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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

作者:羞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11章


    这次的照片, 和那张公告栏的保证书,拼接在一起疯传。


    学校不停地在删帖,最后直接以论坛维护的理由, 不许任何人再发消息。


    学生开始去其他学校的论坛玩, 转眼间市里的校园论坛上, 都流传着两个人的爱情故事。


    明目张胆早恋成这种程度的, 在之前还从未有过。


    学校彻底摆烂了。


    堵不如疏,反正保证书也有,只是一起放学回家,应该算不上什么出格的事。


    主要是那是发生在校外。


    只要跟校内无关, 就不用担负责任。


    反正,学校已经尽到了阻拦的义务了,也找两家的家长谈话了,保证书也让写了。


    其他的, 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仍旧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裴斯律一直是不在乎别人目光的,只有陈酒酒在意。


    她每天都祈祷,他的成绩,千万不要被她影响到。


    不然,她就是死一万次, 也没办法弥补。


    成绩不好的她, 在紧张的高三冲刺时刻, 就是这样卑微。


    就连他给她晚上补课的时候, 她都是不懂装懂。


    应付了事,希望他讲完,赶快回家。


    前面几道题, 她头点如捣蒜,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


    裴斯律还没发现问题,到了后面让她重新做,发觉她仍旧是一道都做不出来。


    他这才意识到,她是在耍小心思。


    裴斯律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把笔随手放在桌上,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期间一句话都没讲。


    陈酒酒看愣了,她一向不想惹严厉的“老师”不开心。


    所以才这样“配合”的。


    可他怎么还是生气了?到底是在生什么气啊!


    她都已经不懂装懂,来讨他欢心了,争取让他不那么累。


    还要她怎么做啊!


    陈酒酒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收拾,不敢说,也不敢问。


    总之,就是很委屈。


    裴斯律把书本装进书包后,走到陈家夫妇面前:“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我教了,以后我不会再来。”


    说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陈酒酒,就这样离开了。


    陈酒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回过头看着在客厅吃水果的爸妈,发现两个人正强忍着笑意,故作平静地看着她。


    “我是怎么惹到他了么?”


    陈乐道摆了摆手:“没有没有,随便他吧。年纪不小,脾气还挺大。他不来就给你请别的补课老师,这不算什么大事。”


    陈酒酒呆坐在书桌上想,如果裴斯律从此不再来,那自己是否内心会轻松一些呢?


    至少不用担心,是否影响到他的学习。


    可为什么,她觉得这么难受呢?


    陈酒酒无力地趴回到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仿佛还能听见笔尖唰唰的磨纸声。


    手边放着一张裴斯律写过的验算纸,她的指腹触及到上面的字迹,纸张凹凸不平,力透纸背。


    不知道为什么,陈酒酒忽地想起之前,被他强行飙车带去山间别墅的那次。


    她嗖地一下就从桌上爬了起来。


    吓死了。


    这种变态,不要也罢。


    她也是有点骨气但不多的人。


    像他这种莫名其妙就生气的性格,最难讨好了。


    以后,她也不准备再去见他了。


    裴斯律今晚回家回得早,裴固元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


    嫌他没有讨好陈家的女儿,是不是又想中途放弃。


    裴家急需跟陈家联姻,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裴斯律本来对陈酒酒就生气,现在挨了裴固元一巴掌,就更生气了。


    他冷笑道:“我已经跟陈家说好了,今后不会再去。我和陈酒酒根本没什么,你不要指望陈家会白白拿出钱来救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房门被他重重地摔闭,感觉整栋房子都震了一下。


    两个人都是一夜未眠。


    裴斯律生气也不仅仅是她不懂装懂,主要是他觉得她很见外。


    既然他已经决定来教她,那自然是不在乎,自己是否被耽误时间的。


    可是,她一边担心自己学不会,一边担心是否会影响他,最后还在那边不懂装懂,一味地去迎合他,那怎么可能会有效果呢?


    裴斯律是有想过跟她的今后的,他有将她放入自己的人生之中。


    以后要结婚的人,是不需要这样见外的。


    可他看她,似乎没想过这些东西。


    所以,他生气!


    这几天,陈酒酒一直都没有跟裴斯律一起去学校。


    回家也没有坐同一辆车。


    上学都没精打采的。


    裴斯律这边还好,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过是和最初没遇到她的时候一样罢了,闷闷地,冷冷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班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在忍了几天之后,裴斯律还是晚自习课间去找她。


    发现她下午放学后就请假了。


    怎么也没跟他说?可之后又一想,他是她什么人呢?


    凭什么跟他说这些。


    爱学不学,反正她的学习,也是没什么希望的。


    他回到教室里,怒做了五套题,一直做到放学。


    手机上突然传来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一个地址,还有一句话。


    【陈酒酒在这里。】


    地址是一家疗养院的病房号。


    裴斯律本来不想去的,因为他还在跟她生气呢。


    可是,他又很想她。


    去见她和跟她生气,似乎并不冲突。


    他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疗养院。


    好像是陈家旗下的。


    这条信息来得十分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语气,也不像是她发给他的。


    裴斯律去到那间病房外,门是虚掩着的。


    他从窗外看到陈酒酒跪在地上哭。


    病床上是一个年纪跟裴固元差不多大的男人。


    只是,可能是被疾病折磨的缘故,看起来很苍老。


    角落里放着老旧的轮椅,看起来用过些时日了。


    不知道这个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正欲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话。


    “你跟学校里那个男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今天你给我说清楚!”


    “没有关系。”


    “为什么要一起上学放学?这是你们两家都默许的吗?”


    “他只是帮我补习功课,今后不会再这样了。”


    陈酒酒说得很小心,仿佛是怕刺激到他一样。


    老登甩了一把照片到她的脸上。


    “那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你敢说你对他没有感情?没感情为什么黏着他?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喜川!”


    喜川。


    顾喜川是之前她梦中所说出的名字,也是给她打骚扰电话的人。


    裴斯律记得自己当时要跟那个人见面,可是对方后来怂了,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陈酒酒哭着摇头:“我一直都很喜欢喜川,也只喜欢他一个人。除了他之外,我不会喜欢别人的。我对裴斯律好,黏在他身边不肯离开,是为了保护他。因为我爸妈要对他下手,借此来报复当初裴固元对他们做的事。”


    “我害怕裴斯律路上出事,所以才硬要跟他坐同一辆车的。至于,学校传的那些,更是没有的事。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会一直记得顾喜川。”


    那扇门,裴斯律最终还是没有推开。


    他听到这里,就转身离开了。


    原来,一切都有缘由。


    只不过,不是他想的那个。


    她跟他走得近,并不是喜欢他,而是为了保护他。


    小海后也会有真心吗?


    她说,她只爱顾喜川,也只会记得他。


    第二天一早,裴家的车又去到了陈家门口。


    陈家夫妇正发愁顾喜川的事,现在看自己女儿好像和裴斯律那小子又和好了。


    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跟裴斯律走得近,日后好歹容易拆散。


    她若是一直记得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那可怎么是好啊。


    唉。


    裴斯律回家后想了一夜。


    他的确有被玩弄,被背叛的感觉。


    就是,她明明可以对他直接说,到底为什么接近他。


    却在他明确地表现出对她有意思的时候,什么也没澄清,反倒就这么接受了。


    他恨她。


    恨她不拿他的感情当回事儿!


    正因为,从没想过跟他在一起,所以在他教她题的时候,才会那么见外吧。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陈酒酒看到一脸阴郁的裴斯律,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可是,她都不懂他气什么。


    爸妈也不告诉她,但她觉得,他既然主动来接她,应该是给她台阶了。


    她并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陈酒酒凑过去,对裴斯律问道:“你那天,怎么了?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


    裴斯律都给气笑了,他觉得她在这里装无辜。


    “没怎么。我现在不是又来了么?”


    她见他不愿意提起,索性也就不再往下追问。


    陈酒酒闷闷地点了点头。


    她坦诚道:“我知道自己很笨,可能不太好教。如果,以后你不想来,也是可以的。不用为了对我爸妈的承诺,来给我补课。你自己的学习也很重要。”


    裴斯律觉得陈酒酒在故意跟他拉开距离。


    好像是在赶他走一样。


    看来昨晚那个人跟她的谈话奏效了。


    他才不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裴斯律漠声说道:“没关系。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你把我,当无所谓的人就好。”


    陈酒酒转过身看他,内心又涌起一阵难过。


    他对她来说,并不是无所谓的人。


    虽然现在也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可他也是很重要的。


    而且,她确实觉得他很好看,很吃他的颜。


    他是唯一能让她忘记过往,可以放心去喜欢的人。


    第112章


    怎么会不喜欢呢?


    裴斯律长得好看, 学习也很好,也很耐心地教她题,从来不嫌弃她笨, 是这个学校里, 最好的男孩子。


    陈酒酒很难不对他心动。


    可就在她渐渐忍不住对他动心的时候, 他却在准备抽离了。


    裴斯律已经知道陈酒酒接近他的目的, 也知道她并不在意他。


    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再陪她玩这种暧昧游戏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和陈酒酒在学校,几乎没有任何联络。


    唯一的交集, 就是下午放学后的补课时间。


    只是,裴斯律因为内心对陈酒酒有怨气,所以他有意给她讲错知识点。


    反正凭借她的智商,也是听不出来的。


    陈酒酒不想让裴斯律那么累, 所以仍旧像之前那样配合他。


    无论他讲的听不听得懂,她都装作听懂了。


    好像,她已经不指望能从补习中学到东西了,就只是想听他讲话一样。


    随便讲些什么都好,她都喜欢听。


    他的声音好听,拿笔写的字也好看,总之就是哪哪儿都好。


    美色误人, 但抚慰人心。


    高三下半学期, 是压力最大的时候, 陈酒酒觉得有裴斯律陪伴真好。


    而裴斯律, 也觉得好。


    他现在看她,就像是看不起眼儿的小玩意儿一样。


    随便玩玩,用来解压的而已。


    两个人在对方的美色中, 寻找几分无可替代的慰藉,却从来不会触及到彼此的真心。


    陈酒酒学累了,甚至会趁爸妈不在,偷亲裴斯律一下。


    她完全是情不自禁的那种。


    偷亲完就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听他继续讲题。


    裴斯律早已经习惯了。


    他虽然已经不在乎她了,可是却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她遛了他这么久,宁可假装喜欢他,也不跟他讲实话,这是他无法容忍的事。


    在感情方面,他是从来不吃亏的。


    自己在她这里所感受到的背叛和屈辱,都要一一讨要回来。


    裴斯律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是如何在医院的病房里,跟老登承诺,永远不会喜欢他。


    她会永远记得那个叫顾喜川的人。


    至于顾喜川,裴斯律只查到是她的初中同学。


    其他就再也查不到什么东西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爸妈安排去了其他的地方。


    像她这样每个月都能换恋爱对象的人,也会拥有难以忘记的人吗?


