀阔斧的动作完全让外人摸不透他的行径,也瞬间让他成了商界炙手可热的焦点。


    秦嫣有次和南禹衡闲聊时探讨过这件事,那天南禹衡去学校接秦嫣回家,路过一栋百货商场的大楼,一幅巨屏上便立着钟腾西装革履的样子,那栋百货商场隶属钟汇集团,而钟腾也以新任董事长的身份被大肆宣传,试图昭告天下钟汇集团正式进入一个新纪元,他也成了整个南城最炙手可热的单身贵族。


    在秦嫣看来,他实在没有必要拿下钟汇,这对他来说不见得是好事,然而南禹衡对此事的看法却持保留态度。


    他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道:“钟腾如今的背景比我们看到的还要深,那么多资金量不是轻松就能调动的,要是我猜得没错,他现在应该已经是蒋氏企业背后真正的控制人,他这个人从小就很偏执,我想他不是不知道盘下钟汇的风险,可是他更愿意冒着这个风险得到自己曾经失之交臂的东西。”


    说完他渐渐深拧起眉回眸望向秦嫣,默默攥紧她的手。


    ……


    果不其然钟腾扇了那些不看好他的人狠狠一记耳光,他不仅盘活了钟汇,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让富汇食品重新投入生产,经全商业和重全合并,借力用力把老恒全的方总直接提成了总经理,两手抓一样也没落空,虽然钟汇集团元气大伤,但仅一年不到的时间内部运营已经重新上了轨道,那重整的速度让所有人膛目结舌!


    就在外面风云变幻的这两年里,秦嫣却过着最为简单的大学生活,南禹衡将她远离了一切纷扰,还她一片灿烂的青春年华。


    但这两年里,秦嫣的生活依然丰富多彩,因为全校都知道她是南城大学传奇人物南禹衡的正牌老婆,所以不管她出现在学校的任何角落,总有很多人善意地喊她“南嫂”,这个称呼一直陪伴到她大学毕业。


    只是再悠然平静的岁月都有逝去的时候,学生时代也终于要随着时间的滚轮到了结束的那一刻。


    南禹衡四年来日夜兼程的忙碌终于在秦嫣临毕业之际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虽然秦嫣并不知道他进展到哪一步了,但感受着南禹衡越来越紧张的节奏,秦嫣知道离最后的战役已经不远了!


    秦嫣毕业典礼那天,所有人穿着学士服在郁郁葱葱的校园里留下美好的合影,有人大唱,有人大笑,也有人大哭!


    他们在阳光热辣的季节里相聚,也终要在阳光热辣的季节里分别,时光匆匆走过,每个人都要踏上新的起点。


    秦嫣特地跟南禹衡约定了时间,她希望这么令人喜悦的一天有他在身边,南禹衡答应过秦嫣的事从来没有爽约过,可那一天,当所有人散去,当夕阳西落,当夜幕低垂,她始终没有等来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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