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李游余的声音冷了几分:“为什么不太好?”
“我们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 而不是和自己可怜的人过日子。”
以己度人,让陈酒酒有着异于常人的悲悯。
但什么都度,只会害了她。
她总觉得他帮助自己是出于怜悯, 从来没有想过其中会有喜欢的成分在。
李游余淡淡地说道:“有道理。”
之后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转身离开。
没多久, 医生就带着护士进来, 要给她注射药剂。
陈酒酒因为过于信任这些人,连缘由都没有问,就默许他们给自己注射。
她现在就是害怕给别人添麻烦,一心想着注射完赶快离开这里, 避免医院里的人受到伤害。
多问一句,就多耽误些时间。
只是她没有想到,刚注射完不久,就感觉到天旋地转, 好像从云间坠落到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
裴斯律连忙喊来医生给她检查身体。
检查过之后,她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很疼。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自己明明是跟着李游余离开的。
裴斯律因为陈酒酒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他甚至想等她醒过来,要好好地教训她一顿。
可是看到她的面色这样苍白,忽然就不那么忍心了,只是略带些幽怨地说道:“真行啊, 看见我受伤, 转头就跟别人跑了, 头都不带回的。”
陈酒酒因为他和那些人受伤的事, 觉得特别愧疚。
她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对不起。”
眼泪比她的话来得还快。
裴斯律冷笑了一下:“没关系,你一向都这么无情的。像你这样的人,又在乎过谁呢?不过, 道本就是如此,以万物为刍狗。别人的生命不重要,你自己的生命也不重要,都不重要就完事儿了。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
陈酒酒从来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想过。
只是,自己总是给各种人添麻烦。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都不知道原因。
有时候远离他们,也是一种保护。
裴斯律在简单地发泄一通后,又觉得自己讲话有些重。
他抬手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陈酒酒忍着疼痛,努力地讲着话:“你伤得严重吗?”
“伤倒是不严重,就是差点被你气死。”
她小声地问他:“李游余呢?”
裴斯律瞬间被她气笑了:“你真的很擅长气我。”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故意气她道:“李游余不要你了,他跟陈家没谈成。”
“那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吃酸奶吃的。给你洗了几次胃,不然你现在已经死了。”
陈酒酒想了想说道:“不会啊,那盒酸奶没有过期,味道也特别好。”
裴斯律不再理她,端起一旁准备的温水,放了根吸管让她喝。
陈酒酒轻抿了一口,咽下去的时候,觉得喉咙有些疼:“我不想喝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的唇上,不像之前那样水润,变得有些干燥。
就用湿毛巾沾了些水,轻轻地替她擦拭着。
其实在她昏睡的时候,他帮她擦过几次。
她的唇很软,软到让他都不敢用力。
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弄破。
陈酒酒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小声地说道:“我想妈妈了。”
裴斯律的手微顿,平静地说道:“你可以把我当成她。”
反正当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也不介意再多当几次。
陈酒酒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很轻地摇了摇头。
“你不爱笑,不像我妈妈。妈妈在家里经常会亲亲我,抱抱我,无论我做什么事,她都觉得我超可爱。”
裴斯律俯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现在像你妈妈了吗?”
她的心慌乱了片刻,磕磕绊绊地说道:“不,不太像。你有点像那个,那个亲吻睡美人的王子。”
裴斯律的内心有些复杂,关于刚才的那个吻,他没有多想就吻了下去,吻完才意识到不应该那么做。
现在他既怕她排斥,又怕她不排斥。
如果她不排斥自己这样做的话,那就表示换了任何人来都可以。
他的眸色微沉对她问道:“还有谁像这样吻过你吗?”
“没有了。”
正因为没有,所以给她的感觉,才会这样奇怪。
可是裴斯律不太相信她的话。
他觉得她的男朋友,不可能忍得住不去吻她。
况且,听说她还谈过很多个。
因为他深沉地注视,导致气氛有些尴尬,她为了缓和气氛说道:“我妈妈都是亲脸的,就是吧唧一口的那种。”
裴斯律轻捏着她的脸,在上面吧唧了一下,笑着问她:“这样吗?”
陈酒酒现在彻底慌了神:“嗯,有点像了,但你还是不要这样做了。因为,我不太习惯。”
说完就用被子遮住头,翻了个身蜷缩起来。
他什么意思?
陈酒酒反复地琢磨,始终都没有头绪。
怎么会对她做这种事呢?
有点排斥和害怕。
可是她又觉得,不能把人想得那么坏。
而且,不同于蓝小波,她刚刚并没有从他的眼中,感受到任何欲望,反倒有种很纯粹的感觉。
所以,他应该不是要欺负她的意思。
可能,他就只是觉得她太想妈妈了,才会模仿妈妈这样亲她。
这只能说明,他是一个比较好心的人。
不过,这种好心还是不要再用到她的身上了。
除了妈妈,还没有人这样亲过她。
真的怪吓人的。
特别是,他看起来是那么心无杂念的人。
裴斯律看到陈酒酒躲进被子里,低头笑了一下。
这么胆小。
之前还对他撩拨来撩拨去的。
对于亲吻她这件事,他并没有任何愧疚感。
因为,他确实是以妈妈的身份来做的。
不带有任何杂念,就是觉得她可爱,可爱到让他想亲亲她。
如果不是她躲起来了,或许他还会忍不住咬她一口。
跟喜欢无关,就是想看她哭。
陈酒酒被子里躲着躲着就睡着了。
毕竟,连着洗胃几次,还是很伤身体的。
刚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头晕乏力,刚好睡觉养一养。
裴斯律的手机响了,他摁了接通建,走出病房才讲话。
“什么事?”
裴固元在电话那边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是不是疯了?同时招惹陈家和李家,裴家现在本来就摇摇欲坠,多少家底经得起你这么造!”
裴斯律骗了陈酒酒,并不是李家和陈家没谈成。
而是双方谈成了,但他强行带人把她从李家那边抢了过来。
裴家的人伤亡惨重,李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梁子倒是结下了。
以前的裴固元倒是不害怕结梁子,他甚至喜欢主动挑事儿。
过去的李家在裴家眼里,也不过就是个灰色集团,专门帮人干脏事儿的。
就算做得再大,也上不得台面,和他们这些正经商人不一样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接连被几个大靠山舍弃之后,同时惹下两个大的家族,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他希望裴斯律以后能少给他惹点事。
裴斯律淡淡地说道:“李家不会找过来,他们并不是很接纳她。目前,只要注意李游余就好。至于陈家,才是日后造成危险的主因。”
原本李家觉得陈酒酒没什么利用价值,只是李游余以死相逼,才勉强同意两个人订婚。
现在她突然被裴家的人带走,李家的人只觉得少了个大麻烦,并不准备再把陈酒酒抢回去。
不过碍于李游余的存在,只能在一旁装装样子。
裴固元听完更生气了:“既然你早就知道李家不接纳她,干嘛还这么大动干戈?就不能去找李家的人谈谈吗?哪怕是做场戏也好啊,何必弄得两败俱伤。”
裴斯律平静地说道:“你着什么急?不是你说让我勾引她吗?我不这么做,她就是别人的了。李游余又未必会听家人的话。要想彻底得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又想吃到肉,又舍不得付出,这么小气是成不了大事的。”
以前的裴斯律很耻于和裴固元谈论这些事。
不过现在,他谈得比他还要娴熟。
并不是出于对陈酒酒的喜欢才这样,只是底线在一次次伤害中变低了。
裴固元被他气得颈上的伤口都要裂开了:“我是让你勾引她,但我没让你把命给她!这种女孩儿你当当跳板就算了,当什么真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废物?一个连自己付出到什么程度都不清楚的人,不适合做猎人。”
裴斯律嗤笑一声:“你适合,适合的结果就是,裴家快被你玩散架了,急需血包续命。弄得人家几乎家破人亡,不惜做出让自己的儿子,去勾引同学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有点价值,你以为我会让你在她身上花那么多钱?”
裴斯律冷笑道:“花你点脏钱怎么了?她爸妈如果在她身边的话,说不定会给她花更多,也根本不可能让她受伤。”
裴固元愤愤地说道:“只是受伤而已,又没死!她要是死了,那在她身上的前期投资,才是真正地打了水漂。”
第62章
裴固元把裴斯律为陈酒酒做的一切, 当做是一种投资。
可裴斯律从不这样觉得。
他只当作是赎罪。
裴固元对裴斯律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等她身体恢复得好一些就回。”
裴固元叹了口气:“你现在知道裴家在这个圈子里还算有底线了吧。我只是让你去勾引她,可不像李家那样教你给她注射控制类的药物。”
裴斯律没有忘记当初裴固元给自己造成的恐惧。
“你当初,可不只是说勾引。”
裴固元满不在意地说道:“不就是孩子的事情吗?你勾引到她只是前提, 孩子才是你的最终保障。这有什么问题吗?”
裴斯律轻呵一声, 他觉得裴固元, 还真是执迷不悟啊。
有那么一瞬间, 他真想告诉他,要是真的那么想要一个孩子,直接把陈酒酒当成孩子养不就行了。
至少这些天,他养她养得很开心。
原本以为陈酒酒是那种, 在吃穿上面比较挑剔的孩子。
接触久了才发现挺好养活的。
给她什么就吃什么,还会自己哄自己,吃个东西都能把自己给吃开心。
能吃能睡的,真不错。
裴斯律觉得, 只有陈家那样的家庭氛围,才会养出这么可爱的孩子。
他很感谢她爸妈把她养得这样好。
感谢她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裴固元继续说道:“不过,李家那个方法是真的不错。你干嘛带她洗胃,当初再拖延一会儿,等药物完全控制她的神经,直接让她离不开那种药物,以后睡起她来不是更方便吗?她肯定求着你让你睡。”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把她推向深渊。
“只有禽兽不如的人, 才会做那样的事。我是人, 不是动物。”
裴固元听不得裴斯律不服管教, 气急败坏地骂道:“贱货!纯纯的贱货!为了把人抢过来, 自己没了半条命不说,就算她彻底被药物控制,你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责任推给李家, 然后自己美美地隐身,继续用药物控制她的一切。方法都摆在你眼前了,就这样你都舍不得睡她,裴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贱货!”
“你看看李家的孩子是怎么做的,再看看你!看你这副迂腐的样子,我以后怎么放心把裴家交给你。你就守着自己的那些破底线生活吧,最后我等着给你收尸!真是少爷的命,下贱的身,完全荒废了我给你创造的一切条件,贱货!男人像你这么贱,是根本不会有女人爱的,你为她做多少事,她也根本不在乎!”