    裴斯律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哪怕,她才刚刚亲过他。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这样。


    在裴斯律的“精心”辅导下,他们迎来了高考。


    考完两家居然默契地没有任何交流。


    其实裴家挺想套近乎的,就是陈家始终爱答不理的。


    裴固元让人在地下室,暴打了裴斯律好几次,都没能让他去找陈酒酒。


    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在犟什么。


    陈酒酒倒是想联系裴斯律,可是因为裴斯律没有来找过自己,她觉得他大概是不想见她,所以也就放弃去找他了。


    她与他之间的交集,自从高考结束后,就彻底没有了。


    爸妈也向她保证过,不会再对他下手,她也没了再待在他身边的理由。


    裴斯律的突然出现和骤然消失,让她的心空落落的。


    但陈酒酒努力地克服这种不适感。


    她开始疯狂地和同学聚会,喝酒,尽兴地玩闹……


    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丝期望,会不会辗转通过其他的同学会见到他。


    如果有幸再次见到他的话,她一定要表现得一切如常。


    以此证明,没有裴斯律,她也能过得很好。


    同学聚会上,偶尔会有朋友问她,和裴斯律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陈酒酒也只是打哈哈过去。


    她既不敢承认他们曾经谈过仅此一天的恋爱,也不想否认他们有过些什么懵懂而暧昧的情愫。


    裴斯律对她而言,像睡梦中,偶然从天空中掉落的一片彩色羽毛。


    她欣喜地接住。


    这片羽毛,可能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影响,也不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可是,却会让她开心一整天。


    只是因为一片羽毛,一份独属于他的念想,她唯一能拥有他的部分。


    梦醒后,怅然若失,可回味甘甜。


    陈酒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就连调酒师都因她的醉态而轻笑。


    她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


    裴斯律被裴固元的人暴打后,随处丢到了酒吧后巷的出口。


    天空下着小雨,细细密密的雨水砸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发被地上的污水打湿,洁白的衣领上沾到了大片的污渍。


    做裴固元的儿子就是这样的。


    他会倾尽一切来培养你,但是等你没有的时候,又会将你踩进淤泥之中。


    这是对废物的惩罚。


    脱离了校园,裴斯律没有了年级第一的光环,也不再能为裴固元带来荣耀。


    他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连条流浪狗都不如。


    裴斯律明明可以动,但是他不想动,彻底摆烂在污水之中。


    他知道,这是裴固元有意羞辱他。


    因为他不去找陈酒酒,不会取悦老牌豪门家的继承人。


    随便吧。


    反正,也没有人爱他。


    家人不在意他,陈酒酒也不在意他,他生来就是要死的。


    其他的事,无论他做得有多好,只要无法给裴固元带来利益,好像都是全无用处的。


    陈酒酒喝得太多,忍不住要出去吐,刚去到后巷的出口,就看到地上躺了一个人。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让她无暇顾及对方。


    她趴着垃圾桶吐了很久,雨水打湿了她脸上的碎发,水滴沿着几缕发丝,流进了皱皱巴巴的衣领里。


    陈酒酒整个人像泡在了酒里一样。


    她并没有失恋,因为连谈都没有谈。


    他们更不曾像别的小情侣一样,有什么甜蜜的体验和过往。


    目前她所遭遇的一切,她难过的根源,就只是对方不再联系她了。


    而她,也毫无理由去找他。


    始终都是很纯洁的补课关系啊,高考一结束,就什么都结束了,两个人就像不认识一样。


    陈酒酒趴在垃圾桶上,哭得极为伤心。


    可是,里面还有人等着她。


    她不想让大家看到她如此痛苦的样子。


    至少,不该是为了裴斯律。


    不然,这种事传到他的耳朵里,可能会觉得她是很难丢开的那种女孩子。


    他明明什么承诺都没有给她,她自然不应该再奢望什么。


    学校里冷漠而高贵的好学生,怎么也不可能青睐她这样的人的。


    陈酒酒失魂落魄地转过身,看到了躺在污水坑中的人。


    感觉对方有点像一个人。


    她揉了揉眼睛,强忍着醉意,走了过去。


    天啊,还真是他!


    心里万分想念的人,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陈酒酒感觉砸在身上的雨水,也不那么冷了。


    她小心地将他扶起来,丝毫不介意他身上的污水,弄脏自己的衣服。


    裴斯律本来被打得动都没有力气动,感觉浑身上下的关节,像是断掉了一样。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躺在谁的怀里后,误以为是幻觉。


    大概是心里太苦了,想得到那么一点点的甜。


    裴斯律伸手去抚她的脸,没有什么别的缘由,就只是想摸摸她。


    她是他的,曾经是。


    陈酒酒乖巧地任由他的指尖,轻触着自己的脸颊。


    她说不出话,没办法问他,为什么这样狼狈。


    裴斯律闭上了眼睛。


    三天后,他在医院醒来。病情很严重,脑炎。


    陈酒酒低头给他削着苹果,只是皮都还没尽数削掉时,突然一只手将苹果夺了过来,摔去了墙上。


    “滚。”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讲这样难听的话。


    就算是高考后没有联系过,关系也不至于生疏到这种程度吧!


    陈酒酒满腔的委屈涌上心头,也顾不得他还病着,哭唧唧地问他:“我是哪里冒犯到你了吗?”


    裴斯律不喜欢医院,一则是经常被裴固元打到这里来,二则是他想起陈酒酒那天在医院跟老登说的话,就觉得心痛。


    如今看到她在这里给他削苹果,初醒来时,虽然有些感动,可是等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舍不得她时,心里积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他不想再看见她。


    不想她再用对别人的方式来对待他,不想看到她明明龌龊却故作甜美的哄人姿态,不想再追究她为什么那么放不下顾喜川。


    而他,不过是她顺手救的一只流浪狗而已。


    之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


    他仅存的尊严,不允许自己再犯傻。


    裴斯律想起曾经跟她相处的日子,就觉得自己傻到家了。


    她不过只是可怜他,他却误会她很喜欢他,为了逼她跟自己在一起,甚至做出那种失控又恶心的事。


    这都是裴斯律不愿意去回想的。


    “看见你,会让我不舒服。这个理由,够吗?”


    裴斯律的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情绪所致,还是脑炎的刺激。


    陈酒酒来不及分辨,她也分辨不出,因为她的眼睛已经因为泪水,变得很模糊了。


    她低头将泪水擦去,小心地把手中的刀,放到病房的床头柜上。


    “知道了。”


    说完转身离开。


    裴斯律看着她的背影,内心忽觉一阵剧痛。


    整个人像是从顶楼上摔落下来一样。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陈酒酒走到门口后,又折返回来说道:“我知道自己脑子笨,前段时间你给我补习,麻烦你了。但、但是,希望你不要误会,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


    第113章


    她说完转身离开, 却被裴斯律叫住:“误会什么?”


    陈酒酒低声道:“误会我,喜欢缠着你。”


    裴斯律冷笑一声,当初的想法果然应验, 她真是半点都不喜欢他。


    一切不过是可怜他而已。


    “滚远一点!”


    陈酒酒临走前, 怀着纠缠他许久的愧疚, 再次跟他鞠躬道歉:“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 骂她滚的人是他,可感觉被彻底抛弃的人,竟然还是他。


    裴斯律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已经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最初的见面, 是在一次失败的婚宴上,原来,两人惨淡的收场早已写好了伏笔。


    之后,他们没有再联系对方。


    唯一得到对方的消息, 就是从同学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故意放出来的。


    裴斯律以省状元的身份,本来能去top2读书,却去了家门口的top4——F大,陈酒酒以名落孙山的成绩,准备复读。


    这场没头没尾,暧昧不明牵扯不清的感情,终于可以划上句点了。


    F大多的是优秀的女孩子, 没有谁会记挂一个复读生陈酒酒。


    裴斯律是陈酒酒高攀不起的人。


    当然这只是在学业上, 可如果换了感情方面, 裴斯律才是不及格的那个。


    谁站在陈酒酒身边, 都会得到她完满的爱。


    可换个人待在裴斯律身旁,就只会受到无尽的冷落。


    没有人受得了他的脾气和性情的。


    陈酒酒去高四上学前一周,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开。


    陈裴两家联姻了, 先订婚,等到了年纪就举行婚礼。


    陈酒酒得知消息时,正在文具店买文具。


    她真的是属于差生文具多的类型。


    怪来怪去,都怪文具用着不顺手,不然她怎么也能考上个学校。


    哪至于来复读呢?


    文具店的电视上,播放着娱乐新闻,她和裴斯律的大头照映在上面。


    吓死了。


    陈酒酒丢下挑选文具的小筐,落荒而逃。


    走在路上,都害怕遇到熟人。


    这时候要是有个口罩就好了,太丢人了。


    谁都知道,他们不可能订婚的,怎么会突然在新闻上爆出来?


    陈酒酒坐上了回家的车,一路上都觉得如坐针毡。


    她的家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她认识,是裴固元的,另一辆看起来很新,不知道是谁的。


    一进门,就看见裴固元一家人,坐在她家的沙发上。


    而她的爸妈,一脸和煦的样子。


    好奇怪。


    爸妈一直对她讲,裴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今天会允许他们进来?


    不会真的是要订婚吧!


    不不不,绝对不是的,她不可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难道是因为假新闻,两家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裴斯律率先开口:“酒酒,过来坐。”


    陈酒酒顿时惊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温柔的样子。


    怎么会……


    她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


    陈乐道在一旁打趣她:“怎么在自己家里狗狗祟祟的?”


    陈酒酒脸色一红,轻声说道:“别说了。”


    裴斯律低头笑了一下,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干净而柔和。


    她感觉像做梦一样。


    明明之前,他还让她滚远一点。


    一想起这些,她的心脏就痛得不行。


    她低下头,捂住自己的心脏,尽量呼吸平缓一些,减轻痛楚。


    陈乐道将她揽进怀里:“今天呢,就是宣布一个消息,斯律和酒酒,下下个周三订婚。


    陈酒酒猛然间抬头:“啊?”


    裴斯律温和地笑着问她:“你不愿意吗?”


    “啊,不是!”


    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愿意……毕竟,她那么喜欢他。


    可是,在说出口之后,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忙改口道:“下下个周三,我还在上学。”


    裴斯律耐心地问她:“所以呢?”


    陈酒酒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复读了,你应该知道吧。订婚那天,我应该在教室里上课。”


    他轻笑着问她:“那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复读生。”


    “有谁规定过,复读生不能订婚吗?”


    陈酒酒低头思索着:“好像没有。但,我是不是,应该把心思用在学习上面?”


    裴斯律点了点头:“确实。那我去找别人订婚吧。”


    陈酒酒看着他,没有讲话,几秒后,失落地低头。


    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面前:“要出去走走吗?”


    她望着朝自己伸出来的这只手,怯怯地搭了上去。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牵手。


    这次,却莫名地踏实,因为她被他牵得很紧。


    陈酒酒被牵出去后,小声地问他:“为什么,突然要订婚了?”


    裴斯律回答得很轻松:“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


    她的手轻颤了一下,有意从他的掌心逃出。


    有点退缩的意味。


    因为,她觉得,他并不是真的想和自己订婚。


    陈酒酒看着脚下的青草,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她声音干涩地问他:“你不想和我订婚,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问?”