“你得让女人付出,你得让她为了你要死要活的,让她心甘情愿地把一切都给你。不是像你这样,把一个还没得到的女人宠得不成样子,贱不死你!”
裴斯律对裴固元的谩骂早已习以为常,他平静地说道:“骂完了吗?如果骂完的话,我就去给酒酒喂水了。”
“你等着,回国再说。”
裴固元愤怒地挂了电话,他迟早得被这个儿子气死。
先是为了个女人割他的喉,现在又是现成的摆在眼前,都舍不得睡。
气死他了。
裴固元被裴斯律气得在病床上差点窒息,一口气喘不上来倒不下去。
裴斯律进去之后,看到她把自己裹得跟蚕宝宝一样,忽地笑了一下。
他帮她把被子往下扯了扯,让她把脸露出来。
可能是在被子里睡了太久的原因,他看到她的脸睡得有些红,就忍不住捏了捏。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刚刚亲她的场景。
如果他是她妈妈的话,可能也会经常想吧唧她一口。
因为她真的很可爱。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不过,还是有的。
裴斯律在那家私人诊所里,拿到了关于她身体状况的分析报告。
上面检测到,她一直在被人喂一种延缓智力的药物。
陈酒酒这么多年学习始终都不太好,后来更是被辅导老师打击得自信全无。
裴斯律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很是心疼。
明明是那么快乐的小女孩儿,居然经历了这样的事。
以后她就跟着他一起吃饭吧。
虽然可能不比她在陈家吃得好,但里面一定不会再添加对她不好的东西。
已经傻成这样了,智力不能再延缓下去了。
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晚上,就觉得她的肤色,有一种异于常人的白,甚至是近乎病态的那种。
特别是在月光下,有种吹弹可破的感觉。
可是又见她性格如此活泼,走路的姿态也没有问题,不像久病有顽疾的人。
大概是对方不敢用太大剂量,担心会被人查出来。
只能在食物里一点一点地投放。
可还是对她有所影响。
陈酒酒在医院里养了几天,就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临回国前,裴斯律发现身边的人,时不时地环顾一下四周。
“舍不得这里?”
“不是。”
裴斯律冷笑一声:“那就是在找什么人了。”
陈酒酒犹豫道:“我有些担心李游余。”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担心他做什么?”
“因为,他之前就是一个很容易自责的人。我担心他和陈家谈判失败,没能从陈家手里救下我,内心会觉得愧疚,不敢再来见我,只能在懊悔中反复地折磨自己。”
裴斯律瞥了她一眼,生气地说道:“别自作多情了,你对他而言根本没那么重要。他就是不要你了。对于做好准备把你丢下的人,是根本不会愧疚的,只会觉得解脱。”
陈酒酒摇了摇头:“才不是呢。在我住院的这几天,李游余始终都没来过。如果他真的觉得解脱的话,就会主动地过来对我讲,让我别再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都不来看我,很反常不是吗?”
并不反常。
因为李游余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根本下不了床。
再加上李家不想惹上她这个麻烦,现在连个给李游余带话的人都没有。
况且,有他的人在这里严防死守,李游余和陈酒酒断联是很正常的事情。
陈酒酒见对方不理自己,继续试探地问道:“你能联系到李游余吗?”
裴斯律低头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她小声地乞求道:“可以请你给他打个电话吗?看看他有没有事,如果没有事我就放心了,担心他会想不开。”
裴斯律怒极反笑。
陈酒酒看到他笑,就傻呼呼跟着他一起笑。
直到他的脸色忽地冷了下来:“陈酒酒,别逼我打你。”
“为什么要打我?”
裴斯律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电话费太贵了,不想打。你要是非要让我花这个钱,我只能打你。”
陈酒酒低下头轻“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重新说道:“我可以改机票坐经济舱,省下的钱可以用来打电话吗?”
裴斯律抬起手作势要打她,陈酒酒下意识地躲进他的怀里。
他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不知该何去何从。
原本也只是想要吓吓她,没想真的打她。
不过,她这一感觉到要挨打,就往他的怀里钻是什么意思?
撒娇么?
他才不吃这一套。
陈酒酒在家里养成的习惯,就是每当妈妈气得要打她的时候,就会瞬间钻进妈妈的怀里,求她不要生她的气。
正常人躲避挨打,都是逃得远远的。
可是她不懂,因为从来也没人真正地打到她的身上过,她只懂得怎样做会让对方消气。
裴斯律的手缓缓地落下来,轻放到她背上。
“我身体不好,别再气我了。”
她躲在他怀里小声地问他:“电话费比机票的差价还要贵吗?”
“嗯,很贵。”
陈酒酒从他怀里退出来:“那我不打了。我对钱的事,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这样贵。”
“没事。该省省,该花花。”
她又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李游余的身影。
裴斯律觉得陈酒酒真的是不太聪明。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以后他不在她身边的话,她的人生大概会很惨。
那他就勉为其难地陪着她吧。
等他再次想和她讲话的时候,忽地发现人没影了。
裴斯律四周看了看,看到她凑到保镖身边,似乎在和对方说着什么。
保镖一直在观察裴斯律的脸色,十分抗拒陈酒酒的靠近。
裴斯律走过去捏着她的颈,将她带回了自己的身边。
“别和我的保镖讲话。”
陈酒酒小声地说道:“为什么?我家的保镖,都是可以随便讲话的。”
“因为我的保镖很讨厌你,你让他们觉得疲惫。”
陈酒酒想了想自己的现状,低头说道:“确实是我的错。”
他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心情比之前好了几分。
不过没过多久,就见她抬起头,脆生生地问道:“那他们这样辛苦,你给他们涨薪了吗?”
裴斯律笑道:“这明明是你的错,我为什么要给他们涨薪?”
陈酒酒有理有据地说道:“他们是你家里雇的,你不涨难道要我涨吗?”
他看着她无奈地笑:“涨了。”
回国后,裴斯律带陈酒酒入住了许家的酒店。
陈家的酒店已经不再安全。
在他们进去的时候,碰巧被许敬晨看到。
她震惊得待在原地愣了好久。
第63章
等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之后, 许敬晨小跑着追了过去。
她先是从后面挽住陈酒酒的胳膊,之后又绕到前面来,对她开心地说道:“酒酒姐!”
陈酒酒上前轻撞了她一下:“你怎么在这里?没上晚自习吗?”
“我逃课啦, 不敢回家, 准备在这里住一晚。”
陈酒酒担心地问道:“为什么逃课?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她虽然很重视学习, 可是不会像大人那样, 直接说让许敬晨不要逃课。
而是关心她逃课的原因。
许敬晨小声地说道:“上午被喊去讲台背文言文,没背过。但是我答应语文老师,晚自习给她检查。可是到了下午,我还是背不出, 就逃跑了。”
陈酒酒忽地回想起自己之前的事:“我也是,很害怕别人对我失望,短暂地逃一逃没关系的。今天晚上就在房间里好好背,有什么事等明天去了再说。”
许敬晨笑着点了点头, 她看向他们两个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
原本她是想逗一逗这两个人的,因为陈酒酒身边的人都和她一样有意思。
怎么逗都不会生气。
可是在看到她身边裴斯律的目光后,忽然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裴斯律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许家的酒店,打探或泄露顾客隐私,我会去投诉。”
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许敬晨,立即对陈酒酒说道:“酒酒姐, 我去房间背书了。今天我什么也没看到, 以后也不会乱讲话, 再见。”
说完就跑到电梯门口, 疯狂地按电梯,进去之后又忍不住探出小脑袋来,对他们说道:“酒酒姐, 你们乘另一部哦。我走啦!”
许敬晨消失的速度之快,就连陈酒酒都来不及解释什么。
她看向身边的人:“为什么要那样讲话?她只是在开玩笑。”
裴斯律冷淡地说道:“我不想和你一起,出现在别人的玩笑里。”
其实他在骗她。
主要是,许敬晨知道他的名字,他担心她一不小心告诉陈酒酒。
裴斯律目前还没想过泄露,自己是裴家人的身份。
陈酒酒低下头说道:“我无所谓。”
裴斯律冷笑一声:“你无所谓?哪怕被人在学校里乱传,我们在开房也无所谓吗?”
“是,我无所谓。了解我的人,是不会相信的。不仅不会相信,还会为我教训胡乱讲话的人。因为,如果换做是我,听到朋友被人造谣,我也会出手教训的。”
裴斯律忽地想起,之前在大厅接水的时候,她的同学帮她教训班里的那群男生。
明明被打得那么惨,却也不敢告诉老师。
毕竟理亏。
陈酒酒继续说道:“而且,晨晨不是会造谣的人。她只是觉得好奇而已。就算她真的误认为我们有什么,也只会憋在心里,不会对任何人讲。哪怕是知道我早恋,也会努力帮我隐瞒,她是很懂得保护我的人,你刚刚不应该那样凶她。”
裴斯律冷声道:“那要我去道歉吗?”
“可以。”
他有些震惊地说道:“可以?你是认真的吗?”
“嗯。她待会儿要背书,如果心情受到影响的话,就会影响背书的效率。你刚刚那样严肃,肯定是吓到她了,可能会导致她以后都不敢随便和人开玩笑。不要因为你的冷脸,伤害到别人的小太阳。”
裴斯律忽然觉得裴固元骂自己骂得有些道理。
从国外到国内,这一路上,她就没有一秒钟是不让他生气的。
可即便是把他气成这样,他都没想过留她一个人。
他确实是贱!
他冷声道:“先送你上去,等你上去之后,我会找到她,跟她道歉。”
陈酒酒有些固执地说道:“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防止你再吓到她。”
“陈酒酒,你不要太过分。我都说了,我会去道歉,不需要你监督。况且,你以为有你在一旁监督,我就不敢吓她了吗?你自己想想应该怎么做。”
陈酒酒低头想了一下:“好吧。但是,你要好好道歉,不要板着一张脸。她年纪小,会被你吓到的。”
裴斯律生气地说道:“你再啰嗦的话,信不信我打你。我打人很疼,你不一定受得住。”
她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在带她入住之后,他对她嘱咐道:“我现在去找许敬晨道歉,你待在房间不要出门,有任何人——”
她接过他的话来说道:“有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哪怕是认识的人来找我,也不要跟着人家出去。”
“嗯。”
裴斯律掏出一部只能接打电话的手机递给她。
这个你拿着,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事就打给我。
陈酒酒看着他手中镶嵌着精美蓝宝石的手机,感叹道:“我在国外的展柜上见过这个,你居然买来用!这得是什么冤大头,才会用这种手机啊。你很喜欢蓝宝石吗?可是我觉得和你的风格不太相符。你比较适合——”
她说着说着,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说下去了。
陈酒酒小心地从他手中,双手接过这只小巧的手机。
裴斯律忽地笑了一下,蓝宝石和她的肤色很相配。
他在国外的时候,就想给她配一只手机,只是不知道买哪种的。
刚好看见这一款,他想,她拿在手里,应该会好看。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不过,下一秒,他就看见陈酒酒谨慎地把手机放在桌上。
她轻揪着他的袖口说道:“能不能,商量件事?”
“讲。”
“你待会儿,先去买晚饭,再去给晨晨道歉,好不好?”
裴斯律就知道她是个吃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可以。”
陈酒酒见他这样好说话,再次轻晃着他的袖子试探地说道:“那能不能,再帮我带杯奶茶呢?”
他内心暗笑她可爱,只是买杯奶茶的事,也值得她这样撒娇,轻声说道:“好。”
她观察着他的脸色,继续说道:“给你自己也带一杯哦。”
“我不喜欢喝奶茶。”
“可是,我喜欢别人和我一起喝,我没办法吃独食。”
“好吧。”
“我想喝鲜芋口味的,里面有芋泥的那种,我推荐你和我喝一样的,因为我的口味从来不会错。”
“嗯。”
她揪着他的衣袖,往他身边靠了靠:“那个,还有件事。”
他轻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一次讲完?”
她笑得有些小心翼翼:“另外再多买一杯茉莉奶绿加奶盖,奶盖要咸口的。晨晨喜欢喝这个,你待会儿道歉的时候,顺便把奶茶送给她。她背书背久了,肯定会口渴。”
裴斯律内心冷笑一声。
闹了半天,根本就不是她想喝奶茶,也不是想和他一起喝奶茶。
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想让他给别人买奶茶。
陈酒酒还真是有一套啊。
她知道如果刚一开始就讲这些,他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么懂谈判的技巧,懂得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套牢他。
裴斯律的眸色微沉,陈酒酒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可她还是小心地晃了晃他的衣袖:“好不好呀?你想,反正你也是去买奶茶的,索性就多加一杯呀。她自己一个人,今天本来没背过课文,就很难过,再被你那么一吓,肯定更难过了。奶茶在这个时候是最能安慰人的。”
他冷声道:“你是不是,真的没有挨过打?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这么放肆?现在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这就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毕竟我没有那么小气。可是你不仅命令我去给别人道歉,还使唤我给别人买奶茶,你自己想想这合理吗?”
陈酒酒小心地回应道:“我确实依附你而活,但是我也有纠正你错误的权利。妈妈说,不能因为别人给你花钱,就明明看到对方错了,也不指出来,那样才是在害人。”
“而且,那样的人是很自私的。为了让别人一直为自己花钱,不敢纠正错误,生怕得罪对方。这并不符合道的规则,仅仅符合生存的规则而已。可是这个世界上,不是谁花钱多,谁就有理的。”
“爸妈也经常为我花钱,可是如果他们有些地方做得不对,我也会及时地告诉他们。人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不断地改掉错误,晋级为更好的人类。”
裴斯律想了想,忽然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等下次裴固元用这些话来骂他的时候,他就用陈酒酒的话来怼他。
学到了。
不过他并不想那么快地答应她。
因为,不能让她太得寸进尺,显得他好像很容易说服一样。
裴斯律笑着说道:“话是这么讲没错,可是我不想听你的。有谁规定一定要听正确的话吗?”
她轻喃道:“那倒是没有这个规定。”
看见她微微地垂下头,他偏过头去偷笑。
结果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肩上靠过来一个小脑袋:“求你了,买嘛买嘛。我真的很喜欢晨晨,看不得她受一点伤,你就帮我哄哄嘛。现在我是没什么钱,如果我有钱的话,我就给她买了。”
裴斯律轻推开她的脑袋,别扭地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你对谁都这样吗?”
第64章
陈酒酒笑着问他:“哪样?”
裴斯律不讲话, 她又凑过去磨他的肩膀:“这样吗?”
他看向她的脸:“你别再这样对别人了。”
“好呀。那你买么?”
“嗯。”
“好耶!”
陈酒酒从他肩上离开,开心得原地转了个圈圈。
“那你记住哦,两杯鲜芋奶茶, 里面有芋泥的那种。一杯茉莉奶绿, 加咸口的奶盖。”
“记住了。”
他接着对她问道:“晚饭想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偏好, 一起讲出来。”
她开心地摇了摇头:“你买什么我吃什么!”
“好好待在房间, 记住我说的话,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好呀。”
裴斯律按照陈酒酒的指示,买完晚饭和奶茶后,走到了许敬晨的门口, 敲了敲门。
许敬晨打开后,看到是裴斯律,又是一场惊吓,连忙说道:“你放心, 我真的不会和任何人讲。”
她是回到房间之后,才忽然间想起裴斯律在学校打人的事情的。
当时全校为了他封锁消息,听说那个人被打得特别惨。
仅仅是撞了他一下,就遭到了这种报复。
要是她乱讲话,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裴斯律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说道:“刚刚,是我不好,对不起。”
许敬晨摆了摆手:“不, 你没错。是我不分场合地开玩笑, 这绝对是我的问题。”
“不要在陈酒酒面前提起我的名字。”
“啊?酒酒姐, 不知道你的名字吗?”
“嗯。”
“那你是欺骗她了吗?你跟她说, 自己是谁?如果你骗她的话,她会很伤心的。”
许敬晨冒着被打的风险,忍不住说出了这些话。
“她目前没有问过我的名字, 如果她问的话,我会告诉她。”
“哦。”
“在她问之前,我希望你不要说给她听。”
许敬晨连姿势都变得异常乖巧:“我不会说的。平时在学校,出行时间都不一样,很难遇到酒酒姐的。就算遇到,我也会忘记今晚的事。不,我其实已经忘记了,刚刚一直在背课文,现在我满脑子都是课文。”
裴斯律把奶茶递给她,许敬晨吓得瞬间往后退了两步。
根据他在学校里的那些传闻,她都害怕他在里面下毒。
虽然她现在确实口渴,也很想喝奶茶,但还不至于什么人给的都喝。
他平静地说道:“这是陈酒酒让我买给你的,茉莉奶绿加咸口的奶盖。不想喝,扔掉也可以,但是我需要听她的话,送到你手上。她担心你背书背得口渴。奶茶里没有加别的东西,我不屑于做那种事。就算是报复别人,向来也是光明正大的。况且,你也没做错什么,之前是我说得比较过分。”
说完又将另外的两杯展示给她看:“这两杯是我和她的,因为她喜欢吃芋泥。”
许敬晨小声地问道:“冒昧地问一句,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听酒酒姐的话?”
“你确实冒昧。”
她立即闭嘴,小心地接过了裴斯律手中的奶茶。
在裴斯律转身离开的时候,许敬晨借着关门的机会,躲在门后忍不住说道:“你等一等。酒酒姐家里现在情况不太好,她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你不要欺负她。虽然我打不过你,但如果让我知道你欺负她的话,我就不让爸妈再和裴家合作了,是永远不合作的那种。”
裴斯律原本不想理会,可是他也有问题想问,他转过身说道:“为什么觉得我会欺负她?”
许敬晨躲在门后小声地说道:“你看起来,就是很会欺负人的样子。为人冷漠,自私自利,丝毫不考虑他人感受,很难和常人共情。酒酒姐是很好很好的人,你敢欺负她一定会遭报应的。”
说完不等裴斯律说话,就嗖地一下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裴斯律被气得头晕眼花的。
陈酒酒的朋友,怎么看起来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一个比一个神经,居然还威胁他。
他若是真的想欺负她,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在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陈酒酒已经洗好澡了。
她坐在窗边等他。
听见他开门之后,轻声说道:“这个房间真不错,刚好能看到外面的海景。”
他把晚饭放到餐桌上:“过来吃饭。”
“我想在这里吃。”
裴斯律搬了张小桌子去到她那边:“为什么想在这里吃?”
“感觉海景应该会寂寞,我想吃播给它看。”
他看着窗户上陈酒酒的身影,忽然觉得有种很纯净的美感。
陈酒酒吃了几口说道:“你觉得我将来做吃播怎么样?”
“为什么想做吃播?”
“我喜欢吃东西,也喜欢和别人一起吃东西,还有想赚点钱。”
裴斯律冷声说道:“最后一个才是目的吧。”
“嗯。我不能总是花你的钱。”
“你随便花,我又没有嫌你花钱。”
陈酒酒小声地说道:“可是,我连帮朋友买杯奶茶,都要求你好久。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裴斯律将吸管插好,把奶茶递到她面前:“以后不用这样求了,你直接说给谁买就好。”
陈酒酒将吸管递到他嘴边:“真的吗?”
他低下头微抿了一口:“嗯。”
她看着吸管说道:“好幸运,你第一口就喝到了芋泥。”
当然能喝到。
除去杯中原有的芋泥之外,他又让人多加了一份。
裴斯律把另一杯插上吸管,不动声色地放到她面前。
陈酒酒拿起来喝了一口:“哇,我第一口,也喝到了芋泥诶!”
他低头轻笑:“嗯,你也很幸运。”
“可我,还是想去做吃播。因为上次我想给李游余酸奶,你说是你买的,就没有让我给。我连给朋友酸奶都不可以。”
裴斯律刚被她哄得心情好一些,听到李游余的名字,瞬间又不开心了。
“人家都不要你了,为什么又提他?”
陈酒酒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是在提他,只是举个例子。万一以后遇到我别的朋友,我想给他们什么东西,可是你不让我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听你的,只是我还是会难受。”
裴斯律恨恨地说道:“给给给,你去给吧。我一点也不在乎。”
她小声地说道:“不给了,你看你都生气了。”
他把奶茶放到一边,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想我怎么样呢?”
“不怎样,就是,以后你给我的东西,我希望我可以有处理的权利。”
“好。”
她开心地抱着他说道:“谢谢。”
裴斯律这次没有推开她,而是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
他的手在她背上微微摩挲着,似乎在想什么事。
陈酒酒感知到他的情绪后,轻声对他问道:“你有心事吗?”
“没有。”
其实,裴斯律是想逃离裴家的,之前为了让应升萍找陈酒酒,不过是说了些骗他的话,他没想真正地接手裴家。
他只是在担心,自己以后能不能养得起她。
万一到了养不起的那一天,她会不会跟别人走?
那时候,他要怎么办呢?