    眼泪比声音先出来,她哭着说道:“你之前,明明让我滚远一点。而且,高考过后,也没有再来找过我。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


    “我听说,若即若离是常用地钓女孩子的手段,可你并不是这样的男孩子。那你这样做,就只能有一个理由,你并不喜欢我,所以才会避着我。”


    “之前,和我在一起,只是可怜我,是吗?裴斯律,你可怜我。”


    裴斯律没有想过陈酒酒,居然会冒出和自己同样的想法。


    她说他若即若离,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至于可怜,也不知道是谁先可怜谁的。


    他沉声道:“我没有可怜你。那个时候,让你滚,是有些事情,我自己都没有想清楚。现在想清楚了,所以过来找你。酒酒,和你订婚,我是愿意的。”


    她低头哭得很惨,也不知道他的话,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额间忽然落下轻柔的一吻。


    陈酒酒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整个人有些发懵:“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不知道,觉得你很可爱,就亲了。”


    她是很容易被哄好的女孩子。


    哪怕,之前他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哪怕他让她的心惴惴不安了很多天。


    可是,只要他稍微对她说几句好听的话,她就会缝补好自己受伤的心,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扑到他怀里。


    裴斯律的心,被温柔撞击着,感到一丝微微的疼。


    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


    “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即便订婚又能怎么样?”


    “看她在你面前哭几声,你就心软了,那你活该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为什么要相信她呢?她那张嘴,什么话讲不出来?之前还和医院里的老头,说不过是可怜你,你全都忘了吗?”


    种种难言的情绪,压抑在他的心间。


    他不能问她。


    好像,如果把什么事都摊开来说的话,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陈酒酒感受到肩后的那只手,收得越来越紧,她吃痛地闷哼一声:“疼。”


    裴斯律并没有减少力度,只是让她那样忍耐着。


    陈酒酒不是习惯逆来顺受的人,可因为对裴斯律的失而复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强行推开他的话,她又有些舍不得,所以只能感受着被禁锢的疼痛。


    陈、裴两家在屋里谈了很久,好像在敲定一些什么事宜。


    开学后,陈酒酒背着小书包去复读。


    其实,妈妈当初有问过她,要不要学一年语言,然后出国留学申请学校。


    可是,她拒绝了。


    当时正处于跟裴斯律分手的阶段,本来是很好的出走时机,但她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实际上,是她先知道裴斯律在本地读F大的,就算没办法拥有他,她也想离他近一些。


    哪怕复读后,她仍旧考不上F大,但至少她还留在这个城市。


    陈酒酒不觉得自己是恋爱脑,她只是很喜欢裴斯律。


    像她这种不缺爱的小女孩儿,喜欢一个人,绝不是因为对方有多爱她。


    而是,在深入了解过后,她决定付出自己的爱,不管对方是否回报。有种,她有一大捧糖果,谁也不想给,但就是想给他的偏爱感。


    她喜欢裴斯律,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想喜欢。


    留在原城市复读也心甘情愿。


    只要能得到他的一点点消息,她也是愿意的。


    她走进复读的教室,教室里的同学很陌生。


    氛围也很压抑。


    家里花钱给她安排的是最好的复读班,这里的人都是距离理想学校差几分才复读的。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不可磨灭的执念。


    在这个高压复读班里,执念外放得淋漓尽致。


    陈酒酒探头探脑地找了个位置,刚想坐下来,突然就被同桌女生猛地用书拍了下桌子:“这里有人了,你去别的地方。”


    她怯怯地点头:“打扰了。”


    转身的时候,听到那个女生骂了句脏话。


    陈酒酒心里很难受,她继续往前走着,可是怎么走,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又折返回去:“刚刚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打扰到你了,我向你道歉。但是你刚刚骂了句很难听的话,让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不过,我并不期望你能道歉,因为你真的很莫名其妙!”


    陈酒酒说完刚想转身,就见对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骂你怎么了?你这种学习混子,他妈的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第114章


    “我是要考B大的你知道吗?我只差三分!三分你知道什么概念吗?有那么多学校求着我去, 要给我签秘密协议,说是只要我肯上,就给我保研资格, 四年后的事都给我安排好了, 可我都没有去!”


    “因为我知道, 我一定会上B大!我一定会, 一定会!我的人生,不允许你这种垃圾混子靠近,我看见你这种人,就觉得恶心!你会毁了我, 会毁了我!”


    “啊——”


    对方抱着头痛苦地嘶吼起来。


    陈酒酒吓得小腿都在哆嗦,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周围的同学竟然任由这个同学当众发疯,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反应, 漠然地只顾着闷头做题。


    好像别人的崩溃与自己全然无关。


    她走不下去了。


    没有办法在这样恐怖的环境下继续学习。


    她背着书包,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想跑出复读班,跑出学校,跑出这可怕的世界。


    陈乐道本来在跟班主任聊一些事,突然就听到楼下有人喊了一声:“有学生跑了!”


    她透过窗子往下看,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陈酒酒不顾门卫的阻拦,抛过书包就翻越了摆在门口的障碍物。


    学习对她来说, 是很困难的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怎么学都学不好。


    明明是同样的时间学习, 为什么裴斯律可以去F大, 而她要留在这里复读?


    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那么大?


    好痛苦。


    陈酒酒跑出校门后,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斯律穿着干净的白衬衫, 骑着一辆蓝色的自行车,似乎是在等她。


    她愣了一下。


    裴斯律看了眼自己的车后座:“上来。”


    陈酒酒二话不说,跳上了他的自行车,她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一边闭着眼睛感受此刻的甜蜜,一边忍不住在心里自责。


    裴斯律假装不经意地问她:“在想什么?”


    “一个复读生,不好好学习,竟然在跟你这位,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人跑出去玩。”


    这番话说出来后,就连陈酒酒自己也有些惊讶。


    她似乎被那个同学影响到了,只要不学习,就有种负罪感。


    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的。


    裴斯律笑道:“那要我停下来吗?”


    “不。我不想回去,很痛苦。”她觉得自己好像过不了那个坎。


    至于是什么坎呢?


    怎么学都学不会,怎么学都原地踏步,看着别人随便看两眼,就能几秒钟想出答案,而她愣是把眼睛盯直了,都不知道题目在考察什么。


    是她做过的题少吗?


    不,并不少。


    怎么办啊?她的人生好像是完了。


    考不上好的学校,似乎就总是配不上裴斯律。


    说出去都不够人笑的。


    那样完美的裴斯律,竟然有一个哪里都考不上的未婚妻。


    只能复读。


    如果复读一年再考不上怎么办?她没学上了,总不能再考一年吧!


    “那就再考一年。”


    陈酒酒没有觉察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担忧全讲了出来。


    刚好完整地被裴斯律听到。


    太尴尬了。


    “我再考一年,不是更丢人么?”


    裴斯律不知是已经上了大学,还是有意去哄她,总之心境是变了不少的。


    “再考一年,有什么丢人的?就是再考两三年,只要最后考上心仪的学校,也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那要是考很多年,都考不上呢?我就成了全城的笑柄。”


    “不会的。”


    陈酒酒怀着一丝希望问:“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已经拥有了这个城市学习最好的人。他创下的分数记录,今后几年都不会有人打破,不笑他们笨就是了,谁敢笑你呢?”


    “况且……”


    她搂紧他的腰:“怎么了?”


    “况且,就算成为笑柄,又怎么样呢?你依然是陈家的继承人,坐拥几代人创下的庞大商业帝国,也就只是学习不好,这对你的人生会有什么影响吗?”


    陈酒酒低低地说道:“可是,今后参加商业聚会的时候,大家应该会在私下里讨论些什么吧。我是陈家最不成器的人,也是什么能力都没有的草包。”


    裴斯律没有否认她的话,不过他倒是指出了新思路:“那就不参加。”


    “如果有必须出席的场合呢?”


    “我替你参加。”


    陈酒酒惊呼一声:“对哦,你今后是我的老公,可以替我做一切,我不想做的事情。”


    尽管陈酒酒之前不是很在意学习,也一直被妈妈养得很骄傲,可高考出来成绩这样低,还是让她有种很自卑的感觉。


    自卑到不想出门。


    特别是,裴斯律明明给她补了很久的课。


    可她几乎没有怎么好好珍惜,全程都在观摩他的美色。


    不过,那些时光倒也不算浪费。


    对她而言,是很甜很甜的。毕竟,她是那么喜欢他。


    喜欢到,哪怕是已经分了手,可只要他随意勾勾手指,她就会跑过来。


    “裴斯律。”


    “嗯?”


    她整个人像蛋糕上,融化掉的奶油一样,软软地趴在他的背上。


    “你为什么没去B大读书?”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骑车的时候,不小心碾过了一片落叶,心中忍不住一阵颤动。


    “今天是我第一天去复读班,妈妈好像通过钞能力,给我安排了特别特别好的冲刺班。里面都是只差几分,就能上Q大和B大的学生。遗憾让人疯狂,连空气都是苦涩的。我觉得你的成绩,明明可以报,为什么没去呢?”


    裴斯律怎么会不想去呢?至于没去,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对她反问道:“F大不好吗?除了排名靠前的那两个,就是F大和J大了。”


    “不是不好。我不懂好学生的心理,但我知道大概是很执着的。得不到什么,就会一直逼自己得到。你不想去B大么?”


    陈酒酒问得很天真,天真到让人厌烦。


    像她这种学业和人生完全自主的小公主,是不懂他这种少爷身,长工命的人的。


    裴斯律的兴致不是很高,淡淡地说道:“嗯,不喜欢。”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要去离家很远的地方读书,要摆脱裴家的控制。”


    陈酒酒人虽然看着呆呆傻傻的,实际上也不怎么聪明,可裴斯律的每句话,她都会放在心里。


    还有,那个时候对她的承诺。他说,等他安顿好,就会带她离开。


    他们虽然是联姻,可是不掺和利益算计的感情,似乎更为纯真可贵。


    陈酒酒不知道裴斯律的回头,有多少是裴家人的设计,可他现在对她很好,这就够了。


    其他的,她不敢深想。只是偶尔,想对他探知些什么。


    他现在不想摆脱裴家了么?


    清晨的风吹在少男少女的脸上,那么干净,清澈,仿佛能抚散一切尘埃。


    可裴斯律却几乎是在报志愿的暑假瞬间成长起来的。


    他知道,一个人空有学习能力,却没有足够的权力,所有的梦想都会被人捏得粉碎。


    学校里不是没有找过他,可是全被裴固元挡了回去。


    家人对他的掌控尤为紧迫,似乎宁可将他翅膀折断,弄瞎眼,也不会放他离开。


    从一开始,他就是去不了B大的。


    或者说,如果陈酒酒能考上B大,那裴固元会以让他看好陈酒酒的名义,大发慈悲地放他去。


    但她如果考不上,她留在这里,他自然也会选择这里。


    过往的学习优异,不过是裴固元让他在自抬身价,将他如一件得意的物品一样,摆在陈家夫妇面前。


    他的未来,永远不会有摆脱裴家一说。


    在裴固元的设想里,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如同陈酒酒的爸爸一样,做陈家的上门女婿。


    除此之前,再没什么别的可能。


    不过裴固元的野心不只这些,他要他侵吞陈家几代积蓄。


    无论是人脉还是金钱,亦或是什么隐藏势力,都要他全然地摸清摸透。


    这是他仍留在陈酒酒身边的原因。


    至于爱与不爱,裴斯律已经无暇顾及,自从意识到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他做的每件事便有了目的。


    就连,今天在校门外等她也是。


    他很了解她,也很了解复读班的环境,怀着那么几分隐晦的心思,就想来此处碰碰运气。


    果然被他碰到了。


    她是他无望人生中,唯一能掌控的运气。


    “裴斯律,你怎么不说话?”她又问。


    好像一定要他给出一个答复一样。


    “因为我喜欢的人在这里,我也想留在这里。”


    他巧妙地避开了她真正想追问的东西。


    比如,在裴家的生活如何,有再受到欺负吗?


    这是骄傲的他,永远不愿对她讲的东西。


    他只好用她喜欢听的话来骗她。


    陈酒酒却像做错了事一样,忽然松开了他的腰。


    “是因为我吗?那,那太可惜了!”


    他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好像也不太好改志愿了,录取工作已经完毕。


    她并不知道,他是为她才放弃B大的。


    虽然F大也很好,可终究不是TOP2。


    像裴斯律这种做什么事,都喜欢做到极致的人,居然会允许自己做出这种荒唐事。


    这一点也不像他。


    裴斯律觉察出她的异常,便拿起她的手,重新搭放在自己的腰间。


    他捏了捏她的手,提醒她道:“想好去哪儿了吗?”


    陈酒酒还没有想好,她自从上了他的车,就一直漫无目的地随他带着走。


    根本没有任何自主性。


    第115章


    裴斯律的喜欢, 让她觉得很沉重。


    一时间有点想逃。


    她没办法面对一个本该有很好人生的人,因为她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毁掉了。


    感受到身后的人有些落寞, 裴斯律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刚好路旁有一棵枝叶茂盛的老榕树。


    榕树的外侧用胶质板圈了起来, 供路人停靠休息。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我去买点东西。”


    陈酒酒点了点头。


    她现在似乎已经不害怕裴斯律的离开了。


    因为感觉到了自己是累赘。


    如果她从未出现过就好了,裴斯律也不会为她放弃顶级学府。


    三年的努力,让他这样骄傲的人,该如何平息内心的不甘呢?


    如果有一天, 他不再喜欢她,应该会反复回想起当初的错误选择吧。


    陈酒酒低着头,捂着脸突发崩溃,头发垂落下来, 显得她整个人像个疯子。


    学业上的压力,还有喜欢的人放弃更好的前途,每一个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样痛苦的事,很久之前,也发生过一次。


    她不想再因为自己害死别人。


    裴斯律买完奶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原来,那个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小女孩儿, 也有如此痛苦的时刻吗?


    他突然有种坏人般地兴奋。


    或许, 从一开始, 他对她就是有些嫉妒的。


    嫉妒她可以活得那么简单、随性, 什么都不用考虑,就可以顺利继承陈家的一切。


    而他却要放弃一切,出卖自己的灵魂, 才能换来偶然的生机。


    更让裴斯律觉得可笑的是,她的智力受损,明明什么也不会,却从未被家人放弃过。


    陈酒酒所拥有的一切,都让裴斯律嫉妒至极。


    他喜欢她不假,同时也想吃掉她。


    如果说裴斯律是那种在阴暗潮湿环境,待久了的魔鬼的话,陈酒酒像那种白白嫩嫩可爱的小婴儿。


    是不是吞噬掉她所有的幸运,自己就会换来一线生机?


    他喜欢看她哭,好像终于把她拉入到自己的痛苦中一样。


    裴斯律轻笑了一下,可也只是短暂的几秒,内心忽然翻涌出一股裂痛。


    喜欢看她哭,却不想她哭。


    陈酒酒哭得正厉害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头上有一只手,在很轻很缓地抚摸她。


    这让她感到了极大的安抚。


    哪怕没有抬起头,她也知道对方是谁。


    对于裴斯律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是很干净俊朗的少年气。


    裴斯律蹲下来哄她:“酒酒,怎么啦?为什么突然哭成这样?”


    他明知道,却还是问,像一个感情方面的老手,在诱哄一只单纯的小白兔。


    “裴斯律,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想听到的话。


    她对不起他。


    如果不是为了陈家的资产,他根本不用被困在这个城市,更不用陪她周旋这么久。


    可是,被硬绑在一起这么久,他对她也不是全无情感的。


    听到她的道歉后,自己也不是那么开心。


    原来即便得到了想要的,竟然也会怅然若失。


    可惜他这时候,以为不过是自己年少心性不定,才会对她施舍些怜悯。


    然而少年总会长大,等到几年之后,他终于懂得此刻的心情,究竟来源于什么,但已经太晚太晚了。


    “酒酒,虽然是因为你,我才留下来,不过,我,并不后悔。”


    他在说谎,其实话语中满是不自然,不过骗骗陈酒酒这种小傻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陈酒酒仍哭得很厉害:“我们,分开吧。”


    虽然很舍不得,但她无法承担他人生的错误。


    裴斯律想过惹哭陈酒酒,只要随意哄一哄就好。


    可是,却没想到,她居然提分手。


    她不是很喜欢他吗?


    不是只要他略施小计,她就跟快乐小狗一样跑过来吗?


    “你冷静一点,就算我们分手,我也去不到心仪的学校,招生已经结束。”


    现在她跟他分手的话,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陈酒酒崩溃道:“你可以复读,以你的成绩,明年一定能上的。我们分手,以后不要再联系,请你专注自己的人生,不要再为了什么人放弃。”


    如果没有初中时候的那件事,陈酒酒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爱情。


    可裴斯律因为她而放弃本该去上的学校,突然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人的父母,是如何对她破口大骂的。


    她全然接受着对方的指责,因为骂声相对于一条人命来说,太轻了。


    自己已经伤害了一个人,不能再去害别的人了。


    陈酒酒不顾裴斯律的阻拦,一把推开他往回走,她不想再见他,也不能再见他。


    裴斯律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冷笑。


    她还是那么天真,就算他再复读一年,也还是会读同样的学校。


    陈酒酒这个小白痴根本就不清楚,他缺少的从来不是考试机会,而是彻底摆脱裴家的能力。


    只有拿下陈家的所有势力,他才能在与裴固元的对抗中获胜。


    裴斯律上前去追陈酒酒,可是突然一辆车撞开了栏杆逆行。


    他本可以冲过去救她,可就在车撞过来的那一秒,裴斯律忽然想起了陈酒酒的话。


    是的,他可以复读。只要她死了,裴固元就没办法再要求他去陪她,讨好她。


    陈酒酒一死,他就彻底自由了。


    因为这一秒的犹豫……


    手中拎着的奶茶砰然掉地,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撞飞了出去。


    他没想过她会被撞得那样严重,心中闪过片刻的后悔。


    紧接着裴斯律来不及反应,就被天上飞过来的什么东西砸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现在是信息时代,稍有什么事,都会被传到网上。


    陈酒酒被撞飞,之后又恰好落在裴斯律身上的事,被网友们疯狂传播。


    大家都很关心这对小情侣的情况。


    他们口中传送的青□□意,殊不知不过是一场临时起意的算计和报应。


    陈乐道接到消息后,立即去医院看孩子。


    结果,病房里并没有酒酒的身影。


    她随手抓住护士问:“2号床的孩子去哪儿了?”


    “哦,她去三楼手术室了。”


    手术室……


    明明她上来的时候,医生跟她说不用做手术的。


    怎么会突然被推去手术室?


    难不成病情加重了?陈乐道站都站不稳,蔚澈然心疼地扶住了她。


    “孩子会没事的,放心吧。我们做父母的不能倒下,要给孩子足够的内心力量。”


    陈乐道被蔚澈然带去了三楼。


    两个人刚到手术室走廊,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陈酒酒。


    两口子飞奔过去:“酒酒,酒酒你没事啊?”


    原来护士说她去手术室,并不是说她去做手术,而是去那里等待的。


    有事的是裴斯律。


    陈酒酒的命格比较特殊,小时候就有大师给她看过,是个有大福气的孩子。


    伤害她的人会遭到反噬。


    可陈酒酒并不知道,裴斯律对自己存了那样的心思。


    更不知道,眼前的裴斯律,已经被裴固元逼得成了一个扭曲可怕的魔鬼。


    原来那个干净清澈的少年,早就在假期的家暴中,被强行修改志愿的那一刻,彻底死去了。


    那时候没有人救他,就连她,也不曾出现。


    在如此阴差阳错的造化之下,两人本来不会有结果的。


    可偏偏,偏偏裴固元是个很偏执的人。


    他想要促成的事,就没有成不了的,这两个孩子必须在一起!


    不然他就打死裴斯律这个没用的儿子。


    如果连一个小女孩儿都拿不下,真是不知道他将来还能做什么。


    就连裴斯律此刻进了医院,裴家也是没人来看的。


    只有陈家的人在这里守着。


    陈乐道看了事发时的视频,根本看不出裴斯律有要伤害酒酒,或者放任不管的意思。


    明明他的身体是前倾的,只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让他来不及反应。


    对于这个接住酒酒的孩子,陈家的人也是心生愧疚。


    如果不是裴斯律给陈酒酒当垫子,酒酒不会连轻伤都没有受,什么事都没有,甚至不需要住院观察。


    不过裴斯律就严重很多了。


    他的肋骨断了好几根,甚至插入了心脏。


    身上多处旧伤复发,引起了并发症。


    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手术做了三天三夜,才将裴斯律将濒临死亡的状态给拉了回来。


    只是,很有可能从此变成植物人。


    这期间裴家只来过一次,一听会变成植物人,裴固元撂下一句:“废物不配被我养,就直接离开了。”


    这令陈乐道愈发心疼这个孩子。


    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在裴家是怎样的地位,又是如何活过来的。


    裴固元走得轻巧,甚至连医药费都没付。


    裴斯律像颗废弃的棋子一样,被丢在了医院里。


    陈酒酒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如果再有一个人,因她而死的话,那她也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她总是回想起掉在裴斯律身上的那幕,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嫌弃,甚至倒在地上时嘴里都喷血了,也没有怪她。


    反倒有一种释然。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裴斯律会有那样的目光。


    他好像对这个世界,并没有求生欲。


    陈酒酒抱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挲,他的手曾经拿过无数的笔,来教她怎样解题,尽管她大多都没听懂,当时只顾着欣赏他的美色。


    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很美好的。


    即便是分手,她也希望他安好。


    第116章


    夜里, 陈酒酒想要留下来陪护,她担心别人照顾不好裴斯律。


    无论陈乐道怎么劝她,她都不肯听, 只是固执地守在床前, 把她跟蔚澈然给气得不轻。


    虽然陈家也觉得裴斯律很可怜, 也知道这次多亏了他, 女儿才没有出事,可是仍看不了孩子这样为一个人忧心。


    蔚澈然赶在妻子失去理智之前,连忙把将妻子拽出病房。


    他无奈地劝她道:“酒酒现在正伤心呢,你别把她逼得逆反了。”


    “我是说, 让她好好回去睡一觉,做手术这几天,我都没见她休息,到时候那个醒来了, 这个再病倒了。”


    蔚澈然叹气:“裴家那小子伤成这样,她又那么喜欢他,肯定是睡不着的。你就让她在里面守着吧。”


    陈乐道越想越发愁:“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小子醒不过来怎么办啊?连医生都说,醒来的几率不大。难道要酒酒一直不吃不喝地陪着他啊?她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阶段,如果从一开始就给老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你让她这一年怎么过?”