他确实是把她当孩子养的。
养了几年的孩子,突然成了别人的,裴斯律不觉得自己会大度到可以接受。
这样想着,手上就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
陈酒酒小声地说道:“那个,我有点喘不过气。”
他忽地松开了她。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喝了一口奶茶。
“可就算你可以一直供我花钱,也让我给朋友分享东西,我也不能总是这样依附着你。”
“为什么不能?”
陈酒酒想了想说道:“每个人最后都要长大呀,都要自己赚钱养自己。”
裴斯律淡淡地说道:“随便你。不过,你吃起东西来,并不好看,我不建议你做吃播。”
他确实不想让别人看她吃东西。
只想自己看。
陈酒酒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轻喃道:“那我做什么呢?”
“你就好好学习吧,先考上大学再说。”
“也对。”
一提到学习,她就有些头疼。
“怎么办啊,我已经丢下很多天的课了,这都快月考了,我到时候,肯定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在这场激烈的竞争中,又博得全校倒数。”
裴斯律笑着说道:“没关系,习惯就好。”
“你怎么这样啊,现在难道不应该安慰我吗?”
“安慰有用的话,要努力做什么?”
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也对。”
裴斯律平静地说道:“不能让情绪占据你的大脑,在你胡思乱想的时候,尽量让题目来填充自己的大脑。”
“可是,那不是很头疼吗?我一看到不会的题,就头疼。”
“习惯后会麻木,麻木之后就不疼了。”
她感叹道:“这样对自己也太狠了。”
“并不。整日里胡思乱想,沉浸在无用的情绪里,才是真正地在糟践自己。”
陈酒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啦,快吃饭吧。”
早上去学校时,陈酒酒检查着佣人带过来的书包,对裴斯律问道:“你有看到我的手机吗?”
“我不是给了你一支吗?”
“不是那个蓝宝石的,我是说我自己的。你有帮我跟吴姨说让她把手机一起带过来吗?”
“以后就用那支蓝色的,不要再和没用的人联系,只能给我打电话。”
“可是——”
“别可是了,快迟到了。”
第65章
裴斯律一边说着, 一边背上陈酒酒的书包,将她拉拽出了房间。
电梯里,周围的人免不了往他们身上看几眼。
开房的小情侣常见, 穿着校服开房的小情侣不常见。
陈酒酒倒是不怎么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她看着自己的柔粉色书包, 被他单肩背在身上, 觉得有些好笑:“我来背吧。”
“到学校给你。”
上车后, 裴斯律把包放到两人之间,对她问道:“包里都装了什么?这么重。”
“书本呀。”
她的包质地柔软,里面装的东西,鼓出来奇怪的形状。
他刚想上手捏, 陈酒酒连忙上手拦住:“不要捏,会弄脏我的书包。”
裴斯律笑着问她:“到底装了什么?”
“嘿嘿,芒果。”
昨天晚上,许敬晨喝奶茶的时候, 发觉酒店送来的芒果挺好吃,就让人挑了一些送去了陈酒酒的房间。
芒果的个头很大,裴斯律只切了一个,就让两个人吃到了很晚。
味道酸中带甜,很新鲜。
裴斯律问她:“带水果刀了吗?你在学校里怎么吃?”
陈酒酒只是笑也不说话,试图敷衍过这个问题。
他在盯着她看了片刻后,忽地变了脸色:“你是不是准备送人?”
“送给谁的?”
陈酒酒小声地说道:“你不要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才不会生气!”
“不生气就好。”
“你到底准备送给谁?”
“你不认识。”
“你说出来我不就认识了?”
陈酒酒犹豫了一下道:“给我一个朋友带的, 因为回家反省得太过匆忙, 有很多事我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送两个芒果给他, 哄一哄。”
裴斯律生气地说道:“那么大的芒果,你还送两个给他。”
她看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原本她是趁他不注意,才迅速装进书包里。
现在突然被他拆穿, 怪不好意思的。
“房间里还有很多呢,够我们两个吃了。”
裴斯律被陈酒酒气得头疼:“你到底有什么事,需要跟朋友解释?”
“我能不能,不讲?”
他冷声道:“不讲你就下车。”
陈酒酒低头思索了一下,有些难堪地说道:“就是,我之前喂同学吃东西,全校通报上面没写清楚,有传闻说我是用嘴喂的,我需要跟那个朋友解释一下。”
裴斯律冷哼一声:“别总是自作多情,朋友才不会在乎你用什么喂,嘲笑你都来不及。”
陈酒酒低着头不讲话,裴斯律将头扭向窗外生闷气。
在想到些什么之后,突然一股更强烈的怒火涌了上来,他现在都快要气炸了。
“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哄你那个男朋友。”
是的,允许她待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天,他一直都知道她有男朋友。
就是那个因为撞了他一下,被他暴打到住院的男朋友。
陈酒酒低着头不讲话,裴斯律一拳锤在她的书包上。
她整个人都被吓得颤了一下,也不敢去关心自己的书包怎么样。
他打开她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包得好好的两个芒果,丢到了前座,跟家里司机说道:“待会儿找个地方丢掉。”
陈酒酒小声地说道:“我不送了,你不要浪费。等放学后,我们回酒店吃掉它。”
裴斯律都被她气笑了:“你觉得我会吃你送给别人的东西?”
“我这不是还没送出去么,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裴斯律拍着她的书包气道:“芒果是许敬晨送我们两个的,属于我们两个的共有财产,谁允许你私自处理的?”
“共有财产,就表示其中我也有份。我拿出去送人不行么?”
“不行!”
陈酒酒低声说道:“真小气。”
“你再气我,信不信我把你丢下车?”
她将头转向了窗外,不再看他。
车停在学校门口,陈酒酒对前面的司机提醒道:“叔叔,芒果不要丢掉哦。你吃掉也好,拿给别人吃也好,总之不要丢掉哦。这个超好吃的。”
司机看了裴斯律一眼,不敢说话,只能腼腆地对着陈酒酒笑了笑。
陈酒酒下车后,司机对裴斯律问道:“少爷,芒果怎么处理?”
裴斯律看着窗外陈酒酒的身影,淡淡地说道:“听她的吧。”
陈酒酒一路走得很快,她一点也不想和他一起走。
不过裴斯律还是赶了过去。
“再让我知道,你送别人东西,我就打你。”
她闷声不讲话,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在走到楼梯前面的时候,刚想上楼就被裴斯律揪着书包拽了回来。
她被他用力地甩到墙上,好在身后有书包缓冲了一下,不然一定会撞疼的。
他的身影笼罩住她,生气地说道:“听不到我的话吗?回答我。”
陈酒酒低下头,轻声说道:“好。”
他看到她的眼睛红了,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力气有些大。
“疼吗?”
她红着眼睛看向他:“我可以上楼了吗?”
“别哭。”
他不这样说她还忍得住,一说眼泪就掉了下来。
裴斯律想替她擦去,却被她抬手打开:“请你让开,我快迟到了。”
其实已经迟到了。
因为楼道里都没有什么人,同学们已经坐在教室里上早读了。
他让开位置,放她离开。
她的教室在三楼,就算是爬楼也要一些时间。
裴斯律转过身往自己的班级走去。
他刚刚有经过班级门口,只是她一直不理他,这才跟了过来。
可是他也并不想跟着她上楼,心里又实在是生气,就忍不住拽了她一下。
原本以为有书包,不至于弄疼她,没有想过她会哭。
在裴斯律进教室之前,沈修理站在门口挡住了他。
他以为对方会问自己为什么迟到。
没想到沈修理一开口就是:“身体好些了吗?”
他和陈酒酒回家反省的时间是一样的,后来日期过了,又没办法赶回国,就都请了病假。
沈修理却以为他是被家人打得来不了学校。
所以格外关心。
裴斯律点了点头:“好些了。”
“时间越来越紧迫,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让其他事干扰到自己。”
“嗯。”
“进去吧。”
在早读的时候,裴斯律一直在反思。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反应太大了。毕竟,那个人又不在学校,就算她给他带东西,他也是吃不到的。
可是又转念一想,就算是她爸妈,也会阻止她。
没有哪个家长会放任自己的孩子早恋。
他现在跟她的监护人没什么区别,也就是说,站在家长的角度,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所以,这样要求她一点也不过分。
沈修理走到他面前:“站起来。”
裴斯律把书本一放,听话地站了起来。
沈修理痛心疾首地说道:“唉,你说说你当初为什么要打架呢?回家反省一星期,请病假又请了这么久,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以往的早读,你什么时候走过神?真的,好好调整状态吧,已经没时间了。你不能被任何人毁掉,要自救啊,自救!”
裴斯律轻“嗯”了一声。
陈酒酒刚一走到班级门口,就看到徐无类站在外面。
因为迟到,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徐无类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没有讲责怪的话。
陈家内部的人事变动,闹得沸沸扬扬的。
所有人都说,她爸妈失势后,仇家会找上门来。陈家势必不会再庇护他们,可能过得会比普通人还要惨。
再加上她请了好久的病假,徐无类一直都很担心她出什么事。
“好好学习,有什么困难就来找老师。”
陈酒酒懵懵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并不清楚,老师为什么会对自己讲这些。
莫名到感觉老师的情绪有些悲伤。
回到班级之后,她把书本放好,开始上早读。
陈酒酒背东西时特别投入,可一早读过去,她并没有记住多少东西。
真是服了自己这个脑子了。
课间的时候,她去到隔壁班的门口,想把寇柏同喊出来。
她的手机这些天都没在身边,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联系自己。
曹园阳从门口出来,刚好看到陈酒酒。
他笑着同她打招呼:“酒酒,听说你请病假了,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这下安心学习吧。”
看见他转身要走,她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说道:“能不能帮忙喊一下寇柏同。”
曹园阳愣了一下:“啊?”
陈酒酒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轻声问他:“怎么啦?”
曹园阳震惊地说道:“不是,你先等会儿,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们俩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陈酒酒低下头默不作声。
曹园阳眉头微皱:“其实,无论那孙子说什么,我都不愿意相信你真的和他谈了。”
陈酒酒看了看四周,小声地说道:“这个很重要吗?”
“重要啊。”
“可是,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吗?”
“不是。如果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他就不应该拿出来讲。”
说到这里,曹园阳不忍心再说下去,他担心她受到伤害。
他对她问道:“你们这些天,是不是都没有联系过?”
“没有。从我回家反省,就没再联系了。”
“嗐,正常。”
“为什么这么说?”
“那我不能讲,你问别人吧。”
第66章
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 虽然闹得人尽皆知,可学校不允许学生们到处议论,大家都默契地避而不谈。
况且, 曹园阳本就讨厌寇柏同, 更加不可能对陈酒酒说什么。
对她而言, 不知道反而是件好事。
陈酒酒不好再上前追问, 茫然地看着曹园阳离开。
裴知遇在班级后门看到了这一幕。
曾经他和她的距离很近,近到差点就能拥有她。
不过他胆小,没敢碰她。
当时他并不完全相信裴固元的话,总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爸妈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陈家驱逐出去。
现在看来,陈家不仅外斗狠,内斗更狠。
哪怕是骨肉血亲,都毫不留情。
早知道她家里会彻底失势, 当初他就不那么谨慎了。
还不如睡她几天,也不白挨那顿打。
他走到她面前:“酒酒,来学校啦。”
陈酒酒点了点头。
“你是来找寇柏同的吧。”
“你能帮我喊他出来吗?我有事情跟他讲。”
裴知遇笑了一下:“他不在学校,现在,应该躺在医院里。”
陈酒酒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他怎么会在医院?”
裴知遇把她拉到窗前说道:“这个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感觉讲出来像是在背后说人一样。”
“你放心地说,我不会那样想你。”
“寇柏同因为不小心撞了一个人一下, 没来得及道歉, 就被那个人追到班里来打, 最后还从三楼窗户上扔了下去。”
几年前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陈酒酒被吓得身形有些不稳,不自觉地轻晃了一下。
裴知遇扶了她一下:“没事儿吧。”
“没事。”
“寇柏同现在特别惨,估计养伤都得好长时间, 而且伤好之后都不敢来学校。”
她担心地问他:“为什么?”
“他不是被人打了么?那个人还恐吓他,说不想再在学校里见到他。你说大家都是考进来的,他一个打人的神经病,凭什么阻挡人家的大好前程,寇柏同的人生这不是被毁了吗?”
陈酒酒心疼地对裴知遇问道:“是谁打的他?”
“我不敢说。学校都不让议论这个,网上也没同学敢议论,一直都有人专门盯着删消息。还有以假乱真的,说寇柏同是在学校大扫除,擦玻璃的时候从上面摔下来的。他真的太惨了,惹了不能惹的人。”
林冷月从他们身后走过来:“既然不想说,还说那么多干嘛?真有意思。”
裴知遇笑道:“我只是负责把能讲的讲出来,再说了,你敢说是谁打的吗?”
林冷月对陈酒酒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去一楼接水的时候,听见有人议论你,说得特别难听。”
陈酒酒的脑子不怎么记事儿,她不仅仅是记不住课文,别的事也很容易忘记。
她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林冷月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就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当时有个叫裴斯律的,说你很骚。”
裴知遇听到裴斯律的名字,内心不自觉地有些恐慌。
他碰了碰陈酒酒的肩:“我先进去了啊。”
既然有人替他把这个名字引出来,那就不需要他在这里多嘴了。
陈酒酒对林冷月说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我?我并不认识他。”
“不知道,反正他骂你骂得挺难听的。”
“算了,随便吧。”
她一向不想理这些无所谓的谩骂。
林冷月见她这样大度,忽然就有些着急:“这怎么能算了呢?他不光骂你,寇柏同也是他打的。”
“是他吗?”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跟你提这个人的名字?”
陈酒酒有些震惊地说道:“他真的是因为,寇柏同撞了他没有道歉,就把他打了一顿吗?”
“嗯,大家都这样说。后来,还去恐吓他,不让他来学校。”
她对林冷月问道:“他是几班的?”
林冷月又小小地吃惊了一下:“你不知道吗?就是1班的啊,成绩经常全校第一。你怎么会听都没听过呢?”
陈酒酒轻“哦”了一声。
她努力地回想着,好像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就是想不起来了。
林冷月笑着对陈酒酒试探道:“你该不会是要去找他理论吧。”
陈酒酒生气地说道:“我是一定会去的。他怎么能不让寇柏同上学呢?这不是在毁人吗?”
“劝你不要去。那个人脾气不好,而且,你家现在都这样了,没人罩着你了。裴斯律可是裴家的人,裴家你总应该听说过吧。”
陈酒酒的心沉了一下。
起初听到对方姓裴,她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因为姓裴的人有很多,未必人人都和裴家有关系。
可直到亲耳听见林冷月这样讲,她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打人的那个,真的是裴家的人,怪不得那么嚣张。
她攥紧了拳头,转过身离开。
陈酒酒并不害怕裴家的人,就算是裴家的人,也应该讲理。
林冷月看着她的背影冷笑。
她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只不过是说出大家都不敢说的事实。
况且,随便打人这种行为真的很不好,需要有人去整治一下。
陈酒酒来到1班门口,她随机拦下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人:“同学,你好,能不能请你喊裴斯律出来一下。”
对方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啊,我着急接水,你找别人吧。”
她点了点头,不好再打扰。
很快又出来一个人,陈酒酒小心翼翼地拦住对方:“同学,你好,能不能帮我喊个人?”
何希承看到拦下自己的人是陈酒酒,神情恍惚了片刻,有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
他之前在看台上见到的女孩儿就是她,后来才听同学说,她就是那个传闻很多的陈酒酒。
因为她的那些传闻,他不免对她心生厌恶。
可是今天她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何希承觉得自己,怎么还是挺喜欢的?
他盯她盯得失了神。
陈酒酒小声地提醒他:“同学?”
“嗯?怎么了?”
她再次提出自己的请求:“可以帮忙喊个人吗?”
“谁?”
“裴斯律。”
何希承沉默了片刻:“你找他做什么?”
“有点事。”
何希承略带鄙夷地看着陈酒酒:“之前别人说你专挑帅哥谈恋爱,我还不怎么相信,原来是真的啊。”
这个事儿陈酒酒自己都不知道。
她震惊地问道:“是吗?”
何希承讽刺一笑:“你真的很没品,而且还很肤浅!你知道裴斯律是怎样的人吗?光看脸,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厚颜无耻地来班级门口找他。”
陈酒酒觉得自己被对方骂得非常莫名其妙。
她想了一下说道:“我不是为这个来找他的。”
何希承生气地说道:“你不是?你怎么可能不是。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什么别的理由来找他吗?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种女孩子。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陈酒酒转过头去,小声地说道:“那你不要看我了。”
她确实是为他着想,防止他看久了觉得不舒服。
何希承特意走到她面前,对上她无辜的目光:“你管我看不看!我看你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长成这样,不就是给人看的吗?我警告你,裴斯律是不可能喜欢你的,你最好别喜欢他,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陈酒酒看着对方义愤填膺的样子,忽地猜到了一些什么。
“或许可能大概,你是喜欢他吗?”
何希承差点被陈酒酒气疯:“谁喜欢他了?”
“那我找他,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管我为什么生气。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只看脸的肤浅女孩儿,看到就觉得讨厌。”
陈酒酒盯着对方看了几秒后说道:“为什么不喜欢看脸的女孩儿呢?你明明在外貌上很有优势呀。算好看的那一类,还有种清秀斯文的感觉。”
她待人一向客观,而且少有被私仇影响的评价。
陈酒酒从来就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长得好看就是好看,她不会因为对方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就去贬低他。
何希承听她这样夸自己,整个人都愣住了。
在默了片刻后,他对她问道:“你是在骂我吗?”
“不是呀。我在夸你,听不出来吗?”
“为什么夸我?”
“因为,你确实好看。”
何希承被陈酒酒夸得有些脸红,他别扭地说道:“你别想影响我学习。”
说完就从她身旁离开了。
陈酒酒在原地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夸他好看,会影响他学习?
夸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也经常被人夸漂亮又可爱,也没见她的学习受到什么影响。
沈修理一看见陌生的女孩子,站在自己班级的后门,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哪个班的?”
陈酒酒如实地回答,沈修理怒吼道:“你们班在三楼!在我们班门口乱晃什么?”
她被对方吼得整个人颤了一下。
因为她很少受到惊吓,每次遇到反应都会很大。
陈酒酒觉得,这个班不仅学生脾气不好,怎么连老师也脾气这么差?
沈修理气道:“回自己班去,别再让我看见你!”
她原本不想走,只是上课铃响了,只能匆匆忙忙地往回赶。
第67章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 陈酒酒仍旧心神不宁的。
主要还是被吓的。
可能是自己班的老师一向很温柔,突然遇到脾气暴躁的就觉得很害怕。
而且,她隐约有种感觉, 对方看她好像跟看垃圾差不多。
仿佛她不是作为一个人出现在班级门口, 而是一只垃圾。
嫌弃和厌恶的目光是骗不了人的。
陈酒酒并不清楚那个老师, 为什么会那样看自己。
只是, 她还是被吓得后面几节课间,都不敢再去1班门口。
同桌任舟渡忍不住问她:“酒酒,你今天怎么这么蔫啊?我都不习惯了。”
任舟渡是班里的睡神。
曾经创下的记录是,年级主任管志续就站在他身边, 陈酒酒在桌子下面把他大腿都掐紫了,他都愣是没有醒。
最后家人带去医院检查,发现确实是身体有些问题,目前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 索性也就不管了,任他睡。
平时陈酒酒无论课间讲些什么,任舟渡都能伴着她的声音睡觉。
睡得还挺香。
今天她课间都不怎么讲话,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打击的氛围。
好像彩虹失去了色彩一样。
陈酒酒叹了口气:“你继续睡吧,我很快就会调整好的。”
任舟渡将手臂伸到她那边的桌子上,另一只手把她的头轻按在上面,摸着她的头说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讲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她小声地说道:“我不会打扰到你睡觉吗?”
“不会啦, 你随便讲讲, 我就随便听听, 说不定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我今天去1班找一个人,可是他们班突然走出来一个老师,对我特别凶。感觉对方好像很讨厌我, 我并不清楚为什么,就有些难过。”
在她的印象中,所有的老师,都应该像徐无类那样一视同仁的。
至少不应该表现出明显的嫌弃。
任舟渡轻拍着她的头说道:“哎呀,正常啦。一楼的班都那样,他们的老师,生怕别的班学生带坏他们班里的尖子生,看见有在自己班级晃悠的外班学生,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只是针对你,对所有差生都是如此。不用太放在心上。”
“我只是差生,又不是坏人,为什么会带坏别人呢?”