    蔚澈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能理解年轻人之间的感情, 毕竟自己也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况且, 裴斯律的确为酒酒做得很多, 换做其他的男孩子, 应该很少有能为女儿做到这种程度的。


    可他和妻子都不忍心看到女儿这样痛苦。


    天下间的父母或许都是自私的,只许别人爱自己的孩子如命,自己的孩子过多地爱一点, 就会舍不得。


    陈乐道在病房外面,看到女儿为了另一个人,变得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


    向来杀伐果断的陈家掌权人,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看着酒酒这样下去,如果一周内,裴家这孩子没有醒过来,我们就带酒酒去抹除记忆吧。”


    蔚澈然有些难以接受,他默了几秒后说道:“咱们又给孩子做手术啊?”


    这种手术,陈酒酒在初中的时候,已经做过一次了。


    这次去做的话,倒也轻车熟路。只是……总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孩子来忘记一个人,了解一段感情,未免太过于简单粗暴。


    根本治标不治本,很难说再遇到那个人,会不会又一次爱上。


    陈乐道的脸上是掩饰不住地担忧:“酒酒今后是要管理整个陈家的,她这样沉溺于儿女私情怎么可以呢?现在年纪小,别人不会说什么,等她再大一点,你觉得她镇得住那些人吗?”


    “可是,她今后会遇到很多人,如果每爱上一个,感到痛苦后就让她忘记,那……”


    蔚澈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乐道冷声打断:“那有什么不可以吗?我就是一点苦都不想让酒酒吃,无论是生活的苦,还是爱情上的苦。”


    也许在别人看来,陈酒酒是个废物草包,长期被人下药导致智力受损,根本完不成正常的学业任务,这一生都很难有太大的成就。


    但是在陈乐道看来,这些都是可以用钱来摆平的事,根本不算孩子人生中的困难。


    他们也从未因为学习不好,而对酒酒失望过。


    陈酒酒如果生长在寻常之家,或许是一场灾难。


    但是话又说回来,生在没有那么多竞争的平凡家庭,而不是陈家这样尔虞我诈的大家族,她根本不会被人长期下那种影响智力的药。


    亦不会有这样多的烦恼。


    蔚澈然看着病房里的两个小苦瓜,怅然道:“我们再等等看吧,也许明天他能醒过来。”


    本来他觉得裴斯律这个孩子,心机深重,不像同龄人那样活泼,可能对酒酒也不是那么真心,或许有别的目的。


    但现在对他已经有很大改观了。


    这个孩子和裴家的人很不一样,他比那些人要善良得多。


    欣赏什么就会被什么所控制。


    蔚澈然将来会因为自己对裴斯律的判断,而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他终有一天会知道,裴斯律的确跟裴家的人不一样,他比那些人还要坏得多。


    陈酒酒在医院里陪了裴斯律半个月,原班的同学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去读大学了。


    复读班里的,也开始了一轮复习。


    只有她和他,像是被世界遗忘在角落里的两个人。


    陈酒酒每天都在医院里陪裴斯律聊天,尽管他的眼睛总是闭着的。


    她不知道的是,他根本没办法面对她。


    因为,那场事故本不该发生,是他想过要她死,所以才没有去救。


    这是很恐怖的事。


    从恋人的角度来说,如果不喜欢对方,或者感到失望想离开,明明可以提出分手,远远到不了要对方命的程度。


    隐藏在裴斯律清澈笑容的表象之下,是他那颗早已经扭曲不堪的心。


    他无法反抗裴固元的安排,可是又不甘心以死对抗,总是怀着要绝地翻盘的心思,但是又不想陪陈酒酒逢场作戏下去。


    裴斯律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


    他无法接受陈酒酒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尤其是听到她亲口对疗养院的那个老人家承认,跟他亲近不过是为了保护他……


    她喜欢的人,一直是顾喜川。


    可是,他却找不到任何关于顾喜川的消息。


    裴斯律当然知道,引他去疗养院的人目的不纯。


    他觉得很可能就是那个顾喜川。


    只是,这个人去了哪里?为什么偏偏在他们在一起的消息传遍校园的时候,又突然冒了出来?


    既然她从来都不喜欢他,那他也不会接受她。


    可是,两家之间的联姻,并非是他想拒绝就能拒绝的。


    除非陈酒酒死去,他才能获得自由。


    一念之间,他希望她死。


    裴斯律是绝对的精致利己主义,所有阻碍他前路的人,都是不必存在的。


    也许,只有变成跟裴固元一样的人,才能真正地打败他。


    陈酒酒是个小傻子,到死都想着护他。


    在裴斯律昏迷的时间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醒来要如何跟裴固元斗。


    他认定她已经死了。


    甚至分不清梦境和幻想,把梦里的东西当成了现实。


    在这半个多月里,他已经很快地完成学业,摆脱了裴固元的掌控。


    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而这样的世界,没有陈酒酒。


    他就是这样的人。


    作为裴固元最出色的儿子,完美继承了他所有邪恶的基因。


    永远不会回头看,自己取得一切的代价。


    对名望地位的追逐,让他无暇顾及过去,他变成了裴固元最希望看到的样子。


    重新振兴了裴家。


    裴斯律的嘴角露出一抹冷淡的讽笑。


    他站在高高的落地窗前,看着这个在自己掌控下的城市。


    夜幕下,灯光和星光连接在一起。


    可是下一瞬,所有的光熄灭。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剩手在黑暗中乱抓。


    一只温软的小手拉起了他的手,这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得让人害怕。


    因为,曾经给过他温暖的人已经死了。


    是被他的见死不救害死的。


    裴斯律忽然睁开眼睛,陈酒酒哭得泪湿的小脸儿出现在他眼前。


    他吓得从床上坐起来,以为是她的魂灵来找自己索命。


    惊恐之余也在熟悉周边的环境。


    “这是哪里?”他颤声去问。


    “医院。裴斯律,你终于醒过来了,我还以为,以为你要被我砸死了。”


    陈酒酒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怀里哭闹的女孩儿,像一只软软的小猫,哭得他心疼。


    也将他从梦境中拉回到了现实。


    她并没有因他的一念之差而死。


    反倒是他,险些被她砸死。


    裴斯律冷笑地自嘲:“报应。”怀里的人听完呼吸一滞。


    陈酒酒看着裴斯律说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这是报应,和你没有关系。”


    陈酒酒猛烈地摇头:“怎么会是报应,明明是我,我是害人精。先是害你没办法去想去的学校,又差点害死你。”


    裴斯律看着她痛哭,心中却生出一丝厌烦。


    不是那种对普通人的厌烦,是对自己内心阴暗面的厌烦。


    他不想见她,正如不想见阴暗的自己。


    “酒酒,我们分手吧。”


    他说得很冷静。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哪怕他深知分手后面对的是什么。


    裴固元不会放过他。


    陈酒酒虽然已经说过要和他分,可她心里是很舍不得他的。


    但此刻,从他口中说出了这种话,她也只好接受。


    看来裴斯律真的很嫌弃她,一醒过来,就跟她分手。


    不过也是,怎么可能不嫌弃呢?


    陈酒酒点了点头,随后小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裴斯律没办法再平静地面对她,他转过头看向窗外:“说了不关你的事,不用再和我道歉。今后,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他的本意是,让她不要再遇到他这种,心怀不轨的坏人。


    可是她却误解为,这不过是他自谦的说法。


    陈酒酒轻喃道:“我也不会再遇到,像你这样好的人了。”


    裴斯律在被子里的手,攥紧了拳头,就这样让她离开,他真的不放心。


    不知道她今后的生活要怎么过,别人会像他一样珍惜她么?


    毕竟,她这样傻。


    聪明人在见到傻子后,应该都有一种想要玩弄的心思吧。


    可是,他已经不能再亲近她了。


    不过有她爸妈在,应该会帮她把把关吧。


    这并不是他需要为她考虑的事。


    今天她走出这道门,两个人就再无关系了。


    第117章


    陈乐道和蔚澈然都有自己的事业, 所以无法像女儿那样整日待在医院。


    现在知道裴斯律醒来后,两个人放下手头的事,让司机往那边赶。


    只是他们刚到门口, 就看见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走了出来。


    陈乐道心中一惊, 捧起女儿的小脸儿问道:“酒酒宝宝, 怎么了啊?那小子不是没事了吗?”


    陈酒酒点了点头:“医生说, 只要人醒过来,后续的康复治疗会很快。”


    蔚澈然心中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陈乐道还想再问,却被他打断道:“酒酒, 你回家洗个澡,换上舒服的衣服,好好睡一觉吧,这些天待在医院, 都没能怎么好好休息。”


    “嗯。”


    陈酒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


    总之,她的心并不在这里。


    好像陪着那个人一起,留在了医院里。


    热水冲刷而下,可是她的心,却是很冷很冷的。


    明明最先说分手的人是她,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呢?


    陈酒酒想不通,她洗澡洗了一整天。


    陈乐道私下里跟蔚澈然埋怨:“你干嘛不让我问酒酒啊?”


    “女儿那样子, 一看就是失恋了, 哪里还用问啊。”


    可能因为自小生活环境的原因, 蔚澈然的心思, 是比陈乐道要敏感细腻很多的。


    穷小子总是很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不能提任何人的痛处。


    陈乐道却是什么都要一个确切的答案,问出一个究竟来。


    也不是全然不考虑对方的心思, 她只是觉得坦诚在任何关系里都很重要。


    这是合作的前提。


    可惜在亲子关系中,是不需要以合作伙伴的方式来对待的。


    “失恋没什么值得难过的,咱们酒酒跟谁在一起都会幸福。裴斯律这样的人很多的,也无非是性格冷一些,学习好一些,以后大学里那不是多的是么?”