任舟渡颇为直白地说道:“因为你长得漂亮,很容易扰乱别人的心。就是因为和你做同桌,导致我都考不出这个班了。”
陈酒酒对任舟渡同样称赞道:“你也很漂亮,男生女相,主大贵。我有时候觉得你像睡美人一样。”
她忍不住上手去摸他的脸:“你的皮肤是养得越来越好了。”
任舟渡闭上眼睛说道:“真想亲死你。”
他的声音到后面有些模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陈酒酒听成了他想掐死自己,她疑惑地问他:“为什么想掐死我?”
任舟渡的手缓缓滑落到她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不为什么。”
她枕着他的胳膊说道:“这样你会被我压麻的,我想起来。”
“等上课的时候再说吧,你可以浅睡一会儿。”
下节课是自习,也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
平时是用来整理错题用的。
往常会有老师盯着,不过今天赶上学校开大会,班里就没有老师。
任舟渡是中途醒来的,他并没有喊醒陈酒酒,任由她这样睡着。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很心疼她。
那么努力地学习有什么用呢?
她吭哧吭哧学半天,次次都没有他一个整天睡觉的考得好。
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他不想她那么累。
任舟渡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手仍旧没有从她的颈上离开。
他很喜欢和她一起睡觉的感觉,梦都变得甜了一些。
林冷月作为今天值班的班委,在整理完自己的错题后,拿着小本本在班里转了几圈。
任舟渡睡觉不要紧,毕竟他是睡惯了的。
怎么陈酒酒也开始睡觉了?还是枕着任舟渡的胳膊睡的……
她在他们后面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上传到学校的论坛里。
标题是:她的新欢。
起初讨论的画风还算正常。
“睡颜也这么漂亮啊?”
“怎么看着像是哭过的,有些小可怜的感觉,跟她平时睡觉的照片不像。”
“睡得是真香啊,看时间还在上课吧,别人都在学习。”
“她一定很爱他,睡得这么熟。”
“旁边这人谁啊?”
“她同桌,班里的睡神任舟渡。”
后面就开始逐渐跑偏了。
“他带着她一起睡啊。”
“那不然呢?俩人说不定早睡一起了。”
“这不就是睡一起了吗?”
“陈酒酒果然致力于给每个男孩子一个家。”
“学校好多人都跟她睡过。”
“谁说的?我就没有。”
“长得好看可以想一想,不好看的就别想了,她只跟好看的睡。”
“你们没发现这男的五官轮廓很像女的吗?”
“发现了。”
“这俩人做的时候,拍出来一定很唯美。”
“他们不会是在学校做的吧。”
“那可说不准。”
“胆子真大。”
帖子很快被人举报删除,不过照片却传遍了整个校园。
很多人裁剪后疯狂保存。
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觉得喜欢。
裴斯律在食堂吃东西的时候,接到了司机的电话。
“少爷,芒果切盒找人带进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出现在酒酒小姐的课桌上。”
“知道了。”
其实他并不想给她送芒果吃。
可是她已经影响到他的学习了,他一想起她早上哭得红红的眼睛,就什么题都做不下去。
只好随便哄一哄,自己也安心一些。
想象着陈酒酒吃芒果的样子,裴斯律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他还让司机在上面附了张纸条:你敢给别人吃就死定了。
而且里面只放了一只叉子,让她没办法给别人分享。
身边的人咋咋呼呼地说道:“听说了吗?陈酒酒和别人在学校做,被人拍了照片。”
“不能吧,学校哪有地方做这种事。”
“怎么没有,俩人就在教室做的,被拍下来了。”
“来我看看。”
“等我给你找出来,我还保存了,姿势特别怪。”
照片刚翻出来,手机就被人拿走,那个男生刚想骂,一看到是裴斯律,顿时没了声音。
虽说被他打,能拿到一笔钱。
可没人愿意挨打。
生命还是比较可贵的,他们在食堂的二楼,这要是被他摔下去,也是挺疼的。
裴斯律看了图片良久,沉声问道:“图哪里来的?”
刚才咋呼的男生,突然变成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他根本不清楚这张照片哪儿惹到裴斯律了。
因为对方被惹到的点特别奇怪,所以导致他讲话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生怕哪里说得不好,惹来一顿暴打,简直是无妄之灾。
“在群里存的。”
“什么群?”
对方找出二维码,让裴斯律加进去。
裴斯律把照片删掉后,将手机还给他:“校园是很干净的地方,别传播这种肮脏的东西。”
男生接过手机点了点头。
心想,裴斯律绝对是精神出问题了。
就他这样的人,之前惹了那么大的事,居然还是个校园判官。
管得着么?
不过想归想,他是不可能对他说出半句不敬之词的。
毕竟,没人跟精神不正常的人计较。
周围的那几个男生,纷纷端起餐盘去了离裴斯律很远的地方。
裴斯律进群之后,群里还在不断地讨论。
他在群里看到了未经裁剪的照片,以及被删掉的帖子截图。
其实是很正常的一张睡觉图,唯一有些暧昧的就是她颈上安放的那只手。
不过,她睡得确实很熟。
他看时间是上午最后一节课,很轻地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他们吃芒果吃到很晚,所以她有些贪睡也正常。
至于她颈上的那只手,说不定是后来才放上去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
就算再怎么生气,此刻他也是不断地在为她开脱。
直到裴斯律注意到,陈酒酒不仅颈上有一只手,她还枕着对方的胳膊。
桌上那么多书不枕,偏偏要枕对方的胳膊!
他开始有些相信那个帖子的标题了——她的新欢。
早上还为了那个混蛋跟他哭哭啼啼的。
一上午都还没过完,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
真不错。
陈酒酒,效率真是可以。
裴斯律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芒果不送了,拿回来。”
“少爷,芒果已经送到了,我正要跟您打电话。要我再找人拿回来吗?”
电话那头默了片刻,才传过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不必了,吃死她。”
裴斯律现在就是一阵懊悔。
派人切好送过去之前,怎么就没给她下毒呢?
毒死她。
陈酒酒回到教室后,发现桌上放着一盒切好的芒果。
盒子上贴了张纸条,她看了一眼,轻轻地撕掉。
之后就开始跟周边的同学分芒果吃。
一大盒芒果很快就分完了。
陈酒酒把盒子扔进了垃圾桶,那张纸条却留了下来。
不为别的,她就是想用来嘲笑他。
她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小气的人。
下午上课的时候,陈酒酒还是有些担心寇柏同。
她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得去找一下那个叫裴斯律的人。
这次就不通过别人找了,她准备直接在他们班后门喊一嗓子。
第68章
喊一嗓子, 他出来就算,不出来她就走。
一节课间喊不出来,她就节节课间过来喊。
这样不至于在他们班门口逗留太多时间, 也就不会遇到班里的任何一个来上课的老师。
陈酒酒越想越觉得, 这是一个绝佳的点子。
课间的时间不多, 她狂奔下到一楼, 跑去1班门口。
裴斯律刚好从后门出来,准备接水吃药。
这些天旧伤没好又添新伤,再加上之前几天几夜没合眼,他需要靠药物来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
他没有想过会在自己班门口遇到她。
原本裴斯律还在生气, 半点也不想理她,可是见她并不看自己,一个劲儿地往前猛冲,就忍不住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不在自己班待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酒酒一看是他,忽然愣了一下:“你原来,是1班的啊。”
“嗯。”
她低下头回想道:“怪不得你当初做试卷那么快。居然还骗我说自己九百来名,把我心态都给搞崩了,你个老六!”
裴斯律笑了一下:“我随便讲讲,谁让你相信的。不过你做题确实慢,心态也不怎么样, 还总是喜欢睡觉, 怪不得成绩不好。”
陈酒酒气得一口气哽在心口, 她想了想对他问道:“芒果是你送的吗?”
“你吃不出来吗?那个味道和昨晚吃的一样。”
她笑了一下:“我没吃, 送人了。”
裴斯律脸色骤变:“你……”
不知道是不是和情绪有关系,她一气他,他的伤口就止不住地疼。
陈酒酒将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轻抚下去:“我有事, 先不跟你说了。”
裴斯律看着陈酒酒走到自己班的后门,探进去一个小脑袋,微微扬起声音说道:“裴斯律,请出来一下,有人找。”
说完就迅速地躲了出来,靠在墙上紧张而急促地呼吸着。
裴斯律上前问她:“你找这个人做什么?”
陈酒酒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水杯,摆了摆手说道:“和你无关,你去接水吧。”
他看着她笑了一下。
等了片刻后,并没有人出来。
陈酒酒忍不住又过去喊了一声,然后又躲回到楼道里等待。
裴斯律就在一旁看着她,也不讲话。
陈酒酒在调理着自己呼吸的时候,不经意地看到了对面墙上贴的手抄报。
上面除了有每期的主题介绍外,还有班级前三名和倒数三名的照片。
这是沈修理的独家发明,用来鞭策学生的成绩。
其实裴斯律不喜欢拍照,他不喜欢直视镜头的感觉。
每次拍照都会戴眼镜。
陈酒酒看着照片下面写着三个字:裴斯律。
她将照片上的人和眼前的人仔细比对。
同样的校服,同样的面庞,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脸上少了副眼镜。
陈酒酒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她站都有些站不稳了,侧过身扶着窗台支撑着躯体,故作镇静地对眼前的人问道:“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因为我觉得自己知道你太多事情,而你可能不愿意讲。但现在,我不得不冒昧地问一下,或许,你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叫裴斯律吗?”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都不愿意把眼前的人,和那个传闻中嚣张跋扈的大魔头裴斯律认成一个人。
双胞胎也是有可能的吧。
拜托,他千万不要是裴斯律,不然她会疯掉的!
裴斯律缓步走到陈酒酒面前,把水杯放到她手边的窗台上,低下头在她耳边恶魔低语道:“我没有双胞胎兄弟,我就是,裴斯律。”
陈酒酒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整个人都已经吓得瘫在了窗台上。
回想着他们相处的一幕幕场景。
特别是那天晚上他来她家找她,对她所说的那番话。
当时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事情呢?
现在看来,他完全是调转了他和寇柏同的身份,来讲述的。
该怎么描述那种行为呢?
就是一个施暴者在犯下恶行后,为了乞求别人可怜他,居然把自己想象成那个受害者,一字不落地对别人描述着自己的施暴行为。
这简直太可怕了。
自己居然还和他在一起住了这样久。
她怎么能和一个施暴者做朋友呢?
他完全是在利用她的怜悯。
而且,她完全不理解,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态,来对她讲述的。
太变态了。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可以不去计较他骗她的事。
但是,关于寇柏同上学的事情,她必须要替他讨一个公道。
陈酒酒强撑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怎么能,不让寇柏同上学呢?”
裴斯律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找我有什么事,原来还是为你那个前男友来的,不是已经有新欢了吗?还管前男友做什么?”
陈酒酒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努力保持着冷静:“你不要转移话题,为什么不让寇柏同来上学?”
“他那种垃圾,有什么上学的必要吗?”
她被他气得边说边哭:“你这是在毁掉他的前程,他好不容易才考上这个学校,虽然成绩不太理想,可是去其他的学校,会更没希望的。你怎么能因为,他撞了你一下,就把他打成那个样子,还不让他上学呢?”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砰地一声,陈酒酒下意识地吓得躲进裴斯律的怀里。
她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玻璃被裴斯律一拳打碎,碎片散落一地,他的手扶在窗台上,渗出来的鲜血顺着墙体流到了地面。
她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却被他用力地按了一下。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冷声说道:“你知道,我讨厌你到什么程度吗?”
陈酒酒吓得不敢出声,她从来没被人打过,更没有经历过有人当着她的面,一拳打碎她身后玻璃的事。
“讨厌到,想要打死你。陈酒酒,我是真的讨厌你。”
她觉得特别害怕,就用力地推了他一下。
刚好推到了他的伤口,裴斯律痛得闷哼一声。
被强行压制的情绪剧烈翻涌着。
为她而伤的每一处伤口,都在疯狂嘲笑他就是个笑话!
面对她脆弱不堪的目光审视,裴斯律在被陈酒酒推着退了几步后,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沈修理刚好看到这一幕,及时地冲过去接住了他,不至于让他狼狈地倒在地上。
裴斯律是沈修理最为偏爱的学生,这是1班同学都知道的事。
可是在看到班主任一个滑跪过去,就为了不让裴斯律摔在地上,班里的学生还是被震惊到了。
之前陈酒酒在喊裴斯律的时候,就已经有1班的同学想要吃瓜了。
不过碍于之前的前车之鉴,大家都不敢离得太近,生怕溅自己一身血。
之前趴着玻璃吃瓜,目睹寇柏同摔在一楼地上的事,让1班的学生接受了将近半个月的心理辅导。
至今都有人晚上做噩梦,梦到同样血腥的场面。
这回他们是听到玻璃碎了,才敢悄悄地在前门看几眼。
别的班也在自己班门口观摩,丝毫不敢上前。
至于这两个人说什么,更是半点都没听到。
同学们只看到裴斯律生气地打碎了玻璃,陈酒酒主动地钻进了对方怀里。
之后在裴斯律说些什么后,陈酒酒又推开了他。
种种举动,足以脑补出一场狗血大戏。
特别是陈酒酒在学校的传闻很多,而裴斯律的传闻也不少。
众人根据这些场景,心照不宣地凝练出了前因后果,并对此深信不疑。
一定是陈酒酒表白裴斯律被拒,然后恬不知耻地苦苦纠缠,裴斯律打碎玻璃表示厌恶,陈酒酒再次贴上去钻进他怀里,最终裴斯律不堪其扰骂了她一句,陈酒酒恼羞成怒推开他,裴斯律被推晕在地。
沈修理心疼地将裴斯律放在墙边,他从地上站起来,眼里冒火地对陈酒酒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来这里瞎晃!”
陈酒酒不喜欢这个老师,特别是他看她时那种厌恶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她没有回应的缘故,沈修理气急了打了她一巴掌。
沈修理的力气很大,陈酒酒原本就被裴斯律吓得不轻,内心没什么支撑,再被他这么一打,直接摔在了地上。
头晕乎乎的,耳内流出鲜血,听不清楚外界的声音。
沈修理指着陈酒酒对她骂道:“像你这样的贱货,离我的学生远一些,别想来污染他。他和你不一样!你的人生毫无希望,宛如一滩烂泥,别把他拖进你生活的地狱里。”
下一秒,陈酒酒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也晕了过去。
救护车紧急开进学校,将两个人带走。
学校又开始召集全体老师开大会。
校领导觉得十分头疼,最近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地出事。
都想找人看看风水了。
开会主要是讨论裴斯律被陈酒酒打晕的问题。
看看给她个什么处分,才能让裴家满意。
至于陈酒酒被沈修理打的问题,不在讨论范围之内,属于老师的正常管教。
再加上现在联系不到陈家的人,而且大家都知道她家今日不如往昔,所以在大会上除了徐无类,一直在为陈酒酒据理力争,基本上没有人对沈修理打陈酒酒有什么意见。
第69章
会上对陈酒酒的口诛笔伐, 以裴家打过电话来表示不追究而结束。
陈酒酒没有受到任何处分,不过校领导还是在会上把徐无类狠批了一顿。
说她管不好自己班里的学生,任由学生胡乱窜班, 扰乱1班学生的学习氛围。
徐无类强压着怒火, 小心翼翼地反抗:“当时是课间, 我的学生, 应该有权利去任何学校的任何地方。”
沈修理从座位上奋起骂道:“别人可以,就她不行!陈酒酒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污染我的学生?”
周围的老师窃窃私语:“是啊,这学生本来名声就不太好。”
“有钱人家里的孩子, 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廉耻呢?”
“宠坏了呗。”
“徐无类天天舔来舔去,跟着一起纵容,殊不知是在害人。”
“又不让老师管,迟到得废掉!”
徐无类再也忍不住, 拍着桌子震慑说道:“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老师,哪有一点教书育人的样子?当初陈家给食堂资助空调的时候,你们哪个不想给陈酒酒走后门,让她调来自己班,妄图搭上陈家这条线?”
当时的食堂,冬冷夏热。
陈酒酒一入学,陈家就捐了性能最好的中央空调。
就连食堂的后厨都装了。
赢得老师和学生的一片赞扬。
徐无类越想越觉得生气, 桌子被她的手拍得震天响, 她的脸涨得通红, 一边痛哭一边咆哮道:“学校绿化面积不够, 被相关部门罚钱的时候,是陈家主动给学校捐赠的珍稀绿植,帮学校省了一大笔钱, 那会儿你们哪个校领导,私下里没跟我说过,让我多关照陈酒酒?”
“还有,陈家当年设的助学金,完全不设成绩门槛,只看家庭条件,让每个想读书的孩子都能在学校安心读书,光我知道的,沈修理,何鸾平,余声清……当然,还有我。我们都是从这所学校毕业的人,当年领助学金的时候,我见过你们,你们也见过我,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现在大家又回到这所学校教书,你们口中的陈酒酒,就是当初资助过你们的陈家的孩子。”
“自己一贫如洗,成绩不咋地,受人家资助的时候,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口口声声说自己今后要报效社会,你们可拉倒吧,先别报效社会了,先看看你们来时的路吧!就算抛开老师的身份,作为一个普通的资助者,陈家辉煌的时候,你们个个奉承,她爸妈被陈家内部卸权了,你们这就开始一口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还有,现在学校的教师宿舍,也是当年陈家捐的。陈家的老爷子,特别重视教育,也希望能吸引更多的优质教师来这里,他的原话是,不能让教书育人的老师受委屈。现在倒好,教师没受委屈,不仅没受委屈,地位也越来越高。”
“高到什么程度呢?彻底放弃了教育的初衷,现在这些筛选学生的人,忘记自己当初也曾渴望被公平的对待过。从学校就开始等级分化,这是一种变相的驯化,驯化得孩子们心安理得地搞歧视!咱们这哪里是学校啊,分明就是等级森严的地狱。”
“你们这些整日里高高在上,只知道搞权斗,斗得头上剩不下半根毛的老登,还好意思天天开大会,谈教育,你们也配?教育,我看这个教育算是完蛋了!我都不敢想,以后社会上全是你们这群恶心人教育出来的高徒,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
徐无类终于是被这个环境给逼崩溃了。
她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人。
最让她感到无望的是,她守护不了自己的学生,甚至没办法为陈酒酒争取一句道歉。
沈修理在一片静默中,冷笑着出声道:“你发完疯了吗?”
这对于徐无类绝对是暴击。
她在这里试图把天捅个窟窿,可是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发疯,或许还觉得她有些好笑。
她的话根本不会对他们有任何触动。
只会招来嘲讽。
沈修理玩味地说道:“我们是同一年入校的,不过人生格局却相差甚远。给学生分等级有什么错吗?我靠着自己教书育人的成绩,五年全款买房,有一辆几十万的代步车,供着家里几个弟弟妹妹读大学,日子过得毫不费力。可你呢?教不出好的学生,拿着那点死工资,仍旧住着学校宿舍,出行骑着你的小电驴,独生女负担着家里的养老问题,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我的学生,以后会出现在各个高精尖的领域里称王称霸,你的学生,可能连大学都考不上,做着可替代性的工作,拿着和你一样低廉的薪水,生活地重担压在肩上,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恨你没有督促他们好好学习?”
“当然了,你是不在意的。因为你从来就是弱者,弱者总想着社会环境,可以因自己而有所改变,强者却总是利用规则来适应,从来不抱怨社会环境的险恶。你按照自己的弱者生存法则,都把自己过成这种低贱的样子了,就不要试着悲悯众生了吧。”
“至于你所说的拿助学金,我们几个确实都拿了陈家的。不过,拿人钱财,就不能指出孩子的错误吗?陈酒酒的名声有多差,你是她的班主任,你不可能不清楚。她脏得像臭水沟里的污泥,仅仅是从她身边走过,就能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我的学生纯洁无瑕,心里只有学习,不能被这种人沾半点边,她不仅会污染他,还会毁掉他的人生。”
徐无类气冲冲地离开座位,走到沈修理面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她开会之前就想抽他,忍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
周围的老师吓得纷纷逃离现场。
沈修理似乎没想过自己会被她打,他在原地看着她怔了许久。
仿佛看到了高中时候的徐无类。
他想,她的这个巴掌,若是落在辜负她的那个人脸上,该多好。
徐无类并不在意对方深沉的目光,她也是被气急了,指着沈修理的鼻子骂道:“闭上你那张狗嘴吧!我家酒酒,是很好很好的小女孩儿,你们班那个裴斯律才是纯种的大变态!给学校惹下那么大的麻烦,照样被一群老登给保住,我都不敢想他今后还能狂到什么地步。你最好管好他,别让他来沾我家酒酒的边儿。”
“还有,我必须纠正你一下,你说酒酒会毁掉那个大变态,我觉得你这种说法,跟历史上那些老学究没什么区别。西周亡了怨褒姒,商汤亡了怨妲己,自己没能力就说没能力,怪女孩子做什么?我家酒酒只是在门口晃了晃,这就能扰乱你们班学生的心神?就算能扰乱,那也是你们班学生意志不坚定!好歹你也是个教育工作者,说话怎么半点逻辑都没有?”