    陈酒酒因为自己从未吃过早恋的苦,一直是被追逐被爱着,所以她并不是很理解女儿现在的难过。


    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有替代的,总之,她不允许自己的心,为任何人难过。


    她觉得女儿也该如她这般乐观。


    可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陈乐道当初每天在蔚澈然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就已然走入了他的心。


    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那个人人追求自强的年代,哪怕是顶着吃软饭的名声,也甘愿入赘陈家,之后更是帮她守着陈家的家业,成为她最顺手的刀。


    陈乐道从没有失去过什么,她一直在得到。


    陈酒酒却几乎总是在失去,而且是上天让她先拥有,再失去。


    无论是在学校里,裴斯律的一路守护,还是课后他给她的陪伴,都已经引着她的心沦陷。


    两个人的订婚,她以为今后他们会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放弃妈妈安排的出国留学,而是重新来一遍高三的魔鬼生活,甚至是比高三还要折磨的生活,高四。


    裴斯律突然如此决绝的分手,她不可能做到一点也不心痛的。


    最让她难过的是,今后她没有资格再见他。


    已经把他害得很惨了。


    在陈酒酒任由淋浴和泪水,从自己的身上淌下的时候,蔚澈然去见了裴斯律。


    裴家的人依旧没有来看他。


    哪怕几乎是和他们同时得到消息,人已经醒过来了。


    这是裴固元的计谋。


    他知道陈乐道两口子看不上他,所以自己离儿子越远越好。


    再加上,有陈家的人在,何必他派人去照顾呢?


    由于失去了对裴斯律的监视,所以他并不知道儿子已经和陈酒酒分手的事。


    还抱着今后能吞并陈家的产业,在圈子里重振威名的幻想。


    这仁慈世界啊,真是奇葩众多。


    蔚澈然在病房见到裴斯律的时候,发觉他正在学习。


    刚醒来就学习,要么人家是学霸呢。


    “你是准备跟酒酒一样,重新参加高考?”


    因为他看到裴斯律的笔记本上,显示的是高中的学习资料。


    裴斯律摇了摇头:“我不准备再过一遍无聊的生活。”


    “无聊?”


    蔚澈然觉得就算是学霸,也不至于觉得高三的学习生活无聊,总该有些水深火热感吧。


    不过,对于裴斯律来说,可能也确实无聊。


    蔚澈然知道这孩子很聪明,裴固元那老小子真是运气好,歹竹出好笋。


    有个不用在学习上费心的孩子。


    “既然觉得高中的题目无聊,现在又整理这些做什么?”


    裴斯律敲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我,酒酒已经去留学了,她现在要继续读高四,我给她整理了一些出题人可能会考到的知识脉络,希望能对她有些帮助。”


    蔚澈然发觉裴斯律不仅在整理学习资料,还会贴心地在一旁用不同的颜色进行标注,出题人可能在考察的点。


    极富有专业性。


    他将裴斯律的输液管扯到一旁,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看着这个手上输着液,还不忘给女儿整理题库的男孩子,蔚澈然忽然感到有些惋惜。


    虽然妻子说,女儿还会遇到更多聪明又帅气的男人,但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的,真的不多。


    “你和酒酒不是分手了吗,为什么还要帮她整理这些?”


    他问得很直白。


    蔚澈然始终有个原则,对着聪明人讲罗里吧嗦的糊涂话,是在浪费时间。


    他觉得对方也不会听。


    裴斯律回答得也很利落:“朋友的分内之事。”


    “这似乎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就算是男朋友也做不到这样吧。”


    蔚澈然看到裴斯律编辑的资料,已经是几十页之后了,不太像一天之内就整理了这样多,所以很有可能,这是在他受伤之前就在准备的。


    裴斯律压抑着情绪冷淡说道:“她是因为我才复读的。”


    “可你不也是因为她才放弃了很好的大学吗?”


    裴斯律听完忽然有些震惊,他以为这种事只有他和陈酒酒知道。


    “酒酒对你说的么?”


    蔚澈然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孩子大了,现在都不怎么跟我们做父母的讲心事,就连她和你分手,也是我猜出来的。至于你上本地的F大,除了为了酒酒,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原因。”


    蔚澈然深知学业的重要性,所以就算再舍不得陈乐道,他与她也还是去了各自的学校。


    开始了漫长的异地恋。


    裴斯律为了酒酒放弃更好的未来,特别是与他所匹配的学校,这是蔚澈然所没有想到的事。


    他当然知道要防着一些利欲熏心的男孩子。


    可是无论他怎么看,裴斯律都不是这样的人。


    更像是一个绝望的恋爱脑。


    裴斯律不想再跟陈家的人产生任何联系。


    越是见到陈家的人,他就不可避免地去想她。


    可是,明明他差点害死她。


    这种愧疚与爱慕交织的情感,将他冷硬的心折磨得血肉模糊。


    “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想要休息了。”


    蔚澈然知道,这是在赶客了。


    少年被戳穿心事,似乎都是很难堪,一定要装上一装的。


    蔚澈然起身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你和酒酒之间,是两不相欠的关系。今后,我不会再让她见你,你也不需要再为她整理资料。既然分手了,就好聚好散。我不想再看到女儿伤心。”


    蔚澈然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因为是特级病房,所以里面只有裴斯律一个病人。


    医院里本就安静,不许大声喧哗,他这间病房更是静到了极点。


    空气里只有他很轻的哭声,以及想要把哭声忍回去的呜咽。


    他趴在了小桌板上,好像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毫无意义。


    现在他为她所做的是一切,更像是一种爱她的惯性。


    哪怕恋爱关系没有了,惯性还是存在的。


    蔚澈然说的对,他不应该再做这些事,除了让陈酒酒更加忘不了他,也会给他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裴斯律从小桌板上抬起头,电脑屏幕已经自动休眠熄屏了。


    从黑色屏幕上,他看到了自己那张冷峻的脸。


    像冰雕一样,毫无生气。


    只有泛红的眼睛,在隐隐彰显着,他还勉强算是一个活人。


    如果陈酒酒在的话,一定会偷偷地亲他的脸。


    他会笑,冰面会化开。


    有花瓣轻柔地落在上面,融化掉他身体的每一处。


    只是,他该醒来了。


    裴斯律面无表情地删去了为她整理的那些资料。


    也删去了与她所有的过往。


    他不会允许自己再想起她,也不会再见她。


    只有离开她,他才能获得自由。


    不用在裴固元的控制下,变得扭曲异常,没有人样。


    陈酒酒会有更好的人生,也会遇到更好的人来爱她。


    理论上,他是应该祝福她的。


    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他与她从此会渐行渐远。


    不必惋惜。


    这是值得感到庆幸的事,是两个人都逃脱苦海。


    裴斯律将电脑放到一旁,准备去医院的走廊上打饭。


    没了陈家人安排的看护,他要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同时,也在孤独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也许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裴固元从没有把他当过儿子,他本来在外面就有不少儿子。


    只是他容貌尚可,在学校里颇受欢迎,所以成为了钓陈酒酒的饵。


    现在人跑了,他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可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第118章


    一切都结束了。


    他还是迎来属于自己的结局。


    裴斯律在很小的时候, 就想过,他有可能活不过18岁。


    裴固元不会让他有羽翼丰满的时刻。


    在和陈酒酒分手后的几天,仍旧是风平浪静的。


    可他知道, 现在越是平静, 将来面临的风浪就越大, 越难以平息。


    裴固元最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这些天一直没什么动作, 就意味着还不知道分开的事。


    陈家是体面人,以为他会主动跟裴固元讲。


    可裴斯律是不会讲的。


    他要让裴固元丢个大人,来挫挫他这些年的肮脏心思。


    陈家在国外拿下了新项目,借着庆功会的名义来让其他几家也有点汤喝。


    毕竟, 所有人都来做一件事,比陈家吃独食要安稳些。


    可是这场庆功宴有一个人没有被邀请。


    陈裴两家不和,这是圈子里早就知道的事。


    只是,最近又听说两家联姻, 还以为隔阂消除了。


    怎么现在又不邀请了?


    但大家也只是吃吃瓜而已,并不会因此耽误自己赚钱。


    像这种抢占市场份额的事,自然是来的人越少越好。


    可没有被邀请的裴固元却去了。


    他是个不会吃瘪的人,自从跟陈家联姻后,经常以亲家的身份捞好处。


    本来裴家都快要倒了,硬生生地被他装得可以跟陈家分庭抗礼一样。


    有时候会装也是一种能力。


    裴固元一进大厅,众人都隐隐地震惊。


    只是, 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圆场。


    在不属于他出现的场合, 却如此气焰嚣张地来了。


    蔚澈然上前说道:“不知道裴先生来, 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笑容, 只有一副冷淡的主人气派。


    其他几家一看这气氛,大概了解到情况了。


    两家的联姻吹了,只是没有对外公布。


    既然如此, 也就不必再看在陈家的面子上,再给裴固元什么好脸色。


    “裴老兄,人家又没邀请你,你这样贸然闯进来,不太好吧。”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动开团,其他几家人也是秒跟。


    “就是就是,你这么气冲冲地出现,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儿呢?怎么一点风度都不讲了?”


    “陈家不请自然有不请的道理,你这样不请自来是想做什么啊?”


    “谁知道啊,好奇怪啊,莫名其妙的。平时我们都不会跟裴家有什么联系的,这是你应该出现的场合吗?”


    裴固元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就算裴家此刻失了势,可这些人在别的场合,多少还是会奉承他几句,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怎么一到了陈家面前,一个个都开始把矛头对准他了?


    更让他气愤到极点的是,裴家的失势,跟蔚澈然脱不了干系。


    可是,他却在这里,跟个没事人一样。


    无论是在陈乐道面前,还是在这些合作伙伴面前,总是一副温柔款款的样子。


    好像什么都不争。


    蔚澈然在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绿茶男。


    裴固元早就看出来了,年纪越大越会哄骗人心。


    还在这里装无辜。


    这次庆功宴的阵仗搞得这么大,他就算想不知道也会知道。


    却偏偏不请他,这不是刻意给他难堪吗?


    蔚澈然想干什么?