沈修理看着徐无类,略带深意地问道:“你真的觉得谈恋爱不影响学习吗?“
突然人被戳到痛处,徐无类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不等她回答,沈修理就用一种嘲笑的语调说道:“哎呀,我差点忘记了。徐无类,你当年就是在学校早恋呀。在高考的前一天,被所谓的男朋友分手,人家都当面说了,半点都不喜欢你,跟你谈就是为了搞你心态。”
沈修理说到这里,看了看大会上的老师:“大家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被他环顾的老师纷纷低下头,心想,你俩在这里撕,别拉别人下水。
有瓜就快点说,别卖关子。
沈修理看着徐无类逐渐低垂的头说道:“咱们的徐老师,当年可是能冲Top2的成绩,结果被影响得只上了个普通师范。而她的那个男朋友,哦,不是前男友,顺利地冲了Top4。目前在大学留校任教,还找了高官的女儿,前途是一片光明啊。”
“就这样的烂男人,徐老师还是当个宝贝想念着。烂男人无论是留校任教,还是跟高官女儿结婚,都有过去的同学,劝咱们的徐老师去举报一下,就算不能毁掉他的人生,至少也能让他褪层皮。”
“可是大家知道恋爱脑的徐老师说什么吗?徐老师说啊,当年那个男生并没有影响到自己,她高考是照常发挥的。而且,她还编了很美好的谎言,用来骗她自己班的学生,骗他们说,前男友的高考成绩不如她。她所受到的,只有精神上的伤害,人生轨迹并没有被毁掉。”
“这就是早恋的徐老师,做出来的事情。我当时和徐老师一个班,自然见过徐老师意气风发的样子。可是现在看她的样子,大概是高考之后就没缓过来过。真正的徐无类,在高考的前一天,就已经死了。现存的,不过是一具时刻欺骗自己还活着的行尸走肉。像这样的人,也配做教育工作者吗?”
徐无类感觉自己心脏仿佛被彻底击碎一样。
既然由他开了揭短的头,那自然要贯彻到底。
徐无类对沈修理意有所指地问道:“如果早恋就不配做老师的话,那么在高考之后,跟人打架打到进局子的人,就配做了吗?”
第70章
沈修理的目光忽地碎了一下, 他没有想过她会知道当年的那件事。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会以让他出丑的方式,当众讲出来。
多年以来冷静自持的形象, 在片刻间崩塌。
他的心有一种难言的隐痛。
已经好多年, 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沈修理轻扶了一下自己眼睛, 额前的发丝垂落, 尽显狼狈姿态。
他强忍着内心的疼痛对她问道:“既然你知道我打架被拘留,也应该知道我打的人是谁吧?”
如果她知道的话,也还是选择说出来吗?
还是,她并不知道。
徐无类轻率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呢?当年只是略有耳闻, 班里最沉默寡言的男生,在高考后因为打架被拘留,人生几乎被彻底毁掉。”
她转头看向副校长辛其则:“最后是当时,还是年级主任的辛其则, 花钱找人保出来的。所以,我很好奇,在学生时代的至暗时刻,明明被人尽力救赎过的沈老师,为什么丢掉了老师的初心呢?你进局子都有人愿意拯救你,在你毕业后也愿意给你机会教书育人,我家酒酒究竟做错了什么事, 要被你那样讽刺侮辱?”
沈修理轻笑一声:“你果然不知道。”
徐无类就是个幼稚的蠢货, 她什么也不知道。
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揭他的短。
此时, 久未开口的辛其则终于说道:“这次的会, 就开到这里吧。各班主任注意向班里的学生传达开会的内容。校园是安心学习的地方,希望学生们戒骄戒躁,我不想校园里再发生类似的事。还有, 早恋和打架,都是明令禁止的,警告各班学生不要以身试法。老师应该有老师的样子,不要起带头的坏作用。”
散会后,徐无类是第一个从会议室离开的人。
她要赶紧下载招聘软件,可能要重新找工作了。
唉,人真是不能冲动。
可惜她偏偏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她在里面骂倒是骂爽了,倒也是把自己的安稳人生给骂没了。
不过她不后悔。
徐无类的人生,做任何事都不后悔。
会议室里只剩下沈修理和辛其则两个人。
沈修理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就像当初高考后,得知徐无类在高考前一天被人分手的那个晚上一样。
他心疼得感觉心要碎掉了。
如果他早点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及时地安慰她,将那件事给她的影响降到最低。
哪怕高中三年,他们从没说过一句话。
可沈修理当初是很仰望徐无类的。
辛其则坐到沈修理身边,像当年刚把他保出来时那样,拍了拍他的肩。
沈修理再也忍不住,委屈地趴在辛其则怀里哭了起来。
多年前深埋心底的情愫,被徐无类猝不及防地翻了出来,可是却无处安放,因为无人接收。
辛其则轻拍着他的背:“你当年,没告诉她吗?”
沈修理在辛其则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辛其则无奈地说道:“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唉,你当时都把那个人打成二级伤残了,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了,干嘛不说出来啊,你这个孩子是没长嘴吗?”
沈修理艰难地开口道:“我只是出于同学情谊,才去打人的。有些事,说出来没有必要。”
辛其则轻笑一声:“原来是同学情谊啊,我还以为当初你喜欢她呢。”
“我不喜欢她。”
不仅沈修理抓别人谈恋爱一抓一个准,就连辛其则也是如此。
他对他发出了攻心之问:“其实,你总是把自己班里的学生看得那么紧,是不是把他们都当成了当年的徐无类?你对陈酒酒那孩子那么厌恶,应该也是把她当成影响徐无类的那个烂男人了吧。”
沈修理没有说话,在辛其则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他真的很想保护当年的徐无类。
如果能回到过去的话,他一定会阻止她和那个男生谈恋爱。
辛其则的视角更为高远,其实按理来说,陈酒酒没有犯什么大错。
不至于遭到沈修理这般的对待。
除非,是刺激到他,让他想到了什么人。
他对沈修理劝道:“你不能总是这样背负过去的业力生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能感觉所有情窦初开的孩子,都像徐无类遇到的烂男人。这会影响你对事态的误判。徐无类生气是有原因的,她一向很爱护自己班里的孩子。我还是建议你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她,不然你总这么拧巴着,迟早得出事。对那个烂男人的情绪没有发泄完,就会发泄到别的无辜的人身上。”
劝着劝着,辛其则又开始叹气,他特别为他们感到惋惜。
当初他以为他们会在一起的。
谁成想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俩人还在学校里处得跟陌生人一样。
辛其则再次叹息道:“当年要是告诉她该多好啊。”
沈修理终于道出缘由:“她从来就不喜欢我,说出来只会让她心里有负担。而且,当时我有弟弟妹妹要养,课余时间还要去兼职,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我想,不能耽误她。说不定她在大学里,能遇到一个家庭条件好一些的,让她未来的生活不用那么辛苦。”
辛其则在他的背上打了一下:“上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她!早读的时候转各个班级,总能看见你不经意地看她一眼。”
沈修理哭着说道:“我记得,您当时还让我站起来,把我的头强行扭过去,就让我对着那个方向看。后来,我怕她发现,就再没看过她了。”
“你这也是苦恋啊。都这么多年了,现在直接告诉她有什么的?就算她不喜欢你,总算也是对过去的青春有个交代。”
沈修理别扭地说道:“没用的。在我刚全款买房之后,就找人辗转试探过她,让人问她想不想去相亲,打算给她介绍个还不错的人。房车都有,可以给她一个家,按时接送她上下班。但是徐无类拒绝了对方,她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碰感情了。这个蠢货!”
辛其则笑出了眼泪。
他一直上帝视角看这两个人的,觉得他们闹到这种地步,也是够可以的。
简直是造化弄人。
他忍不住对沈修理劝道:“要不你换个人喜欢呢?别喜欢这么傻的了。其实你刚刚的那番话,明显是在为她解围,试图让她把对众人的火力,集中到你身上来,不至于闹出更大的事情。再有就是虽然说了她点糗事,也是为了平息众人被她指责的愤怒。”
“你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她着想,试图保住她的工作。可是她又看不懂,只是以为你在侮辱她的学生,徐无类也是个性情中人啊。只是太过性情,是很招人记恨的。不过,她骂别人秃头那段,还是挺好笑的,那群头上不长毛的人,确实只知道搞权斗。我听了还挺开心的。”
沈修理对辛其则问道:“她会有事吗?”
“如果我说了算的话,她就不会有事,可惜这个学校不只是我说了算。关于她的去留,不好说。”
沈修理将多年来积压的情绪发泄出来后,又恢复到了以往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他仿佛是放下了什么一样,如释重负地对辛其则说道:“我准备放弃她了。不能让这样的蠢货,再出现在我的人生里,她对我而言是拖累。我再也不会为她做任何蠢事了。明天,我就开始相亲。”
他不再等她敞开心扉。因为,或许她的心扉永远也不会为任何人敞开。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徐无类从高考的前一天,就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变得毫无斗志。
只有他还傻傻沉浸在她过往意气风发的时光中,觉得她无比耀眼。
可是那些时光,早已经被徐无类遗忘。
沈修理一直是一个很现实的人,现实到总能做出最正确的取舍。
辛其则开心地说道:“好啊,早就该这样了。以后你就按照我的路线往上升,徐无类就永远做她的底层班主任。你们的人生早就该是两条平行线了。用不了多少年,徐无类见了你都得喊你校长,哪里还敢打你呢。你得让她仰望你才行啊。”
沈修理想了想那样的场景,心里觉得并不好受。
他对辛其则提议道:“校长,今晚喝酒去吧,咱们不醉不归。”
辛其则笑着拒绝他:“你找别人吧。我这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哪有时间跟你喝闲酒。”
说完就离开了,留他独自在空荡的会议室里发呆。
到了晚自习快放学的时候,沈修理和徐无类几乎同时接到电话,让他们去医院领人。
两个人出门时正好遇到。
徐无类骑着她的小电驴,从沈修理的车前大摇大摆地路过。
沈修理都被她气笑了。
蠢货。
在她从自己车前离开后,沈修理刚想踩下油门,将她远远地甩在身后。
结果因为赶上晚自习放学,学校门口都是为了接孩子胡乱停车的家长,他的车一直堵到学生都走了才能动。
徐无类的小电驴率先到达医院。
刚找到陈酒酒的病房,就看到她被裴斯律吓得缩成一团。
他不断地靠近逼问她:“脸怎么回事?谁打的?告诉我。”
她不敢再去推他,一味地往后躲。