    想看到他在众人面前失态的样子,想让陈乐道知道他即便到了这个年纪,也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或许是猜出了蔚澈然的意图,裴固元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他从脸上挤出一个阴冷的笑容:“酒酒和斯律已经订婚了,好歹我们也算是亲家,我想不是那么开个庆功宴,还要发邀请函的关系。”


    也就是说,他要跟陈家同等的地位,共同做主家。


    陈乐道始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


    她本来就不赞同这门亲事,觉得裴家目的不纯。


    如果不是裴斯律这孩子看着还不错,当初十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蔚澈然低头笑了一下,说出了让裴固元一生难忘的话。


    “你不知道吗?斯律和酒酒已经分手了。”


    “怎么可能?斯律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些天你们的人不是一直在照顾……”


    裴固元自己说漏了嘴。


    他不来照顾儿子,就是知道有人替他照顾。


    更显得他贪婪无情。


    多说无益,只会将事情越搅越乱。


    裴固元及时收声,调转方向道:“孩子们之间的事,我会向斯律问清楚。今天的庆功宴我就不参加了,你们尽兴就好。”


    说完,转身离开。


    明明已经气出了内伤,还是不得不保持风度。


    只因为陈乐道在场。


    裴固元当初对于陈乐道的选择,终究是不甘心的。


    他并不认为自己比蔚澈然差,是蔚澈然太阴险,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陈家认可他。


    比起来,自己才是光明磊落的人。


    庆功宴开在晚上,裴固元本就去的晚,等到达医院已经是凌晨了。


    医院走廊已经没有太多复建的病人或是病患家属,偶尔会遇到几个来接热水的。


    值班的护士顶着黑眼圈,似乎在桌前整理些什么。


    这是一天中最为安静的时刻。


    裴固元一边往病房的方向走,一边解着自己衬衣的袖扣。


    他西装上的扣子是特殊订制的,沉重有光泽很显质感,如果被衣服这么迎头掠上一下,头一定会被打出血。


    陈酒酒跟裴斯律分手后的这些天,始终过得浑浑噩噩的。


    她已经开始了复习,哪怕被同学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复习班,老师在上面讲题,下面没几个人听,都在做自己不擅长的科目。


    只有陈酒酒只动笔不动脑地,疯狂地记着笔记。


    看不懂,也无暇去看。


    她在努力地装作自己有在学习,心却已经跑到了九霄云外。


    反复不停地回想着裴斯律说分手的那天。


    为了不让爸妈发现,她仍旧在想念他,她以学习时间很宝贵的名义,选择了住校。


    白天想他,夜里想他。


    作业写得一次比一次差,宿舍每周都会评优,次次她都扯后腿。


    她的同桌,就是那个将她吓得跑出学校的女生吴空野,现在成了她的宿舍长。


    不过她基本不管她。


    好像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根本不会理踩她。


    陈酒酒倒也算乖,不会带电子产品,亦不会看闲书,到了晚上只是乖乖地上床睡觉。


    可是今天,她突然从梦中惊醒。


    因为梦里裴斯律被人打了,打得很重。


    她看不清那个人是谁。


    只能看到裴斯律被人从病床上拖拽下来,对方手里拿着不知道是鞭子还是什么东西,一下又一下地往他的身上鞭打着。


    陈酒酒担心得要命。


    她并不是在找借口想见他,只是,只是,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


    真实到他就在她身边,可她却要彻底失去他一样。


    为他人担忧的感觉好痛苦。


    陈酒酒翻身下床,她本想喊醒宿舍长吴空野,可是又害怕打扰她睡觉。


    吴空野学习很刻苦,经常学到大半夜。


    现在说不定是刚睡着。


    陈酒酒偷偷打开上锁的宿舍门,跑到一楼后,发现宿管阿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过去打开抽屉,偷走了宿舍大门的钥匙。


    不过,她也担心宿舍楼里的人安全,所以在出门后,故意将锁子丢在地上,弄出来很大的声响,来提醒宿管阿姨,重新把门锁好。


    这也就导致,她的出逃暴露。


    满学校的值班者都在找她,她边跑边吼:“不要再追我了,我出去看个人,很快就回来!”


    然后踩着运动器材,翻墙而出,摔落在地上。


    她的手被铁丝网扎得血肉模糊。


    陈酒酒在夜色下狂奔。


    一切都留在了她的身后,包括与裴斯律的分手。


    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去看他,但是,但是她很担心他。


    只要这一个理由成立,其他的就不算什么。


    陈酒酒跑得很快,一个是她在学校里憋了太久,另一个原因是从学校到医院的路,她已经在脑海里演练奔跑了上百次。


    到医院后,发现果然出事了。


    裴斯律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裴固元仍旧癫狂不已地在打他。


    她抱着他的身体,为他遮挡着暗夜中暴烈的风雨。


    却听到他的唇边有气息吐露。


    她哭着凑过去听,只听到一个“滚”字。


    语气很冷,也很决绝。


    裴斯律知道这次她不走,以后就很难走了。


    而他只要熬过这一关,就能摆脱裴固元的控制,或者是死亡。


    陈酒酒哭着说道:“不,我不走,你不要再赶我走了,他会打死你的。”


    裴固元拿输液架指着陈酒酒道:“你护着他干嘛?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还管他什么死活?”


    是陷阱。


    裴斯律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她:“我叫你滚,不想再看见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陈酒酒被推去了一旁。


    裴固元嫌裴斯律说了这种话,对着他的头又是一棍子。


    他巴不得这个儿子成了傻子,然后他就能把他送给那些贵太太们玩。


    没什么思想长得又好看的男人,最招人喜欢了。


    这是裴斯律这种空有好皮囊,却无法摆脱控制的人,最为理想的归宿。


    也是裴固元为他安排好的路子。


    既然哄不了像陈酒酒这样的小女孩儿,那就只能哄哄那些风韵犹存的女人了。


    这是裴斯律自己选的路,更是不听安排的下场。


    既然触摸不到云端,就只能落到泥土里,任他人践踏。


    陈酒酒不忍心看他再被打,扑过去挡在裴斯律身前。


    第119章


    裴固元没想过陈酒酒会过来替裴斯律挡, 可是他的手已经收不住力道了。


    哪怕他可以想见,这一棍子落下去,自己会受到陈家人怎样的惩罚。


    可能是庆功宴上的一幕幕, 太过于让他没有自尊, 或许是对陈家的惧怕, 被此时的报复心理所占据……


    就算是陈酒酒又怎么样?


    他照样打!


    只是棍子还没落到陈酒酒的身上, 病房里就传来了很大的连续撞击声。


    裴固元先是被踹得撞到了墙上,之后又趴到了地上。


    陈酒酒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是她第一回看到爸爸发火……在家里,妈妈的脾气最厉害,有时候脸色一冷, 她就只能听话。


    爸爸总是温声细语哄她的那个,从小对她和妈妈讲话就很温柔。


    是能听出来的那种夹夹的温柔感。


    蔚澈然戴着一副银框眼镜,镜片总是很清澈。


    在学生时代,就有人说蔚澈然是男孩子里的好嫁风, 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钓陈乐道。


    这一切他都全盘照收。


    因为确实如此。


    不只是婚前钓,婚后蔚澈然也从未放弃过维系感情的手段。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伪装。


    一个一脚能把裴固元这种一身腱子肉的硬汉,踹飞出去的人,绝不是什么温柔的吃软饭货色。


    而此时,就连陈乐道也很吃惊。


    毕竟当初蔚澈然其实总受人欺负,可是都没见他如何反抗过。


    他总是如水般沉静地在做着自己的事。


    这样安分的男人,让陈乐道有安全感, 像他们这种富家女, 最害怕的就是枕边人心术不正或者过于暴戾。


    裴固元看清楚打自己的人是谁后, 连忙换了一副神情解释道:“酒酒她……”


    还没说完, 就吐了口血。


    蔚澈然冷声道:“你不必和我解释,这件事没有完,你等着上法庭吧。”


    裴固元不想在陈乐道面前失了风度,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说道:“我并没有打到酒酒,你又能告到我什么呢?也太小题大作了。”


    蔚澈然冷笑一声,看向被打得不成人样的裴斯律:“可是你的儿子呢?你应该长期虐打他吧。”


    濒临死亡的裴斯律,忽然觉得这世界上的事很讽刺。


    到头来救他的,居然是蔚澈然。


    而前不久,他的女儿差点被他害死。


    他至今没有勇气说出实情。


    本想将这个秘密,跟她一起深埋心底。


    现如今她又来到了他的眼前,甚至是他的掌中。


    裴斯律闭上了眼睛。


    他想逃,很想逃避她的出现。


    做错的题目他从来不会错两次,亦不该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


    无论他的身体状况如何,他醒来一定要和她分手。


    裴斯律在裴固元的暴打下,又被送去抢救了。


    一同被急救的还有裴固元。


    蔚澈然这次是被气狠了,他和陈乐道把女儿带回了家,并且不许女儿再见那个人。


    帮裴斯律打官司,是为了对付裴固元。


    可他绝不会置女儿于危险的境遇里,裴家那样的家庭,他是不会让女儿去的。


    陈乐道也是这个意思。


    陈酒酒被爸妈突如其来的严厉给吓到。


    因为她夜间翻墙出去,差点被学校给开除。


    就算学校有陈家的资助,也还是给了她一份全校通报。


    这是陈乐道和蔚澈然都同意的。


    在某些方面,他们并不算全然地惯着孩子。


    而陈酒酒也无法再住校了。


    家里都觉得学校看不住她,她为了裴斯律那个人,付出得太多,几乎失去了理智。


    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以前的陈酒酒很简单,就连烦恼都是那么的单纯。


    只会担心考不好,怎么办?


    从来没有别人的存在,来影响她的心。


    现在她几乎不怎么想学习的事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裴斯律。


    很快就要月考了,陈家的人答应她,只要她这次考试成绩不再垫底,就给她一次去看裴斯律的机会。


    她进的是最好的复读班,班里的学生都是差几分就能考top2的人。


    在这样变态努力的班级进步,实在是件难事。


    陈家两口子也是不想让她去,才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


    结果显而易见,她还是倒数第一,不只是这个班,而是所有复读生里的。


    陈酒酒因为伤心过度,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晕倒了。


    就这样被送去了医院。


    跟裴斯律是同一家,因为这家离学校最近。


    裴斯律百无聊赖地在上网课。


    听着其实没什么意思,大多的书籍都是一堆废话,来掩盖几个精妙的知识点。


    显得编者很有文化。


    如果不是学校让他修学分,他才不会浪费这个时间。


    蔚澈然带着律师来找过他几次,收集关于裴固元虐待他的证据。


    裴斯律起初不愿意交,蔚澈然不知道他的理由是什么,跟他谈了一下午的话,才得知原因。


    “如果你没办法把他扳倒,就不要白费这种功夫。”


    蔚澈然没有想到裴斯律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的心机。


    “送他进去坐个几年,不行么?”


    “不行,那样他出来后只会变本加厉。”


    蔚澈然终于明白裴斯律一直不交证据的缘由。


    不只是不交给他,就连他自己也未曾想过走法律手段。


    从一开始这条路就是行不通的。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要他穷困潦倒,一无所有,还是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蔚澈然想知道,裴斯律究竟想怎么整治他自己的父亲。


    这个从小就家暴他的父亲。


    “我不会交出证据,就算对簿公堂我也会维护他。所以,如果你要打官司,只要为酒酒打就好,不必担心我的事。至于裴固元,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惩治他。你上面说的那些,都太便宜他了。”


    裴斯律一点陈家的恩都不肯受。


    他已经决心跟陈酒酒分开,自然是不能再跟她有任何联系。


    陈家的人都很好,他并不想按照裴固元所安排的那样,窃取他们的一切。


    网课刷完了,裴斯律拿出手机,明明想着不再联系她,可还是不自觉地打开了校内论坛。


    是他已经毕业的学校。


    论坛里有讨论考上top2的学生,也提及了他的名字,说他没去真是可惜。


    可裴斯律只是轻轻划过,好似全然不在意。


    陈酒酒经常被人放在校内论坛辱骂,不过虽然也有维护她的,但往往是越维护,骂得越厉害。


    跟她分手后,唯一能接触到与她有关的消息,就是登上校内论坛,看看别人骂她的话。


    这很地狱了。


    他搜索了最新帖,输入了陈酒酒几个字。


    结果发现了一脸救护车,还有她被送上去的身影。


    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疲倦,毫无气力。


    帖子下面有人说,她是复读之后,成绩一直上不去,然后就自杀了。


    裴斯律忽地扔下手机,满医院地寻找着急诊。


    因为帖子发出去的时间不久,她很可能已经被送到这里了。


    在裴斯律来回找人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陈乐道为了女儿的事,这些天已经来医院很多次了,她感到身心俱疲。


    头一次在病房里对着她发了脾气。


    “我不让你来见他,你就自己病倒,也非要来这里,是吗?”


    陈酒酒摇了摇头:“不是,我身体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就连医生都检查过了,你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已经是复读的第二个月了,你们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你还想不想在国内考大学?不想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陈乐道不喜欢女儿为别人耽误她自己的人生。


    尤其是那个男孩子伤了她的心,主动跟她提了分手。


    陈酒酒面色苍白道:“我想读书,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成绩还是这样差,我有在读。我不想出国,我想留下来。”


    她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呢?


    这是所有人都显而易见的事情。


    裴斯律在病房外站了很久,他其实很舍不得她。


    如果他们背后没有各自的家族,如果她是一个很平凡很普通,毫无利用价值的女孩子,那他们的未来应该比现在要顺遂。


    可惜她不是,他也不是。


    裴斯律转身离开。


    陈酒酒却忽然看到窗边有人影闪过,她着急地朝门外喊了一声:“不要走。”


    陈乐道怀疑自己女儿精神出了问题,因为在她往外看去的时候,那里并没有什么人。


    陈酒酒却慌乱地下床,因为走得太急,差点撞到扯开的门上。


    陈乐道往回拉了她一把:“酒酒,妈妈从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你能不能不要再为那个人发疯了?他根本不值得。”


    “他来找我了。”


    “不可能!我跟你爸都已经跟他说过了,要他不要再来见你。你和他是没有可能的。”


    陈酒酒恋爱脑犯了。


    “你说他不来,是你们不让他来么?那他跟我分手也是……”


    她自动美化了那段不太好的记忆。


    明明,是她连累了他,才让他下决心分手的。


    陈乐道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一个男孩子,如果因为女方爸妈不许他见,就从此听话不见的话,那说明他也没有那么喜欢那个女孩子。爱是不会被任何事阻挡的。他不来见你,只是因为他不想见你,他和你分手,只是他权衡利弊下的选择。跟我们关系不大,就算真的是因为我们,那也是他自己不坚定。”


    “一个对待感情不坚定的人,是没有必要去见的,更加不值得你这样惦念。”


    第120章


    如果换了别的孩子, 听到陈乐道这样讲,可能就会听话。


    毕竟,她已经讲得很明白了。


    聪明人都知道不该再为此而执着些什么。


    但陈酒酒是不那么聪明的。


    她长期被人下影响智力的药, 导致学习成绩一直很不好。


    可对方为了不动声色地害她, 倒也没有把她害成彻底的智障。


    她处于比正常人笨很多, 但比智障好一点的状态。


    恰恰是这样的状态, 让她格外地纯粹。


    她不相信妈妈的话,只信自己的感觉,她觉得裴斯律是喜欢她的,只是她太笨了, 配不上他的喜欢。


    刚刚她不觉得是自己的幻觉,他一定有来看她。


    陈酒酒推开陈乐道,跑出了病房。


    可是当她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着急地找了几个来回之后, 并没有看到她想见到的那个人。


    他们明明就在同一个医院,可是却见不到他。


    他是真的没有来。


    陈酒酒从恋爱脑中渐渐清醒过来。


    他们已经分手了。


    而他,并不像她牵挂他那般想着她,念着她。


    他是个很冷漠的人,从来不会主动关心与他无关的人。


    况且,她被送进医院,只通知了家人。


    他是不知道的。


    陈酒酒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走到一半又停下, 陈乐道无奈又心疼地看着她。


    “我想去见他。”


    “不行。”她冷声拒绝。


    “我就只见他这一次, 今后就再也不见了。”


    “不可以。”现在是难舍难分的关键期, 贸然去见裴斯律的话, 太容易复合了。


    陈乐道没办法冒险。


    “见完他后,我会申请出国,不再浪费时间。以后, 就当做不认识他。”


    陈乐道叹了口气:“有必要再见他吗?你们都已经分手了。申请出国本来就是我给你安排的路,跟见不见他没有关系。如果你还对自己有半点爱护的话,现在就应该回到病房。”


    “可是,我很难受,见不到他,我的心特别难受……我不是一定要去见他,但我就是很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排解这种难受。”


    陈酒酒说着哭了起来。


    她的确不知道要怎么放下。


    其实,如果不是她这样笨的话,如果她能跟他一起考去外面的学校,也许就不会对他有那么多的愧疚,也就不会分手。


    陈酒酒的想法很单纯,她根本不知道裴斯律跟她分手的真正原因,始终困在自己学习不好上面。


    陈乐道看女儿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向来冷硬的心终于软了下来:“我带你去见他,只是不可以面对面,你在外面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陈酒酒哭着点头。


    裴斯律听到陈酒酒要去找自己,现在根本不敢回自己病房。


    他只能待在这一层的安全通道里,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希望落空,然后哭着回她的病房。


    等她进去后,他再离开。


    安全通道里透风,也很冷,可是都没有裴斯律的心冷。


    他深知若是想拒绝一个人,那就要先拒绝自己。


    不给自己留半点后悔的余地。


    陈乐道带着女儿上了医院的电梯,电梯里的人很多,也很挤,可是陈酒酒的大脑是放空的。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去到裴斯律所在病房的时候,果然没有看到他。


    陈乐道看得到女儿脸上的失望,她将女儿揽进自己怀里:“你主动来见他都见不到,这就是没缘分了。酒酒,不要再想了,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男孩子的。裴斯律的家庭氛围很差,我很后悔同意你们之前的订婚。”


    那时候她是心疼女儿,可现在女儿已经逃离了那段关系,实在没必要再回去。


    陈酒酒哭得泣不成声,好像喜欢一个人,就是很容易流很多眼泪。


    如果可以选择,她不想再把心放在别人身上了。


    这对母女返回的时候,有护士看到了陈酒酒。


    刚好裴斯律曾询问过她,关于新送进来的病人的事。


    这位护士跟他们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说起来算是大他们好多届的学姐,闲暇时在校内论坛上看过这对小情侣的事。


    少男少女的爱情,总是让人迷恋。


    纯洁无瑕。


    “你来找裴斯律啊?”


    正失落的陈酒酒听到裴斯律的名字后,突然打起了精神,她点了点头。


    “真是巧了,你们这对小情侣,怎么也不拿手机沟通一下啊?就这么满医院地找。”


    他们已经分手了,自然不好再用手机联系。


    陈酒酒低头不答。


    陈乐道怕对方说出些什么来,连忙制止道:“我们该回去了,您先忙吧,不打扰了。”


    她刚要带着女儿走,就听护士笑着说道:“裴斯律也在找你呢,他可能是在校内论坛看到你被送医院了,第一时间就下来找你,在护士站到处问。他很担心你,这会儿应该到你病房了,你们两个小笨蛋怎么就这么错过了?快回去找他吧,他在等你呢。”


    陈酒酒忽然看向自己的妈妈:“我就知道,他来找过我,他担心我,他是担心我的。”


    陈乐道觉得女儿的每个毛孔都在用力,她从没见她这样激动过。


    “好了好了,你先不要着急。他找你也不一定是担心你,不要那么快地就被冲昏头脑。”


    护士看着这对母女,表示理解做母亲的担忧,可是他们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干嘛还说这样的话给孩子添堵呢?


    “他就是很担心你,还问我们你的情况严不严重,他自己伤的那么重,都没见他担心过自己。酒酒,他很在乎你呢。”


    陈乐道礼貌地对护士笑了一下:“我先带孩子过去了。”


    不能再让酒酒听到这些。


    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否则她又要陷进去了。


    陈酒酒被陈乐道带着来到了电梯旁。


    可是医院的电梯总是很慢,每到一层都会停留很久,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已经等不及要见裴斯律了。


    陈乐道内心正祈求电梯慢一些来的时候,忽然见陈酒酒松开了她的手。


    “妈妈,我不能再等了,我走楼梯,你穿的鞋子不方便,不要跟过来了。”


    说完,就转身跑向安全通道的门。


    她用力地拉开,感觉楼道里迎面吹来了一股冷风。


    很冷。


    可是一想到裴斯律在那一层,就急匆匆地跑了下去。


    她不怕冷,也不怕黑。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将她送去爱人的面前。


    她一连跑了五六层,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到了她所在的楼层。


    陈酒酒从安全通道里冲过去,拉开了那扇门,然后在门外站定,空气里静得出奇。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她没有往前走,因为前面空无一人。


    穿着病号服的少女,眼睛已经渐渐湿润,她匆忙地转过身,返回安全通道——


    哐地一声,安全通道的大门关闭。


    外面的光源也消失。


    她在阴暗的光影中,看到站在角落里的裴斯律。


    刚刚她冲出安全通道大门的时候,就隐约感觉有人在那里,只是她无暇顾及。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那个身影很像他。


    或许,就是他。


    裴斯律对陈酒酒出现在这里有些惊讶,连八百都不愿意去跑的女孩子,竟然会跑安全通道的楼梯。


    还跑得这样急。


    更让他惊讶的是,她明明已经跑了出去,却偏偏要返回来。


    为什么要回来呢?


    他是不安全的,她不该再见他。


    裴斯律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转过身开始往楼上走。


    身后突然扑过来了一个人,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腰。


    陈酒酒的生长环境与他很不同,她很擅长或者说习惯和人身体接触,包括但不限于,拥抱、撒娇、轻蹭……


    但她抱他的时候,却是小心翼翼的。


    已经没什么自信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强硬地拿开了她的手。


    裴斯律觉得现在是她最后的机会,最后逃生的机会。


    是他留给她的。


    陈酒酒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甩开她。


    “你不想见我吗?”直率的少女带着哭腔问他。


    “嗯”他压抑着情绪答。


    答得什么也不是。


    既不决绝,也不干脆。


    “那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不关你的事。”


    他说完就要走,不能再见她。


    否则,她的下场不会太好,陈家也不会太好。


    如果他爱她,就应该把安稳留给她。


    而不是让她成为他的棋子,跟他一样被魔鬼控制。


    被他内心的魔鬼控制。


    裴斯律有成为裴固元的潜力,更有成为蔚澈然的资格。


    可他的内心很清楚,这两条路他都不想选。


    他不甘屈居于人下,成个入赘的软饭郎,也不像裴固元那样无能,只能耍些阴招。


    如果陈酒酒真的成了他的棋子,他只会比他们所做的还要极致。


    当他在看向她时,并不全是爱慕的目光,或许在这一刻,就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的拒绝虽然很冷漠,可是又饱含着对她的在乎和珍惜。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找一个很好的人来共度余生。


    而不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傀儡。


    裴斯律迈着步子往上走,一副不想理睬她的样子。


    陈酒酒觉得很委屈,她觉得他是喜欢她的,可他又在推开她。


    他明明知道,她很舍不得他,根本离不开他。


    “我们不分手,好吗?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嗯。”


    这个答案一出来,裴斯律也没有想到。


    他本来是想说不行的。


    可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时,就变成了一个“嗯”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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